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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 日常法師 2/8
2022/04/14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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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經論》云:「此依先聞,如理作意,起修正作意,真義境智生。」此說從其思所成慧,如理作意,所聞諸義,修所成慧,真義現觀,乃得起故。】

  經論上很明白地告訴我們,修行有幾個次第:先從善知識那裏聽聞正法,聽聞之後如理思惟決擇,再根據自己所決擇的,分別清楚了是非以後,照著這個去修,那個時候「真義境智生」,才能真正地如理通達。這是說先要如理思惟所聽到的道理,也就是說先聽聞,再去思惟辨別它的是非;思惟之後自己能夠確定要修的方法,照著去修行,到那個時候,「真義現觀(我們真正要修的境界)」才能現起,這是非常重要的。

【故所應修者,須先從他聞,由他力故而發定解。次乃自以聖教正理,如理思惟所聞諸義,由自力故而得決定。如是若由聞思決定,遠離疑惑,數數串習,是名為修。】

  第一步,一定要先從他聞。要靠善知識的力量,聽聞如理的解釋。當然之前對於師長要具備什麼條件、弟子要具備什麼條件、如何去依止,這些都必須清楚,我們才能找得到真正的善知識,才有能力判別是非,找到了以後也才能夠如法依止,跟著善知識依次第一步步走上去。第二步,不但要先對於善知識所講的道理,要聽懂、要聽正確,其次還要依聖教正理去印證有沒有錯,是自己聽錯,還是善知識引導過程當中有問題,應該以聖教來證成。這兩樣互相印證後,如理去思惟,對從善知識聽來的道理才能生起決定不疑的信解。
  所以前面主要是他力--靠善知識的力量;然後自己對所聽到的道理,根據聖教去思惟決擇了以後,能夠產生決定的勝解,不但認識正確,而且確定不移,再沒有一點疑惑了;然後要「數數串習」--不斷地照著這個道理如理地練習,這個叫作修。對聞思修的修,目前我們一時還談不到,以戒、定、慧而言,修主要是指定、慧的內涵。現在我們真正下腳的第一步是戒,這個戒可以把它放在聞思當中,也可以放在修當中。
  我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來說,我們平常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總是比較容易放逸、閒散,這個時候要策勵自己。比如沒事的時候,就歡喜看閒書或者隨便聊天。真正正規的書你看了半天沒有味道,可是看閒書卻看得很起勁;或者聊天也是,真正談佛法的時候,談不出什麼道理,可是閒聊個半天、一天都不嫌多。我們先要正確地了解這樣做對我們不好,內心確定這件事情不應該做。可是一旦對境,習氣又來了,這時候要數數不斷地思惟過患,努力改正過來。這是我們下腳第一步用得上的,而且必須經過這個努力,如果自己不用功,根本體會不到,如果用功的話會很明白。但這絕對不是一天就能夠改得過來的,是急不來的。所以修行必須要有很正確的認識,然後要堅忍地依照著這樣去做。雖然是剛剛開始,仍然應該隨分隨力根據聞思修、戒定慧中與我們現在相應的地方,依次第不斷地數數串習。

【故以數數觀察而修,及不觀察住止而修,二俱須要。以於聞思所決擇義,現見俱有不觀止住,及以觀慧思擇修故。是故若許一切修習皆止修者,如持一麥說一切穀,皆唯是此,等同無異。】

  所以真正修行是止觀二者都需要。一個是要不斷地思惟觀察;一個是不觀察而修定,再由定而啟發智慧,這時候是不要觀察,要安住在一個境上面。譬如念佛,有四種方式:實相念佛、觀想念佛、觀相念佛、持名念佛。假如修觀相念佛的話,你就對著阿彌陀佛的聖相去觀;還有一種是專念阿彌陀佛聖號的持名念佛;或者修數息,將心安住在出入息上頭,這個就是止修。
  真正修行的過程當中,止修和觀察修兩者都需要的。因為對於聞思所決擇的內涵,一種是止修,不要觀察的,只要安住在這個境上;一種是觀修,是對境要不斷地思惟觀察的。既然實際上二者都需要,怎麼能說只有止是修而觀不是修呢?假定以為一切的修習都只是止修而不要觀修,這是一種概念的錯誤,就像拿一粒麥子說它等於一切的穀類一樣。五穀當中有很多種,麥子當然是五穀,但五穀不一定是麥子。或者說:「我是人,所以人就是我。除了我以外,你們都不是人。」我們有很多地方就犯這樣的錯誤。

【復如聞所成慧,以聞為先,思所成慧,以思為先,如是修所成慧,亦應以修為先,以其修慧從修成故。若如是者,則修所成慧前行之修,即是修習思所成慧所決定義,故說修慧從思慧生。】

  再進一步來說,聞所成慧,以聞為先。聞並不等於聞慧,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你告訴別人一句話,但是對方不一定聽懂;或者你聽別人講,他已經講完了,但往往你並沒有聽懂。現在我們聽聞善知識告訴我們的道理,他講了,我也聽見了,但是不一定聽懂。怎麼辦呢?還要多問,然後反覆地在同學當中切磋琢磨討論。不論是聽別人講,或者你講給別人聽,都是要傳遞一個概念,這才是講、聽真正重要的目的。我們現在修行,也是透過善知識講說他自己的經驗,我們才了解修行的內涵。了解了內涵,以佛法來講就叫「慧」,這個慧是從聽聞開始的,所以說「聞所成慧,以聞為先」。
  至於思所成慧,對老師所講的聽懂了,但是能不能做得好卻不一定。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明兩件事情,譬如說我們在這裡學習寫字,老師告訴你這個字怎麼寫才寫得漂亮,也寫給你看,你看是看會了,可是寫出來的字能不能像老師一樣?不能。我們要花很多時間練字,老師寫得很漂亮,可是我寫出來的字就像狗爬一樣地亂。雖然你會了,也知道怎麼寫,可是卻沒辦法把握得住。又譬如每天從起床開始到晚上養息,一天之中要打很多次板,看起來好簡單。但是往往當打板的人換了個新手,結果那個好簡單的板打出來就是怪怪的,他也聽了很多年了,每天要聽好多次,但是他自己打起來就是不靈光。這說明如果以佛法所要傳遞的內涵--智慧來講,聽到並不等於得到聞慧,思並不等於得到思慧。
  先要聽聞,能夠慢慢地把對方的話聽懂叫聞慧;根據你聽懂的內涵,自己不斷地去思惟、去練習,能夠把握住這個訣竅,這叫思慧;等到真正了解了,自己能夠決定照著去修,這才能夠得到修慧。所以這個次第的必然性是聞所成慧以聞為先,思所成慧以思為先,修所成慧以修為先。所以修慧是從修成,所修的就是思所成慧所決定的,所以說「修慧從思慧生」。

【以是若有幾許多聞,亦有爾多從此成慧,此慧幾多其思亦多,思惟多故從思成慧,亦當不。如思慧多,則多修行,修行多故,則有眾多滅除過失,引德道理。故諸經論,皆說於修聞思最要。】

  所以你聽聞得愈多,從聽聞而得到的聞慧也就多;有了聞慧以後,再根據聞慧去思,所以聞慧多的話,思惟也多,所以思所成的思慧也多;思慧多的話,修行就多;修行多,修慧也就多。根據這個修行的智慧,才能去掉我們無始以來的錯誤,那就是除過,過失改掉了功德就增長。所以我們修行的成就與否,必須要經過這樣的次第:從多聞得到聞慧;然後根據聞慧去思惟得到思慧,再根據思慧去修得到修慧,這樣才能夠除掉我們的錯誤、過失,增長功德。因此正確的聞思是絕端重要的。
  經和論是我們修行的重要憑藉,也可以說是唯一的憑藉。經是佛講的,論主要是菩薩、祖師講的。也就是說我們依據的佛菩薩的經和論,都說在修行過程當中,前面的聞思最重要。

【若謂聞思所決擇者,非為修故,唯是廣闢諸外知解,若正修時,另修一種無關餘事,如示跑處另向餘跑;則前所說悉無係屬,亦是善破諸聖言中,諸總建立三慧次第生起之理;則其亂說「趣無錯道,不須多聞」亦成善說。】

  反過來這裏要駁斥一種說法:聽聞、思惟跟修行沒關係,聞思都只是講講道理的,與開發心性沒關係,真正的修行是要淨除自己的煩惱,所以真正要修行的時候,必須另外找一個法門來修。對這種講法,大師舉跑馬為喻,現在我們不妨舉開車為喻--給你一張地圖,告訴你怎麼走,等到地圖看清楚要上路了,原本地圖上指示出了門要向左轉,而你卻向右轉,連那張地圖都不要了,就是這麼荒唐。所以本論就從正、反兩面一再地說明。
  上述這種說法會破壞聖教,而且破壞得非常厲害,這是一個絕對嚴重的錯誤。這一點在前面甲三及甲二當中已經指出來,本論下面還會層層地破除很多這種錯誤的認識。因此在整個的修行過程當中,必須「總建立三慧次第生起之理」,一定先親近知識,然後聽聞、思惟,再根據這個道理,一步一步上來。因為修行的重點是智慧,我們根據錯誤的認知,由無明煩惱而造雜染之業,所以輪迴生死,而真正能徹底破除無明、煩惱的是智慧;要獲得智慧,必須依聞、思、修的次第修學,因此對於修行的次第要有一個完整的、整體的建立。假定照前面那樣的說法去做的話,會把我們修行必須由層層深入的這個整體內涵徹底破壞掉,所以這種錯誤的說法是非常糟糕的,完全是亂講。正確的破壞掉了,他那種錯誤的講法就變成是正確的,這是非常遺憾的一件事。
  現在是末法了,那些外道之所以能夠產生這麼大的效應,主要的原因是我們對佛法的根本道理都不認識。外道固然不懂,如果連我們修行人都不懂的話,當外道來假借佛法的名義時,你以什麼去判別是非、邪正呢?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但願我們好好學,把它弄清楚,即使一時沒有辦法照著它漸次深入而產生應有的效果,至少對外面這些騙人的說法會認識得很清楚,認識清楚了就不會跟著他走;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很嚴正地把正確的道理告訴大家,這樣這種騙人的人就沒有立足之地。
  假定我們沒有這個能力,那世間人也一定是非不分,以為這種騙人、害人的錯誤見解是對的,例如:有些外道騙人說他是佛,因為我們佛弟子沒有能力指出他的錯誤,而一般人在不了解什麼是佛法的情況下,透過他們這種錯誤的行為留給人的印象,大家就會覺得佛法就是這樣的。在這種情況之下,大家不但不會尊重佛法、歡喜佛法,反而覺得佛法專門搞這一套,因此正法就不能傳播開來,只有毀滅。因為人家會誤以為這些都是佛法,覺得這些學佛的人像流氓一樣,乃至有的時候比流氓都不如,流氓多多少少還率直一些,不會欺詐,而這些人專門用這套騙人,實際上佛法怎麼可能是這樣!我之所以講這麼極端的例子,是想從正面、負面提醒大家,作為一個佛弟子能夠分辨是非、邪正是絕端重要的。
  我們之前說的照著次第步步上昇,那是所謂的顯正,是對自己修行而言;而這裏是破邪,是對外面的邪見而說的。

【未達此等扼要之相,即是多習經典續部,與一從來未習教者,於正修時,二人所修,全無多寡。】

  上面所說由聞而思、由思而修的道理,是一個很重要的觀念。我們修行必定要依照聞、思、修這樣的次第步步建立。如果對於這個道理沒有正確的了解,而認為聞思只是講一講的,對修行沒幫助,真正去修行的時候,是不需要聞思的,豈不等於一個了解很多佛法道理的人,和一個一點佛法道理都不懂的人,這兩個人去修行,修出來的成果是一樣的。這種說法就譬如造房子之前要請一位最好的建築師,那位建築師是大學畢業、研究所或者留學過的,他一定也是從小學、中學一路認真地學上來,才成為最好的建築師。前面那種講法就等於對比兩個人,一個是念最好的學校出來的高材生,另一個連大字都不認識,結果兩個人造出來的房子品質是一樣的。有沒有這種道理啊?如果我們了解這個內涵的話,在修行時處處會用得上。
  我們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要注意,不要變成只在嘴巴上講而不真正去修行,這一點非常重要。為什麼後來在佛法當中產生了很多誤解,就是因為很多人懂得了道理卻不修行,專門嘴巴上面講,使人覺得:你們這些人專門用嘴巴講,真正的內涵一點都沒有,倒不如老老實實地什麼都不要。所以我們不能單方面責怪他們的誤解,實際上的確是有這種流弊。因此我們自己要很清楚明白,要改正以前所有的錯誤。本論一開頭,大師就提出兩句非常重要的話,「今勤瑜伽多寡聞,廣聞不善於修要」,但願我們一路上走過來能避免這個錯誤。不管聽聞多少,要隨分隨力照著去做。如果我們一開頭能夠養成這個習慣,漸次地增上,到後來前面所犯的錯誤,都可以漸漸把它矯正過來。

【又彼行者,是執聞法及觀擇等以為過失,諸惡軌派令成堅固。】

  有這種錯誤見解的人,他們以為聽聞跟思惟是錯誤的,假定這種概念形成讓人家遵循的軌則,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所以叫做惡軌派。不僅是一個人,而是有很多人才變成一個派別。如果我們大家都堅執這樣的錯誤觀念,則善法不能堅固,惡法反而堅固,佛法就被破壞掉了,這是我們應該注意的。所以下面大師再一層一層剖析,從正面、反面以理論、比喻等方便讓我們層層深入。

【是故串習聞思二慧所決定義,雖非修成,然許是修,有何相違?若相違者,則諸異生未得初禪未到定時,應全無修。以欲地中,除說已得入大地時,由彼因緣,可生修所成慧之外,餘於欲地無修所成,對法論中數宣說故。】

  由於聽聞而得聞慧,由於思惟而得思慧,得了聞思二慧以後還要不斷去練習,所以以整個修行的內涵來說,串習聞思二慧所決定的內涵雖然不是修所成,但它還是修,這是不相違背的。
  對修行的整個內涵來說,聞思也算是修。我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明。譬如佛法裡面說一切有情都是由色跟心組成的。色就是物質,肉體方面的;心就是精神,認知方面的,簡單地說叫做色、心。如果把它詳細分開來講,色法當中又可分為外色跟內色。什麼是外色呢?色、聲、香、味、觸。色是眼睛所看見的,聲是耳朵所聽見的,香是鼻子所聞到的,這色聲香味觸就是外色。內色就是眼、耳、鼻、舌、身。如果分開來看,聲、香、味、觸跟色是不一樣的,但總和起來,聲、香、味、觸都列入色法當中。再說心法,總稱為心,仔細地看則可分為受、想、行、識。受想行叫做心所法,識就是心體。如果分開來講,受、想、行跟識不一樣,但合起來說都是心法。同樣的道理,簡單地來說整個聞思修都叫修行,但是分開來講的時候,就有一定的次第。所以要聽聞,聽聞了以後要把它聽懂,然後去思惟,再把思惟的內涵如理決擇,這些都是修行。
  「異生」就是凡夫,我們凡夫要到初禪時才真正進入定,在初禪之前都是散亂的。到初禪之前,要先聽聞,聽聞了要思惟,道理聽懂了叫聞慧,思惟通了叫思慧。然後不斷地去思惟觀察修,才能產生修慧。先要透過戒、定把散亂的心慢慢降伏,從欲地的散亂一步一步進入初禪的定位,這個是必然的次第。而那些反對的人說串習聞思二慧所決定義不是修,只有止修才是修,請問如果這樣的話,你以什麼方式能夠達到初禪的定地?假定前面這些都不是修,那麼永遠不可能有人真正進入初禪的定地。這裏特別針對「異生」而言,因為聖人已不受這個限制,他可以在一切時處任意示現,而凡夫不透過這樣的次第是不可能修成的。
  這一段是大師反駁前面所提這個錯誤的認知。大師說:串習聞思二慧所決定的內涵雖然不是修所成,然承許它是修,這是不相違的;如果相違的話,那麼凡夫未得初禪之前應該完全沒有修,因為在欲地當中除了聖人(「入大地」指真正登地的菩薩)可生修所成慧以外,其他在欲地當中的凡夫沒有修所成,對法論當中一再地說明這一點。

【故言修者,應當了知,如《波羅蜜多釋論明顯文句》中云:「所言修者,謂令其意,成彼體分,或成彼事。」】

  除了以上直接駁斥這種錯誤的言論以外,又從正面說明所謂「修」到底是什麼,就像《波羅蜜多釋論明顯文句》所說的:所謂的修,就是使我們的內心變成以它為主,或者完全變成那樣。譬如剛開始修行的時候,有所謂五停心觀,像不淨觀、數息觀等。貪心強的人要修不淨觀,貪有兩種最強:一種貪男女的欲,另一種是對身體的執著,為了破除這種貪心,就修不淨觀。
  不淨觀有幾種觀法,有一種是觀它很髒,還有一種是白骨觀,例如我們對身體很執著放不下,那就修白骨觀,把身體看成白骨。當你真正觀成了以後再去看別人時,個個都是白骨一具,你還有什麼好執著的?不會執著了。另外一種大不淨觀真正觀成功時,平常你覺得最好的東西,現在一看,這東西其臭無比、其髒無比的感覺就現起來了。也就是說本來我們覺得很好、很執著的東西,現在心裏就轉變成很厭惡,這個轉變就是修。
  我們現在很少人去修這個,如果你能夠得到教授真正如理地去修的話,其實並不難。當然你得沒有障礙,有障礙也修不起來。我這一生當中曾經遇見幾個修過不淨觀的人,有的人是宿生帶來的。有一位居士,他宿生是個修行人,但這一世走岔了,雖信佛但是沒機會修行。他已經成了家,但他前生修過不淨觀,所以內心當中對男女的情欲不歡喜;可是未接觸佛法時,宿生的這個感受並不強,後來接觸了佛法以後,宿生的感受就非常強烈地現起來了。有一次他眼淚直流地告訴我,他對世間這種男女之情,感到絕端地恐怖、害怕,我就仔細觀察他,原來是宿生修過這些。又譬如飲食,我們一看見食物就很貪著,假定不淨觀修成了,任何美食你都覺得好像大糞一樣,要你吃下去,你會非常難受,乃至會嘔出來。所以修行的確有它一定的次第,如果要遵照這個次第走上去的話,必須先要有正確的認識,這個很重要,否則會走偏。

【譬如說云修信修悲,是須令意生為彼彼。以是諸大譯師,有譯修道,有譯串習。如《現觀莊嚴論》云:「見習諸道中。」蓋修習二,同一義故。】

  什麼是修信或修悲呢?我們想要相信別人,可是心裡偏偏很難相信;或者是我們一定要去照顧別人,可是現在卻只管自己而傷害別人,怎麼辦呢?還是要去修,修到某一個程度,你的意識就會轉過來了。從印度把經典翻譯過來的大師們,有很多人翻譯成「修道」,也有很多人翻成「串習」,就像《現觀莊嚴論》說「見習諸道」,所以「修」和「習」是同一個內涵,我們不要對這個誤解。

【又如至尊慈氏云:「決擇分見道,及於修道中,數思惟稱量,觀察修習道。」此說大乘聖者修道,尚有數數思惟,稱量觀察。思擇此語,則知若說將護與修二事相違,是可笑處。】

  修有兩種:狹義的修是指聞、思、修的修,這個修是根據聞所得的聞慧,然後再去思惟,透過思惟決定了以後照著去修,這是狹義的修;廣義的修則包括從依師到聞、思都是修。現在很多人對這個誤解了,所以這裡特別說明,不但是我們凡夫需要思擇修,乃至於聖者也需要。從加行上去到登地,這是見道,見了道以後修道。所以彌勒菩薩說得很清楚,不但凡夫需要,就是聖者也需要思惟、稱量、觀察,而我們現在居然不要觀察修,那是很大的錯誤。我們修行要「將護修習」,將護是努力地保護,該做的要做,不該做的要制止它不要做。至於做得對不對,這一定要去思惟、觀察才知道。有人誤解以為將護不是修,甚至認為這跟修是違背的,那是非常可笑的錯誤。

【如是如說修習淨信,修四無量,修菩提心,修無常苦,皆是數數思擇將護,說名為修,極多無邊。】

  下面舉出事實來。需要以思惟、觀察來修習的,有哪些呢?例如修淨信心,修四無量心(慈悲喜捨),修發菩提心,修無常、念苦等等,這些都需要不斷地思惟、觀察,像這樣把思擇將護說為修的,非常多。
  所謂修,它有幾個特徵,前面說修是令我們的心意轉變成它的體分,也就是說轉變成它的一部分,或者變成它的整體,這可以分為四大類:有一類經過修以後,我們的心就轉變成所修習的這個境。譬如我們凡夫始終是貪著無厭,貪著自己,排斥別人,經過了修習以後,對自己就能夠厭離,對他人就能夠發慈悲心,內心轉變成我們所希望修的那樣。還有一種就是我們應該了解、認知的境,佛法告訴我們,世間相是無常的,一切法是無我、空性,但是我們不了解,透過修習以後,使我們能夠了知。這個了知不是指聽一點道理就算了解,而是當我們心對境的時候,很清楚明白這個是無我的,這不是語言文字,而是需要修行的。第三種是我們所希願的境,比如我們要到淨土,淨土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第四種是我們應該銘記不忘的,但實際上我們現在心裡面都沒有這個,都在無始的習氣、昏散之中。這些都需要去慢慢地修習,而這種修習實際上都需要思惟、觀察,看看內心相應不相應、正確不正確。所以如果認為在修行過程當中,思惟、觀察是不需要的,那是絕大的錯誤。

【《入行論》及《集學論》云:「為自意修我造此。」是二論中所說一切道之次第,皆說為修。《集學論》云:「以如是故,身受用福,如其所應,當恆修習,捨護淨長。」此說身及受用善根等三,於一一中,皆作捨護淨長四事,說此一切皆名為修。故言修者,不應執其範圍太小。】

  這兩本論都是寂天菩薩造的。之所以提出這兩本論,是因為它極具價值,特別是在深見一派當中,他是最了不起的一位大祖師。在這兩部論裡面寂天菩薩都說:我是為了自己修行,所以造這部論。這兩本論裡面提到的一切道的次第,都稱為修,實際上聞、思、修統統包括在裡頭。《集學論》是菩薩必須修行的,不但是理論,修行的教授也在其中。它說:我們的身、受用、善根,所有這些沒有一個例外,都要經過四個步驟:捨、護、淨、長,這些都是修。
  什麼叫做捨、護、淨、長呢?譬如修菩薩行,六度是自利的根本,廣開則有八萬四千法門。第一個是布施又叫捨,因為我們無始以來非常慳貪執著,現在第一件事就是要捨。一方面努力去行布施、修捨,另一方面要防護自己,千萬不要被捨的相違品(就是慳貪)障礙。所以捨跟護,一個是指遮止自己壞的那一方面,一個是指積極做該做的這一方面。以持戒來說,一個叫作持,該做的要做;一個叫止持,不該做的要防護自己不要做,真正的戒,最重要的就是這個特點。但是我們持了戒,往往又會執著,所以要了解這個是三輪體空,所以第三個「淨」,就是要把「修」的這個執著淨化,這才是修行佛法的正軌。「長」就是把功德無盡地增長。所有的修行都要經過捨、護、淨、長的修習,沒有一個例外的,這一切都叫修。不管是彌勒菩薩或寂天菩薩所造的論都告訴我們,修的範圍是非常廣的,怎麼可以只執著這一個點呢!這是一種錯誤的邪執。另外一種邪執是說分別思惟是有相執,下面來破除它。

【又說一切分別是相執故,障礙成佛,棄捨一切觀察之修,此為最下邪妄分別,乃是支那和尚堪布之規。破除此執,於止觀時,茲當廣說。】

  有人說:我們要無分別,分別思惟觀察都是有相的執著,是障礙成佛的。實際上這種邪執是最差、最下的一種錯誤。我們誤以為最好、最簡單的是不要去分別,如果這樣,那麼像畜生一樣癡癡呆呆什麼都不知道最好,睡大覺也最好,這根本是絕大的錯誤。
  宗大師提出這個來,是因為在藏地當年有這種錯誤的概念。佛法從印度傳到漢地是從漢朝開始,可是傳到藏地大約晚了六、七百年,到松贊岡布時代才傳過去,那個時候漢地佛法已經鼎盛了。佛法也曾經從漢地傳進西藏,文中「支那」就是指中國,在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那個時代將佛法帶進去。那時候漢地禪宗已經開始弘揚,而且到後來非常興盛。禪本身不錯,但是學的人學錯了就產生這樣的流弊。
  佛門當中有這麼一個典故,有一位老和尚自以為是在學禪,實際上學錯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在學定而已。平常我們一盤腿就打瞌睡,那是沒有用的,他一坐真的能夠進入定境,所以他覺得:我兩腿一盤什麼分別都消失了。就以為自己得了無分別定,甚至覺得這樣就是佛,實際上都是錯誤的。定是共世間的,但佛法不共的並不是定而是慧,現在由於佛法不太興盛,很多人還有這個誤解。因為他誤解了,把定看成慧,自以為得到無分別定、見到空性。所以他就說:「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他什麼都吃,因為他沒分別嘛!因此他死後墮落為一頭牛。後來有一位高僧看到這頭牛,知道是那位和尚的轉世,就跟那頭牛說:「你不是說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嗎?怎麼現在墮落成這樣呢?」當然畜生墮落牠自己不會知道,但是因為有這樣一位高僧的加持,這頭牛就覺醒了,於是就自己撞石自殺而死。這是對定的誤解。禪來了以後,的確有太多這一類的錯誤,如果諸位稍微注意一下禪門的公案,就會發現這種問題。
  佛法說先見道然後修道,要正見空性,見到了以後根據這個而修,來消除無量劫來的煩惱、習氣。我們在這裡很認真地討論,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增長自己的習氣,自己覺得比別人行,雖然好像感覺不到,但不知不覺就會這樣,這種討論根本是錯的。還有一種,經過往返地論辯以後對理路有更正確的認識,雖然認識了,但習氣還是很強。這必須要提起大精進力,把認識的理路用來觀照自己,儘量策勵自己,照著「捨護淨長」的方法不斷地觀察:自己在了解道理後,對境的起心動念是照著佛所說的道理做,還是隨順著煩惱?這是在聞思階段。
  即使修行見道了,進入修道的階段還是要這樣做的。所以以前禪宗的祖師大徹大悟、正見空性時,他們總是會說:就「見」來說我已經見道了,但我的行處還是零分。舉個例子,譬如我們現在要從新竹去南部,我們坐在這裡看地圖看得非常清楚,這個是聞思境界。然後坐上車子,開到高速公路上,曉得怎麼開,路也認識,可是眼前還在新竹沒有離開。祖師有很多典型的公案就告訴我們這個道理。正規的禪宗祖師是不會犯這個毛病的,但我們卻有太多這種錯誤,這是學錯了。
  同樣的,以念佛而言,這本來是世尊開的一個方便,末法時大家條件不具足,曉得了娑婆世界是苦,那麼自己只有至誠懇切、一心一意求往生極樂世界,到了極樂世界見了佛再慢慢學。可是弄到後來嘴巴說什麼都不要管了,只要念佛,可是旁的事情什麼都管,就是一樣東西不管--佛不念。我當初就是犯這個毛病。進一步我們現在學「教」,好像改過來了,其實仍然犯這個毛病,講很多道理,自己覺得很行,慢心無比。照理說學了法以後,是用來反照自己去行持的,但我們還是不行。所以如果有錯誤的認知,不管你學什麼都錯,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我們要了解這個特點。
  關於宗大師這個地方講的支那堪布傳入的錯誤見解,後來在西藏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後來經過幾位印度大祖師的破斥,才把這個問題解決了。關於這一部分,本論在後面的止觀方面會詳細說明。這一點我所以特別細說,是希望每一位真正學《廣論》的同學一定要很清楚。理路把握住了,一定要照著認真地依次淨化自己而增上。

【又此邪執,障礙敬重諸大教典,以彼諸教所有義理,現見多須以觀察慧而思擇故。諸思擇者,亦見修時無所須故。】

  像上面所說這種錯誤的認知和執著,對我們「敬重諸大教典」是一個絕大的障礙,因為諸大教典的所有義理,大多必須以觀察慧去思惟決擇。在我們修行過程當中,敬信是最重要的,因為信所以敬,由敬跟信能夠淨除罪障、集聚資糧。但有了這種錯誤的執著,敬信就消失掉了,不但不能淨除罪障而且增加罪障,這是最嚴重的。
  前面說,講修行的人固然是不要聞思,那講聞思的人應該很重視吧!可是宗大師告訴我們,很多講聞思的人也覺得修的時候是不要聞思的。這一點我們也許不會,因為我們是照著聞思修的次第在學習;但願我們真的不會,可是依我的經驗,很難說。我不妨舉一個實際上的例子:我們學《廣論》到現在,都在聞思當中,請問諸位在學習的過程當中,是不是覺得這些理論都是要修行的,你體驗到了嗎?你真的去實踐了嗎?不一定喔!如果這樣的話,你說我們在聞思當中,就覺得這個是修行所需要的嗎?這就是我真正最主要的失敗經驗。
  就好比前面說要修皈依如果修不起來,表示罪障還重,資糧未具,所以要修七支行願、供曼達等等,一共有加行六法。供了曼達以後是祈求:從不敬善知識到執著二種我執,祈求佛菩薩加持淨化我們的障礙,將這些違緣除掉;從敬重善知識起到能夠認識兩種空性,希望佛菩薩加持使我們生起。我們聽懂了,是把這個道理講一講而已,還是照著去實踐了?自己去觀察一下就知道。後面又特別告訴我們「依福田力是要教授」,現在我們最重要的莫過於精勤供養三寶,如果能這樣去做,聽不懂以及聽懂了又記不住或者不了解等等問題,自然能夠改善、智慧增長。現在我們的確有這種問題,但是不是真正能夠對這個境界的時候,很至誠恭敬地去供養,還是只是歡喜高談闊論?我們是講聞思的人,請問我們做了嗎?
  所以千萬不要輕易地笑別人,所學的法都是用來反觀自己。我一開頭就跟大家說,我談不到什麼修行,只是我自己一生失敗的經驗。有時候得到善知識的教誡,自己照著去做後,內心有了真正的感受,再回過頭來翻翻《廣論》,原來《廣論》上說得清清楚楚,我們還偏偏要去找教授,這就是我們最嚴重的毛病。我們以為自己對了,實際上不一定。

