楔子

我們都沒辦法決定什麼，只能眼睜睜地

看著事情發生

或者應該說，我們做了什麼也沒用

因為他們的事，始終是她們決定的

而我們的事

沒想到有一大半，是他們決定好的

真是受夠了。為什麼我們只能許願？

那些我永遠不希望發生的

最好跟著流星一起飛逝

如果這樣也能是一個願望

是不是就會比較容易？

開場白：

開始下雨了....我們都沒辦法撐起雨傘，...

他靜靜哭著....就靠在我的肩膀上，

........謝謝~對不起，我也只能這麼說了。

1.

學生餐廳一到中午就人滿為患。程瀰稍早選了一個冷僻的位子入座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應該吃些口味較輕淡的東西，給人的印象會好一點。

程瀰走到麵包架前思索著雜糧麵包還是白吐司就好。說真的，她覺得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她根本沒有吃午餐的習慣，最後趁老闆向他推銷之前，拿下白吐司、丟了錢就走。

其他學生是在這之後蜂擁而入。程瀰啃著吐司，看人潮映入眼簾。這不是她敢恭維的，於是默默低下頭希望沒有人過問他可否在她對面入座。

這時，就這麼一個人一屁股坐下去了。在程瀰正前方打開飯盒。

她嚇了一跳、猛然抬頭，她看見那個男生也注意到她的視線了。

「抱歉，沒位子了，我吃完就走。」他笑著捧起手裡的麵食安靜食用。

程瀰把手中的最後一口塞進嘴裡，馬上起身離開；只想著別因為這種無聊的插曲而壞了接下來的表現。

這個時序，進入惠風清徐的春天。程瀰往教室的反方向而去。操場的最外圍是一整排銀杏葉順著羊腸小徑蔓延。因為樹的庇蔭，在正午時刻灑下許許光點。

順著小路向前，在銀杏迴廊之後，一棟不屬於大自然的建築物突兀地聳立在眼前。那灰白色瓷磚閃爍著光麟。黯淡的光芒彷彿壓抑著什麼，壯觀而嚴然

程瀰不自覺停下腳步，看著這況素的景象，她呼出一口長氣讓心情得以平復一些時，才又繼續往前走。看著等在大樓門前的高瘦身影她連忙加快腳步迎上去......

那人看了她一眼「你就是程瀰？」程瀰微微點頭。這人似乎忍著嚥下了一口難以形容的不悅，也不跟她多說什麼。電梯門開了，只等她跟著走進去，然後關上電梯門...

「看好，今天有很多要學，最好是一次就會。」程瀰點了點頭，往電梯的按鈕看去：他按了兩下 3 然後又按著 4 不放...
電梯門再度打開之後，接著停在另一扇門前。好一會兒的沉默，學長說到
「這裡，是屬於我們學校旁邊的醫藥大學的用地。」
他見她沒什麼反應，也就繼續說下去了：
「這裡，是屬於我們學校旁邊的醫藥大學的用地，開學的時候應該說過，這一棟大樓因為校地重複，所以這一棟樓是我們學校和附近大學的重複用地，妳要注意，來這裡的時候，要一個人上電梯，不准非相關的人知道這個空間的存在」

他的語氣低沉而冷靜、清楚而不打滑，再加上穩重的感覺，更令人不敢在此人面前輕舉妄動。他見她沒反應，也就繼續說下去了：

「進入場內有密碼管制，電腦會自動記錄出入時間，是一種防盜措施。」他按了門旁邊的密碼......

「記好，1234567夠好記吧，這裡...就是白老鼠的飼育場。」

「飼養區共有五個，….」他打開門前面的燈，沒有多做停頓，一面往長廊走去、開始解說：

第一區是幼期
第二區是中期
第三區是成年期，也就是準備實驗的老鼠，這一區的狀況須多注意，一個閃失或數據不對老鼠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必須直接銷毀。
第四區是中晚期；這一區常用來做疾病方面的實驗，鼠種有任何狀況對實驗都有影響。
第五區是生殖區，只要母體的老鼠沒有問題，產期順利，這裡大致上只有基本的工作而已。

然後這邊...

