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出來說話的人太多了，這也是我一直不願跳下來打噴口水的原因。既然你問了，老實說，我沒有打，不過這個決定是在媒體瘋狂報導疫苗副作用前就做的決定，我願意承擔感染H1N1的可能性，跟國光或是諾華疫苗的安全性無關，原因是H1N1致死率不高，我不是危險族群，加上疫苗出來時，已經快要進入H1N1感染高峰期，疫苗不見得能產生群體防護效應，所以我不覺得有打的必要。
這件事情，我想這些教授們說得比我更好：
陳耀昌：如何看新流感疫苗迷思
台灣新流感疫苗安全性相關的問題
我自己是覺得，這整件事牽涉的層面太多，已經不是現在媒體上「打疫苗=有危險」的單一思考模式就能說明清楚的。
去年底到今年初在墨西哥爆發出H1N1疫情，美國跟墨西哥相連的州有零星死亡案例時，因為其高死亡率，讓衛生主管單位必須正視這隻病毒的危險性；同時，知情的民眾也因為擔心自己有可能感染H1N1，希望政府單位拿出有效的對策，以目前已知的有效公衛防禦手段來說，疫苗是可行性最高的。
如果你還記得當時的媒體輿論報導跟政府公衛宣導的話，除了注意衛生生活作息正常飲食均衡等大家都知道如何照顧自己身體的內容，還包括要求政府盡快採購抗病毒藥物跟疫苗。
接著，美國的H1N1感染人口越來越多，H1N1也開始進入台灣，主管單位的統計數字顯示這隻病毒並不是那麼可怕的病毒，死亡率可能跟流感差不多，可能只稍高一點，明顯對兒童和孕婦有較大的傷害力。但包括媒體跟民眾都沒有對這隻病毒失去戒心，政府宣布除了向外購買疫苗並將由國光生產自製疫苗，而醫界因為眾多因素，包括健保給付、病人主觀心態、和主管單位對在病毒快篩跟克流感使用上的規範擺盪不定，而慢慢出現政府防疫不當的民怨。在這個時候，輿論對疫苗的使用還是懷抱希望跟持正面態度的。
對國光疫苗的質疑出現在開始人體試驗前後，大約是七八月的時候，因為種種跡象顯示國光疫苗的人體試驗樣本數跟試驗期都不長。當在野黨抓著這一點窮追猛打時，國光或是衛生署都沒有出來做完整說明並將疫苗人體試驗的細節透明化。
這份質疑悶燒著直到十月底十一月疫苗在H1N1高峰期開打，媒體開始報導有接受注射的人出現不適，在野黨有人繼續抓著疫苗試驗的小辮子說「國光是最差的疫苗」，每天出現在電視上的人情況越來越嚴重，在醫生之子劉小弟的案例後，反國光的聲浪到達最高點。
從整個過程其實有幾個點是可以提出來討論的：
1. 當開始出現H1N1疫情時，庶民百姓希望政府能夠提出辦法解決這隻可能造成親人或自己死亡的病毒。當然，藉由人體防禦機制是一個辦法，但這絕不是一般人希望看到的。如果你有小孩，知道自己小孩有可能得到一隻有可能死人病毒，然後政府一天到晚告訴你「勤洗手睡好覺吃營養」，卻什麼主動做為都沒有，那這個政府大概可以直接被開除了。
2. H1N1出現在去年底今年初，也是感冒類病毒將開始不活躍的冬末春初。在進入流感季節也就是秋冬的10到11月，政府準備防疫只有半年多的時間，期間，得向藥廠訂購大量抗病毒藥物，得等國外分離出疫苗株來製做疫苗，製作疫苗又需要非常大量雞蛋，這雞蛋還不是隨便一家養雞場的蛋就可以用，疫苗做出來還得經過人體實驗......，這如果是生產疫苗駕輕就熟的疫苗廠也許還能忙中有序，可是這是國光第一次全程負責疫苗製作流程，人民一定會對國光疫苗在這麼短時間內完成這些事情的能力感到懷疑，國光跟衛生主管單位都有必要將生產細節說明清楚，可是，這一點從來沒有辦到。政府使用疫苗來保護群體不受感染，是正確的決定。但是人民自己打不打疫苗，決定的依據是使用疫苗的風險和疾病本身的致死率。當前者遠小於後者時，人民接受 疫苗注射的意願自然就高，如天花跟小兒麻痺疫苗。今天的H1N1是隻死亡率不是那麼可怕的病毒，接種意願本來就不如一般常規疫苗了，對國光的懷疑，當然更加深大家不去打疫苗的意願。假設今天的病毒是死亡率百分百的SARS，我想絕大部分的人都會願意去承擔注射疫苗的風險。