【又此即是聖教隱沒極大因緣,以見諸大經論非是教授,心不重故。】

  上面所述,不管你偏向哪邊,這些都是聖教隱沒的主要因素。我們都說現在是末法了,「末法」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我們行持的人不努力去做所造成的,這是共業所感!現在學佛的人,不管是講修行也好,講教理也好,如果不能夠照著佛菩薩、祖師們留下來的這些教誡去做的話,誰來做呢?這就是聖教隱沒最主要的原因,因為我們對經論不會去恭敬淨信。我們是佛弟子都不恭敬了,外面的人誰來恭敬?正規的佛弟子不恭敬經論,不依之修行,一般莫名其妙的外道就趁機假借佛法的名義來招搖撞騙,使得大家對佛法產生了絕大的誤解,這是最極端的狀態,流弊就陸續產生。

【如是修道有思擇修,及不思擇止修二種。然如何者思擇修耶?及如何者止住修耶?謹當解釋。如於知識修習淨信,及修暇滿,義大難得,死沒無常,業果,生死過患,及菩提心,須思擇修。謂於此等,須能令心猛利,恆常變改其意。此若無者,則不能滅此之違品,不敬等故。起如是心,唯須依賴數數觀察思擇修故。如於貪境,若多增益可愛之相,則能生起猛利之貪,及於怨敵,若多思惟不悅意相,則能生起猛利瞋恚,是故修習此諸道者,境相明顯不明皆可,然須心力猛利恆常,故應觀修。】

  真正的修行有兩種:一種是要思惟觀察的,一種是不需要思惟觀察,專注一境去修的。那麼哪些是需要思惟,哪些是需要安住的呢?實際上《廣論》從一開頭到菩提心為止,這些全部都要思惟修的。修習對善知識的淨信心、暇滿義大、死沒無常、業果等等,這些照著次第都要一一思惟的;因為經過了思惟觀察以後,才能提起猛利的信心來。這種很強盛的心情,不是偶然修一下就可以得到的,要不斷地修,使心經常保持這種狀態,由於這樣的力量,才能夠改變自己無始的習氣。
  假定不經過上面所說這樣的思惟決擇產生猛利的心情,而且恆常相續的話,就沒有強盛的力量對治相違品--真正障礙我們修行的這些不恭敬等,所以一定要數數思惟觀察。關於這一點,好的我們沒有修,壞的經驗倒是人人都有。例如對於我們歡喜的境界耽著,一直去想這個東西實在好吃、那個東西真好玩!愈想貪心就愈強。反過來,如果這個人你不歡喜他,把他視為怨敵,覺得這個傢伙真討厭!這樣多去想的話,心裡面的瞋恨就會愈強。這些東西都是經過我們不斷地思惟產生的,壞的是如此,好的也是如此。
  所以修習前面說的這些道,像對知識修淨信心,或修暇滿義大,這個不需要境相明顯(所謂境相明顯,就像我們修皈依的時候去觀佛像,一定要把佛像觀得很明顯),但是需要兩個條件:第一個要猛利,第二要恆常相續。這兩種都需要不斷地觀察思擇,這樣的修叫做思擇修。

【若心不能住一所緣,於一所緣,為令如欲,堪能住故,修止等時,若數觀察,住心不生。故於爾時則須止修。於止觀時此當廣說。】

  另外一種修就是將心安住在我們所對的這個境界上,譬如觀佛像,如果你心裡一亂,就沒辦法觀得起來。所以對專一的所緣境,假定不斷地思惟的話,那心就不能穩固地安住在上頭,這個時候就不要思惟,要安住修。這部分到後面講到止觀的時候會詳細說明。

【又有未解此理者,說凡智者唯應觀修,凡孤薩黎唯應止修。此說亦非,以此一一皆須二故。雖諸智者,亦須修習奢摩他等;諸孤薩黎,於善知識,亦須修習猛信等故。】

  還有不了解這個道理的人,說凡是智者只需要觀察修,這個「智者」是指在聞思階段的人,譬如我們現在討論,在藏地來說是辯經,也就是修聞思相應慧的這些人,只應該觀察修;而「孤薩黎」他已經把前面的理路弄得很清楚,應該專心一意修行了,所以只要止修。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因為不管是智者或是孤薩黎,都要止修也要觀修。對於在思辯的這些人,也同樣要修奢摩他,也就是定學;對於孤薩黎,雖然理路已經了解了,實際上去修行的時候,也是要一步一步地修,對善知識還是要修淨信等,所以仍必須去觀察思惟。

【又此二種修行道理,於諸經藏及續藏中,俱說多種。須由觀察而修習者,若無觀修或是微少,則不能生無垢淨慧,道勝命根。慧縱略生,亦不增長,故於修道全無進步。道所修證最究竟者,如敬母阿闍黎云:「慧中如遍智。」謂能無雜簡擇一切如所有性、盡所有性,即是慧故。】

  觀察修、止修這兩種修行道理,不管是顯教或是密教的經論都有多處說明。經藏是顯教的,續藏是密教的。凡是必須由觀察思惟去修習的,如果你不去觀察,或者雖然觀察但觀察得很少的話,則產生不了我們需要的無垢淨慧,而無垢淨慧正是我們修道真正的根本。這個道是殊勝之道,是指見道以上的。縱然智慧略略生起,但是也沒辦法增長,既然沒辦法增長,對於修道也不會有進步。
  我們修種種道,最究竟的果證就如敬母阿闍黎所說的:智慧當中最重要的是如智、遍智(也就是佛智)。就是說,能夠無雜(沒有一點錯誤地)簡擇一切的如所有性、盡所有性。這兩個名詞我們不大習慣,漢地普遍說為真諦、俗諦。真諦是專門解空性真如的,俗諦是專門講緣起的,換句話說緣起性空,一個是講空,一個是講有。這都是需要在修道中究竟證得的,假定我們沒有觀察慧去思惟決擇,是得不到的。

【是故於道幾許修習,返有爾許重大忘念,念力鈍劣,簡擇取捨意漸遲鈍,當知即是走入錯道正因之相。】

  照理說我們修了以後應該愈修智慧愈明利,但是由於前面錯誤的知見、邪執,照著這種錯誤的方法去修,結果反而愈修愈鈍。而且如果有嚴重的忘念,簡擇觀察事情也愈來愈遲鈍,那表示已經走錯了。這個我們千萬要注意。就算真正學定,如果學錯了也會犯這個毛病。我自己以前也犯過這種毛病,也聽見很多周圍的人犯這種毛病。不要說在觀察修時對境相的觀察要很明利,就是止修學定的時候腦筋也要非常清楚。現在我們往往坐下來,心就慢慢遲鈍了。其實我們可以注意得到,我們在佛堂用功,坐下來的時候自己覺得心慢慢好像蠻沈重的,或是坐在這裏聽課時,覺得最好眼睛閉起來,好像比較能專心聽,可是你眼睛一閉,慢慢不知不覺地沈相就起來了,你會覺得比較專一,覺得很好,實際上這都是錯誤的,這到後面止觀部分會詳細說明。

【又於三寶等功德差別,若能多知,依此之信亦多增長。若多了知生死過患,故生眾多厭患出離。若由多門,能見解脫所有勝利,故亦於此猛利希求。若多了解大菩提心,及六度等希有諸行,則於此等諸不退信,欲樂精進,漸能增廣。如是一切皆依觀慧,觀察經義修習而起,故諸智者應於此理,引起定解,他不能轉。】

  下面就一一簡單說明。我們要對三寶修信,就要對三寶的功德差別多了解。這裡所謂的「差別」就是不同的內涵,曉得佛有什麼功德、法有什麼功德、僧有什麼功德;佛的功德又分身功德、語功德、意功德、業功德等,種種自利、利人的功德,這個就是差別。了解得愈多,我們對三寶的信心就能夠增長,這是修淨信的部分。進一步來說,皈依以後,對生死輪迴當中種種的過患了解得愈多,生起的厭離心就愈多;另一方面,對如法去修行的殊勝好處能夠知道得愈多的話,對解脫的希求心也會愈強。更進一步的次第就是進入上士,學菩提心、廣行六度,曉得這些希有難行的勝利,進而能夠產生強盛的信心,生起好樂,精進努力去做。這一切都要靠多去思惟觀察,觀察的時候要依著經上的道理。所以真正修行的人,應該對於這個道理引發殊勝的見解,不要隨別人而轉。

【諸於修理見解極狹者,作如是言:若以觀慧,極多思擇而修習者,則能障礙,專注一緣勝三摩地,故不能成堅固等持。】

  修行的時候一開始要廣聞,廣聞了以後,對整個正確理路的了解就會寬廣。有一類人,他們不是沒有見解,若是沒有,根本就不用談;只是因為對理路的認識太狹,會這樣想:假定多去觀察的話,會障礙修定,修定必須要專心一致;就算修起來了,還要繼續使這個定得到堅固,所以不要多去觀察思惟。現在很普遍地有這種誤解,我當年學佛經常聽見這種說法。有的人覺得自己的心很亂,很想去學定,聽別人說學定就是心不要亂,所以修的時候,也不要如理去思惟,一心一意只希望打坐或念佛就好了,這是常常看見的毛病。不過注意啊!並不表示我們在聞思就一定對。總之不管做哪一個,一定要先決擇辨別它的正、誤,才能照著走下去。

【此當宣說,若謂其心於一所緣,如其所欲,堪能安住,此三摩地,先未成辦現新修時,若數觀擇眾多所緣,定則不生,乃至其定未成以來,於引定修,唯應止修,亦是我許。若謂引發如是定前,觀修眾多即許是此定障礙者,是全未解大車釋論宣說引發三摩地軌。】

  修定時心要安住在一個所緣境上面,在沒有修成之前,如果不斷去觀察的話,那定是生不起來的,為了得定而不去思惟觀察,大師說這個他也承許。但為了引發這樣的定,前面需要一定的基礎,這個基礎、加行是需要觀察思惟的。如果把為了引發定之前的很多觀察、思惟視為修定的障礙的話,那根本錯了。這個錯誤是因為根本不了解大車(也就是歷代真正清淨無垢的傳承)所告訴我們修習的道理。祖師的話都不懂,何況是佛法?所以就會產生這個誤解。

【謂如黠慧鍛師,將諸金銀數數火燒,數數水洗,淨除所有一切垢穢,成極柔軟堪能隨順,次作耳環等諸莊嚴具,如欲而轉堪能成辦。如是先於煩惱隨惑及諸惡行,如在修習諸黑業果、生死患等時中所說,應以觀慧數數修習彼等過患,令心熱惱,或起厭離,以是作意如火燒金,令意背棄諸黑惡品,淨此諸垢。如在修習知識功德、暇滿義大、三寶功德、白淨業果及菩提心諸勝利等時中所說,以觀察慧數數修習此等功德,令心潤澤,或令淨信,以此作意,如水洗金,令意趣向諸白淨品,愛樂歡喜,以白善法澤潤其心。】

  舉個比喻,就像鍛師,就是現在的銀樓裡煉冶金銀的這些人,他把金銀不斷地在火裡面燒、在水裡面洗,這樣做是要淨除一切的雜質、髒垢,把雜質拿掉之後,就變得很純、很柔軟,進一步再拿這個金、銀去做像耳環等種種的莊嚴具,那個時候要它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修行也是如此,比喻中的火燒、水洗是指什麼?對我們來說,在修行之前,一定先要認識煩惱,有根本煩惱和隨煩惱。煩惱會造種種惡業,有了惡業就會流轉生死,對這些道理應該用觀察慧去修習,了解這樣做有很多的過失、患害。當我們不斷地去思惟、觀察,心裡面就會生起熱惱。平常我們惱別人,現在是惱自己,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差,對自己的錯誤感到排斥、厭惡,決心要拿掉它。這種內心當中的作意,就像用火來燒煉金銀以去除雜質一般。修心就要如理去觀察自己內心上的煩惱,使得內心去背棄、厭離這種黑的、惡的東西(此處叫黑品),用這種修習的方法來淨除內心當中的雜染。
  障礙拿掉之後,進一步要修習親近知識的好處、暇滿義大難得、皈依三寶的功德、種種的白業果,也就是修善法,乃至於菩提心的種種勝利;對這些道理要不斷地去思惟、觀察,增長我們的智慧。那時候心就會潤澤,就像我們想到某個東西很好,越想心裡越歡喜,這就是善法對內心的一種滋潤,這樣的作意就相當於用水洗金一樣。也就是說透過如理思惟,使我們增長淨信,趣向白淨法,產生很好樂歡喜的心。

【如是成已,隨所欲修若止若觀,於彼屬意無大劬勞,即能成辦。如是觀修,即是成辦無分別定勝方便故。如是亦如聖無著云:「譬如黠慧鍛師或彼弟子,若時為欲,淨除金銀,一切垢穢,於時時中,火燒水洗,柔軟隨順,現前堪能,成辦彼彼,妙莊嚴具。黠慧鍛師若彼弟子,隨所了知,順彼工巧以諸工具,隨所欲樂妙莊嚴相,皆能成辦。如是諸瑜伽師,若時令心,由不趣向貪等垢穢,而生厭離,即能不趣染污憂惱;若時令心,由於善品,愛樂趣向,即生歡喜。次瑜伽師,為令其心於奢摩他品,或毗缽舍那品,加行修習,即於彼彼極能隨順,極能安住,無動無轉,如為成辦所思義故,皆能成辦。」】

  經過了這樣火燒、水洗,把雜質弄乾淨了,我們的心就能夠如我們所願地趣入修行了。不管要修止也好,修觀也好,不要太大努力就能夠成就。現在很多人修行,花了好大的氣力卻不能成就,就是前面的準備工作沒做好。實際上如理地分別、思惟正是成就無分別定的殊勝方便,所以像前面這種邪執要去掉它。
  接著用鍛鍊金銀的這個比喻來說明,「瑜伽師」就是修行的人。要使得我們的心從貪著、瞋恚、愚癡三毒當中生起厭離,不再隨著三毒轉,這樣就能離開種種雜染,心裡就不會憂惱。對於壞的(黑品)厭離,好的(善品)則愛樂趣向,生起歡喜。經過了前面的次第,從親近師長開始一直到發菩提心、修六度四攝,有了這個以後,不管是奢摩他或毗缽舍那(也就是止觀),以這兩樣不斷地去修,這個叫加行修習。等到對於或止或觀都漸能隨順、漸能安住,一點都不動、不轉,這個時候才能夠成辦所思義。透過了聞思決定以後要去修,那前面的加行也是修,照著這樣的正確方法,所有我們想成辦的這些內涵統統可以做到。

【又能令心堅固安住,一所緣境勝三摩地,所有違緣要有二種,謂沈及掉。是中若有猛利無間,見三寶等功德之心,則其沈沒極易斷除;以彼對治,即是由見功德門中策舉其心,定量諸師,多宣說故。若有無間猛利能見無常苦等過患之心,則其掉舉極易斷除,以掉舉者,是貪分攝散亂之心,能對治彼,諸經論中,讚厭離故。】

  對於內心安住的最大障礙有兩種--沈、掉。要對治沈,可以透過前面思惟親近師長的勝利或是三寶的功德等,生起很猛利無間的心。無間就是一修馬上就生起來,這個需要不斷地思惟、觀察。現在我們想壞事情,一碰馬上就生起來;想好事情,卻怎麼弄也弄不起來。透過不斷地修習以後,對三寶的功德,一想馬上生起,這個叫無間,而且要非常猛利,如果有這種很強盛的心,那沈沒的心就沒有了,就是由看見功德把心提起來。沈沒就是心沈下去,如果有力量一提的話,它自然就不沈了。這個道理,定量諸師(即真正有修行的人)都這麼說。另一方面,我們的心很容易向外攀緣,攀緣的時候就產生掉舉,這是貪分所攝的散亂之心。假定能夠很強盛、無間地見到這些根本是無常的,而且是苦的、有種種過患的,自然就不會耽著了;因為貪的正對治就是思惟無常,由此自然容易生起厭離心,經論上面都是這麼說。
  沈就是心裡慢慢地就不明朗了,漸漸地心就向下。我們說「昏沉」,昏是很粗的相,沈有細的、粗的,粗的容易感覺到,細的不容易感覺到。有時好像很清醒,實際上已經掉到很細的沈相當中,那是很大的過失,這種狀態下,這個人會越來越鈍、越來越癡。掉跟散亂不太一樣,它跟沈相反,就是心裡向上揚起來了,它的行相就是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放不下,心裡面老是去緣著它。真正學定的時候,剛開始容易散亂,後來慢慢安住了,到某個程度以後,很容易就陷入在沈當中。
  大家都有這種經驗,當昏沈來的時候,你怎麼撐也沒辦法可想,除非站起來,可是打坐的時候怎麼可以站起來呢?如果必須要站起來才行的話,你學定永遠學不成功,所以要對治它一定是靠內心當中的一種力量。這個力量是透過思惟觀察師長、三寶等的功德,生起一種很強的感受,就好像平常我們一看見自己歡喜的東西,心馬上就昂起來了,沈下去的心情就會消失掉。這種強有力的策舉自己的心力要能夠猛利無間,心非常猛利,而且一提起來馬上有,這必須透過前面不斷去思惟、觀察三寶的功德才能生起。這個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來揣摩,好的我們沒有學過,壞的我們無始以來經驗很多。稍微去想一下那些你歡喜的好東西,一想到,心裡就馬上揚起來了;對於討厭的人,一想到,你瞋心就起來了。同樣地,現在也是必須要透過思惟修,才能產生這樣的功德。照這樣去做的話,這個沈就可以去除掉了。
  掉舉的時候,心裡老想著某個東西非常好,安住不下來,那就要去想無常、苦。細的無常是剎那剎那念念生滅的,粗相的無常比較容易想。當我們對這些貪著難捨的時候,如果想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說死就死,或者說了解自己所貪著難捨的東西都是苦的根本,心裡就容易捨得掉。我舉一個實際上可以體驗到的例子,這是一個電影故事,透過這個故事,可以看看自己體會到什麼。
  故事是這樣的:有一對男女,女的很有錢,但是長得並不漂亮,那個男的是因為看中她的錢,並不是真的歡喜她,所以用種種的方法去騙她。那個女的不知道,總覺得這個男的對她,就像人家說的拜倒在石榴裙下,她自己覺得非常得意、非常歡喜,也一心一意為了這個男的,世間男女的癡情就是這樣。結果在一次很偶然的因緣之下,忽然之間就發現了這個男的陰謀,原來是暗中用種種的方法要害她,害死了以後,她的財產全部可以被他佔有。她發現了這個事實以後,心裡就非常害怕,又不敢露於形色,唯恐一露形色,這個男的說不定就會用什麼方法下毒手,所以表面上還維持著,可是心裡面對這個男的是絕端地恐懼、害怕、瞋恚。
  這是一個簡單的比喻,同樣地如果我們透過這樣強有力的思惟,了解貪著這個事情對我們的傷害的話,那這種掉舉心也就很容易拿掉了。你越努力去思惟,所生起的思惟的量就越是猛利無間,對於我們貪著的這種事情就會生起厭離。本來心裡面覺得這個東西很好,一想到原來這個東西是專門害我的,馬上就把貪著心對治掉了。
  所以經過了這樣的修習對治,沈、掉一現起,你只要覺察到了,馬上可以把它拿掉。這兩樣東西拿掉了,真正沒有過失的三摩地才能得到。所以真正要修三摩地的話,觀修、止修同時需要,而前面的觀修正是得到止修最重要的必不可少的方便。現在如果說不要思擇修的話,那我們還有什麼希望?這裏主要的就是說這個。

【是故從於知識修信,乃至淨修行心以來,若有幾許眾多熏修,即有爾許速易成辦,智者所喜妙三摩地。】

  所以總的來說,真正我們修行剛開始第一步是親近善知識。要親近善知識,要先曉得親近的勝利、不依的過患,以及知道如何依止善知識等,總的意樂是九心,下面是修信、念恩,這個都要思惟、觀察。親近善知識以後,再照著次第一步一步修行的時候,從暇滿、念死,死了以後要墮落三惡道,所以要皈依,一步一步地上去,乃至於發出離心、發菩提心,發了菩提心以後再修菩薩道,修菩薩道就是文中的「乃至淨修行心」。整個的道次,從下手的第一步乃至到最後證得空性--見道,在這整個修行的過程當中,我們如果像上面這樣去熏修,透過聽聞,聞思相應以後,不斷地思惟、觀察決擇,觀察得越多,破除過患的能力就越強,增長的功德自然越大。因此在這種狀態下,能夠又快又容易地成辦智者(就是佛菩薩以及有成就的人)都歡喜的妙三摩地,真正的得定是這樣的。
  定本身是止,在定中是不要分別,可是它前面必須要思擇修的基礎。不了解這個道理的人,以為一開頭就不要觀修,那是完全倒果為因。佛法本來講因果,但是我們往往把事情的根本弄錯。這個無分別是一種高度的智慧,分成兩種:一個是在定當中不要去分別,另一個是最後得到了根本智以後,了解我們現在這種虛妄的分別是錯誤的。我們不了解這個內涵,乃至於根本對於事實的真相都弄不清楚,就說一切都不要分別了,如果真的就這樣不要分別了,那睡覺最好。
  在我們修行佛法過程當中,一定要經過戒定慧的次第。就是外道也有他基本的操守,對他來說這也是應持的戒,要有這個基礎才真正能夠學定。定有兩種:有一種是共外道的、共世間的,另外一種是佛法不共的。有一種叫無想定,通常外道所修的就是這種定,那就是沒有分別的狀態。如果我們誤解了無分別真正的意義,那睡覺是無分別,癡癡呆呆的畜牲也是無分別,無想天也是無分別,實在荒唐到極點。所以說現在是末法,大家產生這種誤解的根本原因就在這個地方。

【又非但止修,即諸觀修,亦須遠離掉沉二過,將護修習。】

  真正要得到止修,這個無分別的三摩地的話,一定要前面這樣的善巧思惟。進一步來說,就是觀修,也是一定要把沉、掉這兩個過失拿掉,才真正地能夠修習,所以同樣必須要照前面所說的方法去做。因此不管止修也好、觀修也好,前面的善巧分別都是必須要的。

【此教授中諸大善巧先覺尊長,隨授何等應時所緣,為令於其所緣法類,起定解故,由師教授,引諸經論,應時之義,更以先覺語錄,莊嚴環繞其心圓滿講說。又如說云:(若善說者為善聽者宣講演說,如法會中所變心力,暗中獨思難得生起。(善哉,誠然。故不應謂此是修時方略策勵,以此所說聞思之時、修行時者,即是計執說眾多法與正修持,二時相違,邪分別故。】

  上面這些教授都是來自歷代的祖師們,先覺就是真正能夠走對的那些人,他們都是於佛法真正得到大善巧的人,不管是講授什麼內涵,都能很明確地說明,絕對不會講錯講偏。所以真正善巧說法和聽法的人,也就是說真正好的老師對好的弟子來講說的話,能夠策勵弟子生起不但正確而且很強盛的力量,修行也不會走上錯誤。像前面那個錯誤,說不要思擇固然不可以,把修的範圍說得太狹,這個也都是錯誤的。

【然能了解,一切講說皆為修持者,實屬少際,故能略攝所應修事,亦可別書。】

  真正能夠了解所有經論都是用來修持的人不太多,所以把所應修的道理概略地講的話,也可以寫成一本書。現在錯誤太多了,除了清楚整個的道理以外,還要一一了解這些錯誤。如果接觸佛法比較久的人,大概都會發現普遍有這種非常嚴重的錯誤。我們很幸運學到這個以後,應該把錯誤矯正過來。不過注意,不要矯枉過正又偏到另一邊去了。

【能不能現一切至言皆教授者,唯是於此修習道理,獲與未獲決定知解,隨逐而成。】

  在甲二當中曾經說明,本論真正的殊勝有四個主要的特點,其中一個就是「一切聖言現為教授」。我們所以不能運用經論修行,並不是說這些經論之中不講教授,這些都是教授。但是因為我們善根不夠,所以必須要經過釋論,乃至一步一步越來越淺顯的解釋。即便眼前沒辦法了解這些深厚的內涵,但是淺的地方如果走對了,一步一步深入下去,總有一天能夠了解最深的。我們眼前條件不夠,對深的不懂,如果不依著正確的方法漸漸地淨除罪障、集聚資糧,還要去毀謗造種種罪,那永遠沒希望,這是我們應該知道的。
  所以在前面告訴我們,首先應該親近善知識,對於整個修行的道次有個了解,對於現在能夠修的就修,不能修的也不要因此而棄捨,應該淨除罪障、集聚資糧,將來自然一步一步就能深入。來修行的目標是要成佛,但成佛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必須從下面一步一步依次第增上。就像唸書一樣,我們希望把所有該唸的書都唸完,卻不可能一口氣馬上去唸博士,還得從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一路上去。我們現在犯的毛病,就像剛剛進了幼稚園,竟然把所有大學、中學的課程全部毀掉了不要,說幼稚園就可以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所以我們應該根據所了解的道理,隨分隨力地先在理論上面弄清楚,然後再照著它一步一步如法行持。對於這整個修行的道理,能夠獲得決定知解的人,他就能正確地行持;不能獲得正確知解的人,就會出錯。

【況於法藏諸未學者,縱於經咒廣大教典,諸久習者,至修道時,現見多成,自所學習經論對方。此亦雖應廣為決擇,然恐文繁故不多說。破於修理諸邪分別,已廣釋訖。】

  就算是學了很多的人,如果對於這個道理沒有獲得確定的認識的話,也很可能會出錯,何況是連學都沒有學的人。很少人在末法的時候有機會真正地深入,就算偶然有機會,但是佛法的道理又不那麼容易懂。你們是不是曾經都多少看過佛經,懂嗎?不懂!經不懂,論不懂,律更不懂,這是末法的現象,正因為我們以前沒有積資糧、淨罪障,所以產生這種現象。因此祖師提出這樣的一個方便: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學,那趕快念佛,希望到極樂世界,見到佛了以後再好好地學。這是非常善巧的一個法門,我們應該慚愧因為以前沒有好好學,所以現在拚命念佛,到了那邊才有機會。
  可是很不幸地,我們又犯了一個錯誤,照理像這種情況的話,應該自覺慚愧拼命念佛,結果我們很多人也是嘴巴上面講:「現在是末法,沒時間了,除了念佛以外什麼都沒用,你們不要去學別的了!」因為自己內心被煩惱所使,教別人什麼都不要,乃至不要學佛法,其實他腦筋當中沒有一樣放得下;因為沒有學過正確的方法,不知道煩惱是什麼,更談不到煩惱的對治,所以隨順著煩惱轉。結果連最簡單的念佛法門也用錯了,反而以這個去排斥佛法,自己也沒有真正去念佛。這是時下很容易犯的一個很大的錯誤。我之所以這樣說,因為我自己當年也是這樣,我曾經很努力地念過佛,而且多少有一點小小的體驗,因為經常聽見人家這樣說,所以看見別人學教就勸他:「你千萬不要學別的!讀這些經論都沒有意思,你什麼都不要管。」這個就是末法的致命傷。所以這個地方說對於法藏沒有學過的人就會產生這樣的流弊,這是一類。
  另外一類,是對於教典(不管是顯教、密教)曾經有長時熏習的這些人。照理說,如果他條件夠的話,經過了熏習,應該認識像前面的這些道理,就是修之前必須要思,思之前必須要聞。先親近善知識去聽聞,聽聞了以後去思惟,然後根據所聽聞思惟的去修行,這是必要的因果次第,環環相扣的。可是等到他真正修的時候,前面所學的經論上的道理卻不要了,結果變成「現見多成,自所學習經論對方」,經論上說要向這個地方走,可是他修的時候卻向那個地方走,就是前面所說的跑馬喻,以我們來說是開車喻。開車前看了半天地圖,告訴你向東走,你正開車的時候卻向西走,完全跟那張地圖相反了。我們現在很多人犯這個毛病。
  真正要說明的話,還有很多道理。實際上也應該很廣泛地好好決擇,但是因為太繁,所以不再多說了。上面這些,就是詳細地說明破除修行邪執的道理。

【今應顯示,如前所說,如理依止善知識之弟子,尊重應當如何引導之次第。】

  甲一、甲二、甲三講完了,甲四是怎樣正確地引導學者修學的次第。修學的次第當中,第一個道的根本是親近善知識,前面已經說了。現在要說既親近以後,老師怎麼樣去引導弟子修行的次第。

    暇滿

※﹝第二、依已如何修心之次第分二:一、於有暇身勸取心要,二、如何攝取心要之理。﹞

  這分兩部分,先簡單地說一下。修行必須要利用身體,能修行的這個身體叫有暇身。我們得到了應該善巧地利用它去做應該做的事情,而真正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修心,所以此處分兩部分。通常我們做事情都要用工具,就像要到高雄去,需要交通工具。假定我們要的交通工具是一部車,也花了好大的氣力得到了這部車,那麼得到了以後,不能停在這裡玩這部車,玩了半天人還在原處,高雄卻沒去。這兩點主要的就是告訴我們這個。

※﹝初中分三:一、正明暇滿,二、思其義大,三、思惟難得。初中分二:一、閒暇,二、圓滿。今初﹞

  於有暇身勸取心要分三部分:首先說明暇滿是什麼,然後說明它有很大的意義,而且非常難得到。平常我們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一個很有力的工具,《論語》上面有兩句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現在修行也是一樣,需要的工具就是暇滿身。
  三界之內都在生死輪迴的大苦當中,沒有一個有情例外,大家都希望離苦得樂,而唯一的辦法是修行。問題是,人人都想離苦得樂,卻人人不知道要修行。現在我們知道要修行了,修行所需要的工具,也就是我們這個暇滿身,因此這裏先說明所謂的暇滿身是什麼樣的內涵。得到了以後,如果好好地修行,的確可以離苦得樂,這就是義大,意義是無比地重大,因此策勵我們努力修行。此外它非常難得,了解了以後,我們就不願意去浪費了。現在看第一個正明暇滿。這裡面又分兩個:第一個叫暇,第二個叫滿。

【如《攝功德寶》云:(由戒斷諸畜趣體,及八無暇常得暇。(謂離八無暇即是其暇,八無暇者如《親友書》云:(執邪倒見、生傍生,餓鬼、地獄、無佛教,及生邊地懱戾車,性為騃啞、長壽天。於隨一中受生已,名為八無暇過患,離此諸過得閒暇,故當策勵斷生死。(】

  首先引《攝功德寶》及《親友書》來說明暇滿。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得到暇呢?由戒。要持戒才能夠「斷諸畜趣體」,畜趣體就是畜牲以下的惡趣,可見持戒是非常重要的,這是根本。不但離惡趣而且要得到人身,得到人身還要能夠遠離八無暇。「暇」是專門名詞,它的解釋是用反顯的方式來說,離開八無暇就是暇。那什麼是八無暇呢?就是下面這八種,具任何一種就不可能修行,因為沒有時間、沒有機會修行,所以叫無暇。
  第一個執邪倒見。就是說見解上面是顛倒的、偏邪的,如果執持這種見解的話,沒機會修行,這個是人當中才有。現在世間很多人講究科學,科學有它對人類貢獻的那一面,也的確有它的內涵,可是現在很多自認為相信科學的人,往往對於看不見的就不相信,認為沒有前世後世,實際上這是一種斷見。佛法講的因果是貫穿三世的,執著這種邪見的話,就不可能正信緣起性空、業感緣起的必然道理。可是他自己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雖然得到了人身,卻不可能修行佛法。
  下面是傍生、餓鬼、地獄,這是三惡道。還有無佛教,雖然沒有生到惡道,可是沒有佛出世,那也不行。現在叫賢劫,當中有一千尊佛出世,好像有很多,實際上賢劫是非常長遠的時間,一千尊佛是很有限的,所以極大部分的時代是沒有佛出世的。沒有佛出世、沒有佛講的法,我們就不知道佛法,這樣的話也沒有辦法修行。還有生邊地懱戾車,雖然有佛出世,但是佛法要能夠宏揚必須靠四眾弟子,所以有跟佛出家修學的佛弟子及在家擁護的居士,這個地方才有佛法。沒有佛法的地方叫邊地,譬如說佛出世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當時在印度很多弟子跟在佛旁邊,但那時佛法還沒有流傳到漢地,那就是邊地的狀態。現在漢地有佛法不算是邊地了,非洲沒有佛法,所以還是邊地。「懱戾車」是印度話,就是下賤地,生於邊地懱戾車是第六種無暇。
  「性騃啞」就是癡癡呆呆,這種人即使有佛教,也有四眾遊行,可是腦筋遲鈍,也無法學佛,這是第七種。最後是長壽天,生到天當中也不行。生在這八種當中是沒有機會修學佛法的,要離開了這八種無暇的障礙才有機會修行。所以一旦能夠得到的時候,應該努力策勵自己好好利用這個暇身來斷生死,不但為自己還要幫助別人。

【此復若無四眾遊行,是謂邊地。愚啞缺耳,斷支節等名根不具。妄執無有前世後世,業果、三寶,是邪見者。無佛出世名無佛教。四中初二及最後者,不能了解應取應捨,第三不能信解正法。三惡趣者,極難發生修法之心,設少生起,亦因苦逼不能修行。】

  人中的四樣當中,邊地、根缺(譬如眼睛不行、腦筋遲鈍等),還有無佛教,這三種情況下根本不能了解真正應該取捨之事;第三執邪倒見,雖然腦筋清楚也聽得見,可是不能正信佛法。至於地獄、餓鬼、畜生,這是絕不可能修行,就算偶爾生起一點點修法之心,也因為有很大的痛苦逼迫著而無法修行。不要說墮落到地獄或鬼道當中,畜生是重愚癡也不談,就算在人當中,了解了以後也覺得應該修行,可是又有兩種情況:其中煩惱先不談;當你很想去修行時,一下子牙齒痛,一下子頭痛,苦得要命,能不能修行啊?在人當中條件這麼好,稍微有一點痛苦都不行,何況在地獄、餓鬼、畜牲,那種非常強大的苦逼下,還能修行嗎?