這裡是檢查區，藉由這個設計的走道，讓老鼠有運動的機會，電腦會順便在這個時候做基本測量和大量的數據資料，電腦會列出可能已經有受孕的母體，所以每天早晚做一次做平均值，半個月會藉由平均值預估鼠量，學校會來勘查。」

走道不算寬敞，兩旁全是白皚皚四處走動的老鼠，每一處被壓克力板隔開的地方標示著區塊，然後一層街一層往上的設置，讓程瀰幾乎看不到最後面的牆在哪裡。

接著，他繞到飼育場最角落，有一扇滑門隔出了一個不小的空間。他切下電燈開關，示意程瀰跟著他進去。

「這裡是銷毀區，因為實驗內容不同鼠種會像這樣用不同的隔離箱隔開來，隔離箱式可拋式的，用到時再教妳組裝和回收。」

程瀰看著正在銷毀區未銷毀還活著的老鼠，一隻一隻的隔離，幾乎沒有一隻不是厭厭一息，不然
程瀰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這些老鼠發楞，他們在隔離箱內了無生氣。那男的已經往回走道電腦前等她過去。

她準備了一些資料準備印出「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

她回他沒有。

好一些時間，他持續只是資料列印，印好的就先遞給她過目。

「這是妳的打卡時間

早上五點，進行早班，九點結束

中午十二點，是午班，兩點結束

晚上八點半是晚班，十二點結束。」

他指著電腦旁的打卡機，並操作一次。他用手指碰觸上方的辨識盤，打卡機辨認指紋之後，就會自動記錄打卡時間。

「什麼時候要做什麼事，下面都有詳細說明。今天回去看完這七份資料，明天過來先學數據整理。」他的話根本是命令一般，不得反抗。

資料的例行表井然有序的規劃簡直一目瞭然，從上個月的營運狀況、糧食的各種配比，還有鼠種生殖、銷毀的序號……到下個月預備運用的鼠量、鼠種預計生產量，甚至連行事曆都能精準預估，讓程瀰油然升起一股備戰心理，等著他下一個解說。

他卻一副打量似的眼神看著她。面無表情，卻更顯恐怖。她只好埋頭看著資料，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先回去上課，明天不要遲到。電梯要按兩次1才會啟動，按第三次1才會到一樓。還有，早上不要吃早餐，肚子餓的話晚上多吃一點、不要吃刺激性食物。這裡沒妳的事了。」他把剩下印出來的資料疊好交給她，接著把椅子轉回電腦前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離開醫藥學的實驗大樓，程瀰找了一處蔭涼開始研讀資料，到放學之前硬是狠狠地看完了五份。從資料裡才找到他的名字叫：江灕漢。下方還附加了聯絡地址、電話和班級。而剩下兩份資料大致是常用藥物種類和鼠種簡介……她的視線從資料移開，朝天空緊閉起痠疼的雙眼。

昨天，接受飼育組組長的約談中，組長提到：如果願意接下這份工作，高中所有的學費可申請學校支付。每個月營運零失誤可再拿十萬元獎勵金。畢業後學校還會保送任何大學的生物科技類的科系。但是組長同時也附註說明，這份工作必須完全保密，而且不擔保生命安全和法律保證……