3. 無論國內或國外，H1N1疫苗從生產到人體實驗到使用都只有半年多的時間，幾乎都是匆匆上路，沒辦法做大量的人體實驗或是長時間觀察，美國的疫苗試驗開始在八月，由七個城市的醫院收集受試者，孕婦則是九月開始測試，十一月正式開打，但上個月也發生兒童疫苗效力不足而全面回收的情況。疫苗成分跟試驗資訊跟國光同樣不透明的諾華，大概也只贏在比較早拿到疫苗株跟生產疫苗經驗比較豐富而已。
4. 任何藥物，無論是中藥西藥還是疫苗，都有使用的風險。試驗的目的只是降低這樣的風險到最低，但不可能完全沒有風險。然則目前的疫苗事件最弔詭的是，目前混亂的資訊都是在真相還沒釐清前就釋放出來的。能吸引注意力是新聞事件的特性，一支疫苗能保護群體不受疾病侵擾，是正常事件，沒有新聞性；但是在眾人對疫苗製程有疑慮的情況下，有人打了疫苗後不適，這就是新聞了。然則新聞事件造成的焦慮，政府除了盲目護航國光疫苗，沒拿出證據來說明各案例的確實死因為何，只會讓民心對國光的不信任感越重。人類本來就有將事情簡單化的傾向，A-->B也有可能是和A同時存在但不為人所知的C-->B，如果沒能提出C存在的證據，大家自然只會相信A是唯一的解釋，流感疫苗在某些案例中，也是同樣的情況。
5. 風險這種事，是統計學上的數字；但是對千分之一的那個一本人跟其家人來說，就是一定會遇上的事情。這也讓傳染病控制除了得說理，還得講情。可是，目前出來說明的衛生主管們，往往只記得說理（而且還說得不清不楚），忘記面對疑似藥害病人跟家屬的情緒。這在某些層面來說，其實就是醫療糾紛發生的放大版：人本來就不是理性的動物，在面對自己跟親人有痛苦時更是如此。醫生或是官員與其毫無準備地最後面對這樣的情況，還不如在事前多做溝通說明減輕當事者的疑慮。

我想引用一段侯文詠在Facebook上對這整件事情的看法來做結尾：
「怎麼結論好像有點複雜，不能簡單一點嗎？唉，就是我們希望把所有事情都簡單化，這些討厭的媒體、政客才有機會操縱我們的，不是嗎？別忘了，人生本來就是複雜的啊。至於讀了這篇文章之後，還要不要打疫苗，真的得靠自己判斷。不是衛生署官員也不是電視名嘴幫我們判斷啊。」
總之，今天打不打疫苗，決定權在自己身上。無論打或不打，想清楚了，就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不打，得了H1N1，就認了；打，如果疑似有副作用，諮詢藥害防治委員會，釐清責任歸屬，盡早藉由這些資訊弄明白國光疫苗到底不良率有多少，盡量不要動輒訴諸媒體，讓事情越來越像一場泥巴仗，才是上策。

molar 於 2010/01/09 13:12回覆

癌症原發的部位不同，疾病的嚴重程度不同，現代醫學目前的SOP，和SOP後效果也就不同。現代醫學對於侷限型的病灶，或是如乳癌、攝護腺癌跟頭頸部癌症的治療效果都不錯；而肺癌則是屬於不易檢測也不易治療的典型。所以你拿兩個不同的人不同類型不同程度的癌症來比較，其實是失之偏頗的。
現代醫學對於癌症雖然在很多情況是無解，但是也因為基礎研究跟大型臨床研究，在治療觀念上不再侷限於手術、放療跟化療。這幾年，也有越來越多的醫生認為在某些情況下治療癌症採取守勢有其必要。當年你的長官只能接受手術跟化療，拿到今日治療的流程又會因為觀念的改變而不一樣，這就是我之前提過，因為研究帶動醫療行為的改進，這一點是墨守成規的傳統療法或是不重實證的自然療法無法匹敵的。