【長壽天者,《親友書釋》中說是無想及無色天,《八無暇論》中,亦說常為欲事散亂諸欲界天。】

  最後一個是長壽天。長壽天有兩種:一種是指無色天,另一種說法是色界中的無想天,在無想定當中,壽命是五百大劫。他是在人間修到了無想定,死了以後便生到無想天。剛去的時候腦筋還會動,但一到天上,腦筋就不再動了,一直到滿五百大劫,他腦筋又動了,可是一動就掉下來--死了,生命非常長,可是毫無意思,這是最可惜的。修「定」很不容易,修成了卻白白浪費了五百大劫。五百大劫是非常長遠的時間,我們不妨想想,你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許睡一小時,也許睡五小時、十小時,醒過來的時候,一小時跟十小時有沒有差別?一點差別都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我們花了好大的氣力去修行,結果如果是這樣,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情。
  另外《八無暇論》當中,說欲界天也是無暇,因為欲界天的天人有很大的福,一天到晚忙著享福,即使想修行,也絕不可能修,因為太快樂了,我們沒生到天上不能體會。在世間要做一件事情都必須具備很多條件,何況修行!假定你是工人,或是農夫,雖然有強健的身體,但是為了賺錢會無暇修行。反之,如果你有很多錢也不必忙別的事情,身體也很強健,照理說應該可以好好地修行了吧?但是看看那些有錢人,他們一天到晚忙些什麼?玩,真是顛倒!有趣的是他們以世間的眼光來看我們,也覺得我們這些人很顛倒。他們一會兒玩這個,一會兒玩那個,例如玩高爾夫球,據說買一張高爾夫球俱樂部的會員證就要花幾百萬。賺幾百萬要多辛苦,但人就會這樣,花好大的勁去做一些對生命沒意義的事,如果以佛法的眼光去看這件事,簡直是荒唐,而欲界天的特點就在這裡,這現象值得深思。看人家容易,但是要注意自己是否也在種這個因,有的話一定要改善。還有,不要譏笑人家,而是要以這種現實的例子來策勵自己,將來成就了要幫助他們。

【無想天者,《對法》中說,於第四靜慮廣果天中,處於一分,如聚落外阿蘭若處。除初生時及臨沒時,餘心心所,現行皆滅,住多大劫。無色聖人非是無暇,故是生彼諸異生類,以無善根修解脫道,故是無暇。恆散欲天,亦復如是,故說彼等亦名無暇。如《親友書釋》云:「此八處中,以無閒暇,修作善品,故名無暇。」】

  這就是剛才講的那種狀態,無想天的狀況是剛去的時候心會動一下,死的時候再動一下,根本不能修行。看到這裡就想到前面所談的「無分別」,如果修行是為了求無分別,這個狀態豈不是最好的無分別?如果這樣的無分別真的就是學佛所要追求的,那這樣豈不是成了佛嗎?所以這是一種很大的錯誤。前面說的長壽天是包含欲界、色界、無色界。「異生」就是指凡夫。聖者也有生到欲天、色天和無色天的,但他們不是無暇。所以這裡特別說明是指我們凡夫,因為凡夫在那種情況下沒有機會修解脫道,所以稱它為無暇。

【第二圓滿分二:五自圓滿者,如云:「人、生中、根具,業未倒、信處。」言生中者,謂能生於四眾弟子所遊之地。諸根具者,謂非騃啞,支節眼耳皆悉圓具。業未倒者,謂未自作或教他作無間之罪。信依處者,謂信毘奈耶,是世出世一切白法所生之處;毘奈耶者,此通三藏。此五屬於自身所攝,是修法緣,故名自滿。】

  圓滿分兩個部分:自圓滿、他圓滿,各有五種。現在先說五種自圓滿,「人」就是我們人類,這是第一個條件。「生中」就是生在中道所在之國。「中道」就是非斷、非常的道理,因為世間一切現象的存在,都是緣起性空,而一般人並不了解,或者說人死了就沒有了,這叫斷見;或者說一切永遠是這樣不會變的,譬如有人說神或者靈魂是永遠不變的,這叫常見。世間人不是執常就是執斷,只有佛法講的是非常非斷的中道,所以凡是有中道所在之處就叫中國,並不是指我們現在的中華民國。佛是真正圓滿的大覺者,「四眾弟子」就是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等在家出家的佛弟子,因為他們是專門聽從佛所講說的法如實修行的人,有完整的理論,也有實際上的驗證,所以教證具足。有這四類人在的地方就是中道所在之處--中國。
  還要「根具」,根具就是五根都健全,如果五根不具足還是不行。什麼是「業未倒」呢?雖然其他的條件夠,但是假如造了五無間罪,這一生修行一定不可能有成就,這樣就叫業倒。「信處」,特別是信毘奈耶--毘奈耶是梵文,翻成漢文就是律,這裏是統指三藏聖教。戒定慧一定是從戒一步一步深入的,只要從戒深入一定能夠通達。信處指相信毘奈耶是世、出世一切白法所出生之處,所有的殊勝果報沒有一個例外,從人天福報開始,跳出輪迴的聲聞、緣覺,乃至究竟成就的圓滿佛果,都由戒定慧而來。對這點要有淨信心,這對我們非常重要。這五種條件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所以稱為五自圓滿,乃是修行佛法所必須,這些條件如果不夠是不能修行的。
  出生為人,而且生在有四眾弟子遊行的中道之處,五根具足,也沒有造可怕的惡業,而且真正有信處,我們現在得到了,覺得很平常,沒什麼稀奇,如果仔細去想,會發現是很不容易的。特別我們現在住在山上,稍微注意一下,小小的鳳山寺裡的眾生就有幾百萬、幾千萬,單單螞蟻、昆蟲就算不完,何況還有其他的蟲類、鳥類。真正算起來,人是最少的,但是生到人當中,有不少人癡癡呆呆地過一生。現在世界上人口有五十幾億,但能夠接觸到佛法的不多,接觸了又能正信的更少。像我們前面說的,現在有很多人雖然好像信了佛,但是佛法是什麼都不知道,這種人還是不能修行。所以要曉得,上述幾個能夠學習佛法的條件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以上就是五種「自圓滿」,自他其實是分不開的,不過講的時候要分開來講,下面是他圓滿。

【五他圓滿者,如云:「佛降、說正法,教住、隨教轉,有他具悲愍。」言佛降世或出世者,謂經三大阿僧祇劫積集資糧,坐菩提座現正等覺。說正法者,謂若佛陀或彼聲聞宣說正法。教法住世者,謂從成佛乃至未示入般涅槃,勝義正法,可現修證未壞滅故。】

  要學佛的話,一定要有佛出世。從表面看起來佛出世好像很簡單,其實是非常難的。通常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的積聚資糧才能夠證得佛果,所以從他的因地上去看的話,一尊佛的出世是多麼地難啊!幸運的是我們現在遇到了。佛出世以後還要講正法,一般來說佛出世一定會講法,可是《大藏經》中有這麼一個公案,有一尊佛出世沒說法就入涅槃,也是有這種情況。「說正法」是教量,「教法住世」是證量。佛進入涅槃之前,正法還沒壞滅可以現證,因為法不是只在嘴巴上講講的,而是可以現證的,這就很不容易。

【法住隨轉者,謂即如是證正法者,了知有力能證如是正法眾生,即如所證,隨轉隨順教授教誡。他悲愍者,謂有施者,及諸施主與衣服等。此五屬於他身所有,是修法緣,故名他滿。】

  就是要像前面說的這種真正夠條件的老師,他不但理論認識而且通達空性,這都是見道以上的,才稱得上是「證正法者」。「了知有力能證如是正法眾生」,他了解學的人夠條件,也能夠跟他學,所以要有好的老師,也要有好的弟子,然後這好老師就依照他所證得的法教授給弟子。簡單來說,教授是第一次傳給我們的正確的方法,教誡是耳提面命,不斷策勵我們,這是修行必不可少的,這樣教法就能夠傳下來。第五有他具悲愍,要修行就不能把時間用在忙世間的事情上,如果還要去賺錢養活自己,這樣不行。所以要修行必須有人幫忙,無條件地供給一切,這個就是「有他具悲愍」。這五個條件是外在的,這也是修行必不可少的緣,所以叫「他圓滿」。

【《聲聞地》中所說前四他圓滿者,現在不具。然說正法、法教安住、隨住法轉,尚有隨順堪為具足。】

  《瑜伽師地論.聲聞地》上面說,前面說的「佛降」、「說正法」、「教法住世」、「隨教轉」,現在都不具足了。但是實際上世尊雖然離開了,還有祖師們能夠說正法,能夠如理如量證得,也能夠傳遞,不斷地傳承相續,所以還有隨順的存在。也就是說百分之百的是沒有了,但是相應的還能夠有八成七成。我們依著這樣的外在條件,還是可以照著次第一步一步深入。
  上面這幾個就是暇滿的體性。我們要修行,應該很真實地認識它,了解得越透徹,就越不願意浪費我們現在的生命。要像這樣離開八種無暇,得到十種圓滿,的確是非常難的,我們現在得到了,但如果不能用功的話,仍等於沒得到,這個道理後面會一步一步地詳細說明。
  現在再根據《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作簡單的說明。佛出世當然講法,光就佛出世這一點來說就非常殊勝,無始以來我們都曾親身遇過這個境界,只是都輕易地放過了。《本地分》說實際上成佛是要經過無量阿僧祇劫淨除罪障、積聚資糧的,所以佛出世非常不容易。據說佛在世的時候,他經常去的舍衛城,人口有九億,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看見佛,聽見佛講法;三分之一的人聽說過有佛,但沒見過,當然更談不到聽法;另外三分之一的人連佛是誰都不知道。佛經過無量阿僧祇劫才出現,是這麼難遇,卻錯過了。實際上這四個他圓滿現在已經不具足,不過還好的是,因為要跟佛學最重要的是學他所講的法,而這個教法現在還留在世間,這個教法指世俗的正法,就是教量。
  比如說平常我們如果要到沒有去過的地方,需要根據地圖的指導才能夠到達,因此這張地圖對我們就絕端重要;這就像世尊講的世俗的教法,這張佛法的地圖,並不是看了以後靠自己就能走得到,世間的事尚且要有人指導,佛法更需要有人指導,如果有人指導,我們的確可以如實地一步一步走上去。並不是說《大藏經》還在,只要我打開來看就可以。現在各處都有講經法會,請問聽完了經,你能夠照著它去修嗎?如果能照著去修,那才是世尊的世俗正法;如果不能照著它去修,這個就很難講了,不過我們還是很讚歎,多少可以種善根。佛法講任何一件事情都是緣起,所以即使聽後不能照著所講的法一步一步去修行,能夠聽見也是好的,可是這種聽聞能算是教量嗎?我們應該注意這個問題,不能是非混淆。現在是就這個世俗正法還在,叫世俗正法圓滿。
  前面說的「教住」是指勝義正法隨轉圓滿。《瑜伽師地論》說,勝義正法不是講個道理而已,就算有了教量,它就像一張畫得絲毫不錯的地圖,如果你照著它去走,一定能夠達到你要去的地方,但是這個不是勝義正法,要親自現證的才是。我們現在念阿彌陀佛,念到一心不亂,這算不算呢?不算!真正的勝義正法,無論小乘或大乘都是見道以上。小乘的見道是初果,即預流果;大乘是初地菩薩。我們漢地圓教的判法不太一樣,總之至少是真正地見到空性,到了見道以上才是勝義正法。以上就是世俗正法跟勝義正法的簡單說明。這裡所謂「教住」的特點,是初地的菩薩能夠還在世間,而不是只有這個法還在,那是何等的殊勝!
  「法住隨轉」有一個特點,就是「世俗正法猶住未滅,勝義正法為印未斷」。「世俗正法猶住未滅」就是正確的理論還安住在世間,沒有消滅;「勝義正法為印未斷」就是還有人能夠親自現證,而且這種人還在世間。「未斷」就是他還能夠把它繼續傳下去。這至少要具足幾個條件:要有具足教、證二量的老師,也要有具相的弟子能夠接受這個法,而老師也能夠傳給他,當然還要有修行的環境和外面的護持。所以真正說起來,必須要有能夠步步依著教量如法行持走上去的正法僧團住世才是。儘管現在多多少少還有一些修行人,但是很難說有具足十圓滿的。以上是總說八無暇及十圓滿。
  最近我又聽到一個新的名詞叫第九無暇。八無暇是指三惡道、長壽天這些根本沒有因緣學習佛法,或雖然生到人道當中,但根不具這一類的眾生。而現在有一類人他也生在人道當中,也遇見了佛法,當然既不是三惡道,也不是長壽天,也有信處,接觸了佛法也信佛法,但是卻沒有辦法修行佛法,這個就叫第九無暇。特別是指現在這個時代,我們放眼看去,很多人狀態就是這樣。所以我常常很慚愧,覺得自己就在第九無暇當中,你不能說我不相信佛法,但是我能如法地一步一步深入嗎?非常慚愧!這就是我們對現世的物質過分追求,被這個綁住了。
  為什麼我常常說科學有它的過患,科學的確帶給人類相當大的貢獻,也很迷人,正因為它迷人,所以大家一股勁兒向這裡邊追求,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得到唯一可以修行的暇滿人身就被它忙掉了,你仔細去看看就是這樣。我們專門修行的人,必定要了解這個特點而去防範它。《了凡四訓》引用兩句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天作孽我們還可以改變,因為我們了解佛法,業是自己造的,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改善;但是如果我們不好好努力的話,就沒有什麼可以救的了。但願在座的每位同學常常策勵自己,這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原則,若能夠好好提起來的話,才對得起自己宿生所種的善根,也對得起佛菩薩及歷代的祖師、傳承師長給我們最好的教誡和加持。

【第二思惟暇滿利大者,為欲引發畢竟樂故,若未清淨修習正法,僅為命存以來引樂除苦而劬勞者,旁生亦有,故雖生善趣,等同旁生。】

  既已了解暇滿的特徵,要多思惟它的好處。「大」有二種:一種是相對的大,譬如小孩、大人,那是相對的。這裡講的利大,並不是指相對的,可以說是絕對的。因為世間所忙的,都是沒有利益的,真正的利益是學習佛法。比起世間一般的人來說,修行的利益可以說是大的。實際上世間一般人所追求的根本不是利益,都是騙人的,唯有佛法才是真實的,所以那個大不是相對的,而是絕對的,也就是說唯一的。真正要想得到真實的利益,學佛是唯一的路,而必須要得到暇滿人身,才能去修學佛法。
  我們想要得到的畢竟快樂和世間的快樂不一樣,世間的快樂是虛假的,得到時或許覺得快樂,但很快地痛苦也來了。譬如吃東西,大家都吃得很快樂,但吃下去以後,就不堪聞、不堪看,後面有很多過患。畢竟樂就沒有這種問題,而這是必須透過修行清淨的正法才能獲得。要修行清淨的正法,必須藉著暇滿的人身。假定沒有如法去修習正法,只追求現世的安樂,就和畜生沒什麼差別。我們不能修是因為忙著解決眼前的痛苦,追求短暫的快樂,也就是只為現世。如果只忙現世的話,旁生(就是畜生)也是這樣啊!
  世間人都講人是萬物之靈,到底靈在哪裡?如果不了解佛法,的確會覺得人遠超過畜生,因為我們的享受遠比畜生高。從這個角度看,好像比畜生好,實際上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未必如此。請問我們現在為了吃的、穿的、住的、行的,要花多少努力、多少代價?畜生隨便跑到哪裏,有得吃就吃,吃飽了躺下來就睡,醒過來了就玩。你花那麼大的代價,牠什麼代價都不要,生命結束時兩腳一伸,大家都一樣輪迴六道,你說哪一個划得來呢?所以從世間的眼光去看,當然人比畜生強,但是以佛法的眼光來看,如果我們不了解佛法,不策勵自己不要被眼前的五欲所迷的話,雖然生到善趣卻「等同旁生」,和畜生一樣,甚至還不如畜生。

【《弟子書》云:「猶如象兒為貪著,深阱邊生數口草,欲得無成墮險阬,願現世樂亦如是。」】

  《弟子書》上面講的,大象到處去吃草,而草的旁邊有很深的陷阱,由於貪著井邊那幾口草,跑去吃,結果就掉下去。這個比喻我們得到人身以後,如果不好好修行,貪著有限的現世樂,這個現世樂比起畢竟樂,就像是井邊的那幾口草一樣,是很少的,而貪著的結果就掉入「險阬」--好一點來說,仍舊在生死輪迴當中,壞一點就是墮落三惡道。

【總之修行如是正法,特若修行大乘道者,任隨一身不為完具,須得如前所說之身。如《弟子書》云:「善逝道依將成導眾生,廣大心力人所獲得者,此道非天龍得非非天,妙翅持明似人腹行得。」】

  真正要修行,這裡引導我們的是修圓滿的正法,特別指大乘道。當然修道是人身就可以了,但是僅得人身並不完全具足修道的條件,要像前面所說的,具足十圓滿的人身才行,這個後面還有仔細地說明。
  道有兩種:一種是解脫道,一種是大菩提道。現在我們修的是大菩提道(善逝道),這是要成佛的,不是單單求自己解脫而已。修大乘道必須要有一個憑藉,換句話說,修大乘道所依的,在岡波巴大師的道次第上說,修道所依的就是暇滿人身。而所修習的是什麼內涵呢?「將成導眾生」,準備引導一切眾生究竟離苦得樂,這個就是大乘道人發的心、修的行。這個是廣大心力的人所獲得的,前面告訴我們為利益有情願成佛,這是何等廣大的心願!想要救一切眾生,但是自己沒有能力,只有成佛;為了成佛,所以淨除種種罪障,積集種種資糧,才能得到這個暇滿人身。得到以後當然要修行,修習佛道除了暇滿人身以外,其他身都不可能。
  文中提到的這些通常我們稱為天龍八部。天人福報比我們大,很快樂,但不能修行;「龍」有很大的神力,但也不能修行;「非天」這裡指修羅;「妙翅」就是金翅鳥,通常稱為「迦樓羅」;「持明」應該是乾闥婆;「似人」又叫「人非人」,就是緊那羅;「腹行」稱為摩候羅伽,就是大蟒蛇。除了以上七種,另外還有一種就是「夜叉」。實際上這些都是擁護佛法的,他們雖然可以護法,但是不能修行。三界之內,三惡道當然不能修行;其他的這些算起來都能護法,在世間人看起來好像都比我們人強,實際上他們也不能修行。看到這裡,要好好珍惜我們得到的暇滿人身!

【《入胎經》亦云:「雖生人中,亦具如是無邊眾苦,然是勝處,經俱胝劫亦難獲得。諸天臨沒時,諸餘天云:願汝生於安樂趣中,其樂趣者即是人趣。」諸天亦於此身為願處故。】

  人是這麼可貴,雖然還是有無邊的痛苦,但仍屬於殊勝處,經過俱胝劫也很難獲得,俱胝劫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大家看了《前世今生》,往往產生一個誤解,覺得人身好像不難獲得嘛!實際上這是一個絕大的錯誤。為了這件事情,我特別進一步請他們去問那位催眠的醫生,結果發現事實上催眠的人當中,有很多人被催出來他們的前生是畜生。不過因為現在一般科學界根本不接受這種事實,所以他對前世是畜生的事實就不登出來,如此而已。
  再仔細去看,這世上單單人就有幾十億,其中學習佛法的人很少。這本書裡,那些人雖然得到人身,請問有幾個信佛法的?根本找不到,「佛法」他們從沒聽過。所以我們要了解:暇滿人身的確是非常難得的。為什麼暇身這麼重要?因為它有特別的好處。我們總以為天上比較好,天人的看法卻不一樣,天上的人快死的時候,其他天人都祝願他:「希望你生到安樂趣當中。」也就是希望他投生到更好的地方。哪裏是更好的地方?人道。我們總覺得三界之內天道最高,實際上在天人眼中人最好,這有一個原因,因為即使生在天上,也永遠無法真正跳出生死輪迴,痛苦永遠跟隨,唯一的機會是得到人身努力修行才可以解脫。

【又有欲天,昔人世時,由其修道習氣深厚,堪為新證見諦之身,然上界身,則定無新得聖道者。如前所說,欲天亦多成無暇處。故於最初修道之身,人為第一。】

  欲界天就是從四天王天到他化自在天這六天,之所以稱為欲界是因為他們還受欲樂。色界以上都在定中,定樂並不是欲樂,欲界所享的才是欲樂,欲樂當中最重的就是男女、飲食之樂。在欲界天人中唯一可以修行的是,當他在人世的時候修道的習氣非常強,可能因為迴向稍微差了一點而生到天上,但因為他的修行習氣很強,會繼續修行,所以雖然在天上還可以見諦--就是能夠繼續修道而證道。除此之外,在上面的色界跟無色界是絕不可能新得聖道的;除非是前面說的,已經修道成就的聖者,凡夫到那裡是不可能修行成就的。因此長壽天、欲界天都是無暇處,根本沒辦法修行。
  再說,什麼是修道習氣深厚?這也可以自己檢查一下。我們常常很慶幸自己得到了人身,能夠在末法時代,還有機會學習到這樣的法,尤其坐在這裡討論的時候會有這種感覺。現在靜下來想一想:這種感覺是怎麼來的?是由於翻開課本面對師友討論的時候生起的,還是內心當中習氣生起的?我們平常的習氣是什麼?可以自己想一想:在沒什麼事情做,或心情好的時候,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修道的習氣很強,即使生到天上這麼快樂的地方,心中也只有一件事--修道。這就是「修行習氣強」的內涵,可以自己檢查一下。
  平常下課後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去和人家開開玩笑,或說一句閒話,這就是一種習氣。或者不妨這樣說吧!如果今天我們不是在上課,而是到好朋友家裡,面對著電視,大家嘻嘻哈哈,那時候你會是什麼狀態?其實從這裡就看得出,要到什麼情況之下才是修道習氣,像我們現在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哪有機會生天?就算生了天也絕沒有機會修行。
  所以剛剛發心要修行的身,以人身為第一,這個非常重要。在《優婆塞戒經》中特別提到人身有三種無比珍貴的特質--勇健、念心、行淨。我們要修道,但是都陷在自己強盛的業習氣之流當中跟著轉,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儘管理論上了解了一點佛法,知道不要貪、瞋、癡,可是一旦我們所喜好的境界現起的時候還是擋不住,一點用場都沒有。所以要有勇悍的心,真正在資糧位當中,精進是最重要的。精進就是在修斷二法當中,以非常強悍的心去斷惡法、修善法;這不單是指做起事情來很賣力,現在做壞事的人都很賣力,這不是精進;或者聊天聊到晚上熄燈了還不停,這也絕對不是精進。以上是勇的特點。
  「健」是很強悍的心,下定決心要對治自己的毛病。有很多同學很聰明,但是用錯了,把聰明拿來文過飾非。我以前也犯這毛病,現在回想起來真痛心,因此對這類同學我覺得最可惜,有時候我也最痛恨聰明而專門為自己飾非的人,所以我常常警誡自己,也提醒大家。歷史上有個商紂,這個人「資辯捷疾,材力過人」,腦筋動得很快,身體又好,「智足以飾非,言足以拒諫」。他腦筋好到什麼程度呢?他會把自己的種種錯誤掩飾得非常好,人家勸他,他總有道理,誰也辯不過他。修行的時候,我們要勇健的是勇於改過、勇於增上,千萬不要把這勇力用在文過飾非上,這一點是我們應該很注意很努力的。真正能夠看清這一點,願意一步一步改善,就有機會走上去。
  念心是修行必不可少的條件,我們不行是因為太散亂。但是就算修定到了色界、無色界,如果以前沒有修行,在定當中也不能修行,所以要有思惟決擇的能力。思惟決擇之後要堅持下去,不被外境所轉,這要念力,這個只有人才行。還有行淨,這個淨就是能辨別善惡,去惡從善。這三個條件都具足,才能把我們無始以來所積累的惡習改掉。
  有一個例子願意提供各位作參考,這件事情距離現在已經很多年了。有一位朋友,他聽見了佛法以後覺得真好,他也想修行,不過認為想修行至少要先安頓自己,所以他就打算:「我先賺一點錢,放在銀行裏生利息,吃穿無愁,就可以修行了。」其實很多人都持這種論調。這是在家人,反觀我們出家人也是一樣--我要修行了,所以趕快去建個茅蓬,有了茅蓬,就可以好好坐禪或者念佛修行。當年我也有這樣的念頭,我的老師告訴我:「錯了,放下!世俗的人如果要修行,千萬不要賺錢,出家人則千萬不要造茅蓬,無論你在哪裡,最好的就是隨處而安。當然你要找個好環境。」當時我不太懂,後來慢慢體會到這一點。
  就世間的人來說,認為賺了幾百萬放在銀行就可安心修行。不檢查會以為這個很有道理,檢查之後會發現,貪心是永無滿足的,現在貪心還沒有強盛地被引發,等到在商場中打了很大的滾之後,會引發比現在更強烈的貪欲。你以為自己抑制得住,其實它就像火一樣,一點點小火苗的時候,你不把它撲滅,覺得沒關係讓它燒得旺一點再來救,有這樣的事情嗎?所以我自己最痛苦的經驗就是這樣。當年我的師長告訴我之後,我也去勸旁人,可是沒有反省自己,一直等到自己繞了幾十年圈子以後,回過頭來才看見自己這毛病。三毒是這麼地厲害!所以為什麼修行過程當中,必須要有好的環境,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師、法、友,必須有過來人當頭一指讓你認識,這是非常重要的特點。

【此復俱盧洲人,不堪為諸律儀所依,故讚三洲之身,其中尤以瞻部洲身,為所稱歎。】

  北俱盧洲到底在哪裏,現在有很多人一定要去考查,原則上不需要去忙這些事情。總之,那兒的人生活太好了所以沒辦法修行,因為真正要修行一定要有苦的感覺,要有這種念心策勵才行。有些人生活無憂無慮,他覺得這樣也蠻好!要他修行就很難、很難。四洲當中北俱盧洲根本不行,因為不堪為律儀所依,律儀就是指戒。在家五戒如果仔細分辨的話,不能說它不是戒,但是也不能說它是出家修行的戒。這裡講的律儀特別是指出家修「戒定慧」的戒,換句話說:修行必須要這個。我們對境的時候要能分辨是非,之後更要能從善去惡,去掉「非」的,增長「是」的,這個才是戒的特點、修行的根本。而北俱盧洲的眾生,不具足這個條件,所以宗大師讚歎三洲之身,其中又以南瞻部洲身為最好。

【是故應當作是思惟:我今獲得如是妙身,何故令其空無果利?我若令此空無利者,更有何事較此自欺,較此愚蒙,而為重大?】

  我們應該這樣去思惟:我現在得到了這樣珍貴、殊勝之身,怎麼可以讓它白過呢!實際上假定我們條件夠了,看見這個就會很警惕,萬一條件不夠,後面還有說明。光是空空地過去已經非常可惜,實際上在空過的同時,又造了很多的惡業,這才是最可惜的事情。假定我現在讓它平白地過去,沒有得到真實利益的話,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樣更自欺更愚癡的呢!
  最嚴重的錯誤就是自欺,世間人往往很計較人我是非,覺得別人傷害我、罵我,其實以佛法來說,人家是害不了我們的。記得我剛出家的時候,也有過大家談是非的情況,我覺得被誤會了,想要辯白。我的依止阿闍黎就說:「你忙這個幹什麼?你以為人家傷得了你呀?人家根本沒辦法傷你,真正傷你的是你自己,你管別人幹什麼?」我心裡一直覺得別人明明嘀咕我,為什麼不管別人呢?當時不懂,現在想想,我們來學佛,是不是應該信佛?佛告訴我們業感緣起,一切都是業所感的,而是業自己造的嘛!所以如果真正了解了「業」的法則,我們自然不願意浪費時間,一定會善巧地利用這個暇滿人身來改善自己的生命。條件好的人聽見這些話已經夠清楚了,萬一還不明白,後面還會詳細地說明業果的道理,使我們能夠有更好的策勵。

【曾數馳奔諸惡趣等無暇險處,一次得脫,此若空耗仍還彼處者,我似無心,如被明咒之所蒙蔽。由此等門應數數修。】

  「數」是數數、恆常相續。如果恆常生於惡趣當中,那一定沒有機會修行,但就算在善趣也多半無暇修行,雖然看起來好像蠻好,實際上還是很危險。也就是說在六道之中,除非你得到暇滿的人身努力地增上,否則雖然不是惡趣也是險處,遲早一定會掉下去的。今生好不容易得以脫離惡趣,如果還不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修行,而讓它白白耗費,又回到原來無暇之處的話,簡直像木頭一樣!實際上比木頭還不如,木頭是無心,我們有心居然不能增上,難道是被咒蒙蔽了?這才是我們應該好好思惟的,這裡所說的「修」就是思惟修。平常我們一天到晚動腦筋,動的都是跟無明相應的人我是非,這是不應該的,我們應該思惟上面這些道理。

【如聖勇云:「得何能下種,度生死彼岸,妙菩提勝種,勝於如意珠,功德流諸人,誰令此無果。」】

  大祖師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得到了一個好機會,能夠下一顆最好的種子,將來能夠成就無上菩提,不但自己度脫生死,而且幫助一切人度脫,得到這樣的機會,遠遠勝過得到一顆如意寶珠。有了如意寶珠,雖然要什麼就有什麼,但是兩腳一伸死了以後照樣輪迴;得到暇滿人身卻可以跳出生死輪迴,成就無上菩提,最後樣樣可以得到。所以這個暇滿人身如果能好好利用,功德是很大的,可以自利利人,誰願意平白放過呢!