程瀰提問了很多問題，和組長聊了很久。雖然套不出組長的話、學校立場何在，但是飼育組上面涉及的事情線然不單純。

放學的鐘聲令她不得不睜開眼睛，抱起資料回教室收拾書包。拋開複雜的合約內容，她開始煩惱著晚餐要吃什麼才好。

§

江灕漢在程瀰的公寓樓下站了好一會兒，手錶已經停在晚上十點了。

他知道組長選人不會找家住太遠的學生，所以趁著接近下課，埋首在程瀰教室附近的樓梯，進而跟蹤她來到這棟公寓下……

他看見七樓的燈打亮，便猜測程瀰可能居住的序號。接著拿出在便利商店買的飯捲和飲料果腹、找一處看得見七樓燈光的公園已坐下。

他在思考。那個該死的飼育組長，為何偏偏找上一個瘦不拉幾的柔弱女生。在她看來，她這麼沉默又服從的個性，大概只因為符合他不張揚、又很負責的帝王條款唯一的合格者而已。

飼育場的工作可是必須承受粗重和極度效率……然而，報告和資料又龐大，還有絕對超時工作的排班，再加上零失誤的責任條款的情況下……

一個女生？管理一個月六萬隻老鼠流動量的飼育場！那個人在想什麼？！

江灕漢將吃完飯捲的塑膠紙柔爛，他真的氣炸了。

起先，從他放學後才看見程瀰抱著資料進教室開始，雖然不怎麼見怪她翹課研讀資料。但是收完書包後像要趕去哪裡似地走的很急。直到五點，見他進入一間補習班，六點半出來，只買了一包補充營養的乳酸飲料，又趕著不之要去哪裡，他追到一家獸醫醫院外頭，沒有跟著進去。

他納悶了很久，如果去補習不可能只上了九十分鐘就下課，打工算終點費更不可能。

八點半，見她走出門口向一對獸醫夫婦辭行，閒聊了幾句，然後表明以後必須提前過來，因為 班上 老師開了一門擴充課她想去旁聽，夫婦笑著說沒問題。

八點四十五，程瀰又拐進一個小像走進一家原料工廠。九點整，他看見一輛又一輛的大貨車整齊地排在工廠外頭。程瀰這時換上工作服，她一面敲打計算機清點貨物，還一面踢除車輪帶來的碎石子，以免搬貨的人員跌倒。

九點四十分，工頭跟著程瀰走出來，面有難色地降薪水袋遞給她……

「真的很對不起。」程瀰說道：「什麼都沒說就突然要辭職，也沒顧慮到你們還要找人。」

工頭笑了笑「哎呀，沒這回事，你幫了很多忙。就是太能幹了，不知不覺就過了三年，都忘記你還是學生了！讀高中很好啊！好好加油呀，考上好大學就有好工作，就可以賺大錢了。」

程瀰只是笑笑，沒有多做回應。

然後……

十點，也就是現在才回家。

江灕漢撇了撇嘴，不屑地想著：程瀰不會是把飼育場的工作看成是在打工那樣簡單吧！

明明知道她的生活這麼辛苦，還叫她扯進這種詭異的工作和老鼠為伍，他到底良心何在？

江灕漢忿恨地把飲料罐丟進垃圾桶裡轉身回家。

§

凌晨四點

程瀰從床上坐起來，巡視著整個房間。已經一個人在這裡住了四年，還是第一次在這麼早的時間起床。

不知道媽媽回去原本的房子了沒有

打開窗戶通風。她望著只有公寓七樓最貼近的雲海。

如果今天開始去飼育場工作的話，只有四節不到的課可以坐下來專心的上！程瀰偏著頭往行事曆看去。

三個星期之後月考，一天裡有大概十小時會待在飼育場，如果不含有加班的可能，一天最少上的到四節課，兩個小時睡覺，三個小時、兩小時睡覺，而週末待在飼育場恐怕要十六小時以上，也許兩小時睡覺，就有十小時以上可以拿來讀書，也許…….似愈場的工作上路之後時間才可能寬鬆一些。

冰箱裡還有一小鍋前天才熬的肉骨茶，她把它拿到廚房的流理台處理掉……現在從裡面飄出任何一點肉的味道都令她反嘔想吐。

不理會食物的事情，接下來該怎樣安排才能夠任何事都能兼顧？其實並非難事，照以前工讀的經驗，     比照實行就沒問題了。

習慣性稍為整頓了一下房間，估計提早半小時去飼育場應該可以再消化一些資料，所以提起書包就出門了。

隔一條街，直往實驗大樓走去還沒走到電梯門口，遠遠就傳來江灕漢學長的怒罵

「把這種是交給那個學妹做，你覺得她有能耐？好笑。一定要發生了什麼事後果無法收拾了你才知道嚴重嗎？」

程瀰仍往聲音的方向前進，但是腳步卻變得很慢很慢……

「不然你說我要把這東西交給誰嘛。」是飼育組長？她更往前了幾步

「她就說她會抓老鼠，而且又是一副不愛講話的乖學生，在學校的成績也很好啊！哪有需要擔心的啦。」

組長很輕鬆而自然的見解，完全沒感覺這事態有何不對。

江灕漢見組長一臉和他無關的嘴臉，一怒之下身手勒住他的領口

「有一天她說不做了呢？誰來接？我不相信你這個混帳知道今天人不見，晚上找人、隔天正常上工，做到一病不起就換一個；不做了，再找一個；人死了，再找一個！你就相信天下有錢無難事，只怕大家搶著排隊來送死嗎？」