再者，我在這個部落格用不同的方式寫過很多遍了：生活作息正常和健康飲食習慣是維持生理健康的唯一法門，這一點在傳統和現代醫學裡並沒有太大不同。任何人，無論是健康人、遵照醫囑的病人、或是接受傳統醫療的病人，都能受益於改善生活帶來的好處。至於結果是比原本的預期多生活幾年，或是完全相反，無論是醫生或是病人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這一點，無論是傳統或是現代醫學，除了治療方法不同外，也還是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是，不照著現代醫學的路走，療效當然不是目前的研究數據所能評估的；但是不接受現代醫學，而採用你相信的正確療法，實際上是成功的機率沒有人知道，而不是真的就在現代醫學不成功的機率之外。有人希望接受治療時清楚成功率跟自己冒的風險有多大，有人願意在黑暗裡摸索走出一條路，那都是個人的選擇，沒有人可以干涉，無論我花再多時間寫再多文章，最後決定權還是在得接受治療的人身上。這一點，孫中山先生說得比我還好：
「他說，他本身是醫生，他知道現代醫藥束手無策時，中醫的確有時也能治好疑難的病症。」「一隻沒有裝羅盤的船也可能到達目的地，而一隻裝了羅盤的船有時反而不能到達。但是我寧願利用科學儀器來航行。」（蔣夢麟‧《西潮》）
是啊，現代醫學並不完美，有人願意接受他的不完美，有人對他棄之如敝屣。兩種態度也自然讓兩個族群在看待醫療行為時出現不同的觀察：前者同時看到現代醫學成功之處和不成功之處，在成效和風險間決定怎樣對待自己的身體，後者則只會注意現代醫學的缺失，把所有的不盡如意推給現代醫學。說到這個份上，爭論是非已經沒有意義，而只剩下相信與不相信了。
molar 於 2009/10/22 14:28回覆

我說過，我不排斥自然療法，我排斥的是未經證實就貿然宣稱有效來斂財的自然療法。
西方醫學的演進，從某種角度來說，是西方民間的自然／傳統療法經過驗證後淘選歸併於正規療法的過程。如今天西藥中常用的止痛藥，是從西方古人用來止痛的水楊樹皮中萃取出的有效物，除了減少藥物用量外，也減少單用水楊樹皮造成的副作用，也就是胃痛。另外，也是因為科學的驗證，今天西方人不再使用從古希臘就被廣泛使用至18世紀的放血療法，因為臨床實驗證實，這個在西方民間使用千年之久的療法對病人有害無益。（美國國父就很有可能死於放血）
舉這個例子是想提醒您：自然跟傳統療法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沒錯，但是即使像是放血這樣歷經千年而不衰的療法，到頭來也還是被證明是不對的，我們就能說，傳統醫學裡流傳久遠的療法，甚至是民間常見的家傳藥方，就一定完全是正確的嗎？若有其寶貴的地方，祖宗智慧當然禁得起研究的檢驗，殊不見許多中藥草的療效已被科學研究證實嗎？而一些有爭議的藥物，如犀角跟虎骨，不也因為研究而讓這些動物得以被保護？
西方醫學強調的嚴謹，指的是研究設計和方法嚴謹，使研究結果有其客觀性。臨床實驗並不會因為療法是傳統或是現代，就有所偏頗。有效就是有效，無效就是無效。所有用現代科技開發出的新藥，都得通過這一關；而您所相信的能量療法，如果真的有效，就也一定過得去，但是我還沒有看到任何證據支持這一點，這也是我不相信能量療法的原因。
又，您過分放大西方醫學對於外在環境的看法。西醫並不是不注重改善內在環境，殊不見許多醫師也會告訴病人要均衡飲食作息正常和運動？病原體本來就處處存在，良好的衛生習慣和生活作息是維持健康兩大重要支柱，西醫並沒有一味強調衛生習慣這一端啊！而西藥除了有肺炎之虞的患者外，於感冒主要是用來舒緩症狀之用，我之前也提過，感冒輕症的痊癒主要還是靠自己的免疫系統，從退燒到完全不咳嗽本來就需要一段時間，如果有那種一下子解決發燒跟咳嗽的藥物，我反而還會覺得不可思議哩！
您提到抗生素，是沒錯，西醫也非常清楚抗生素只用來殺細菌，所以辨別細菌性感染、病毒感染和黴菌感染是診斷上非常重要的一環，如此才能針對病原下藥。現代人都很清楚抗生素有害，但是事實上抗生素在生活裡早就無所不在了──畜牧業因為密集養殖必須用到大量抗生素維持禽畜健康，而篩選出抗藥性菌種，隨著肉品流入市場進入社區，讓臨床醫師無藥可用的危害，比起臨床抗生素的使用其實不惶多讓，甚至更甚。與其擔心醫生遵守藥物使用規範於治療時的投藥，還不如擔心因為生活裡的抗生素濫用，對多數人健康的威脅吧！