【《入行論》亦云:「得如是暇已,我若不修善,無餘欺過此,亦無過此愚。若我解是義,愚故仍退屈,至臨命終時,當起大憂惱。」
  《入行論》是一本非常精采的論,在《菩提道次第廣論》中引證最多的就是這本書,作者寂天菩薩是性宗傳承當中最重要的祖師之一。《入行論》也說得到這樣的暇滿人身,如果自己不好好地修習善淨之業的話,沒有比這個更嚴重的自欺,也沒有比這個更愚癡的了。如果了解了道理,但是因為愚癡,覺得自己不行而不做,到臨終的時候就會後悔了。這個愚癡不是腦筋笨喔!在座諸位腦筋都遠比我好,但是這是伶俐、聰明,不一定真的能與佛法相應。能與佛法相應的是智慧,要能看得深遠,這才是我們要的。
  我們現在都是忙世間的事情,我也願意告訴大家我以前犯的最大的毛病。當年我的師長策勵我,可是我心裡老覺得:「法師!你的話沒錯,可是我是凡夫啊!」有時候他不理我,有時候會輕輕地說一句,意思就是你這個下流胚!我曉得他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心裡還是不服氣,現在想起來真是個下流胚。所以但願各位同學不要說:「我不行呀!」你現在不行,什麼時候行?要反過來說:「即使我做不到,我也一定要努力。」當我心裡有這樣的策勵時,即使失敗了,慢慢地會一次比一次好。譬如你第一次失敗了,第二次再提起來也許要三個月,但如果你能夠有無論如何絕不投降的決心,下一次也許只要兩個月乃至於兩天,甚至你剛說完心裡就追悔,加上不斷地祈求,日後再對境你就擋得住了。所以對自己最有害的就是自寬自縱;不但佛法如此,世間法也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個特點我們應該知道。

【若難忍獄火,常燒我身者,粗猛惡作火,定當燒我心。】

  地獄裡非常可怕的火來燒我的身體之時,內心當中追悔的火也一定會燒我的心,身心都是憂惱。「惡作」就是厭惡、追悔所作的業,以上是對這一偈的文字解釋。進一步來說,現在之所以不能修行,就是因為心裡面有粗猛的煩惱火,一天到晚在這個上頭,將來一定墮落到地獄當中猛火燒身,身心兩者是完全相應的,這一點可以推想而知。
  我們現在覺得自己做不到就輕易放過,要知道若不好好利用這個暇滿的人身,將來掉入地獄就來不及了。那時候身是無比痛苦,心裡也是無比悔恨,所以必須趁現在不斷地思惟人生的真相--苦諦,否則等到吃到苦頭就來不及了。一想到將來墮落受這麼大的痛苦,就會拚命努力修行了。因此趁眼前身體還強健、腦筋還很好之時,努力去種正確的因,這是修行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

【難得利益地,由何偶獲得,若我如有知,仍被引入獄,如受咒所蒙,我於此無心,何蒙我未知,我心有何物。】

  這都是不斷策勵自己的話,平常要有強大的心力去修行,萬一心力提不起來的時候,拿這幾句話多唸幾遍,想一想:這麼難得而又有這樣大利益的暇滿人身,我們居然獲得了!這是我們過去盡了很大的努力修行才得到的,得到這樣的無價之寶,居然平白地浪費掉,你願意嗎?以世間來說,普通一般人辛苦地賺到十萬塊錢,好一點賺到一百萬、一千萬,都會很珍惜,因為花了很多心血。現在我們花了好大的心血才得到的暇滿人身,居然輕易讓它失去,你願意嗎?
  我們現在得到這樣暇滿的人身,如果不好好利用它,還是被惡業引入地獄的話,那就像被咒所蒙蔽(這是印度常有的習慣--被施了咒,人就癡癡呆呆糊塗掉了,像吃了迷幻藥),簡直像無心一樣!自己還覺得腦筋很好、很聰明。這些話我們不要光從文字上面看,要好好去思惟,但願以自己相應的來策勵自己,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敦巴亦謂慬哦瓦云:「憶念已得暇滿人身乎?」慬哦亦於每次修時必誦一遍,《入中論頌》中,「若時自在轉順住,設不於此自任持,墮險成他自在轉,後以何事從彼出。」而為心要,應如是學。】

  敦巴是阿底峽尊者最重要的心子,而慬哦瓦是敦巴尊者的三大弟子之一,他們師弟之間平常的談話就談這些。慬哦瓦每次修行時,一定會把《入中論》的這個偈頌唸一遍,自己的警策心就提起來了。這個偈頌說當我們能自在(就是自己能夠把握得住,想做如理的事情可以做得到)的時候,如果不努力的話,一旦墮落無暇險處,由他自在而轉,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有什麼方法能從輪迴中跳出來呢?這些才是真正最重要的精華,我們要把它放在心上好好去思惟。

【如其觀待畢竟義大,如是觀待現時亦然,謂增上生中,自身受用眷屬圓滿之因,布施持戒及忍辱等,若以此身易能成辦,此諸道理亦應思惟。】

  即使暇滿人身對於要得到究竟成就無上菩提有非常大的利益,但我們往往對現世的利樂放不下,此處就告訴我們,要得到現時的利益,還是要靠這個暇滿人身。我們現在所以做不到,是因為對於現世的利樂放不下。然而現世的利樂,包括自身的受用、眷屬圓滿,這些是從布施、持戒、忍辱等而來的,所以要想得到這些,還是要有暇滿人身才能成辦,這也是我們應該思惟的。不管你要的是眼前的還是究竟的利益,除了修行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了解了這個之後,就知道這個暇滿義大是絕對的,不是相對的。平常我們之所以不能思惟,就是因為愚癡。

【如是觀待若增上生、若決定勝,義大之身,若不晝夜殷勤勵力此二之因,而令失壞,如至寶洲空手而返,後世亦當匱乏安樂,莫得暇身。】

  根據上面所說,不管是從增上生或者決定勝的利益來說,都需要暇滿人身來成辦。增上生就是我們要得到的世間利益,而一般世間的利益是現在好以後不好,或者是現在好以後也還好,但終究會再掉下來,這就不是增上生。增上生的特點是一生比一生好,不會掉下來,一直到成佛。換句話說,就世間而言,物極必反,樂極生悲,到了頂端後一定會回來的。而增上生是不斷地增長向上,到最後成就決定勝,就是能夠達到最究竟圓滿的狀態。這個特點只有佛法裡有,這兩者是互相為因的,要得決定勝需要增上生的生生努力,而要增上生也要有決定勝的宗旨來攝持。要種得到增上生、決定勝的正因,必須依賴這個暇滿人身。暇滿人身有這麼殊勝的利益,現在得到了若不努力造作增上生及決定勝之因,讓它輕輕地消失掉了,就等於我們到寶洲求寶,結果空手而回一樣。這樣來生不但無法增上,也得不到這個暇滿的人身。

【若不得此,眾苦續生,更有何事較此欺誑,應勤思惟。】

  假定得不到暇滿人身,那是因為我們沒有造相應之因,換句話說,所造的都是苦因;感苦果的時候,又繼續集聚苦因,於是就永遠苦下去。有哪一件事情比這個更糟糕的呢?上面所說的道理要努力地思惟。
  甲三曾經告訴我們要修,而且不是少少地修一、兩次。就像一棵嘀噠大樹,專門長出很苦的果實,如果你要把它的果實變成甜的,只用一點糖水是不可能的。又像一潭又髒又臭的水,要令它變成清淨,如果只用兩調羹的清水倒進去,那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如聖勇云:「若眾善富人,由無量劫得,愚故於此身,未略集福藏,彼等趣他世,難忍憂惱室,如商至寶洲,空手返自家,無十善業道,後亦不能得,不得人唯苦,如何能受樂,他欺無過此,無過此大愚。」如是思後,當發極大取心要欲。】

  世俗的富貴人家,是由於過去長時奉行眾善而來的,但這是世間的財富;過去我們造了種種的善淨之業,所集的是法財,所以我們這一生得到了暇滿人身。當然,就世間的眼光來看不一定富,但以暇滿的利益來說,我們是非常富有的。特別是在現在這個時代,有些人認為衡量是不是佛教的標準是必須出家、必須供佛像等等,如果是這樣,假定一個外道也剃了個光頭,換了一套衣服,那他算不算出家呢?甚至有些外道他也出家,而且正受三壇大戒,他也可以買一套藏經來供養,也可以供奉很莊嚴的佛像,這也能算是三寶嗎?這是多麼糟糕的事!不要說沒有修證,連正確的理路是什麼都不清楚。所以我們應該何等地珍惜這個暇滿的人身!應該更努力地藉重它繼續增上,但是我們卻停在這裡,為什麼?愚癡!
  得到了這個暇滿人身,由於愚癡而沒有再繼續積集善淨之業,實際上這還有個原因:雖然我們多少種了一點善根,可是實際上無量劫以來所集的業中,染業一定比淨業多。就等流習氣來說,染污的等流習氣也一定遠比善淨的強,所以我們要很努力地策勵自己才能增上。假定今生不努力,下一生去的地方就很糟糕了,通常只有苦,只會讓我們憂惱。就像這裡的比喻,求寶的商人到了寶洲什麼都沒有取得。如果現在不努力的話,以後也不會得到暇滿人身,因為這都是相續的。
  我們可以在很多小事情上衡量一下自己,我舉個例子,希望各位同學自己在內心上反省觀察,這是很重要的。例如我們平常都有個人所歡喜、所習慣的事物,對我現在來說,好像世間的東西很難找到我歡喜的,勉強找一個吧,譬如看電視、看小說、看報紙,我以前也歡喜看這些,但是同時也覺得我需要放掉這些,努力做一點正經的事情。正經的事情做起來蠻辛苦的,只是由於有策勵的力量所以多少能做一點,可是那些欲樂的事情不要策勵就會做,這個情況持續了很多年。
  現在如果你有因緣又遇見自己所歡喜的電視或小說,那麼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今天不要再看了,我要做一點正經事情!」所以你沒把電視打開,雖然心裡會癢癢的,但你能堅持不看。還有一種可能,你會說「看看好不好看再說!」或者是有其他的理由,告訴自己:「看一下再關掉,反正時間還早。」然後你就把電視機打開來看了。諸位有沒有過這種經驗?請問:你沒有打開來看容易擋得住,還是打開來看以後容易擋得住?大家共同的答案是:沒有打開。所以改任何習氣必須是一開頭就抑制住它。可是我們平常的習慣,總會找個藉口說:「反正時間還早,我稍微看一下。」實際上不看還好,一看就完了。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非常強。大家不要只把這個看成一個例子,必須在內心當中策勵自己。
  除了自己有這種意志力以外,旁邊的同行也非常重要,所以在同行中不要開玩笑。兩個人在一起可能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大家平常習慣開玩笑;還有一種是,我們都不是聖賢,但是都有心想學,正因為是凡夫,所以平常見面不要開玩笑,而是互相策勵。也許有人會說:「你何必假惺惺裝出這付模樣,你有什麼我都知道,我有什麼你也知道!」你可以這樣說,但還有一種方式是你可以說:「正因為我們都是凡夫,所以願意互相策勵。」如果心裡常常覺得要互相策勵,一見面這個心自然就起來了。
  反之,如果不這樣,在其他人面前雖然裝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兩個人一見了面,覺得也不必假惺惺,誰也不要騙誰,於是就一起做壞事。大家想想,在我們的周圍有沒有這個現象?有!現在諸位來這裡是希望學聖賢的,你願意採取哪一種?這是很現實的問題。我一個人也許擋不住,可是大家都有這個共識,在一起時不開玩笑,寧願一本正經地互相策勵,於是兩個人都做到了。真正的聖賢都把這些輕鬆話看成毫無價值,而且非常嚴格地去禁止,這一點是我們要知道的。
  上面是從我們現實生活當中,提出一個非常實在的問題來告訴大家,希望得到了人身要好好地策勵,如果不能策勵自己,那以後只有苦。現在沒有努力種善因,淨除惡業,還以為將來能夠得到快樂,這種想法是自欺,沒有比這個更大的過患,也沒有比這個更大的愚癡了。這樣思惟觀察以後,會策發我們一定要取心要的心,而不是做無意義的事情,而且這個推動的力量會非常強大。「欲」就是一種推動的力量。

【如《入行論》云:「與此工價已,令今作我利,於此無恩利,不應與一切。」又云:「由依人身筏,當度大苦流,此筏後難得,愚莫時中眠。」】

  平常我們請一個工人,給了他很多工錢,他要為我們做工;假定這個工人沒有為我們做任何事的話,就不應該給他工錢。同樣的道理,得到了這個暇滿人身,應該為自己謀求很大的利益才對,因為這是我們過去花了很大的努力,修種種的善因才得到的,若不好好努力的話,前面所付的代價豈不是白白地浪費了。
  我們在生死大苦海中,要想超脫出來必須依靠人身。人身就像能渡過苦海的船筏一樣,如果不努力的話,以後是很難再得到的,所以千萬不要被愚癡所使,而白白地把它浪費掉。這裡的「眠」有兩個意義,一個指睡覺而言;另外一個是指癡癡呆呆、是非不辨,以世間的標準來說,就是做白日夢,以佛法的標準來說,假定不能如法地依戒淨化自己,就等於在睡覺。
  大家常常會有這種感覺:我想努力,但是就是不得力!是有這個可能。如果自己的罪障很重的話,的確不容易得力,但是即使如此,如果自己真正肯努力的話還是有希望。我們都曾聽說過這種例子,前一陣子談過有一位曬蠟燭的法師,他是那麼笨的人都還可以有成就,我們還不至於那麼笨吧!但問題出在哪裡呢?自暴自棄,事情還沒有做,心裡就覺得我不行。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內心,要戰勝煩惱強敵必須要靠內心的力量。現在仗還沒有打,你已經準備逃走了,這個仗怎麼打呢?我常舉一個比喻:如果你背著敵人作戰,那只有死路一條;因為你完全看不見敵人,敵人看你卻清清楚楚,你永遠只有挨打的份。反之,如果你面對敵人,就有機會把他打倒,也有機會逃避他的攻擊。你願意採取哪一種?這是在說明我們內心的態度。所以平常要儘量策勵自己:「我一定要做到!」如果不斷地這樣策勵自己的話,內心就會堅強起來。
  除了我們自己以外,同學之間也都要以這樣的心情互相策勵。即使是年紀比較小一點的沙彌,我也常常勸他們儘量少開玩笑。不要以為開開玩笑無傷大雅,實際上世間造惡有兩種:一種是極大的惡業,譬如殺人放火,這是非常可怕的業,不要說我們修行人不會去造,就是世間人也不容易造;還有一種罪,看起來好像無關緊要,但是我們很容易造,譬如開玩笑好像無關緊要,但是養成習慣以後,你就提不起來了。所以我們要從這種小地方注意起,並策勵自己一定要做到。

【又如博朵瓦《喻法》中云:「蟲禮、騎野馬,藏魚、梅烏食。」應如是思,發起攝取心要欲樂。】

  下面都是祖師所說的比喻,橫說豎說,無非是希望我們無論遇到任何因緣,都要策勵自己珍惜暇滿努力修行!「蟲禮」的比喻是這樣的:蟲平常都是在地底下的,偶然間花了好長的時間和好大的力氣才從地底爬出來,而當它爬出來的時候,竟然有機會遇見三寶,還會禮敬三寶!這是比喻我們長時墮落在三塗之中,很偶然才得到一次人身,得到人身又能夠接近三寶,那是應該何等地珍惜啊!
  「騎野馬」,是說有一個瘸子也就是跛腳的人,一般跛腳的人根本不能騎馬,連走路都不方便。西藏都是高山,有一天他站在高處看到一匹野馬狂奔而來,他很害怕,一不小心就跌下來,結果剛好抓到野馬的馬鬃,他就跨在這匹馬的背上,居然騎上了這匹狂奔的馬,這在平常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歡喜得不得了,這是在比喻暇滿人身是非常難得的。
  下面是「藏魚」的喻,在台灣,魚並不難得,但西藏都是高山,魚就很難得了,所以得到魚會非常珍惜。有一個藏人得到了一些魚,他很高興地拼命吃,已經吃飽了還繼續吃,最後吃下去的魚就漲到喉嚨口,很難過,他就把脖子用繩子綁住,不讓它吐出來。有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因為太難得了,吐出來多可惜。這說明我們也應該珍惜這麼難得的暇滿人身。
  「梅烏」就是西藏人吃的糌粑。糌粑是用酥油和的,糌粑和酥油在西藏都非常好,又香又好吃,平常一般人不大容易吃得到。有一位母親給了她的小孩一把梅烏,這個小孩很貪心,接過來放到後面,伸手再向母親要,沒想到後面來了一條狗,把他藏在後面的糌粑吃掉了,於是他傷心得放聲大哭。這是比喻我們非常難得、珍貴的人身,如果不好好利用,有一天消失掉了,後悔就來不及了。我們應該依照前面所說的去思惟,策發起不願意浪費寶貴的暇滿人身,一定要好好努力修行的心。
  總而言之,聽了這些道理以後,首先要經過討論及思辯,把它的內涵弄清楚,下一步就要去思惟。如果只是聽過而不思惟,不一定有好處。思惟之後,對這個道理會增長絕大的信心,將來因緣成熟,夠條件修行的時候,就曉得要怎麼做。但我們常常會有一種情況,我自己也是這樣,經常對自己的善知識的教誡,聽過了就丟在一邊,尤其是如果師長加緊一點地策勵,心裡就會想:「你講的話是很對啊!可是這是聖人的境界,我是個凡夫啊!」這種心情等於是仗還沒打就已經準備逃了。實際上正因為我們是凡夫,所以才更要努力,只要真正地努力,一定會有效果。
  不妨再講個我失敗的經驗:出家之前,從來沒注意到自己對飲食會很在意;因為一般世俗人平常家裡都會有零食,要吃就吃,很容易獲得,所以從來也沒感覺什麼。出家以後覺得要持戒,而戒律規定出家人一天只能吃兩餐,零食也不能吃,所以雖然有東西在面前也不能吃。結果慢慢不知不覺中,心裡面對食物就會比較好壞、多少,貪心很強烈。我想諸位自己如果觀察一下,都能體會到這一點。以前認為應該只有山珍海味才會令人起貪吃的心,平常的東西應該是沒什麼好貪的;可是等到這個境界現起的時候,自己對眼前的東西就是會很貪著、很放不下。所以出家之後才發現,怎麼嘴巴這麼饞啊!後來有人告訴我要怎麼對治這個貪吃的習氣,可是我怎麼做都沒效,就是拿它沒辦法,後來因為學了《廣論》以後,才知道要怎麼去思惟。這是我自己親身體驗到的一個很有趣的經驗。
  現在我們因為經濟富裕、受用具足,幾乎要什麼有什麼。三十年以前我剛出家的時候,一般飲食都還可以飽足,但是富裕還談不到,所以要得到好一點的東西不容易。那時候的水果只有土產,如香蕉、木瓜、橘子,至於其他的蘋果、梨子、桃子等都不大可能有。特別是桃子當中有一種「水蜜桃」,在江浙一帶是非常有名的,我將近二十歲就離開故鄉,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種桃子。後來卻在洛杉磯又看到了,一嚐那味道實在是美不可言,所以不知不覺中,它對我就產生一種很強的繫縛力量,緊緊地綁住我的心。那時候我正在學《廣論》,覺得這樣不對,就叫自己不要去貪著,可是偏偏怎麼放也放不下。後來我就依照《廣論》所說的方法去思惟,頭兩天沒什麼效果,但是我沒放棄,繼續做。怎麼做呢?其實這辦法不足為取,這必須有老師指導。我只是要告訴大家,像我這樣笨的人,拿著書本,也沒有人指導,但真正肯去思惟都有效果,何況是有老師的引導和正確的方法,一定有效。
  有一天吃過了飯,我想吃飽了應該比較能擋得住,所以就把洗好的水蜜桃,拿幾個放在面前,然後看著它,不斷地想:「這東西害我、這東西害我!」因為在這個境界當中,比較容易體會到內心被它綁住的相狀。思惟之後,內心當中就感覺到對這個東西深惡痛絕。如果平常,我一定很珍惜它,假定有客人來,我一定想辦法把它藏起來,不要讓客人吃掉,就會有這麼奇怪的心理。那一天這個覺受生起來以後,我感覺無法忍受這個東西放在我面前,就把這幾個水蜜桃拿出去打爛,丟在地上給螞蟻吃,回來心裡一點也不後悔。我只是隨便舉自己做過的諸如此類的事,如果你們真去做,確定會產生效果。我很高興自己做到了,可是第二次吃的時候,一拿起水蜜桃,又大吃特吃,我就想:「唉!上次怎麼把那些水蜜桃丟掉了,真可惜!」幸好已經把它們打爛丟給螞蟻吃了,否則我說不定會把它們撿回來。那個時候我就體會到《廣論》告訴我們,要改變嘀噠大樹,一滴兩滴的糖水是沒有用的,必須持續不斷地努力。
  又比如修念死,本來也不會念,看了《廣論》以後,我就試著去念。剛開始的時候,橫念豎念,還是不會念。但我絕不放棄,不斷地去想,想不出什麼道理來,就暫時放掉,下次再來。有一天我再翻開《廣論》,並沒有翻到念死,只坐在那裡想,那「死念」就起來了。實際上我曉得是因為之前已經經過蠻長一段時間的努力,就像我們走路一樣,譬如你應該走十里路,已經走九里半,快要到了,只是你之前沒有去過,不曉得那個地方的情形,所以說不定你再跨出去一步就到了。那一天我才剛剛開始想,這個死念就起來了。當時我不懂,假如了解的話,認真去思惟,效果就很大了。當「死」念起來的時候,我不想翻書,怕死的心非常強烈,我趕快把書放下,跑到佛堂拼命拜佛、念佛。這樣的心情一直維持了好幾天,心裡好高興。
  幾天內只要那個念頭一起來,內心就非常警惕。睡覺之前如果忘記了,就呼嚕呼嚕地睡,睡到天快亮的時候,一想到會馬上起來。如果睡前想到這個念頭,就睡不安穩。而且這種心很容易起來,平常做事的時候雖然這個心沒有生起,可是這個力量很強盛,稍微提一下它就起來了。在我周圍很少有這種經驗的人。後來有一次,我遇見一位在家居士,偶然跟他談起這個經驗,因為那時候也偶爾會跟人家介紹《廣論》,又因為體會到這個念死的心,很高興,於是就跟他講。他說:「法師!你這個經驗我也有過一次。」然後他就敘述他的經驗。那位居士家裡很富裕,他宿生是個修行人,但因為其他因緣不具足,雖然得到了念死的覺受,卻讓它消失掉了。他那個覺受持續了三個月,但因為那時候他才剛剛接觸佛法,還不懂,實在無法忍受,不曉得怎麼辦是好,因為沒有其他的助緣,最後這覺受就消失了。一直到我在洛杉磯跟他談起這個經驗,他才恍然,原來佛法中說的「念死」是這樣的,他也只是粗枝大葉地想一想而已。
  這就說明一個特點,只要我們真正能夠鍥而不捨地去做,確定有它的效應。如果你條件夠的話,像《廣論》這樣的書,它真的就是一個教授;如果條件不夠的話,的確還需要師長的指導。或者等你稍微有一點經驗之後,再回過頭來看會發現《廣論》上所講的,都是非常實在的。
  前面已講了第一部分什麼是暇滿,和第二部分思惟暇滿義大,現在第三部分是思惟暇滿難得。了解這三點以後,我們就會非常珍惜!

【第三思惟極難得者,如是暇身如《事教》中說:「從惡趣死復生彼者,如大地土;從彼死沒生善趣者,如爪上塵。從二善趣死生惡趣者,如大地土;從彼沒已生善趣者,如爪上塵。」故從善趣惡趣二俱難得。】

  《事教》通常指的是戒經,就是經、律、論之中的律。戒經告訴我們,從惡道中死了以後繼續生到惡道的,像大地土那麼多,能夠離開惡道生到善道的,就像爪上的一點點灰塵,爪上的灰塵與大地簡直不能比。同樣地,從善趣死了以後墮落到惡道的像大地土那麼多,能夠繼續保持在善趣的像爪上的灰塵那麼少,所以不管從惡道或從善道死沒,要生善趣都是非常困難的。

【若作是念,彼由何故如是難得。如《四百頌》云:「諸人多受行,非殊勝善品,是故諸異生,多定往惡趣。」謂善趣人等,亦多受行十不善等,非勝妙品,由是亦多往惡趣故。】

  或許有人會問:有這麼難嗎?為什麼會這樣難呢?如《四百頌》所說,一般人身心所受、所行,也就是我們內心所想的,及身、口的行為,包括外面聽來的,都是不善的;既然都是惡的,感得的果一定大部分都會墮落到惡趣當中。惡道的眾生當然是沒有機會造善業,就是在善道中的人,也還是都在造作十不善業,這種情形很普遍,也都可以看得很清楚。這特別是在說明造惡容易行善難!

【又如於菩薩所,起瞋恚心,一一剎那,尚須經劫住阿鼻獄。況內相續,現有往昔多生所造眾多惡業,果未出生,對治未壞,豈能不經多劫住惡趣耶。】

  造作墮落因是這麼容易啊!如果我們對一位菩薩生一剎那的瞋心,就要墮落阿鼻地獄一劫。更何況通常瞋心生起來會持續一段時間,乃至很久都消不掉的。對一位菩薩生起瞋心是這麼可怕,麻煩的是,你怎麼曉得周圍沒有菩薩呢?菩薩並沒有把「菩薩」兩個字寫在臉上,根本不知道誰是菩薩。而且佛、菩薩都是以世間普通人的面貌示現。在很多感應故事或者佛經當中,都可以看見佛菩薩為了要救我們而示現種種身,不但是示現普通的人,甚至也有示現在畜生道當中的,我們怎麼能夠曉得!也就是說,我們造惡是這麼容易。
  了解了佛法以後,知道一切苦樂都是業所感,而業是我們自己造的,任何一個行為做了以後,對我們會留下一個影響,這個業將來一定會感果,除非在業還未感果之前用正確的方法去對治它。想想看我們無量劫以來造了多少業,一生當中、一年當中、一天當中,都造了很多惡業!而一個業甚至有可能會感得多生的果報,我們這一生中造了這麼多的惡業,再加上過去無量劫所造的惡業,所以確定有太多、太多的惡業還沒有感果,而我們也沒有對治!當然如果對治了,它就不會感果,既然未對治,豈能不多生多劫往惡趣?

【如是若能決定淨治往昔所造惡趣之因,防護新造,則諸善趣雖非希貴,然能爾者,實極稀少。】

或許有人會說:那麼就對治呀!可是要能對治又非常困難。先要生起決定的信解,然後真正努力去對治以前所造的惡業,把以前的惡習拿掉並且防護不再造新的惡業。若能如此對治,是可以不墮落的。我們往往有時候會警惕一下,可是只維持三天,第四天又做了,那樣沒有用!真正對治一定是要下決心以後不能再做,在後面的四力懺悔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叫遮止力,就是說如法去對治,把以往造的惡業懺清淨以後,千萬不能再造,如果你再做的話,這個懺悔是沒有用的。所以一方面要把惡業對治掉,一方面要努力保護不要再造惡業,若能如此,善趣的確是可以得到的。這不光是理論,如實照著去做是千真萬確可以達到的,可是能夠照著這樣去做的人很少、很少!