「別再說了。江灕漢學長，是我自己要來的。」程瀰從柱子旁邊出現，江灕漢把組長甩到一邊，朝她走去。」

「閉嘴，我在跟那個沒用的廢物講話。」他吼到。

「只因為你不會張揚，沒有能力根本就是等死……拜託！這種人渣，」江灕漢喘著氣，惡狠狠地瞪著她。

「可是，有這樣的心態是人之常情吧，不管是誰都會這樣考慮。」程瀰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江灕漢的眼神好像沉默了。

靜默了許久，他現在正諷笑地看著她

「難道你就不怕嗎？我是在幫你說話耶，這工作你做不來的……可是他卻這樣對你。」

「既然這樣……」程瀰晃這手裡的一疊紙，那是她昨天未了要他熟悉狀況的資料和一些例行的列表。

「你大概也八成有心理準備，我是逃不過了……難道不是嗎？不然為什麼要給我這些東西？」

江灕漢沒有回應，他怒視著組長理好衣服朝程瀰走過去，把手上的資料夾丟給她。

「算你聰明，他不過是在強求不可能在改變的事情，基本上在我跟你說要做這份工作的時候，你就已將和這件是脫離不了關係了。我只是拿追加的資料來這裡而已，叫他給我清醒一點，看他剛才是在跟誰說話。」

一說完，組長就快步離去了。

江灕漢過來搶走了資料夾，打量著她。

程瀰先是定格了幾秒，為自己的薄短袖、輕便的長褲和球鞋連聲解釋：

「我是想……這樣穿隔離袍應該會方便一點。」

「那你的制服呢？」

「在書包裡。」

她連忙回應，但是，江灕漢在乎的似乎不是她的穿著，「……為什麼？」

他眉頭依然深鎖，碎唸著她聽不到的呢語

不待幾秒，又恢復命令式的口吻「跟我上去吧。」

他語氣緩和了很多，好像沒辦法對她生氣一樣，只好悶著。

§

上午九點

剛好把所有工作完成，時間算得很準。

程瀰等江灕漢打完卡，一起下樓。他大概敘述著中午要學的東西，不時提醒她食物一定要吃清淡一點，感冒一定要說；必須做過全身檢查才能確定是正常感冒還是鼠疫傳染。如果疏漏導致學校面成疫區，都不是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

說到一半，江灕漢突然問到「程瀰，你家住哪？」

「北區校舍東街的東學大樓。」她據實回答

他又接問「那你爸媽是做什麼的？」

程瀰略搖著頭「我只有媽嗎，現在跟她分居，我們四年沒聯絡了。」

他稍稍語默，但似乎不想放過追問她的機會……她很老實。

程瀰卻輕笑了幾聲

「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憐啦！我國中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存夠了錢才來唸高中的，也算不上窮苦啊！」

「那你更不該來飼育場這種鬼地方，妳明明知道為什麼還是堅持要做？」江灕漢眼神十分專注地看著程瀰。

「因為……因為……好像挺有趣的！」她憨傻地發笑「而且又跟生物有關，只要乖乖做事，我也許可以不用上研究所，我一樣可以透過電腦查閱教授們的研究專論，這是何等地幸運阿！」

江灕漢以扶手稱臣的姿態，點頭是到「等你接下所有飼育場的職務，你就會和這個完美無暇、至高無上的美夢絕緣，等著看好了。」

程瀰聳聳肩，只要這個答案能讓他不疑有詭、矇混過關，也罷！

倒是接下來她還必須不計代價地推掉四五個工作，讓她一想到就心寒。但是她本來就是為飼育場才努力到現在，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本末倒置的想法是錯誤的！她警言地提醒自己必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