或許有些少數較資深的醫師反對傳統醫療沒錯，但是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年輕醫師對傳統跟自然療法採比較開放的態度，甚至利用繁重的臨床工作之餘學習中醫。因此，西醫所排斥的是療效未經驗證就貿然使用的自然療法和民間藥方，如果傳統醫療是由合格醫師執行的，西醫其實沒有任何反對的立場。
臨床研究非常強調「雙盲」，即受試者跟測驗者都不知道受試者的分組，這是因為科學史上有太多因為認知造成的臨床實驗結果誤差。這也是我希望，大家在看待傳統和現代醫學時，心胸要更開放的原因──當您支持某種療法時，您就只會去注意該支持療法的觀察，而忽略了反對該療法的證據。我自己在看待傳統／自然／現代醫學時總是時時提醒自己這一點，所以如果哪一天，真的有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能量療法是對的，我當然不會排斥他，但是很可惜的是，目前我所看到的證據都朝相反的方向走，如此而已。

molar 於 2009/10/12 17:09回覆

是，我是有醫學背景沒錯，而且中西醫都有一點，只是中醫的知識沒有西方醫學這邊強，但也比一般人跟反對中醫的西醫好一點。
關於感冒，很多人都有誤解，以為流鼻水咳嗽就一定要吃藥。但實情不是這樣的，因為西醫開的藥只能減緩症狀讓病人舒服一點，絕大部分的一般感冒甚至流感都是在家休息多喝水就能自己慢慢痊癒的；醫生必須介入處理的是，從感冒或流感惡化成呼吸重症，還有抵抗力跟自癒力比較不佳的長者。
大概有人會問，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該看醫生什麼時候不該看？其實很簡單，身體是自己的，病程進入到什麼狀況自己最清楚。當症狀往嚴重的方向走時，就得請醫師處理。
小孩子也是一樣的，只是他們不會自己去看醫生，而是由家長注意小朋友的活動力和身體狀況來判斷看醫生與否。
但是，醫生爲什麼會開不必要的藥給病人吃？除了醫生這邊的問題，也許病人也得問問自己：我是不是曾經希望醫生開不必要的藥給我吃？
很多人大概都會否認這一點，然而，要求開藥這件事在醫療現場非常常見，不少病人覺得，來看病沒拿藥就跟沒看一樣，就會在診間跟醫生盧，一頂醫德的大帽子扣下來，醫生就不得不開藥給病人。
台灣抗生素濫用，是醫生不能堅持專業跟病人的用藥概念不佳的共業，責任不能完全推給醫界。
至於你給小孩使用的QXCI，即使到現在，我還是只能告訴你：現在的研究證據並不支持儀器是有效的。至於爲什麼你還有一些人在家人的身上看到效果，除了是機器本身，也許你可以從另一個角度思考：
是不是因為小孩的多病，讓你更注意小孩的生活習慣和居家環境？
是不是因為你信任QXCI跟自然療法師，比信任西醫多一點？
一個人身體變好的原因很多，但是除了體質，飲食均衡多運動跟注重衛生絕對是必要條件。當這些因子都因為一個人注意健康而得到改善，身體自然會變好。
當然，小朋友漸漸長大，逐漸脫離多病期也是可能的原因。
我會翻譯西方醫藥新聞的報導，其實也是希望讓台灣人看到，西方記者跟西方的健康官員在處理醫藥新聞時的嚴謹和認真。台灣的醫師常常得面對病人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甚至因為報導造成病人對醫師的不信任和對疾病的恐慌，而信任一位醫師，相信醫師能處理自己的健康問題，並以平常心看待生病這件事，又正好是病人在醫師治療的過程中，必須做好的心理準備。
寫下這些並不是要反駁你的觀察。相反的，我只是單純的希望因為我的背景，能夠將知識以好懂不失偏頗的行文傳遞出去，讓讀過的人自己判斷自己該怎麼做。
就醫的是你，不是別人，你當然可以選擇你信任的任何醫療形式，我也只想做到告知這件事而已。
molar 於 2009/10/07 12:31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