【若未如是修則定往惡趣,既入惡趣則不能修善,相續為惡,故經多劫,雖善趣名亦不得聞,故極難得。】

  如果沒有這樣認真去修懺悔的話,我們相續當中無始以來所造的這麼多惡業,將來一定會使我們墮落惡趣。一旦墮落,就沒辦法修善,只有繼續不斷地造惡。像已經墮落的老鼠,它是造了什麼因墮落的?細的也許不知道,粗的可以看得出來。第一點是愚癡。畜生的共同因是愚癡,是非、黑白分不清楚。比如剛才說開玩笑並不好,可是有很多人認為「這有什麼不好呢?你這個人太迂腐了。」世間常常有這種說法,這就是共同的愚癡,是非常可怕的。這個是粗的,至於細的愚癡,我們人類和牠們是一樣的。還有一點,老鼠的偷心很重,所以牠非常怕人,一看到人,馬上逃之夭夭。牠並不是不靈巧,但是內心當中就是有這種偷心在。平常我們可以觀察自己的內心,如果處處想討便宜,希望能不勞而獲,又怕被人家看見,這種就是偷心。
  以鳥而言,所有鳥類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高慢心。鳥宿生可能沒有做太多壞事,所以牠輕輕鬆鬆的,但是因為高慢心,所以都是向上飛的。鳥也有牠們不同的特性:鸚鵡過去在人道的時候,就是話講得很好聽。麻雀是過去做人時吱吱喳喳話非常多。如果仔細去看,多少會發現比較粗的一種行相。但願你們從中去觀察思惟,了解了業以後,再回過頭來看周圍、看自己,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警策的力量。

【《入行論》云:「我以如是行,且不得人身,人身若不得,唯惡全無善。若時能善行,然我不作善,惡趣苦蒙蔽,爾時我何為。未能作諸善,然已作眾惡,經百俱胝劫,不聞善趣名。是故薄伽梵,說人極難得,如龜項趣入,海漂軛木孔。雖剎那作罪,尚住無間劫,況無始生死,作惡豈善趣。」】

  以老鼠而言,牠們一旦墮落以後,是不可能做好事的。《入行論》說:「以我現在這樣的行為,將來尚且得不到人身。若得不到人身的話,如何造善業呢?」六道之中,只有人具有辨別是非的能力,能夠親近善知識、如理思惟。人身有三個特點很可貴--勇健、念心、梵行,而惡道眾生是非善惡都分不清楚,其它更不用談。現在在人道能做善的時候若不做,將來墮落惡趣受極大苦,我還能做什麼?墮落惡趣以後,哪怕經過百俱胝劫,連善趣的名字都聽不到啊!一個俱胝就是一億,百億年都已經極可怕,何況是百億劫!
  所以佛說人身難得,就像大海裏有一隻瞎眼的烏龜,而海面上有一塊木頭飄浮著,木頭上有一個孔。這隻烏龜一百年才從海底浮上來一次,浮上來馬上又沉下去了。當浮上來的時候,這隻盲龜的頭正好伸入那塊木頭的孔裏,這樣的機會幾近於零。這比喻我們在六道當中長劫沉淪惡趣,就如同那隻盲龜在大海之中沉下去很容易,要經過很長的時間才有機會浮上來,這已經非常難得了,何況上來還要剛好套到木頭的孔裏,這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我們就像盲龜,在無明中不知取捨,所以在輪迴當中墮落三惡道的時間多,上來的時間少。透過比喻,我們想想,這個人身是多麼難得啊!又如前面所說的,在很短的時間中所造的罪,就要長劫沉淪於惡道,更何況我們無始以來不知已造了多少重罪。

【若作是念,由受惡趣苦盡昔惡業已,仍可生樂趣,故非難脫也。即受彼苦之時,時時為惡,從惡趣沒後,仍須轉惡趣,故難脫離。如云:「非唯受彼已,即便能脫離,謂正受彼時,復起諸餘惡。」如是思惟難得之後,應作是念,而發欲樂攝取心要,謂若使此身為惡行者,是徒耗費,應修正法而度時期。】

  假如有人說:雖然我造了很多惡業,但感了惡趣苦以後,不就可以再回到善趣了嗎?怎麼會難脫離呢?要曉得,我們正受苦的時候,往往又造了惡業,因此會繼續在惡趣當中流轉,跳脫不出來。譬如剛才說的麻雀、老鼠,一方面觀察牠們前生所造的因,一方面看牠們今生所做的幾乎都是壞事,畜生道大概都是這樣。再觀察螞蟻,螞蟻最大的本事是打溜、獵食。一天到晚不停地忙著到處跑,一碰到甚麼,馬上準備跟人家鬥。我年輕的時候,坐公共汽車或者在馬路上走過,常常看見有些人就是這樣,他沒事做就到處跑,一碰到什麼就準備跟人家鬥,我感覺這就是螞蟻之因。
  再看看我們自己的內心是什麼狀態,大半時候是六神無主。當我們被嗜好所吸引的時候,會全神貫注,例如被電視、小說,或者被聊天綁住。可是當空下來的時候,心裏面往往是散亂無主,就像螞蟻那樣亂緣,一碰到和你習氣不相應的,心裏面煩惱就起來了。如果仔細去看,是很容易檢查到的。平常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心裏面尚且亂成一團,當有不如意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就會怨天尤人。怨天尤人又是在造惡業,這一點是我們要特別注意的。
  所以不要以為受完了惡報,問題就解決了,因為正受果報的時候又造了惡因!這樣思惟以後,內心應當發起強大的誓願:「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地修行!」不管是佛在戒經裏告訴我們的,或者是菩薩的論,乃至於祖師們的話,最重要的是策勵我們,得到這樣一個無價之寶的暇滿之身,不好好去修行已經是浪費了,若再做壞事,就更顛倒了,所以應該努力去修正法。對我們修行人來說,不但做壞事不可以,就是說笑話這些習慣,都應該儘量避免,這點對我們非常重要。

【如《親友書》云:「從旁生出得人身,較龜處海遇軛木,孔隙尤難故大王,應行正法令有果。若以眾寶飾金器,而用除棄吐穢等,若生人中作惡業,此極愚蒙過於彼。」《弟子書》中亦云:「得極難得人身已,應勤修證所思義。」】

  這裏所引《親友書》中的偈頌,頭四句就是前面所說的盲龜喻。印度人寫文章,也是七個字、九個字乃至十一個字一句,但跟我們中國人寫的五言、七言的詩,稍有不同。我們每一個句子都有它一定的意義和段落,而印度人只是照字數斷句,就其意義來說,可能一句當中有一半是屬於前一句的,一半是屬於後一句的。現在這個偈子如果依文義,應念成「較龜處海遇軛木孔隙尤難」這樣斷句才對,意思是說得到這個人身,比盲龜從海底出來能碰到海面上有孔的木頭還要難!所以「孔隙尤難故大王」這一句上面四個字屬於上一句,下面三個字屬於下一句「故大王應行正法令有果」,我們以後看文的時候,都應該這樣了解。
  第二個偈頌是舉喻說明,如果有一個金子做的器具,上面又用很多寶物去裝飾,照理說這樣珍貴的東西應該好好地使用才對。如果把它拿來當痰盂,或用作大小便器,你說多荒唐?這是比喻我們現在得到了這個無價的人身,如果不好好地修善,還要去做惡,就像將寶飾金器拿來當痰盂用一樣荒唐。《弟子書》中所說的,也是和《親友書》這兩個偈頌是一樣的意思。
  這個文字我們要懂得,但文字的內涵並不是光從文字表面就可以看出來的,所以不是把文字讀通就可以,除非你有宿生的善根,否則讀通文字並不表示就懂得佛法,這一點也是末法時代最可惜、最嚴重的一個缺陷。佛教中有一句話「依文解義,三世佛冤」,就是照著文字用我們所了解的概念去解釋它,結果把佛真正要告訴我們的內涵解釋錯了。所以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切佛,都在說:「錯了,佛真正的意思不是這樣呀!」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是隨自意樂,不依師承,這一點是我們要特別注意的。
  所以真正想了解佛法,沒有依止善知識如理聽聞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我們常常效學西方人的精神,拿佛法來做研究工作,那更是荒唐到絕頂!不過因為時代如此,為了遷就這個時代,也不得不多少做一點。但這種做學問的人,往往因為在文字上研究得非常細,就覺得別人不對。如果把握得住根本去學的話,多少還會有一點利益,但如果看不清楚這一點而跟他們學的話,一定與佛法越離越遠,特別是對我自己來說就是這樣。我自己也是摸索了幾十年,一度遇見那些學者,講起來頭頭是道,後來有機會遇見真正的好老師指點,才體會到這個特點。
  我出家之前,因為受印光、弘一二位大師的影響,對念佛、持戒內心非常仰望。現在我雖然不是以這個為主,可是他們二位老人家在我心目中,還是擺在第一位。求學時因為學的是理工,一切都要有憑有據,自然受其影響,不知不覺也很講究科學數據。那時看到歷史上記載,佛門當中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大善知識-淨土宗的永明延壽禪師,他一天要念十萬聲佛號。我剛出家時也是念佛,對他的行持心裏很仰望。但後來我看到一位近代的大德所作的開示錄上說,古人講話都是取一個大概的數字,實際上「晝夜彌陀十萬」是不可能的。因為他自己親自去試驗,譬如一小時能念幾聲佛,得到的結論是,一天廿四小時,必須不吃飯、不睡覺才能念得到這樣的數字。我一看,覺得這位法師真了不起,因為平常一般人都是依稀彷彿地差不多就好,這種概念跟一個學理工的人是格格不入的,所以我對這位法師講的話非常認同,心中就很排拒古人這種講法。因為這位老法師講經說法,是當年台灣最精采的一位,對念佛又親身去體驗,他說六字佛號一小時能夠念多少,四字佛號一小時念多少,我也試了一下,數據跟他差不多,於是我就想「晝夜彌陀十萬」根本不可能,古人的確都是說個大概罷了。
  後來我一心一意念佛,照著印光大師告訴我們的方法,當然多少還有一點其他人的指點,我很認真地念,念到後來雖然還不到一心不亂,但是當你真正下功夫認真去念的話,睡覺了還念,可不是糊里糊塗的喔!我睡覺時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佛號始終沒停,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地一直在念。那麼像這種大徹大悟的大襌師,他晝夜一直念,難道不能念十萬聲佛嗎?我仔細算一算,絕對不只十萬,是他把零頭去掉了,那是功夫啊!我們現代人沒有真正的功夫,卻以膚淺的知識去衡量,還說這個不科學,真是非常可惜的事情。我有很多類似這樣的經驗,所以到後來我就知道以膚淺的知識去衡量是不對的。所以只要真正用心提起來,自己也沒有太重的罪障的話,在座的各位都可以體驗得到。前面講到悎寤瑜伽時,就告訴我們睡的時候應該怎麼緣念。我們平常只是沒有好好去做,如果你有好老師指點,跟著去做的話,絕對可以達到。

【此又如大瑜伽師謂慬哦云:「應略休息。」答云:「實當如是,然此暇滿,實為難得。」又如博朵瓦云:「如昔坌宇有一雕房,名瑪卡喀,甚為壯麗,次為敵人所劫,經久失壞。有一老人因此房故,心極痛惜,後有一次聞說其房為主所得,自不能走,憑持一矛逶迤而至,如彼喜曰:今得瑪卡喀,寧非夢歟!今得暇滿,亦應獲得如是歡喜,而修正法。」乃至未得如是心時,應勤修學。】

  大瑜伽師是阿底峽尊者三位重要的大弟子之一,慬哦瓦是種敦巴三位主要的弟子之一,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可以說是師徒,也就是上一輩跟下一輩的關係,所以這裡是長輩教誡後輩。大瑜伽師看見慬哦瓦很用功,就告訴他:「你稍微休息一下吧!」慬哦瓦回答:「的確應該休息,可是一想到暇滿人身這麼難得,我就捨不得休息!」現在我們剛好相反,老師策勵弟子要用功時,好一點的弟子,因為老師說了,只好去做,但是老師一不注意的時候,他就不一定用功了。這裡是弟子非常用功,師長告訴他放鬆一點,他不但不放鬆,還要繼續用功。所以那個時候佛法會興盛,有那麼多人成就,原因就在這裡。並不是說我們現在的人素質差,而是我們不肯努力,這是很實在的。不過,我並不是要大家拚命,修學佛法還是有一定的次第軌則的,如果不清楚硬來的話,也會出毛病。
  師長勸他休息,經論也告訴他休息,但是一想到暇滿這麼難得,他就放不下。實際上這都不是文字,當你真正如法去行持,內心產生相應的覺受以後,這是必然的現象。即使最粗淺的念死一旦念起來了,你要放就是放不下。我們一定要知道他所以能達到這樣的程度的原因,才不會在文字上面空轉。
  博朵瓦尊者舉了一個比喻,說坌宇這個地方有一個非常好的雕堡叫瑪卡喀,後來被敵人佔據很久頹壞了,一位老人因為此事而非常痛惜。後來舊主又把它搶回來了,那位老人聽了就非常歡喜,哪怕不能走路,他還是要拿著拐杖去到那裡。這裡宗大師引各種經論和祖師的話,無非是要告訴我們,得到了暇滿人身以後該怎麼去策勵自己。
  我們要一直努力思惟暇滿的義大與難得,要到發起像那個老人一樣的歡喜心--高興得以為自己在作夢。真正生起這種心以後,會非常強盛地推動你步步向上。就像上高速公路一樣,上路之前,你可以隨便把車子停下來,當真正上路以後就不能隨便停了。譬如我們要到高雄,途中要經過新竹,並不是說到了新竹你就停下來,看見新竹表示這條路是對的,但是你是不會停下來的,因為還未到達目的地,所以說「乃至未得如是心時,應勤修學。」得到了如是心,進一步仍舊要繼續不斷勤修增上。大師有適當的方便,指導我們步步往深廣兩方面提升。

【如是若於暇身,能發一具相取心要之欲樂,須思四法。其中須修行者,謂一切有情,皆唯愛樂而不愛苦,然引樂除苦亦唯依賴於正法故。能修行者,謂外緣知識,內緣暇滿,悉具足故。此復必須現世修者,現世不修,次多生中,暇滿之身極難得故。須於現在而修行者,謂何日死,無決定故。】

  總結來說,得到暇滿人身是為了要修行,所以要好好利用它,不要浪費時間做其他沒意義的事情,要專心為取心要而努力。怎樣才能夠產生這種力量呢?這裡告訴我們必須思惟四點。第一、所有的眾生無一例外,大家都希望快樂不希望痛苦,了解佛法以後,知道要去掉痛苦、得到快樂,必須依靠正法去修行才有可能。所以這是第一個要思惟的。第二、修行需要條件:外面要有引導我們的善知識,自己要具足暇滿的人身,齊備這兩個條件才行。前面念佛的公案也提醒我們:儘管他是一位講經說法非常了不起的法師,依他種善根足足有餘,但是真正要修行是不夠的。所以善知識極端重要,如果你聽了他的話,照著他的辦法去做的話,你永遠會覺得祖師們說的「晝夜彌陀十萬」都是空話,這樣講只是要策勵我們的,或像有些人認為佛的神力是古人想像出來的。我們很容易就掉到這種狀態當中,學問做得很好,可以拿幾個博士頭銜,但是跟佛法沒有關係。第三、此世就要修,因為如果此世不修的話,下一世怎麼得到!今生所以得到暇滿是因為前生修行,如果現在得到了卻不修,沒有因怎麼會有果?第四、必須現在馬上修,因為無常不會等我們,我們並不曉得哪一天會死。下面再把四點總結起來說。

【其中第三,能破推延於後生中修法懈怠。第四能破雖於現法定須修行,然於前前諸年月日,不起修行,而念後後修行,亦可不趣懈怠。總攝此二為應速修,作三亦可。是則念死亦與此係屬,然恐文繁至下當說。】

  有很多人會說修行是要修的,但下一生再說,結果推拖到後來墮落了就沒機會修了,這是一種懈怠,第三點可以破除這個懈怠。第四點可以破除不馬上修的懈怠,有許多人會說修行是要修的,不過以後再修,這一點也是很大的障礙。我曾經跟大家提過一種錯誤的觀念,就是在家人發心要修行,就想先賺一筆錢放在銀行裡,出家人要修行就想先找個茅蓬住。其實這都是修行的大障礙。假定你內心當中發起了真正利人的心而這樣做,那麼至少還是一種好事。如果是為了自己修行的話,最好放下來就修。佛告訴我們,真正的二乘行者是很強調頭陀行的,什麼都不要,餓了就去討一點吃,吃飽了就精進修行,不管在哪裡都這樣,這才是修行的典型。即使我們做不到,也要很慚愧,最起碼要有正確的了解才可以。第三、第四總攝起來就是告訴我們必須趕快修行。所以上面這四點可合併為三點,實際上這部分就是屬於念死的範圍,在修行過程當中念死是絕端重要的,這在後面會說明。

【如是若由種種門中正思惟者,變心力大,故應思惟如前所說。】

  像上面所說的各種方便法門,我們能夠如理正確地思惟的話,會產生很大的變心力量。我們現在的心識是與煩惱雜染相應的惑業所感得的,不用特別起心作意,它自然就在這種狀態之中。如果不修行的話,這種心念是永遠在惑業苦當中周而復始地流轉,如果不改變它的話,修行是沒分的。懂得一點道理,我們可以講得頭頭是道,但真正重要的是照著所了解的去思惟,改變我們的心意,才擋得住惑業之流。我常常告訴大家,為了清楚所學的內涵,不但要去思惟,而且要論辯,目標無非在此。假定我們學了以後只是討論,談一談覺得自己懂得很多,內心當中我慢高漲,目空一切,那麼我們學了佛法只是讓煩惱習氣越來越強,所學的實際上都只是戲論,這一點要特別注意。所以這裡告訴我們,假定學了佛法卻不能改變我們的心意,那是沒用的。
  我不妨再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有人說現在這個時候要念佛很難,我自己有了一點經驗以後,發現念佛並不是那麼難,尤其在山上的時候念得很好,念念是佛。結果有一次下山,第一天不受影響,待了三天,山上的念佛功夫就不見了,待了一個禮拜,世俗上所有的念頭都來了。我就想:奇怪!怎麼搞的?念佛沒有用啊?後來有一位尊長告訴我:「其實修行還是要研閱經論,經論的內容正是告訴我們對治煩惱的方法。」我聽了他的話就開始去看書,起初是亂看,聽見什麼書好我就看什麼書。他們說《雜阿含》正是專門對治煩惱的,我就請了一套,從頭到尾看一遍。後來又聽說《大智度論》很好,我又把書請來,也看了一下,結果糊里糊塗地看不懂。
  不過因為這樣東看西看的關係,對禪也多少有一點興趣,又開始接觸禪。那時候我除了每天念二萬聲佛之外,並沒有其他功課,所以空下來的時間就看看書。後來覺得學禪好,就學禪。剛開始自己東摸西摸,摸不出名堂來,吃了很大的苦頭,後來才遇見一位對禪真正有經驗、有功夫的老師。但因為當時像我這樣大學畢業出家的人不多,所以走到哪裡人家就捧你,實際上自己的煩惱很盛,名利心很強,被人家一捧就覺得飄飄然的,其實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可是慢心卻很大。看人家都一無是處,更增長自己的慢心,自己卻完全感覺不到,假定真能感覺到的話,佛就不講無明了。那是我真正最大的失敗,一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最痛苦的就是這個。
  這位禪門的善知識作風不一樣,往往都是給你當頭一棒,我心裡就老不服氣,覺得我有這麼多好東西,他好像不識貨,心裡就是有這種味道。後來因為特別的因緣,慢慢地就開始跟他學。但因為自己前面多少有過一點經驗,對自己的經驗就很執著放不掉,向他報告的時候,他說這個不對、那個不對,自己心裡面就是不服氣,但是不服氣也沒辦法,結果東摸摸西摸摸,始終沒消息。後來我才了解,《廣論》上告訴我們修行的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懺除業障,而四力懺悔的初力是破現行,在這裡就叫做「變心」。自己在這個現行心識中,受它的支配,不知不覺就隨自意樂,這已經很可怕了,還增長我慢,把這個「我」膨脹得很大了還不知道,沒辦法接受善知識的引導。
  禪宗本來就有一套修行的方法,後來那位尊長就說:「這個方法你既然沒辦法趣入,就改用『起疑情』的方法吧!」我想這樣也好。事後檢查,就是因為對這位老師不服氣,而「起疑情」的修法是近代真正的禪師們所共許的,我心中早已經對它有執著了。開始修了以後,也不曉得怎麼疑,我就東起疑、西起疑,看到什麼都想一想,但因為實在疑不起來,心裡就亂成一團。回想起來都是不遵照師長的方法才這麼可憐。
  後來就去參「念佛的是誰」,居然疑起來了,因為我曾很仔細地看過來果老和尚的語錄,其中有一篇開示參「念佛是誰」,再加上那位尊長跟我說過參禪不是講道理,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好講。念佛的是誰?我嘛!這又何必問,就是要你自己去體會某些內涵。我曾經看見這位尊長罵過一個人,假如他罵的是我的話,我想我的慢心又會在那兒告狀,這番話又用不上了。因為他罵的是別人,所以我就想:對呀!參「念佛是誰」不是講道理的,如果講道理,實在沒什麼意義。那天早晨我吃過早飯後,很懇切地拜了佛,快近中午的時候,這個疑情真的就起來了。內心好高興!疑情真正起來的時候,你無法形容,如果你們看過《來果老和尚語錄》的話,多少可以體會一點。這個疑放也放不掉、提也提不起,但吃過了飯這個疑情就不見了,下午再去找,就是找不到。
  我講這個故事是要告訴你們,想跟師長學法,如果慢心梗在那裡,不能遵照師長的方法去做,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但是反過來說,如果沒有找對人就跟著他走,也是死路一條。那一次我雖然內心有這種障礙,但我還是很長一段時間死心塌地跟著這位善知識。可是一歡喜疑情就掉了,向他報告時,他也不睬我,後來才慢慢地告訴我。所以你對師長的信心如果不能真正地生起來,想學到東西是不可能的。後來這疑情又起來了,自己又很歡喜。真正夠條件的師長,當你去向他報告時,又是悶頭一棒。他不是用棒打,就是大罵一頓,有些時候被罵了心裡不服氣,可是漸漸地會了解這樣不對,照著再來,就不會被一個小小的成就所侷限了。
  我們現在學佛有兩個最嚴重的毛病:一個是未得謂得,根本還不懂就自以為是;還有一個是得少為足,以為這個就是了。真正夠量的善知識,他會呵斥你、打你,你錯了他一定幫你改正;你得到了一點點,他不讓你停止。當然這其中有順逆兩種方式,有時候用順的,有時候用逆的,使你很容易就懂得他的話而改變心意。這裡先提一下,到以後講四力懺悔的時候,再詳細講。我們應該照著前面所說的這樣去思惟。

【若不能者則應攝為,如何是為暇滿體性、現竟門中利大道理、因果門中難得道理,隨所相宜從前說中,取而修習。】

  假定能夠把握住中心,從各種角度去思惟的話,改變內心的力量會很大。如果不能廣泛地思惟,就照著前面所說的次第,第一個是暇滿的體性,然後從現在、究竟二方面去看它的利大,還有因果門中難得道理,隨著相應的內涵拿來思惟。

【其中因門難獲得者,謂僅總得生於善趣,亦須戒等修一淨善,特若獲得暇滿具足,則須淨戒而為根本,施等助伴,無垢淨願為結合等眾多善根。現見修積如是因者,極為希少,比此而思善趣身果,若總若別,皆屬難得。】

  單是要生到善趣,也一定需要持戒,而且得到善趣還不一定能修行,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暇滿的人身。下面這幾句話,對我們這一生的修行是非常重要的綱要,但願各位一生記得。得暇身要很多的善根,當中有三個重點:第一,淨戒為根本,戒還要加上「淨」,要持戒已經很難了,持戒而清淨的話更難,這到後面講戒的時候會講,這是根本。還要施等助伴,因為我們修行需要種種的資糧,你現在能夠幫助別人,將來修行的時候,很多順緣資具都來了。所以佛世有一個公案,「修慧不修福,羅漢托空缽」,有人證了羅漢,可是飯都討不到;證了羅漢還可以,我們現在什麼修行都沒有,如果沒得吃、沒得穿、沒得住,還能修行嗎?所以說要施等助伴。
  這樣還不夠,還要有無垢淨願,這個很重要。我們做任何事情,內心總是有一個期望,平常任何事情做完了以後要迴向,這就是我們的無垢淨願。可是我們是嘴巴上唸一下,還是心裡真的這樣想?這個才是真正的重點。但是也不要認為:「既然心裡不照著這樣想,嘴巴何必去唸它!」當然最好的是嘴巴唸、心裡也相應;萬一做不到,至少嘴巴在唸,還能夠提醒自己正確的方向,這是靠外在的環境保護著。我們要從這個方面去看,然後不夠的地方慢慢再補足它。當然前面也說過,假定只是嘴巴唱唱,心裡老是胡思亂想的話,那將來會墮落畜生,像隻鳥嘰嘰喳喳地叫,應該要一心一意從正面去發起「無垢淨願」。前面甲三說聽軌理中提到,講聽完了以後,要用很猛利殷切、強盛的心去迴向:我做這件事情是為了什麼?聽講的時候固然如此,其實平常做任何事情,心目當中也要有這樣的一個方向。
  講到這裡,我也想起自己當年一個小小的體會。我剛出家沒多久就住在同淨蘭若,跟著仁法師。那裡的生活非常嚴肅,一天中大部分的時候根本不能講話,到要講話的時間,又不能不講話。實際上,那時候我們也沒講的份,他會給我們一點開示,其他時間就自己看書。他提醒我說:「看書一口氣不要看太多,看累了應該合起來;再不然的話,固定一個時段,自己心裡大概有個準,時間差不多了,就出去走走,就算三分鐘、五分鐘也好。」可是我就做不到,要是看得起勁的時候,一天下來看得頭昏眼花也捨不得放;如果看得沒有勁的時候,本來譬如說看一小時就停一下,我一小時之內卻要跑出去好幾趟,如果看見仁法師來了,才趕快進來。出去的時候,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還好,如果看到外面的風景蠻好的話就會流連忘返。
  可是很奇怪他老人家不會這樣,他的生活刻板得像時鐘一樣。當時我始終想不透是什麼原因,後來才漸漸體會到,促成他這樣的主要原因有幾種:第一,他心裡真正能夠生起這種很強盛的善法欲,自己可以把握得住,這是最好的一類;還有一類,譬如說像大陸上的叢林制度,我始終非常歡喜、非常讚歎,因為它有一套軌則,就像佛經上面說的「出家五夏學律」,雖然道理不懂,先把你放在這個洪爐中去磨鍊。人家說「金山的腿子、高旻的香」,要把腿子練好的話,一般至少需要練上個三、四年,而你如果在金山寺住上幾年的話,自然在不知不覺當中就養成這習慣了。所以我看見從叢林中訓練出來的人,有的雖然要談道理好像談不出什麼來,也自謙工夫實在談不上(當然要有實證工夫的確不是那麼容易),可是他身上所呈現種種的威儀規矩,處處地方能夠恰如其分。所以有一種是在內心當中能把握得很好,一種是已經養成了習慣,自然就可以做得到。後者就是靠外面的環境,也就是團體的力量,因此在修行過程當中,除了師、法以外,還要「友」--就是一個如法的團體,這對我們非常重要。
  現在把三點總結一下:真正要想獲得暇滿的人身,「戒」是根本,還要其他的輔助條件,這個「施等」不單單是布施,而是包括整個六度,以此集聚資糧。有了這個條件以後,如果沒有無垢淨願的話,都是世間富貴之因,下一生就在人或天中享福,都是無暇之處,所謂「富貴之人學道難」。所以做任何事情,內心當中要有個宗旨--我是要求無上菩提、要跟隨善知識如法修行,心心念念都是強烈的這種念頭。因為覺得自己資糧不夠,乃至於去掃廁所,為大眾服務,心目當中都是這個「無垢淨願」。真正說起來,無垢淨願是最重要的,為了這樣的願望,所以才要去修學,從皈依開始然後受戒,集聚種種資糧,這個特點我們要把握住。
  我們眼前就看得見,對於暇身的三因,就算道理知道了,真正照著去做的人很少,更進一步,就算去做也很不容易做到。以這樣實際上的情況觀察思惟的話,會感覺到要得到善趣身,特別是暇滿身,真是非常難得。這裡的「總」就是得到善趣的人身,「別」是特別指暇滿人身。這是從因門去看,就是因地當中需要什麼條件。

【由果門中難獲得者,觀非同類諸惡趣眾,僅得善趣,亦屬邊際;觀待同類諸善趣眾,殊勝暇身極屬稀少。如格喜鐸巴云:「殷重修此,餘一切法由此引生。」故應勵力。】

  「非同類」指人以外的惡趣眾生,跟他們比較起來,得到善趣的亦屬邊際。「邊際」就是非常地少,比例差得很遠。畜生道當中有水陸空三種,我們看見陸地上的蟲蟻極多,可是真正多的不在陸上,而是在水中。以前我不太懂,只是相信佛經上這樣講,後來有一次偶然的因緣,才了解確實是水中多。據說南極附近的海裡有一種蝦,台灣也曾經有捕蝦船到那裏去捕,拍攝到那個海裡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這種蝦,你看那個海多大,何況又這麼深。而且地球表面只有百分之三十是陸地,有百分之七十是海洋,陸地當中能夠住人的又很少,很多地方根本不要說人或野獸生存不了,連螞蟻在那兒都沒有,而海裏則是從海面上一直到最深的深海全部都有。所以單是與惡道當中的畜生相比,善道實在已經是少得不能再少,這是觀非同類。
  觀同類善趣中,殊勝暇身還是極屬稀少。人當中有多少學佛的?就算信了佛教的人,有很多對真正佛法的內涵並不知道!以藏系來說,想像中好像西藏人都懂得佛法;藏人真正能夠進入寺院好好努力學的人,的確比我們高強,至於一般的民間,跟我們是一樣的。以前我剛去印度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一大早出來之前,在家裡第一件事情一定是供酥油燈、供水,然後拿了一個嘛尼輪,「嗡嘛尼唄咪吽、嗡嘛尼唄咪吽」地唸,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的也不懂,多半就只是如此。至於我們漢地,雖然說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但是佛法是什麼也是不懂。所以說,真正得到殊勝暇滿人身的人是少之又少。
  最後是祖師鐸巴格西給我們的叮囑:要殷切慎重地修暇滿,這個如果修起來的話,自然會不願意浪費生命,一心一意如法修行,因此餘一切法會跟著來。實際上不僅是這位格西講,佛、宗大師也這樣講,每天早晚課當中也在策勵,例如晚課的警眾偈,無非也是要我們珍惜暇身。

    道次引導

※﹝第二、如何取心要之理分二:一、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二、正於彼道取心要之理。﹞

