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北夜空 爺孫倆的蒙古
邱晟瑋著
離家去國五十年,
離開熟悉的草原。
仰躺在台北的夜空。
我!找不到!成吉思汗的星辰;
我!望不著!長生天。
在那遙遠的地方,
有位蒙古小王爺,
領地十萬餘里,
有羊十萬隻,
有牛十萬頭,
有馬十萬匹。
領這三十萬大軍,
遊走領地內十條大川,
一季吃完了,轉到下季草場。
誰料!風雲巨變。
牧童王爺的牧羊杖丟了!
趕羊趕到華北去了。
只是牲畜沒趕來。
又趕到了上海,
平生看到遼闊的大海,
海!
蒙古語形容的無量大,都以海表示。
寧靜的海面,
圍立在港灣的洋房華廈,
充斥著我無量大的不安,
渡過海峽登岸基隆。
半世紀了!
牧童王爺,
成了鬢髮銀白的老芋仔。
與蕃薯姑娘結親,
繁衍成簍的芋頭蕃薯。
半世紀了!
我遷就老太婆的台菜。
大年大節、成吉思汗大祭、祭祖,
擺不齊的烤全羊,只得將就將就。
喇嘛與喇嘛教道場在台北,
成了錯覺。
自問蒙古在台北嗎?
年少的蒙古逐漸消逝了。
吟不出兒時的長調,
倒是補破網朗朗上口。
每每路經基隆港邊,
卻覺草原氣息襲來。
爺爺離開我們了。有十年了。
爺爺從草原來,我們都曉得。
那襲藍色的蒙古長袍,
跟基隆港海水一樣藍,
他總是叼支煙斗,
配了杯錫蘭奶茶,
然後打開他記憶的音樂盒,
以新店溪下游緩緩的流速,
紓發遙遠的草原節奏。
家在台北,
前些年返回祖居地,
爺爺的蒙古不見了!
卻見羊若干隻,
煙囪林立,吐著文明的廢息,
漢人多以結居於此。
半世紀後,
祖居地儼然又是一個台北。
家在台北,馳乘鐵馬,
我的坐騎不吃草,吃的是石油。
台北沒有蒙古包,
有的是,需要三代財力的累積,
方能掙下略
疾速在台北的夜空,
我!找不到!成吉思汗的星辰;
我!望不著!長生天。
卻見一零一大樓!
如爺爺的牧羊杖,矗立在台北盆地。
或者,是威武的成吉思汗策馬揚劍,熠熠長輝。
2013年10月14日跋
以為這篇我發表在部落格上了,後來看〈泉州〉後跋,才發現還沒貼上,這篇〈台北夜空 爺孫倆的蒙古〉參加2011年第十四屆大冠鷲文學獎,得新詩類首獎。當屆評審三位,現在回想只記得艾琳老師與阿米老師了。還記得阿米老師在講評時,欣賞的是這段:
『爺爺離開我們了。有十年了。
爺爺從草原來,我們都曉得。
那襲藍色的蒙古長袍,
跟基隆港海水一樣藍,
他總是叼支煙斗,
配了杯錫蘭奶茶,
然後打開他記憶的音樂盒,
以新店溪下游緩緩的流速,
紓發遙遠的草原節奏。』
我覺得我這蒙古效應,在中學讀席慕蓉詩影響,然後騰格爾的音樂也是影響因子,不過後大學生活(從我大四到大七畢業止)及目前為止的畢業後喜歡的是蒙古國的Altan Urag樂團。我這裡得要補充我歷史背景素材可能錯誤了。最近讀才發現,我想起席慕蓉散文轉述:對著母親說,假如他還在蒙古,他應該是牧羊女,不過清末民初的蒙古貴族,就席慕蓉的母親巴音比力格(漢名樂竹芳)說,他們住在大院落裡,吃著俄羅斯的巧克力。我詩中的「蒙古小王爺」應該也是俄羅斯的巧克力甜蜜童年,家業畜牧的由下屬代為管理吧?
這篇文一貼,代表著我前後大學生活所寫的所經營的部落格文章,為終章了。趁閒賦中,整理整理這篇文章之前所發的。這文之後再發的,就不再是大學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