  得到了暇滿,應該怎麼做才不浪費,才是我們要修行的精要?我們要修的這條路,也就是苦集滅道當中的道,或者是說四弘誓願中的「法門無量誓願學」,學了這個,可以證得無上的佛陀果位。要修行的時候,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對於道總(就是道的整體)為什麼這樣安立,要認識而且要產生決定的見解;然後在整體當中一定有總別的關係,如何照著次第而產生圓滿的結果。譬如我們要造一棟房子,對於整體的外觀,以及建造過程當中每一個步驟,要有徹底的了解,然後按照一個個次第去做。
  現在講修行的人,一搬來說都非常欠缺這個,因此所修的很少有殊勝的效果。在前面曾經講過,修的時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隨自意樂,任遇所緣(碰到什麼)就去修,這樣不但修不成功,反而使自己一生的善行都變成過失,而且這個惡習會帶到下一生。所以一開始最重要的,要對整個道體的內涵,了解它的質、量、次第,一旦決定好了以後,就無增無減地照著去做,這個我們必須要非常正確地了解。
  以我自己來說,多少有一點善根,你們看起來我是老師,事實上我感覺遠不如你們;如果我有你們這樣的因緣,相信我今天應該不至於這麼差,什麼都沒有。我也簡單說一下,我小的時候,因為有一點善根,聽見父親講,到寺院裡去也看見,腦筋當中就一直想將來要做和尚。後來也居然做了和尚,一開始先是去念佛。當初念佛的工夫偶爾談起來,人家都覺得好了不起,好像已經得到了一心不亂,後來才曉得並不是。然後去學禪,多多少少也碰到一點。我曾經遇見過一位很有名的禪師,他在大陸做過方丈,我跟他一談,他就說:「啊!法師你開悟了。」我自己知道不是開悟,只是因為我跟過善知識,多多少少自己也有一點點體驗,但是毛病就是在不曉得整個的次第到底應該怎麼走,所以諸位千萬不要輕視這個道總建立。
  我們從前面複習一下:甲四就是有了前面的準備之後,如何正確地引導學者的內涵。這分兩個:第一個是親近知識,其中老師需要什麼條件、學生需要什麼條件。第二個,親近了知識以後,真正我們應該修的精要又分兩部分:第一個要修行必須要一個憑藉,也就是暇滿人身。這一點非常重要,不要說非常切實深入地去思惟,平常如果肯好好去思惟一下暇滿的本質,或者暇滿的大義(就是說暇滿真正的殊勝利益),以及它非常難得,如果對於這三點真正了解的話,就會不願意浪費這個人身。大部分的人對這個道理根本不懂,現在我們雖然懂得了一點,非常可惜的是,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很強,仍舊是忙世間事,表面上看好像是為佛法,實際上並沒有真實的內涵。所以對這個暇滿的人身必須要有正確的認識,不僅僅是理路上的,還要實際上如理去思惟。前面說過要到變心的程度才算,透過了思惟以後,心裡面真的會開始轉變。平常我們面對世間的這些事情通常都是非常歡喜,而且樂此不疲,一天到晚忙這個;經過了如理思惟以後,一看見這些事情,心裡就會覺得不願意再忙這個了,那才是最起碼要生起的一個量,這樣才會推動我們真正努力地如法修行。
  第二個是如何取心要之理。真正想修行了,那麼應該修些什麼內涵呢?這分兩部分:第一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第二正於彼道取心要之理。修行才是真的有價值、有意義的事,在修道之前,必須先要對這個道的整體內涵有一個完整的認識。假定我們碰到了就去修,通常是根本修不起來,或者即使修起來也沒有真實的意義,而且會導致一個非常嚴重的結果--一生善行終成過失。宿生種了善根,使我們也多少願意好好地去修行,但因為對這個道的整體次第不認識,不能遵照著正確的路線去走,碰到什麼就忙什麼,結果對自己要想修的那個善行反而是一個障礙。
  前面只是簡單說明,我在這裡再詳細地講一下。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如果我們要造一棟房子,首先要想:我需要多大的房子,為了什麼用途要造大房子,然後要造這樣大的房子需要多大的地,要築幾層樓,要多少錢等等。要有一個完整的計劃,這種計劃在修行當中稱為集資糧。然後要去找一位建築師,先把設計圖畫好了以後,照著這個圖一步一步做。一開始會先清理地面,然後再開挖地基,把需要的建材搬進來。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它一定的次第,如果沒有把準這個特點是做不成的。
  就像造房子,如果對這個次第了解了以後,不是急著馬上就去找工人,否則工人來了,問你房子造在哪裡你也不知道;或者就算地點知道了,沒有材料也不能造。我舉這個例子來說明,你們可以根據自己所了解的去體會。又譬如說為了造房子要買磚頭、鋼筋、水泥等等,你急著馬上就買來了,本來根據建築師所畫的圖,要先把地面清理乾淨,然後向下挖地基,由於我們不了解這個次第,把那些磚頭等等就堆在上頭,等到真正要動工的時候,還得把這些東西搬開。搬磚頭還只是浪費一點時間,假定是水泥、鋼筋,放了兩天之後,水泥硬掉了,或者是鋼筋鏽掉了,怎麼辦?我們仔細去想,有沒有這種可能?這個比喻是很明顯的,但願各位同學自己去想,這一點非常重要。
  現在回過頭來講修行,大家多少已經體會到,佛法是世間最好的東西。世間人真正要的無非是離苦得樂,而真正能夠提供我們離苦得樂的只有佛法。但是很可惜的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離苦得樂正確的方法,說起來夠可憐的。我們現在很幸運學了佛,曉得什麼才是真正的苦樂,乃至於如何真正離苦得樂的方法,了解了以後,才能夠步步地深入去修行。要修行還必須有對整體次第的認識,根據這個內涵,依相關各部分配合著做才能做得到。否則雖然種了一點善根,知道佛法,也知道要修行,可是並不了解修行的關鍵、次第、訣竅,忙了半天,結果像前面說的「一生善行終成過失」。
  這只是個理論,現在更進一步來說,對於已經出了家,乃至於受了戒的同學,不妨自己想一想道總建立這個完整的內涵,次第步驟應該怎麼走。有一些人會去思惟:是因為要究竟離苦得樂,而要究竟離苦得樂唯有成佛,要成佛必須要學哪些,然後一步一步推下來,所以在這個時候必須要出家;那麼出家之前要做些什麼準備,出了家以後應該如何去一步一步實踐,這是根據道的總體建立起來的概念。還有一種人他雖然也有善根,曉得要出家修行,可是並沒有完整的認識,只是心目當中很虔誠,看見大家出家,自己也跟著出家,等到出了家以後,就覺得好像沒有事好做了。沒出家之前心裡非常好樂,出了家以後,漸漸地這個一心期盼的心情沒有了,剛出家的新鮮感也沒有了,心裡又緣不到什麼東西,空空洞洞的這種味道就呈現了。
  實際上不僅是出家,就算是修行也是一樣。我舉一個實際的例子讓各位體會,也是我自己走過的失敗經驗。目前一般在佛法裡談修行,常見的就是念佛、參禪,或者是持戒、學教,不管是走哪一個法門,根據《廣論》告訴我們的,是首先應該對所修的整體有完整的認識。譬如說念佛,為什麼要念佛?現在一般的人往往因為覺得這個世間太苦了,所以要到極樂世界去,他的目標如此;參禪的人則是希望要開悟,他的目標是這個,這跟這裡所說的「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是不相應的。
  道的總體建立是,我要求的是無上菩提,為了求無上菩提必須要具足條件,可是現在是末法了,要照著這個次第走,的確有很大的困難,世尊有一個殊勝方便,教我們念佛到極樂世界,為了這樣所以我念佛。雖然也是念佛,但是目標宗旨與一般人有差別,是為了求無上菩提,需要親近一位真正的大善知識、學完整的法門;而眼前這個世界上,善知識也沒有,法門也找不到,世尊為末法眾生開出念佛法門,所以我念佛,希望到極樂世界跟著佛學。這中間的差別,另外一種則是我的目標就是到極樂世界,一旦目標達到了,修行的動機就消失了,然後就在那兒享受。所以儘管說淨土法門是大乘法,可是我們自己內心對於真實的內涵不一定相應,本論的後面有非常嚴密的說明。
  人家如何我不知道,我當初的經驗,也是聽人家說現在末法啦,只有念佛啦,要念佛必須要念到一心不亂。對整個要修的次第、內涵並不了解,卻還要去修,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照我們看起來,好像說不通;雖然理論上說不通,可是自己卻有這種習性,也願意走這個路。就如同現在這個時代的主流,大家都是唸書,然後出國留學,如果要跟著這個潮流去唸書留學,你們在座的每一位都具足這個條件,結果你卻跑到寺院裏來,為什麼?我們可以體會到這是宿生的善根,確實是有善根,但是往往沒有把準這一點。
  當初我的情況也是如此,現在很多人念佛,念了半天了無消息,而我實際上還多少體會到一些。我現在印象還很深刻,十幾歲的時候,因為受了先父的影響,心裡覺得做和尚最好,到底怎麼做也不知道。後來轉了一個大圈子,空忙了半天,又碰到了佛法,那時就想要趕快去念佛。我第一次到寺院裏去打佛七,聽到法師開示說人身是怎麼難得啊!我坐在那裡癡想,覺得真的是這樣!再加上以前有過一些體驗,所以那一天就很認真念佛,到睡覺的時候,心裡面還是盤旋著佛號。結果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腦筋當中第一個現起的就是這個佛號。以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個很好的境相,我當時也不知道,反正住在山上就這樣念下去,結果不曉得第幾天,念佛的狀況達到所謂的「成片」,念念相續,自己也不知不覺悲從中來,法師說這是善根開發相,我也不懂。但自從這次打完了七回去以後,對世間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了,而且決心出家,後來也真的就出家了。
  出家以後,因為以前念佛的這個經驗還在,所以我上了山就要去修。那時的緣比較好,我出家的地方在苗栗的獅頭山元光寺,離開現在三十多年了。當時元光寺的山田很多,大家都要去種田,因為當初像我這樣的情況出家的人非常少,不像現在學佛的知識青年很多,那個時候通常都是老公公、老婆婆,或者是不認得字的才來學佛,所以有一個知識青年來出家,大家就好像很尊重,自己也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也不去做事情,就住在後山。我師父也不要求我做工,讓我自己去念佛用功,我也沒有辜負他老人家,很用功地念。
  慢慢地功夫愈來愈成片。我曾經講過,有人認為祖師說晝夜念佛十萬聲是不可能的,我剛剛開始用功,念到後來整個的念力就起來了。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也沒有胡思亂想,腦筋裡非常清楚明白,而且非常強有力的一直在念佛號。剛開始心裡很高興,覺得就這麼念下去也很好,後來一想不對,如果繼續下去的話,那我一晚上睡不著怎麼辦?我是跟我師父一起睡,早晨他老人家起來得很早,兩點多鐘就起來了,我總不能說他起來了,我還不起來啊!所以我就想要不去念它,這個想法是雜念,雖然起來了一下,可是還是佛號力量強,一句句接下去,後來乾脆不去管它了,結果我就這樣睡了一夜,也念佛念了一夜。
  這是怎麼回事呢?說我睡著了,可是腦筋當中佛號始終是非常明確,別的什麼念頭都沒有,所以不能說睡著了;說沒有睡著吧,外面所有東西卻都感覺不到了。我睡的那個房間裡有個鐘,是以前那種老式的自鳴鐘,每半小時要敲一次,半小時敲的是一下,整點的話,幾點鐘就敲幾下。我印象很深刻,那天晚上十點鐘聽見,十點半聽見,以後就聽不見了,那個時候除了佛號之外別的沒有。大概快兩點的時候就醒過來了,醒過來後佛號還是在那兒念。我是聽見一個聲音起來的,之前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鐘聲也聽不見。我曉得我師父起來了,可是我腦筋當中還是這樣念,我就想:「我是念佛睡不著(其實我根本不曉得自己睡著、睡不著),我師父怎麼也睡不著啊?」平常雜念來了以後自己會消失掉,還是繼續念佛,當時我就再聽了一下,發現師父不是睡不著在床上翻身,他是起來了,往洗手間洗臉。我覺得奇怪,師父怎麼今天晚上也跟我一樣不睡覺啊?很快地就聽見鐘聲敲兩下,才知道已經兩點了。我趕快起來,但是腦筋當中佛號還是繼續下去,始終沒有停,這是我第一次產生最好的現象。
  那天早上很高興,早課也不做了,起來洗洗臉,就一個勁的念佛,也不要刻意去提,稍微提一下,佛號就一直來,我曾經對很多老同學講過這個故事。那次到什麼時候才打散的呢?吃過飯之後。後來我才曉得,世間真正最強力的兩樣東西:男女、飲食。出了家當然前者沒有了,飲食還有。吃飯的時候正念還在,等到一餐飯吃下來,佛號消失了。這是我第一次經驗,以後陸陸續續用功,這種境界會再生起。
  等到學了《廣論》以後,知道可以提正念去緣法,有的時候我也很認真去試。緣法比念佛來得難,可是如果你鍥而不捨去緣的話,即使睡著了,腦筋當中很清楚還是在緣那個法,那個時候產生的效應比白天要遠來得好。也許你們聽見了覺得:「哇!師父的功夫這麼好!」如果以世間的情況來說,自己哄抬自己,我有這個本錢了,我覺得我功夫好;可是以正規的佛法來衡量,我就犯了增上慢這個錯誤。我只是說一個念佛,後來我也學其他的很多法門,乃至於學禪都有很特別的體驗,也得到師長的讚許,可是並沒有真正地跟在好的善知識旁邊,對於該走的這條道的理路認識並不完整,結果慢慢就走上岔路岔掉了。
  當時我並不了解這個次第的必然性,應該了解目標是要成佛,而現在末法沒有路,我必須到極樂世界;為了到極樂世界,必須要一心不亂。當時一心不亂的境界是出現了,可是因為我對這條路整個的走法並不了解,所以就停下來了。而且我後來才了解實際上這個情況還不是一心不亂。學禪也同樣的有這種類似的經驗,因為不了解這個道的次第,所以達到了某種情況的時候,自己岔開了,接不上去。
  所以之前以造房子的比喻告訴諸位,如果急急忙忙地要去修行,馬上就要拿一個法去修,至少在我這裡我不會給你,我也沒東西給你,如果有,那就是《菩提道次第廣論》,你必須要把握住總體的理念,以及必須的次第。如果你有了這樣的認識,照著一步步走上去,這個時候如果是念佛,等到你念起來,對你會是一個很大的鼓勵,你會更確信曉得自己能夠把握得住,不到往生絕不罷手。現在我們所學的也是同樣的道理,相應的量現起來了以後,你一定會步步深入,不到成佛絕不罷手。
  所以簡單來說,了解了這個真正的關鍵所在,照著前面說的次第,從依止師長、淨罪集資一步一步走上去。第一步走上去了,緊跟著會靠著第一步的力量,很強有力地推動你走上第二步;跨上了第二步以後,又跨上第三步。所以道的總體建立是一個完整的次第,為了要達到上面的,必須要有前面的準備,一步一步的向下反推;反過來說,從下面的走上去,有了下面的基礎,你必定會一步一步向上跨,一直跨到最究竟。
  所以總的次第相當於一張藍圖,例如要造一棟大樓,照著次第應該準備哪些東西,你能夠根據著這個總的次第一步一步去做,最後就能把我們要的這棟大樓建立起來!所以「道總建立」與「正於彼道取心要」這兩者之中有這樣的關係。剛開始修行時這兩個基本的原則就要把握住。

※﹝初中分二:一、三士道中總攝一切至言之理,二、顯示由三士門如次引導之因相。今初﹞

  道的整體分成下、中、上三個次第,這三士道把世尊所講的一切教法都完全含攝在裡頭了,這是第一個。第二個是顯示必須照著三士道的次第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原因是什麼。現在看第一部分:

【佛初發心,中集資糧,最後現證圓滿正覺,一切皆是為利有情,故所說法一切亦唯為利有情。】

  我們修學佛道的人,真正的目標是成佛,要想成佛必須經過幾個步驟:第一個先要發心,發了心以後集聚資糧,集聚了資糧以後去修行,親自證得圓滿的菩提,這是佛走過的路,所以他成佛以後所說的法也都是為了利益有情。
  我們要學佛,發心利益一切有情,但是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唯有成佛才有能力幫助一切眾生,因此要真正滿這個願必須成佛,這是佛因地發心基本的條件。我們現在雖然沒有很深入地學《廣論》,不過對佛法多多少少已經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最重要的是要認識一切的苦樂都是業力所感得的,而造業最關鍵的是動機,不同的動機所造的業,感的果也不一樣。
  我平時常建議大家看《了凡四訓》,上面提到:為了利益別人做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件事情不好,但是結果是好的;反過來說,為了自己的利益,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做得很好,實際上結果並不好。所以《華嚴經》說:「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法是名魔業。」你做很多好事情,可是內心當中忘失菩提心,這是指已經發了菩提心,但是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忘掉了。為什麼原因不一定,不過我們凡夫很容易就這樣。除了這個以外,實際上要去體會一件事情:我們無始以來都是為了這個我,這個習氣非常強大,除非你發的心很強大,念念都能推動你,否則一旦這個心忘失掉了,不知不覺還是都為我。「我」是無明的根本,現在你做這件事情是以錯誤的動機去做,會有好結果嗎?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所以我們既然要學佛,第一件事情是要發心。實際上以《廣論》而言,發菩提心在很後面,前面要先學下士、中士,這都是發菩提心的基礎。前面告訴我們,不管學到哪裡,跟我們相應的部分,就要隨分隨力照著去做。現在這部分,根據我所學到的師長們的教誡,先發一個假的菩提心,這個「假」不是欺騙的意思,而是說要常提醒自己:我為了利益一切眾生,要學佛成就無上菩提。
  實際上我們內心當中會有兩種力量,一個還是「我」這個習氣,因為它是無始以來很強盛的相續,如果不發心去扭轉它,它是不會動的。因此雖然我不懂什麼是佛、怎麼去學,可是我確實曉得唯一該走的路是學佛,當「我要學佛」這個心發起來的時候,就可以把以前隨順著我的這個習氣改變。因為我要學佛所以要學《廣論》,因為我要學佛所以不忙世間的事情,這一念對我們就非常有用。所以要常常提醒自己:「我是個學佛之人,我不應該做以前那種事情!而是要朝正確的方向,照著次第步步地上進!」於是推動我們想學《菩提道次第廣論》的心力就會加強。
  什麼是集資糧?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那麼容易學會的,舉個簡單的例子,譬如學寫字,老師在黑板上告訴我們這個字怎麼寫、怎麼唸、什麼意思,認知上大概三、五分鐘就會了,但寫出來的字就像狗爬的一樣;或者看到一篇文章很美,叫我們去寫,想了個半天卻寫不出來。可是跟人家吵架、要吃、要睡,不要學都會,因為我們無始以來都有很強盛的習氣,也可以說是一直在累積做壞事的資糧,所以對做壞事我們就非常習慣、非常善巧,好事則不習慣、不善巧。養成了習慣的事情是不用學的,而我們無始以來最習慣的是在輪迴生死中做壞事,學佛這一條路都不習慣,因此勢必要很努力去練習,這整個學習過程就叫做積資糧。
  世間人為了謀生活,想得到較好的工作都要唸書,從幼稚園唸到研究所要二十年的時間。現在我們要修學無上菩提,總希望師父趕快教,我們學一下就會了。如果這樣,不是佛來教我們,而應該是我們去教佛!佛要學三大阿僧祇劫,我們居然一下子就學會了,有這種事情嗎?所以實際上佛道是很長遠的路,所以必須要積很深厚的資糧。如果單就成佛的難度來講,天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學佛的,因為太難了!但是對於學佛的利益和不學佛的過患,了解得越清楚、越徹底的話,天下沒有一個人不願意學佛的,因為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從凡夫到成佛中間,要發心、集資糧,最後現證圓滿佛果,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利益有情,所以佛說的法也統統是為利益一切有情。

【如是所成有情利義,略有二種,謂現前增上生及畢竟決定勝。】

  要利益一切有情,要了解眾生需要些什麼。利益的方式很多,總攝起來略有二種:現前增上生及畢竟決定勝,這是對我們真正有利的事。大家都希望生活越來越好,就這一點來說叫做增上生;苦漸漸減少,快樂漸漸增加,所以叫做增上生。然而,即使生生增上,從地獄慢慢地向上到餓鬼道、畜生道、人道、天,可是終究還是會再掉下來,所以單單這個增上是不究竟的,還要另外一樣東西--畢竟決定勝,最究竟要達到的目標,希望能夠維持在最高的情況,而且是真正的利益,永遠不會再退墮,這個叫決定勝。

【其中依於成辦現前增上生事,盡其所說,一切皆悉攝入下士,或共下士所有法類。】

  凡是只求改善現前增上生的種種方便,統統含攝在下士或共下士當中。下士跟共下士有什麼差別呢?譬如有人希望能得到博士學位,但是並不能馬上進入博士班,而是必須從小學、中學、大學一步一步唸上來,另外一個人小學畢業後就不再升學。這兩個人在小學的時候,唸的課程是一樣的,但是動機、目標卻不一樣,對想要讀博士的人,這叫作共小學。我們為了求佛道,同樣的也必須透過求現前增上生這個過程,這一部分跟世間一般人求生生增上是一樣的,這個叫共下士。

【殊勝下士者,是於現世不以為重,希求後世善趣圓滿,以集能往善趣因故。】

  下士有兩種,一種是普通的,一種是殊勝的。我們曾經介紹過《了凡四訓》,袁了凡先生是個典型的下士,算命先生算他只能考取秀才,其他沒份,後來雲谷禪師告訴他命是自己立的,於是他發願要考中舉人、進士,為此而去做了許多善事以求褔報,後來也終於考取進士,這叫普通下士。殊勝下士則不是要這些,他不會忙現世之事,他所希望的是下世更好,所以會努力去造很多使自己下一世不但能得到善趣,而且更好的因,這種叫殊勝下士。一個要的是現世福報,一個要的是下一世比這一世好,這兩個不一樣喔!為什麼修行人需要求下一世好呢?因為修行必須要憑藉暇滿人身,為了要積這個因,所以去忙這些事情,這個叫殊勝下士。

【《道炬論》云:「若以諸方便,唯於生死樂,希求自利義,知彼為下士。」】

  《道炬論》是《菩提道次第論》所根據的重要藍圖。宗大師的師承是阿底峽尊者,阿底峽尊者一生的著作中最精要的就是《菩提道炬論》。他把整個成佛的大綱(也就是菩提道的次第),非常簡單扼要而且絲毫無漏地把它寫成此論。論上說:假定所忙的都是「生死樂」(就是世間的快樂),那就是下士。我們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忙,利益有兩種,一種是只求生死輪迴當中的樂,一種是要跳出生死的。如果只為了在生死輪迴當中的快樂,這就是下士,這一部分是指現前增上生。

【決定勝中,略有二種,謂證解脫僅出生死及一切種智位。其中若依諸聲聞乘及獨覺乘,盡其所說一切皆悉攝入中士,或共中士所有法類。】

  我們所求的義利,除了增上生之外,還有決定勝。決定勝是超脫生死輪迴的,這個才是究竟的。這又有兩種,一種是超出生死得到解脫,另外一種是一切種智位,就是成佛。聲聞、獨覺雖然不是忙生死中的利益,但是只為自己跳出生死,佛所說有關出離生死這一類的法都屬於中士或者共中士的法類。中士與共中士的差別就像下士與共下士一樣,單單為自己而跳出生死的叫中士,為求無上菩提也必須修學中士的法,這個叫共中士。

【中士夫者,謂發厭患一切諸有,為求自利,欲得度出三有解脫,以趣解脫方便之道三種學故。《道炬論》云:「背棄諸有樂,遮惡業為性,若惟求自靜,說名中士夫。」】

  中士是指對一切諸有發厭離心。在輪迴當中造了有漏之業,一定會感後有。欲有、色有、無色有,我們稱為三有,或者可以再更細分,總之統稱為「一切諸有」。凡是有漏就有苦,所以佛說的四法印中,第四法印就叫「有漏皆苦」,三界之中都是苦的,哪怕生到天上也沒用。如果對三有生起很強的厭離心希求自己解脫,這就是中士。趣入的方便就是戒定慧三學。「背棄」就是厭離,三有當中也有一些虛假的樂趣,但真正了解之後就不再忙這個,他忙的是為了要跳出生死輪迴而努力遮止惡業,但是所求的只是自己的寂靜,這個叫中士。

【如覺所造《攝行炬論》云:「尊長佛說依,密咒度彼岸,能辦菩提故,此當書彼義。」謂修種智方便有二,謂密咒大乘及波羅蜜多大乘。此二攝入上士法類。上士夫者,謂由大悲自在而轉,為盡有情一切苦故,希得成佛學習六度及二次第等故。《道炬論》云:「由達自身苦,若欲正盡除,他一切苦者,是為勝士夫。」此士所修菩提方便,謂波羅蜜多及咒,下當廣說。】

  此處的「覺」是西藏人對阿底峽尊者的尊稱。尊者所造的《攝行炬論》說:師長佛說,依密咒、度彼岸(也就是顯、密兩種大乘)都能夠成就無上菩提。意思就是說,我們要成就一切種智的佛果位,走上去的道路有兩條,一條是密咒大乘--密教,一條是波羅蜜多大乘--顯教,這兩種都含攝在上士裏邊。
  上士有個特點--由大悲自在而轉,他內心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悲心,而且這個大悲心永遠任運而起。我們現在是隨著煩惱、我執而轉,上士夫則是經過了修行以後,內心當中只有大悲心。悲的特點是要拔除一切眾生的苦,一般我們對自己的朋友、親人等,會想幫助他們把痛苦拿掉,這些都可以說為悲心,但不能說是大悲。大悲是絕對的,也就是說對象沒有任何限制,所有一切有情的痛苦都要為他們拔除。他是我的親人固然要救,跟我沒有關係的,乃至是傷害我的冤家,我都要救他;不管是哪一道的有情我都要救他,而且要救他到成佛。所以不管質或量都是無與倫比、最究竟的,這個才是真正的大悲。雖然有悲心想救人家的苦,可是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只有佛才有這個能力,因此會希求成佛,為了成佛必須學習六度、四攝及二次第;六度是波羅蜜多顯教大乘必須學的,密教除了這六度以外,還要修學生起次第、圓滿次第。

【三士之名,〈攝決擇〉曰:「復有三士,謂有成就正受非律儀非非律儀所攝淨戒律儀,亦有成就正受聲聞相應淨戒律儀,亦有成就正受菩薩淨戒律儀。其中初者為下,第二為中,第三為勝。」與此義同,復說多種上中下士建立道理。如《道炬》所說,世親阿闍黎於《俱舍釋》中,亦說三士之相。】

  關於三士的名稱,《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有另外一種分類方法,就是把世尊所說的教法依照律儀的次第分成三種。第一種是「成就正受非律儀非非律儀所攝淨戒律儀」,律儀就是戒。這個戒很有意思叫「非律儀非非律儀」,簡單地說就是在家戒。佛制的戒不是徒具形式而已,佛法真正的中心是透過戒、定、慧三學的修持,淨除我們的煩惱。徹底拔除煩惱根本的是慧,慧需要定相應,定的前行必須要有戒。對境的時候,由於對佛法正確的了解,就可以觀察得到身心上起了煩惱,靠著戒的力量把它淨除。所以戒真正的用意完全是為了斷除苦的根本--不善之業,而業是因煩惱而造的,所以淨化煩惱才是戒的真正中心。而在家居士的中心不在這裡,所以在家戒不能算是律儀,但又不能說它不是,因此就稱它為「非律儀非非律儀」。在家戒所含攝的淨戒律儀就相當於前面所說的下士部分,這是就下士所追求的內涵來講,為了要達到這個標準所應有的行持。
  第二種是「成就正受聲聞相應淨戒律儀」,聲聞為了要跳脫生死輪迴,所行持的就是戒、定、慧當中的戒學,這是聲聞相應的戒。從這個上面再提升的話,就是「成就正受菩薩律儀」,菩薩不僅要解決自己的問題,還要幫助一切人解決問題。這裡所說的三士,跟前面《道炬論》說的內涵是一樣的。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其他不同的分類,但是內容大致都依照這個。像《俱舍論》是世親菩薩總攝小乘各派而作的,在小乘論典當中稱為「聰明論」,也同樣說到三士。這裡引用菩薩、祖師的多種論典,無非為說明一件事--世尊所講的一切教法,都可以總攝在三士道當中。

【下士夫中,雖有二類,謂樂現法及樂後世。此是第二,復須趣入增上生無謬方便。】

  下士有二種:一種是忙著現世樂,一種是為了後世更增上,現在這裡講的是後者。前面曾經談過下士與共下士的區別,也舉了袁了凡居士的例子來說明。本來他只能當小官,後來他依佛法去行善以求更大的官,果然得到了;本來命中註定沒有兒子,後來也得到了兒子,但這個是下士。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共下士,行為上跟下士是一樣的,可是目標不一樣,不是為了現在這一生。這一點我們要非常注意,講起來非常容易,要做到它需要下一番苦功夫,還要有正確的方法;如果得到了正確的方法,不好好努力也是沒有用的。
  有很多同學常常會覺得:「道理懂了,也有心想做,可是對境時就是不聽話。」這是習氣使然,真正的問題還是在自己的決心不夠,如果決心夠的話,這個情況應該可以改善。通常我們常常會寬宥自己:「這是佛菩薩的境界啊!我現在還是個凡夫,怎麼可能做到呢!」我當年就犯這個毛病,我出家不久的時候,依止阿闍黎常常糾正我,乃至於喝斥我,我不敢回嘴,可是心裏想:「法師啊!你講的道理沒錯,可是那麼高的標準,我是凡夫啊!」當時自己覺得很有道理,但是過了若干年以後,自己想一想,真正的關鍵就在這上頭。仗還沒打,你已經先喊:「不行啊!這個仗我是打不贏的!」已經準備要逃走了,這個仗怎麼打呢?
  當然並不是決心要做就一定能做到,但是如果你決心去做,就算失敗了,你也絕不服輸。那時會靜下心來仔細檢點失敗的原因,也會去請教師長、善友,或者會從經論上去找答案,或到佛菩薩面前懺悔、祈求。如果我們真的有這樣的意志力,沒有做不到的。所以千萬不要自己找退路,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很緊哦!要給自己一股推動的力量,保持恒常不斷地向上。這是三士道總攝一切聖教的內涵。

※﹝第二、顯示由三士門如次引導之因相分二:一、顯示何為由三士道引導之義,二、如是次第引導之因相。今初﹞

  接著說明以三士道這樣的次第來引導的理由。這分兩部分:第一部分,佛所說的整個聖教分成上中下三士,那麼到底什麼是以三士道引導?第二部分,為什麼要這樣引導?

【如是雖說三士,然於上士道次第中,亦能攝納餘二士道無所缺少,故彼二種是大乘道或分或支。馬鳴阿闍黎所造,《修世俗菩提心論》云:「無害與諦實,與取及梵行,捨一切所執,此是善趣行。遍觀生死苦,斷故修諦道,斷除二種罪,此是寂靜行。亦應取此等,是出離道支。由達諸法空,生悲眾生流,無邊巧便行,是勝出離行。」】

  雖然說是三士,但真正要引導的目標是上士,上士道也能夠把中、下士道的內涵都含攝在其中,因此中士道和下士道都是上士道(大乘道)的一部分。《修世俗菩提心論》是馬鳴菩薩造的。菩提心有兩種:世俗菩提心和勝義菩提心。論上說:無害(就是不殺)、諦實(就是不妄)、與取(就是不盜)、梵行(就是不淫)、捨一切所執(就是布施),這五種是「善趣行」,也就是能夠脫離三惡道、得到人天善趣的根本,實際上就是前面所說的下士。雖然從惡道中出來得到人天身,但是還在生死輪迴當中,所以須「遍觀生死苦」,因為生死的總苦尚未解決;進一步更希望斷除生死輪迴,而這必須修行真實的道,也就是苦、集、滅、道四諦當中的道諦,所以說「斷故修諦道」。我們在生死輪迴當中,一切都是業感緣起,造了業一定會感果,造業是因為有煩惱,修了道諦可以斷除業和煩惱這兩種罪,這就是「寂靜行」,共二乘的部分。前面所講這兩個內涵雖然是下士、中士,我們現在修菩提心也同樣要修這個,因為它是出離道的支分。
  我們要斷除煩惱,而煩惱的根本是無明,對事實的真相看不清楚,明明無我卻執著有一個我。我們最常犯的一個錯誤,是誤解無我所要遮的內涵。我們都覺得這個身心就是我,如果沒有這個「我」,那我這個身心算什麼?事實上佛法講的無我,不是沒有這個身體或認識的精神作用,而是說現在的這個「我」是因緣條件和合所現起的,這個叫做假有或者世俗有,以世俗的標準來看不能說沒有,而且要肯定它有,可是這個東西是由種種因緣條件組成的。
  這個身心的存在有兩個條件:一個是父母所生之身,這個是物質的肉體部分;一個是自己的神識、業,是前生帶來的,由這樣的因緣條件而現起。有了身體以後就要吃東西,要各式各樣的條件,吃得好就長得胖一點,吃得差就沒氣力,飲食不當就生病,這個身體的存在都跟周圍這些因緣有關;至於心理方面,我們從小接受了什麼教育,就建立起什麼概念,自然就會這樣想,但如果接受另一種教育,則又是另外一種想法。所以會呈現出什麼樣的一個有,完全要看組成的這些因緣條件。這個「有」是肯定的,正是在這個緣起有之上才說它性空。現在這裡說「由達諸法空」,就是了解一切法的本性、本質都是緣起的,沒有一個真實的存在,這才是佛法講的空(就是空性)。因為它是性空,所以它的存在一定是由種種因緣而呈現,這叫緣起的有。
  講這個有什麼好處呢?我們現在這樣的「有」都是由因緣而呈現,這個因緣也就是業,所以這個緣起有的存在,完全是看你造了什麼業因而定的。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我們就會非常積極努力地造善業,也會非常仔細地注意自己所造之業將來會感什麼果,這才是講性空的根本原因。
  有些人認為:「既然是性空,一切都是空的,你何必去管它呢!」最糟糕的莫過於此,這是不了解佛法,這樣的空叫「斷滅空」。所以佛告訴我們「空」很難學,實際上空和有是分不開的,宗大師、阿底峽尊者都非常強調真空和緣有兩者絕對分不開,是一件事情的兩面,而我們應該從「有」趣入。執著「有」雖然可能一時對空的真義不太清楚,但它還比較安全;如果直接從空趣入,學得不好就會落入「斷滅空」,如此則一定墮落,最可怕的就是這個。真正了解了空性以後,一切的行為會很小心,因為這就是將來感果的業因;所以對空了解得越多,他的行為就越謹慎,一點都不敢馬虎。
  當我們講「我」的時候,在潛意識裏就覺得我是真實的,是可以作主的。大家都希望作主,你要聽我的,我要如何如何……。我們仔細想一想,是不是內心都有這個感覺?稍微不稱心就覺得「我受處置了,你為什麼要傷害我,我要報復!」真正痛苦的原因都在這裏。當我們了解了性空的道理以後,就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業力所感得的,沒有能夠真正作得了主的「我」存在;因為任何東西都是由各種因緣組成的,而因緣隨時在變化,我們怎麼可能作主?所以「我可以作主」這個概念是錯誤的。既然這個東西是依因緣而存在的,所以「實在的」這個概念也是錯誤的,可是我們偏偏對這一點很執著。菩薩看見這個事實,了達了諸法的空性以後生起悲心,覺得眾生真可憐,明明不實在的東西他卻很執著,想想自己就是這樣子苦過來的,於是推己及人想幫忙別人,所以「生悲眾生流」。
  就像我們小時候喜歡玩泥巴,長大後看見小孩子也歡喜玩泥巴,會覺得這東西又臭又髒,摸它幹什麼!我們會很憐憫他,想要幫他的忙。菩薩也是看到眾生在無明中受苦,發起了悲憫的心,於是願意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但救這些人要有種種的善巧方便,就像要幫助這些小孩子要有很多善巧方便,否則直接了當告訴他,他會哭會鬧,不一定聽你的。現在菩薩救我們這些沉溺在生死輪迴當中執實的眾生也是這樣,要種種的善巧方便,所以說:「無邊巧便行。」這就是菩薩最最殊勝的出離心。同樣的出離,只求自己出離是聲聞羅漢的出離心,而幫助一切眾生出離、成佛,就是菩薩殊勝的出離心。要修這個,必須取下士、中士的法類作為菩薩殊勝出離心的支分。這是馬鳴阿闍黎《修世俗菩提心論》上說的。

【是故此中非導令趣,唯以三有之樂,為所欲得下士夫道,及為自利唯脫生死,為所欲得中士夫道,是將少許共彼二道,作上士道引導前行,為修上士道之支分。】

  所以三士道並不是要引導我們走只求獲得三有之樂的下士道,因為在三有當中還是凡夫,也不是只為了要跳出生死輪迴(這是中士),而是要把下士、中士當中與上士道相順的部分挑出來,作為引導我們走上上士的前行,因此下、中士可以說就是上士道的支分。

【是故若發如前所說取心要欲,取心要之法,如《中觀心論》云:「誰不將無堅,如蕉沫之身,由行利他緣,修須彌堅實。上士具悲故,將剎那老死,病根本之身,為他安樂本。具正法炬時,斷八無暇暇,應以上士行,令其有果利。」】

  現在我們了解了,原來三士道真正要引導的中心就是上士,那麼我們要發上士的心,如何攝取心要呢?《中觀心論》說:真正了解佛法的人,哪一個不會這樣做呢?換句話說了解了正法以後,誰都會這樣做的。由於透過佛法了解了這個身體是不實在的、不堅固的,現在就要藉它來行如須彌山般堅實的利他事。平常我們都認為自己是可以作主的,因為有一個「我」在,所以總覺得自己最了不起,高高在上;當我受到損害的時候,就會對別人發起瞋心。其根本原因,都是因為不了解本來就沒有這樣一個實質的我存在,而是因緣和合所現起的。所以當自己了解得很多之後,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這個了不起的感覺平常可能不會察覺,可是對境一比較,這個心就起來了。實際上你所有的這些知識也是從緣起而來的,你在這個環境當中受這些教育就會這樣想,換一個環境你就改變想法,如此而已!所以內心的感覺是不實在、不堅固的,它一直在轉變。
  日子還沒有過去之前,好像一天一天過得很慢,假定你回過頭來看,就會感覺時間過得很快。我快七十歲了,看見你們,就想起自己十幾歲時的種種,好像就是眼前的事情;同樣的你們到這裡來或者兩年、或者三年,你仔細想想,兩年就這樣一眨眼而已,一下子就過去了!二十年、兩百年乃至於兩大阿僧祇劫,等到你回想的時候也都像眼前的事一樣。如果兩大阿僧祇劫是一眨眼,我們這一生豈不更短啊!我們這個身就像泡沫一樣隨時在變化,隨時會破滅。既然了解了這個身心這樣作不了主,在因緣當中轉變,而且極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受苦,這個痛苦也不是我們希望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利用這個不堅實的身體做最有價值的事,而最有價值的事就是「上士行」,就是「為利有情願成佛」,所以你自然願意做這件事情。而這樣的作法跟我們的習性是不一樣的,因此要照著世尊告訴我們的教法去修改自己的習性。如果能夠照這樣去修,那就不再是虛假的,而是真實堅固得像須彌山一樣,所以說「修須彌堅實」,「須彌」就是佛經中所說最堅固、最大的山。
  既然我們了解上士是三士道所要引導的,應該要常常思惟:我們這個身體是因緣和合而有,是虛假不堅固的,千萬不要再跟隨著以前無知、無明的業習氣走,而是要利用這個身體好好修行,獲得真正堅固、實在的東西,這個行為就是上士的行為。上士有一個特點--因為悲心而發願要救一切眾生,所以他自然會利用這個身體去利他。
  我們的身體是剎那、剎那一直在變化的,其變化之快速是無法想像的。以前對於剎那好像很難感受得到,現在的科學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科學提出一個實質上強有力的論證,證明一切都在變化當中,都是一群「能」在變化,變化的程度是剎那、剎那地從來沒停止過。剎那是我們人類能夠想像到的最短的時間,實際上剎那這個東西根本沒有,因為它永遠在變,在變化過程當中產生了生老病死。所以上士具有悲心,了解了諸法性空後,悲憫一切有情,願意利用現在這個緣起剎那變化、生老病死的身體來救一切眾生,希望眾生也了解這個道理而得到真正的安樂,所以說「為他安樂本」。
  做這件事情必須有正確的方法,正法就像火炬一樣,有無比的光明,能照見我們所看不見的。我們得到正法以後,第一個要修行,要修行首先要斷八無暇,實際上這就是下士的部分。因為我們要修行必需要暇滿人身,因此必須先把八無暇斷除,才能得到暇滿的人身,然後以上士(這個上士包括中下士)為我們的目標,努力去做就會有真實的結果,這個才是我們真正要的大利益。

【謂應念云:我身無實,如蕉如沫,眾病巢穴,老等眾苦所出生處,應以上士所有現行度諸晝夜,令其不空而趣大乘。】

  當我們身體好、年輕有氣力的時候,總是說現在還早,慢慢再說,但等到病了、老了就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就是這樣,又老又病,稍微做一點事情精神就很差。所以我一直在後悔,也很羨慕你們。眼前儘管我扮演老師、師父,好像懂得很多,其實我自己最清楚,你們的善根都比我足。我像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癡癡呆呆什麼都不懂,不像你們居然能夠到這裏來,把全部精神放進去學習。所以我願意把一生錯誤的經驗供養給各位,告訴你們我失敗的原因;你們把握住了,好好走上去,將來可以得到好的結果,不會像我這樣空而無果。不過儘管這樣,我並不會自嘆年老,反而會覺得正因為老了,所以要更努力;老是死因,我快要死了,現在不努力更待何時!你們現在有的是機會,如果輕輕放過,對得起自己嗎?這是大家要非常注意的事情,所以內心當中這個力量最重要。
  我親近過幾位老師,仁法師是我最景仰、最欽佩的老師之一,我前後跟了他十年,原先是在台灣,後來到美國。有時候人家稱他為老法師,在中國的傳統習慣當中,老法師是一個很尊敬的稱呼,不像現在凡是出了家都被稱為法師,連沙彌剛剃頭也稱法師。以前就算受戒了,都是稱某某師,能登台說法才稱他為法師,法師之中很有成就的才稱得上老法師。有人看見仁法師是老派的,所以尊稱他為老法師。他一聽見馬上舉起手來說:「不對!不對!我不老,我比你們年紀還要輕。」那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心想:「人家對你很好、很尊敬,你怎麼這樣呢?」慢慢才了解,他並不是跟人家爭論,而是說明他內心處於經常警惕自己的狀態,這個只有自己努力了才會感受到。
  仁法師平常就是一個非常努力警策自己的人,內心當中一直覺得「我要努力!我要努力!」他絕對不會說「我很差啊!我是個凡夫啊!」反而會告訴我們:「聖人尚且這麼努力,何況我是個凡夫!正因為我們是凡夫,再不努力更待何時!」他是這樣策勵的,所以他一直覺得身體可以老,心永遠不能老,而且要越來越年輕。我將這個故事告訴各位,是希望每一位同學以他為榜樣。前面講修學佛法的根本在親近善知識,我一生當中不管跟哪一位師長,多多少少都能夠從他們身上體會到是什麼力量、是什麼方式使他增上。剛才我講的就是策勵我們內心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

【若爾理應先從上士引導,云何令修共下中耶?謂修此二所共之道,即上士道發起前行,此中道理後當宣說。】

  前面說三士道真正要引導我們的是上士,既然我們的目標是無上菩提,那應該先以上士來引導才對,為什麼要修共下、共中呢?回答是:修與下士、中士所共之道,這個共道是為了達到上士而做的準備工作。

※﹝第二、如是次第引導之因相分二:一、正明因相,二、所為義。今初﹞

【轉趣大乘能入之門者,謂即發心於勝菩提。若於相續中生起此心,如《入行論》云:「若發大心剎那頃,繫生死獄諸苦惱,應說是諸善逝子。」謂即獲得佛子之名,或菩薩名,其身即入大乘之數。若退此心,亦從大乘還退出故。】

  以下、中、上這樣的次第來引導的原因分兩部分來講:第一是正確地告訴我們,為什麼由下、中引導到上士的原因;第二是這樣引導的目的。凡夫都在輪迴生死之中,能使我們轉變趣向大乘,真正根本的原因在哪裡呢?在發心,要發殊勝菩提之心。菩提是印度話,翻成中文叫做覺。覺有幾種,二乘也叫覺,譬如獨覺(又叫緣覺),現在這個覺叫勝覺或者大覺,是最殊勝的覺悟,也就是佛。
  發無上菩提心是要「為利有情願成佛」,誓願自己要利益一切有情,要救他們出生死,這只有成佛才能做得到,發這樣的心,才是無上菩提心。內心真實地生起這樣的心,就可稱為菩薩。所以下面引《入行論》說,如果能夠發起這樣的大心,哪怕才一剎那,儘管我們還繫縛在生死輪迴當中受種種苦惱,但是因為發了這個心,此時就成為佛子,就進入大乘之數,算是菩薩。善逝就是佛,善逝子就是菩薩。如果這個心退掉了,你也離開了大乘,不再是菩薩。

【是故諸欲入大乘者,須以眾多方便勵力令發,然發此心須先修習發心勝利。令於勝利,由於至心勇悍增廣,及須歸依七支願行,是能開示菩薩道次最勝教典,《集學處論》及《入行論》中所說。】

  趣入大乘的門就在發無上菩提心,發了這個心就是菩薩,什麼時候這個心退失了,就不是菩薩。因此,我們真正要想趣入大乘,應該以種種的方便,努力策勵自己想辦法去發這個心。發菩提心有它一定的方法,要先修發心的利益,先去了解發心有什麼好處,了解了發心有非常大的殊勝利益以後,自然就推動我們不斷地去修,這個心就發起來了。譬如我們要到美國去,去之前如果先了解到美國有種種的好處,心裡不斷地去思惟,那想去的心就會很強盛。又比如我們聽說藏系還保留著最好的佛法,不斷地談藏系佛法的好處,我們心裡就會很希望去學,這是同一個道理。對於想得到發心勝利的這個渴求之心,要全心全意使它勇悍、增廣。如果只有一點點的話,是不靈光的,遇見一點小挫折就想退了,所以要把它加強。勇是勇猛,悍是強悍,內心有了這樣的力量才經得起挫折。所以想得到發菩提心勝利的這個心有了以後,還要繼續修,一方面使它增長勇悍,一方面把它增廣擴大。除此之外,還要修皈依、七支願行等,這些就是集聚資糧。
  簡單地說,先生起發心的欲樂,為了策發欲樂,要了解它的好處;想得到發菩提心好處的這個心,還要令它增長勇悍、加深加廣。此外,還必須淨罪積資,皈依和七支行願就是淨罪積資的殊勝方便。這整個內涵是引導我們進入菩薩道最殊勝的教典《集學》、《入行》兩部論上所說的。

【如是所說勝利略有二種,謂諸現前及畢竟勝利。初中復二,謂不墮惡趣及生善趣。若發此心能淨宿造眾多惡趣之因,能斷當來相續積集。】

  發菩提心的勝利有兩種,一種是現前增上生,一種是畢竟決定勝。對現前增上生的好處分兩方面:一方面能淨除過去所造要墮落惡道的業,而且在善趣中能不斷增上、改善。比如說,我們現在已經得到善趣乃至出家了,可是十圓滿中有很多還不圓滿,當然,我們絕對不希望退墮到三惡道,退墮固然不可以,還應該不斷增上改善。我們眼前所有的修行,重點都放在這個上頭。現在這裏說,發了菩提心就能夠淨除很多以前造的墮落惡趣的因,也可以遮止將來再造惡業,發菩提心有這麼大的好處,這是從斷惡方面來說的。

【諸善趣因,先已作者,由此攝故,增長廣大,諸新作者,亦由此心為等起故,無窮盡際。】

  另一方面,我們修行除了斷惡,還要積聚資糧,發菩提心對於積集資糧也有極大的好處。以前已經造的種種善業,由於發了菩提心,在菩提心的攝持之下,它會增長廣大。沒有發菩提心以前所造的善業,感了果就沒有了,不會增長廣大的;現在發了這個心以後,它不但不會消失,還會繼續增廣。而且將來新造的善業,由於發了這個心,也會無窮無盡地增長,發心的利益是這麼地大。
  我們整個的修行無非是淨罪集資,一旦發了這個心以後,淨罪方面,過去已經造的罪自然會消失,未來不應該造的惡業就不會再造;集資方面,過去已經造的善自然會增廣,而未來應該做的善事,因為菩提心的等起,它自然會增長無盡。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造業時內心的意樂、動機最重要;我現在發心要救一切眾生,而且要救到他成佛,這個心是何等地廣大,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了,如果任何事都以這樣的心情去做,當然這個功德就會非常大。而我們現在平常的心,仔細檢查都是無明相應的貪瞋癡之心,相對之下這是為什麼發菩提心會產生這麼強大力量的原因,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畢竟利義者,謂諸解脫及一切種智,亦依此心易於成辦。】

  畢竟利義是指解脫(就是二乘)以及一切種智(成佛),這也是有了菩提心就容易成辦。

【若於現時畢竟勝利,先無真實欲得樂故,雖作是言,此諸勝利從發心生,故應勵力發起此心,亦唯空言,觀自相續,極明易了。若於增上生及決定勝,二種勝利發欲得者,故須先修共中下士所有意樂。】

  對於現前增上生或者畢竟決定勝(成就無上菩提),假定沒有從內心發起真實的希求心,只是嘴巴上說:「這個好!我要發菩提心!」那都是空話。是不是真心希求,觀察自己的內心就很清楚。真正修行的人要看自己,所以佛法稱為內明。如果外表做得很好但內心不一樣,這不是修行人。修學佛法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進一步來說,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因果,這是修行人必須認識的。所以現在我們了解了,真正的利益就是增上生和決定勝,而要得到這兩種殊勝利益,就必須先修共中、共下的意樂。

【如是若於二種勝利,發欲得已,趣修具有勝利之心者,則須發起此心根本大慈大悲。】

  發菩提心的根本因是慈悲,慈悲的特點是與樂拔苦,也就是所有的好處都要給他,而且由我親自給他,他的痛苦由我來幫他拿掉。因為大慈大悲要解救一切眾生,只有佛才辦得到,由於我現在做不到,於是內心當中必然會一心一意想成佛。這種心必須是真實的,現在我們雖然不是真實有這種心,可是理論上這個次第是應該這樣走的。

【此復若思,自於生死安樂匱乏,眾苦逼惱,流轉道理,身毛全無,若動若轉,則於其他有情流轉生死之時,樂乏苦逼,定無不忍。《入行論》云:「於諸有情先,如是思自利。夢中尚未夢,何能生利他。」】

  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現在有一個很普遍而且非常嚴重的錯誤,認為怕生死流轉是二乘行,大乘菩薩不怕生死,所以我們應該在生死當中流轉,不需要希求解脫。實際上錯了!真正的大慈悲是要救一切眾生,因為感覺到世間沒有真正的快樂,只有痛苦。這個感覺你要自己先親身感受,假定自己在生死輪迴當中,明明是眾苦逼迫,生老病死,作不得主,而且永遠流轉,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沒有感覺,還說要救人,那不是很荒唐嗎?必須是自己感覺到非常痛苦,一想到生死流轉的痛苦就汗毛直豎,無法忍受,一心一意只想跳出來,想到別人也是這樣,要幫助別人跳出來,這是大慈大悲發起的根本。
  現在我們根本不曉得世間苦,還樂此不疲放不下,卻藉口說:「厭患生死苦是小乘行,你不要去學它。我是大乘行者,是為了救別人啊!」這簡直是騙自己,可是我們普遍都犯這個毛病。所以自己必須對生死中的痛苦無法忍受,假定「身毛全無若動若轉」,內心對輪迴之苦沒有感覺,卻說我要救別人離苦,那不是開玩笑嗎?所以必須修共中(就是專門對生死輪迴之苦產生很深刻的感受)而策發菩提心。這一點我們要很明確地認識。
  發菩提心的根本是大慈大悲,慈是給與快樂、願意幫忙別人,悲是拔除痛苦,希望幫別人解除痛苦,所以這裏一定牽涉到一個根本問題--苦、樂。慈悲是大乘菩提心最主要的根本,這根本從哪裡來?一定要先知道苦樂問題;生死輪迴當中的真相終究是痛苦的,要對這個有正確的認識,自己才願意從痛苦裡跳出來,求真實的安樂之處。如果自己都感受不到,還說要幫別人脫離痛苦,豈不荒唐?所以一定是自己感受到生死輪迴是極端痛苦的事情,進一步還願意幫忙別人,因此才由中士進入上士。《入行論》說,我們假定對於生死輪迴的痛苦感受不到,尚且不能自利,何況利他!也就是說,必須了解輪迴生死的痛苦,自己決定要解決這個問題,這才是對自己有真實利益的。現在連這個都不知道,連作夢都沒夢到,還說我要救別人,那不是很荒唐嗎?

【故於下士之時,思惟自於諸惡趣中,受苦道理,及於中士之時,思惟善趣,無寂靜樂,唯苦道理。次於親屬諸有情所,比度自心,而善修習,即是發生慈悲之因,菩提之心從此發生。故修共同中下心者,即是生起真菩提心所有方便,非是引導令趣餘途。】

  所以,我們必須要遵照著下士、中士的次第上來。在下士當中,了解造了惡業以後會在惡趣受種種痛苦的道理,了解了以後一定會想脫離這個痛苦,因此進一步找痛苦的原因是由造惡業而來,就不願意、也不敢再造惡業,而要造善業,這就是下士的內涵。進一步想:雖然我造了善業,可以從極端痛苦的三惡道當中跳出來,人、天比之於三惡道是好,可是實際上還是在輪迴當中,問題畢竟還沒有解決,遲早還要掉下去。寂靜就是息滅了煩惱,不會再造跟煩惱相應的流落生死之業。息滅了煩惱即使還有業,也不會感果,就可以得到寂靜的快樂。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從生死輪迴當中跳出來的話,就算生到善趣,還是在痛苦之中。透過這樣的思惟,才真正感覺到只要在生死輪迴當中,絕對是痛苦的,於是自己一心一意想跳出生死輪迴。
  我們了解了三有的真相是絕對的痛苦,因此一心想跳出來,有了這樣的心情,進一步推己及人,比度自心:我自己要跳出來,當然也願意幫忙我周圍最親近的人,從父母開始,乃至一切人。慈悲是希望周圍的人也同樣得到快樂、解決痛苦。這個心有了以後,怎麼樣才能夠真的幫忙別人解決苦樂問題呢?這個我們凡夫是做不到的,只有究竟成佛。一心一意為了究竟解救一切眾生,使他們脫離生死輪迴,我只有成佛,發這個心就叫菩提心。
  透過前面這樣依次第一步一步推進,了解下、中士道是上士必須共同經過的,是生起菩提心必要的條件,我們稱它為方便;因此並不是要我們停在前面的共中或共下,只為了後世安樂或出離生死,而是為了發真實菩提心,所以必須經過這樣的方便及次第。

【如是又於彼二時中,思惟歸依及業果等,多門勵力,集福淨罪,如其所應,即菩提心之前行,修治相續之方便,七支行願及歸依等。故應了知此等即是發心方便。】

  下、中士是整個修行根本的必要條件,對於其中所講的道理,如思惟歸依,為什麼要歸依、歸依有什麼好處、如何歸依等等,而正歸依是法,法主要的內容就是說明業果緣起的必然法則,對於這些道理都要好好去思惟。並要多方面努力去集福、淨罪。無始以來由於對事實的真相不清楚,根據錯誤的認知造了種種的惡業,必須要把它淨除,這稱為淨罪;罪淨除之後走我們該走的路,這條路我們非常陌生,所以要在這方面多努力,這就是集福。
  就像小時候一天到晚都在玩,父母叫我們去讀書,心裡面實在不想讀只想玩,但是為父母所逼,或者自己了解這樣下去不好,必定有逼迫自己轉彎走到正確方向的一種力量;進一步要去讀書的時候,由於習慣使然,心裡還是覺得讀書實在很痛苦而喜歡玩。想做這種不相應事情的心,這是我們以前集聚的,要淨除它,現在我們在生死輪迴中要淨的罪就是指這一點,也就是把跟法不相應的心除掉。去讀書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怎麼寫字,看起來很輕鬆,自己拿起筆來寫,就是不成字,原因就是我們對該做的事情還不習慣,因此要不斷地努力去做,這就是集聚資糧。
  淨罪集資這兩件事情並不是輕易就可以做到,也不是隨便做一下就行,要從各方面去做,所以說「多門勵力集福淨罪」。配合前面修的根本去做,並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是要依照《廣論》這個諸佛的心要所引導我們的去做,這都是修菩提心之前必須的準備工作。治就是對治錯誤,修是修改,不斷去集聚資糧,使得我們身心漸漸生起跟菩提心相應的效果,所以前面的歸依、七支行願,這些都是發菩提心的前方便。

【此中下中法類,即是發無上菩提心支分之道理,尊重亦當善為曉喻,弟子於此應獲定解。每次修時當念此義,修菩提心發生支分,極應愛重。】

  下士、中士都是發無上菩提心的支分,是前面必須要的次第、步驟,對這一點做老師的人也應該非常善巧地說明,讓弟子對於這件事情能獲得定解。「定解」並不是看書看懂了,或聽了以後聽懂了,這只是依稀彷彿有了一個新的概念而已。比如藏系的辯經,因為要經過非常嚴密的思辨,才能把正確的理論釐清楚,不讓它有雜染的成分在內,把正確的知見建立起來。理路經過思辨清楚以後,還要照著一定的次第不斷地深入去思惟觀察。這樣很認真去思惟,才能夠對《廣論》告訴我們的這些道理產生決定的認識而不會變動。平常我們聽見一個人說這樣好,就被人家講的話左右掉了,這個不是定解。定解是對這件事情有了決定的認識以後,不管人家怎麼說,我決不動搖,這樣才是真正的定解,這對修行是非常重要的。
  總而言之,就是對於道的總建立--為什麼整體這樣建立,這個整體建立的必然關係,應配合的各種條件,如何依次第一步一步增上而達到最完整的內涵,這些應該作為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中心,在內心當中真正最好樂的方向。身心當中生起這種念力,才會推動我們盡心盡力朝這個方向去走。我們也可以檢查一下,平常我們內心中最歡喜的無非是吃喝玩樂,當你內心有了這種定解的力量,就會推動你一心一意朝這個方向走。一方面決不被其他錯誤的概念或任何的隱憂引動而走偏;一方面還要產生一種強大的推動力量,使自己步步深入。如果只是不被別人引走,而沒有一個力量推動你深入的話,還是無法策勵自己向上的。

【若不爾者,則此諸道與上士道別別無關。乃至未至實上士道,於菩提心未得定解,而成此心發生障礙,或於此間失大利義,故於此事應殷重修。】

  假定不了解前面這個道理,不能遵照著去做的話,那麼就會產生一種錯誤,以為上中下是各別各別的,沒什麼關係,乃至於對發菩提心還沒有正確的認識、生起定解之前,由於不認識前面這個道理而誤解了,結果明明中下是發菩提心必須的條件,卻反而變成自己發心的障礙。
  我舉一個例子,大家會更容易了解。譬如現在是末法了,雖然法的形相還在,《藏經》也很多,可是卻不知道《藏經》裡到底說些什麼。翻開來看,文字一個個都認識,可是文字所指的義理不懂。有的人還「依文解義」,依自己的想法去解釋經文的道理,結果產生的錯誤越來越大,使得這個正確的方法漸漸地隱沒,所以叫做末法。這是末法時期普遍的現象。
  下士純粹是一個方便;佛法真正告訴我們的是要解脫生死輪迴,這又分兩部分:一個是只求自利,即所謂的中士,一個是還要幫助別人,即上士。中士主要的是一心一意很強盛地要解決自己的問題,上士是要幫助一切人解決問題,以一般凡夫的概念來看,這是兩件事情,一個是完全為自己,一個是捨己為人。如果根據《菩提道次第廣論》,依照著次第一步一步提升,就會很清楚地了解上士必須透過中士,也就是說上士也必須修跟中士共同的法,所以叫共中。了解世間輪迴的痛苦,決心跳出來,從這樣的認知當中,進一步去推己及人,那時才談得到幫助別人,所以共中是發菩提心必要的條件;絕對不是依文解義,誤認為中士只是管自己的,而我是要救別人的。現在世間有很多人,因為對菩提道整個的內涵、道諦為什麼必須這樣建立根本不清楚,就說:「中士只求自利、只管自己,我是學菩薩、學佛,發菩提心要救別人的,這兩個恰恰相反,所以我不應該學它。」這是現在普遍存在的一種誤解。不信佛、排斥佛法的人先不談,很多佛弟子也都有這種誤解。
  當初我剛學佛的時候也聽見這種說法,大家都說:「中國是大乘佛法之地,南傳都是小乘,小乘不對,我們要去救別人!」以為中士那部分都不要了。如果誤解了這一點,以為共中、共下跟上士道是別別無關的,結果沒有共中、共下的基礎,我們也發不起菩提心,而且反而變成發菩提心的障礙。本來是唯一的透過它來幫我們發菩提心的方法,結果誤解了,反而變成障礙,那救我們的辦法就沒有啦!佛法整個也就毀掉了。了解了這一點,才知道在這裏所說的道的總建立,對我們正確的認知上是何等的重要。
  「或於此間失大利義」,大有兩種,一種是相對的大,對比出來的,比如我手上這個鬧鐘跟掛在牆上的鐘相比,是掛在牆上的大,這是對比出來的。另一種是絕對的,沒有東西能夠超越它,是究竟的。這裏所說的大利義,是指後者,是絕對的。假定不了解這個道理的話,應該得到的這個最究竟的好處會被障礙掉,我們就得不到。所以關於這個道理,不但應該認識而且應該很殷重懇切地修,心心念念在這上頭,把它看成最重要的。

【如是修習中下之道及善修習,如上士時所說道已,於相續中,隨力令生真菩提心。次為此心極堅固故,應以不共歸依為先而受願軌,由願儀軌正受持已,於諸學處應勵力學。次應多修欲學之心,謂欲學習六度四攝菩薩行等。若由至心起欲學已,定受行心清淨律儀。次應捨命莫令根本罪犯染著,餘中下纏及諸惡作,亦應勵力莫令有染,設若有犯,亦應由於如所宣說,出犯門中,善為淨治。次應總學六到彼岸,特為令心於善所緣,堪能隨欲而安住故,應善學習止體靜慮。《道炬論》說,為發通故,修奢摩他者,僅是一例,覺於餘處亦說為發毗缽舍那,故為生觀亦應修止。】

  了解了這個道理,知道要發菩提心必須先修前面中、下士的共道,照著次第修了以後,「隨力」是隨自己的力量盡心去做,讓內心發起真實菩提心。
  菩提心不是發了就算了,還要使它產生強有力的力量,使這個心非常堅固。因為菩提心是整個大乘的根本,也可以說是整個佛道的根本,像種子一樣,別的可以馬虎,這個必定要非常堅固。發了菩提心以後,要受發菩提心的願心儀軌。比如歸依、受戒都有儀軌,現在這裏是指發願菩提心的儀軌。所有這些都是以歸依為基礎,不過此處這個歸依叫做不共歸依。歸依有下、中、上三種,下士歸依是了解世間一切的事物,皆有其因果關係的必然性,而真正對這個內涵徹底圓滿究竟知道、做到的只有佛陀,所以歸依佛、佛指出來的法以及依法修行的僧,照著法去做,就能夠真正造善業得善果,這樣才可以改善我們生活在世間的品質,這樣的歸依是下士的歸依。進一步要跳出生死輪迴,這是中士的歸依。不僅僅為自己出離,還要幫忙一切眾生解決這個問題,這一種歸依的內涵跟下士、中士不一樣,所以叫不共歸依。以這樣的不共歸依,發願為利一切眾生求無上菩提,這個叫願菩提心。
  受了願心儀軌,發了願以後,應該隨分隨力照著願心學處去學。就像歸依學處是歸依以後應該照著去做的,否則的話這歸依是沒有內涵的。歸依之中正歸依的是法,也就是說以前不知道佛法,所做的都是隨順著世間,正式歸依三寶了以後,一定要改變我們原來的方法,照佛告訴我們該走的方向去做,這叫做學處。學處又分成幾個等級,現在這地方的學處是指大乘願菩提心的學處而言。
  努力學願心學處以後,雖然已經發了菩提心,還要行菩薩道,這樣才能成佛,單單發心是不夠的。所以要不斷地策勵自己,至心願意去學菩薩學處。菩薩學的學處就是六度四攝,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主要是為了調伏自己,真正利他是四攝: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由六度而完全把自己調好,調好了進一步去利益別人是四攝,這才是菩薩應該行的。當心裡生起了這種要學的決心,這個時候才進一步受菩薩戒。之前受的叫願菩提心,就是發願一定要學菩薩,但行為不一定馬上能相應,所以不能一開頭就受菩薩戒,應該先受願菩提心,在內心當中種下菩薩的種子。那時候因為你沒受戒,所以萬一做不到,不會犯戒。我們受了願菩提心以後,經過前面這樣的次第去努力,當內心當中有更強盛的認識跟力量之時,再去受菩薩戒。願只是內心這樣去想;行是要站起來去做,這兩個不一樣,必須要照著次第修的。
  對我們漢地來說,大家很輕易就去受菩薩戒,實際上菩薩戒的內涵很多都不清楚。我當初也是一樣,覺得菩薩好了不起,所以我要受戒;到底菩薩學習什麼、什麼叫菩薩,我一竅不通,現在太多的人都是犯這個錯誤。不過儘管如此,我們對別人還是讚歎、隨喜,因為還是有些人可能是了解的,就算不了解,在末法的時候種一個善根種子也好啊!所以對別人要用這種心情去想。而我們有機會了解了以後,要努力想辦法把這個誤解改正過來,這對我們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要任意批評別人,這不是別人的過失,是我們自己惡業所感的,批評別人,於己、於人都沒有好處。自己改善了以後,把經驗告訴別人,那自己、別人都真實得到利益,這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受戒有絕大的功德,可是犯戒也是有很大的過患的。所以受了戒以後決定要持守,乃至於把命捨掉,也一定要把戒保護好,特別是根本罪絕對不可以犯,一犯就完了。在菩薩戒當中分成幾種,有一種叫根本墮,就像一棵樹,傷害了樹根,那棵樹就死掉了,這種罪是絕對不可以犯的;還有一種叫「餘中下纏及諸惡作」,就是比較小的損害。現在這裡告訴我們,根本罪絕對不可以犯,因為我們的生命本來是無始無終的,如果我今天為了守好戒,即便是損失了生命,因為把戒持好了,下生來一定會更好。本來在生死輪迴當中,這個身體是一無是處,終將棄捨,我現在守了戒步步增上,那不正是我們要的嗎!如果貪著眼前的身體而犯戒,將來一定墮落。假定犯了戒以後,這個身體永遠不壞,這也不錯呀!但實際上這個身體一定會壞,而你破了戒,死後一定墮落。如果墮落的話,不要說救不了別人,佛菩薩要救我們還救不起來!所以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絕對不要犯。這不是空話喔!理論上面了解了以後,會覺得一心要去做,決不願意犯,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很強盛的習氣,因此要能做到,一定要照著次第一步一步地走,淺的有把握做到了,再做深的。總是在每一個層次當中有了一點基礎以後,又有一個強大的力量推動自己一步一步深入,這個是很重要的原則。
  根本罪固然不可以犯,其他次要的也要努力,千萬不要沾上。一方面沾上了總歸不好,還有另外一點,我們總以為好像小罪無關緊要,可是如果說小罪不防範的話,大的就容易出毛病。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不必講菩薩戒,就以普通在家居士的五戒來說,那是下士最起碼的根本,其中有不殺這一條,殺人也是殺,殺一隻小蟲也是殺;發了很大的瞋心,專門去謀殺也是殺,無心而把人家弄死了也是殺,這些罪是不一樣的。如果說內心當中有意要殺這個人,然後真的把他殺死了,這個是犯了根本罪。若是無心地走過去,一腳就把螞蟻踩死了,這個原則上不算犯戒。可是如果你事先看見了,覺得這個螞蟻很討厭,把它捏死了,這個也是犯殺,但是比較輕,並不是犯根本罪。現在想想看,一般普通人會不會犯根本罪啊?根本罪是很重,但是不容易犯。不要說我們佛弟子,就是一般的人,縱然起瞋心不高興的時候,會不會真的拿刀去殺人?很少吧!所以根本罪的確是很重,但是不太容易犯。我們往往覺得根本罪當然要去防,次要的罪就不去防,其實根本罪你不用太努力防,也不太會犯;反而是次要的罪你不努力防的話,它一天到晚犯,犯到後來會把根本戒體也失掉的。譬如一棵樹,你一下把它的根破壞掉,它固然會死;如果你今天剝掉一點皮,明天砍一下樹幹,天天去弄它,弄久了,這棵樹也會死,我們必定要懂得這個道理。
  如果我們了解了受戒的殊勝利益,以及犯戒真正的嚴重性的話,當然對於根本罪固然不可以犯,其他的小罪也要努力地防。以我們這麼重的習氣,拚命努力地防還勉強可以持守,假使不去管它的話,那一定犯,犯了以後,就要墮落了,與其這樣不如不受。所以戒經以及論上面都告訴我們,學戒要從小地方去謹慎防範,慢慢地就會產生比較好的效果。這一點,我但願在座的諸位好好去思惟一下,對自己平常很容易輕忽的,覺得無關緊要的地方,應該有所警覺。所以真正持戒持得好的人,一定是輕重等持;我們現在即使做不到,至少內心當中應該有慚愧心,不要原諒自己。現在雖然條件不夠,要策勵自己不斷地努力,這樣漸漸地就會做得越來越好。
  前面是告訴我們根本罪不可以犯,乃至於其他次要的也不要犯。萬一犯了怎麼辦?實際上對初修行的人來說,很難不犯,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太強盛了,所以萬一犯了,千萬不要說犯了就犯了,要馬上去懺悔。懺悔有它一定的方法,要照著正確的方法不斷地去對治,使自己所犯的錯誤徹底淨化,這樣才能夠漸次提昇。其實我們學任何一件事都是這樣,自己能夠勤勤懇懇好好去做的話,效果自然會產生;剛開始你做不到,繼續不斷努力的話,以前的毛病慢慢就改掉了;該學的漸漸地也學會了。
  整個道次最後的目標就是要學大乘,前面說由願心而行心,受了行心以後主要的要學六度,六度裡邊特別有一樣非常重要的,就是學定,「令心於善所緣堪能隨欲而安住」,這個就是定。平常我們的心是心猿意馬,像猴子一樣到處亂動。我們也未嘗不希望去做好事,可是內心一天到晚變來變去,固然有境界現起的時候跟著境界轉,就是沒有境界現起,閉上眼睛坐在那裡,因為無始來的習慣,它還是動個不停。不要說學無上菩提,就是眼前做一件小事情,如果心不能貫注的話也不行。學定能使我們的心聽話,要它安住在善的所緣境上,它就能做到。所以說「應善學習止體靜慮」,就是六度當中的第五度。本論是根據阿底峽尊者的《道炬論》,《道炬論》上面說學了定可以發神通,實際上發神通只是功效之一,真正重要的是,有了定才能夠生慧。這個慧不是世間上說的腦筋聰明,學佛法雖然也需要伶俐的腦筋,但真正的智慧是對整個一切事實的真相徹底地看清楚,也就是緣起性空的道理,這不是那麼容易懂的。
  我跟大家介紹過三法印,三法印的中心是諸法無我。一切法(就是所有的一切現象)都沒有一個真實自性的「我」。並不是說沒有這個五蘊和合緣起的我,這個緣起的行相是有的,但是就它真實的自性來說是沒有的,對於這一點徹底了解才叫智慧。這個智慧又分聞、思、修:第一個是透過善知識的說明,聽懂了;接著自己如理思惟,確定了解這個道理;再透過前面所說的戒定去修學,乃至親自證得。的確在現證真實的智慧的時候,我們這個五蘊身心都不見了,那個時候才曉得原來我們眼前所感受到的這個東西是假的。這樣的智慧,了知所有的萬法沒有真實自性(這個叫做性空),一切的事相都是透由緣起而呈現,這個智慧的特點就是這樣。六度的前四度主要是積集福德資糧,有了福德資糧再去學定,才能夠產生真實的智慧,有了真實的智慧,才能夠真正解決生死輪迴。這必須從前面的下士一步一步深入。

【次為斷執二我縛故,以見決定無我空義。次應將護無謬修法,成辦慧體毗缽舍那。】

  最後應該斷除人、法這二種我執,這是生死輪迴的根本,我們普通的凡夫都被這個東西綁得死死的。要解決這個問題分兩部分,首先要有正確的知見,也就是對無我性空的道理要有正確的認識。這要透過依止善知識,聽聞正法,善知識告訴我們最中心的問題就是這個,世間所有一切現象的本質就是二無我,可是我們覺得世間的一切法都有一個真實的自性,這個叫「我」。並不是沒有這些法,而是它有的方式是幻有、緣起有,在本論後面最重要的毗缽舍那,就是專門介紹這個,這不是三言兩句說得清楚的。所以空就是緣起無自性的意義,透過聞思,理論上面了解了,得到了正確的知見,這還只是比量。進一步透過了聞思所得的正見去修,必須是正確無謬的修法,這一點非常重要,現在有太多人雖然努力去修,但是得不到正確的方法,這個沒有用。所以要透過正確的修法,才能夠真實地成辦、證得真正的智慧的根本,也就是毗缽舍那。

【如《道炬釋》說,除修止觀,學習律儀學處以下,是為戒學;奢摩他者,是三摩地,或為心學;毗婆舍那,是為慧學。復次奢摩他下是方便分,福德資糧,依世俗諦所有之道,廣大道次;發起三種殊勝慧者,是般若分,智慧資糧,依勝義諦甚深道次。應於此等次第決定、數量決定、智慧方便僅以一分不成菩提,發大定解。】

  這裡總結上面的次第:如同《道炬釋》所說,除了最後的止跟觀,前面從皈依一直到學習律儀學處之前都是屬於戒學的範圍;奢摩他就是定,又叫心學;毗婆舍那是慧,整個的道次都包括在三學裡頭。此外,這個內涵我們又可以分為福德以及智慧兩種資糧:定學以下的這些都是方便分,是福德資糧,這是屬於世俗諦方面的道次第;修習聞、思、修三種殊勝的智慧,這個是般若分,屬於智慧資糧,這個是依勝義諦(或者稱為第一義諦)的甚深道次;這兩樣東西是相輔相成互相增上的。
  上面這個層層深進必然的次第,是絕對不能紊亂的,此外,它的數量也同樣有確定的內涵。平常我們往往容易誤解,總以為佛法專門是重視空性的,這個地方特別告訴我們,屬於性空的部分要以智慧去觀照,其他的福德是方便分。如果智慧跟方便兩種資糧不能互相配合、相輔相成,而只有其中的一部分的話,是不可能真正成就無上菩提的。關於這個道理應該要發大定解,這個「大」也是絕對的,絕對不能動搖、絕對不能欠缺。有了這個正確的見解,才會策勵自己照著正確的認識去走。
  大家都可以體驗到,平常我們對於沒有經驗過的事情,聽人家講時心裡覺得我一定要這樣做,真正去做遇到困難的時候,對於所聽見的道理往往不能堅持;這是因為對於所學的道理沒有產生殊勝的定解,心裡有自己的很多主見、習性,乃至於跟著外面的環境跑掉了。如果這樣,要學佛法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學習的時候,對自己平常的知見、習慣要去衡量,這樣才會對大師特別教誡我們的道理有正確的把握。否則儘管它極端重要,大師也強調,我也一再策勵大家,但是真正對境的時候,即使腦筋當中能記起來,正做的時候還是被習氣所轉。而道本身真正主要的就是要克服、淨化自己的習氣,這點大家要清楚。

【由如是理,欲過諸佛功德大海,佛子鵝王是由雙展,廣大方便,圓滿無缺,世俗諦翅,善達二種,無我真實勝義諦翅,乃能超過。非是僅取道中一分,如折翅鳥所能飛越。】

  首先從正面來說,由上面這個道理,我們要想從凡夫的此岸達到彼岸去,或者說超越生死輪迴的苦海,就要學佛的種種功德,當功德圓滿的時候,就到了佛地啦!所以說「欲過諸佛功德大海」,也就是以佛的功德來超越生死輪迴的苦海。所以你可以從佛方面來說,他是圓滿的功德海;從我們眼前的障礙來說,那就是生死的煩惱海。要想超越這個海的人同時要學世俗方便分以及勝義智慧分這兩樣。這樣的人稱為菩薩或者佛子。鵝王是一個比喻,有的時候指佛,有時是稱菩薩,這裏指菩薩。佛經裡面有一個故事叫作「鵝王擇乳」,把水跟奶混合在一起的話,我們根本分不清楚,但是鵝王來飲時,牠可以把水裡的奶吃掉,水還留在那裡,這是我們辦不到的。
  這個比喻告訴我們,實際上勝義諦離不開世俗諦,我們凡夫在這個上面根本混淆不清,只有菩薩有能力決擇這個是非,把不對的部分刪除,把正確的部分善巧地運用,這才真正能稱為佛子。所以學佛的菩薩要超越生死大海,就像鵝王振翅而飛需要兩隻翅膀,一隻是世俗諦的翅膀,方便分要圓滿無缺,一隻是勝義諦的翅膀,甚深義要究竟圓滿。從反面來說,不可能只取其中的一部分,就像鳥如果只有一隻翅膀,那怎麼飛得過去呢?這是同一個道理。

【如《入中論》云:「真俗白廣翅圓滿,鵝王列眾生鵝前,承善風力而超過,諸佛德海第一岸。」】

  這個頌是在《入中論》當中的。「鵝王」以廣義的來說是指菩薩,這個頌裡是特別指六地菩薩。六地菩薩對真俗二諦的兩種資糧,都能夠積得又深廣、又清淨,「廣」就是廣大,「白」就是清淨無垢,達到圓滿的程度,所以他能夠在我們這些輪迴生死的眾生鵝當中引導我們。「承善風力而超過」,要飛過去不但要有兩隻翅膀,而且要有很好的善風。這個善風力是指他發的願心,以及成就的行心的功德;發了願以後還要受菩薩戒,受了菩薩戒以後,行菩薩道,到六地的時間要一個半阿僧祇劫以上,這樣大的功德就是六地菩薩的善風力,憑此才能夠超越(才能夠達到)諸佛的彼岸。所以這裏是特別告訴我們,真俗二諦互相輔助才能輾轉增上,分開了以後不可能有所成就。

【如是以諸共道淨相續已,決定應須趣入密咒。以若入密速能圓滿二資糧故。設若過此非所能堪,或由種性功能羸劣,不樂趣者,則應唯將此道次第,漸次增廣。】

  這一點就是宗大師對我們的最殊勝的加持,也是宗大師最不共的功德。密法是整個佛法當中最深的精要,因為普通一般人條件都不夠,所以根本不可能傳出來,傳出來大家又誤解。現在我們也看見許多人對密法有很嚴重的誤解,有很多人條件不夠學密卻去灌頂,覺得灌了頂好像就差不多成了佛。而這最多只是對於佛法的了解不夠,現在有很多外道也假借密法,這很容易使人家對於我們世尊最究竟圓滿的教法產生很大的誤解。
  所以此處宗大師把這個理路釐得非常清楚,讓我們了解了以後,照著次第步步深入。真正學密要達到什麼條件呢?前面的下士、中士固然是共道,顯教部分對密教來說也是共道;也就是說如果要學密的話,必須對大乘當中的發菩提心,以及行菩薩道這兩點正確無誤地認識,而且要修行有得,能確實以三士道清淨自己的相續,具備這個條件才可以趣入密咒乘。像我們就算把《廣論》花上十年功夫,理論上面了解了,還是不能學密。不過有一個好處,真正了解了以後,至少曉得現在只是理論的認識,不會生增上慢以為自己可以學密了;至於假借密法騙人的外道,我們很容易就清清楚楚地了解那根本都是騙人。對我們而言,正確的了解能策勵大家步步深入。
  為什麼一定要學密呢?有一個原因:真正要修學佛法,最主要的就是要圓滿福德智慧兩種資糧,入密可以以最快速的方式圓滿這兩種資糧,這是密最殊勝之處。密的內涵非常深廣,在本論並沒有講,所以大師另外寫了一本《密宗道次第廣論》。將來如果條件夠,但願我們也有機會去學。假定超過顯教的範圍(道前基礎、下士、中士、上士),學習能力不夠了,或者種性功能羸劣(就是自己的習性太差),對於密教沒有興趣,那也沒關係,就不妨把本論的內涵,照著次第步步加深、加廣。如果要學密的話,下面就把學密的次第跟內容也簡單扼要的介紹出來。

【若入密咒者,則依知識法勝出前者,依咒所說應當隨行,以總一切乘,特密咒中,珍重宣說故。次以根源清淨續部,所出灌頂成熟身心。爾時所得一切三昧耶及律儀,應寧捨命如理護持。特若受其根本罪染,雖可重受,然相續已壞,功德難生,故應勵力,莫令根本罪犯染著。】

  拿前面的共道淨化了自己的身心相續以後,如果決定要學密,這時依善知識更是絕端重要。本論之所以在進入修習三士道之前有個道前基礎,就是因為你必定要有這個前面的準備工作,否則根本連下士都進不來。同樣的,當下中上三士都已經學好,淨化相續了,真正要進入密乘的時候,前行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依善知識,密教依善知識的條件要求得遠比顯教來得高。所以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乃至密乘等一切乘,特別是密乘當中,依善知識非常重要,所以珍重宣說。
  這裡有很多基本的原因,顯教另外一個名詞叫因位乘,這是因為顯教說種因,密教叫果位乘,因為學密法可以馬上感果。因位是從種種子、集資糧慢慢來;當修習的弟子們已具足了結果的條件,也就是說不但真正的種子(指菩提心)已經種下,而且福德以及智慧兩種資糧已經集得夠到可以結果,在這種情況之下,感得的師長一定是果位的果人,也就是佛;當然這個是密教的佛,跟顯教的佛稍微有一點差別。既然是佛來攝受,我們依止時能夠差上一點點嗎?這是我們必須要了解的特點,差一點點絕對無法成就,所以我們現在從下面的次第一步一步練習這個。
  親近了知識以後,要以根源清淨續部所出灌頂成熟身心,這是真正成就的根本。密教中灌頂是非常重要的,就是把成佛的種子,透過師長的加持跟儀軌灌注到你身心當中。灌頂時一定要受三昧耶,就是密宗的戒,它比之於顯教的戒更難、更嚴密。受菩薩戒以後,寧願捨命不可以犯戒,受密宗戒更是要求得嚴格,所以一定要如理去護持。萬一犯了雖然還可以重受,可是你這個相續(身心)已經壞掉了,換句話說,一旦破了戒,你前面積的很多包括灌頂的功德,整個就毀掉了。儘管可以重受,但是功德很難生起。這裏所指的功德是指感果,你學這個法本身是可以成佛的,這一點我們要了解喔!現在很多人學了密法以後,唸個咒很有感應,就說密法好,那實在是不了解密法,學了這個法是應該證果位的,所以特別告訴我們千千萬萬不要犯根本罪。

【又應勵防諸支罪染,設受染者,亦應悔除,防止令淨,以三昧耶及諸律儀,是道本故。】

  除了這根本罪染以外,其他次要的,同樣要努力防護,若有一點染著,要立刻懺悔,千萬不要讓它染污,因為三昧耶以及其他種種的戒是道的根本。《阿底峽尊者傳》中告訴我們,阿底峽尊者受了比丘戒以後就不犯,這對我們來說是無法想像的。他受了菩薩戒偶然還有犯,受了密宗戒以後他經常犯,這是真正的大菩薩、佛陀示現出來的。我們凡夫往往覺得比丘戒最難守,菩薩戒好像容易點,密宗戒好像不會犯,那是根本不了解密宗戒的內涵。密宗戒根本的戒一共只有十四條,從文字上面去看好像很簡單,這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內涵的緣故。

【次於續部,若是下部有相瑜伽,若是上部生次瑜伽,隨其一種善導修學。此堅固已,若是下部無相瑜伽,或是上部滿次瑜伽,隨於其一應善修學。】

  受了灌頂,能夠把戒持好了,下面正式進入密教,續部就是密教部分。密教有四部--事部、行部、瑜伽部、無上瑜伽部。前面事、行、瑜伽部稱為下部,有相、無相瑜伽是下部所修的,最上面的無上瑜伽當中分成生起次第跟圓滿次第。學密的話,如果是下三部,先是有相瑜伽;如果無上瑜伽則先學生起次第。修得堅固了以後,進一步,也是最後的道次,如果是下三部的,修無相瑜伽;如果是修無上瑜伽的就修圓滿次第。這兩種當中隨便修一個,如果修成就了,所成就的是佛果。
  這也就是密教真正最殊勝的地方,顯教需要以阿僧祇劫計,密教的確能夠一生成就。不過這一生成就,不是我們現在這樣一動都沒有動所能夠成就的;要對《菩提道次第論》前面的道前基礎、下士、中士、上士,不但理論能夠認識,而且要發決定解,按照著定解如理去修持,如法地以戒定慧清淨自己的相續,有了這個條件才可以做為學密的基礎,那個時候一生就可以圓成佛道。而前面顯教的基礎要花相當長的時候,通常我們說多生乃至於多劫,這一點我們要清楚。

【《道炬論》說,如是建立道之正體,故道次第亦如是導,大覺師,於餘論中亦嘗宣說。】

  阿底峽尊者造的《道炬論》上,是這樣建立整個道的最主要的正體。《菩提道次第論》就是依照著《道炬論》為藍本,所以這裡也是照著這樣圓滿無缺的次第步步引導。關於這個內涵,大覺師(就是阿底峽尊者)在其他的很多論典當中亦嘗說明。

【《攝修大乘道方便論》云:「欲得不思議,勝無上菩提,賴修菩提故,樂修為心要。已得極難得,圓滿暇滿身,後極難獲故,勤修令不空。」又云:「如犯從牢獄,若有能逃時,與餘事非等,速從彼處逃。此大生死海,若有能度時,與餘事非等,應當出有宅。」】

  下面是引證祖師的論,我們要想得到不可思議最殊勝的無上菩提,必須如法去修菩提道,內心當中一心一意好樂修佛菩薩所引導我們的精要。特別是現在得到了難得的暇滿人身,怎麼可以馬馬虎虎隨便浪費掉呢?如果對暇滿難得的體會真實建立起來的話,其他的事情都不願意做了。又說:就像囚犯被關在監牢裡,總希望快逃出來,當有機會能逃出來之時,卻不逃還要忙別的,那是不可能的。同樣的,現在我們在生死大海當中,有機會超越的時候,居然還要忙無關緊要的小事情,那怎麼可以!我們現在得到了暇滿人身,最重要的應該是逃出這個三有輪迴的火宅。火宅是《法華經》上的比喻,三有像著了火的房子一樣。那為什麼我們卻好像安然無事呢?因為我們無知的惡業所感,不了解事實的真相,才會犯這種毛病。

【又云:「歸依增上戒,及住願根本,應受菩薩律,漸隨力如理,修行六度等,菩薩一切行。」又云:「方便慧心要,修止觀瑜伽。」】

  我們歸依了以後學增上戒。通常我們說增上戒學、增上定學、增上慧學,也就是這個戒定慧不是共世間的,而是為了求無上菩提的。以戒為根本,再下面要發願菩提心;受了願心以後,受菩薩戒,菩薩戒就是菩薩律儀;然後隨自己的力量如理地修六度行,實際上不單單指這六度,而是廣行一切菩薩行。而我們真正要學的是這兩樣東西--一個是廣大的世俗諦,福德資糧,方便分;一個是勝義諦智慧資糧。而且要得到真實不虛的止觀雙運,才能夠真正破人、法二種我執。

【《定資糧品》亦云:「先固悲力生,正等菩提心,不著有報樂,背棄諸攝持。圓滿信等財,敬師等於佛,具師教律儀,善勤於修習。瓶密諸灌頂,由尊重恩得,行者身語心,清淨成就器。由圓滿定支,所生資糧故,速當得成就,是住密咒規。」】

  最後引〈定資糧品〉。佛道最重要的根本是菩提心,菩提心從悲心而生,所以要先堅固悲心,然後再發菩提心。發了菩提心以後要有智慧,不貪著輪迴生死當中三有的果報。對於眼前所有的東西,我們是貪著難捨的,真正有了智慧以後,會覺得棄捨都來不及。「信等財」指信、戒、聞、慚、愧、捨、慧等七聖財,這是聖人所學的聖法,這才是我們真正要積聚的財,而不是世俗看得見的這種錢財,世俗的錢財都是把我們死死地綁在生死輪迴當中的。
  下面說「敬師等於佛」,具足這個條件之後,真正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地學,無論顯教或密教都是以善知識為第一,要把老師看成佛,依照師長所傳授的教誡好好地修習,清淨自己的相續,漸漸地顯教的基礎具足了,再學密法,最後進入前面所說的止觀或者生起次第、圓滿次第。顯教的這些資糧圓滿以後才可以學密。
  以上就是敘述為什麼要這樣引導的原因,並把修道的次第一步一步層層相扣的道理作了詳細的說明,必須由下面一步,再跨到上面一步,這就是正明因相。

【第二所為義者。若中下士諸法品類,悉是上士前加行者,作為上士道次足矣,何須別立共中下士道次名耶?別分三士而引導者,有二大義:一為摧伏增上我慢,謂尚未起共同中下士夫之心,即便自許我是大士。】

  第二說明為什麼要這樣安立,如前面所說的,所謂下士、中士無非都是為了引導到上士而作的準備,是上士的前行,既然如此,只要把共下和共中的法類納入上士的道次第就可以了,何必再分別安立「共中」和「共下」這些名稱呢?分別以三士來引導佛弟子有兩個非常重要的目的。第一個是整個道次第雖然是引向上士,但假定不把次第很清楚地分上、中、下幾個等級,就會有一種可能--有很多人條件不夠,內涵也不懂,生起增上慢。人因為有這個「我」就有慢,總覺得我是最了不起的,連下士、中士都做不到,就以為自己是上士了。這樣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傷害。現在安立了三士這樣的次第、內涵,我們依此去衡量就會知道,原來自己連下士都還不是,這種增上慢就可以摧伏。這是第一個非常重要的目的。

【二為廣益上中下心,廣饒益之理者,謂上二士夫,亦須希求得增上生及其解脫。故於所導上中二類補特伽羅,教令修習此二意樂,無有過失,起功能故。若是下品補特伽羅,雖令修上,既不能發上品意樂,又棄下品俱無成故。】

  第二個目的是分成上中下士,可以使這個菩提道次第的涵蓋面更廣,能廣泛地利益所有上、中、下各種條件的人;因為上士跟中士也需要增上生及解脫。譬如讀小學、中學、大學,讀小學有兩類,有一類是為讀小學而讀小學,有一類是為讀大學而讀小學,讀的內容一樣,可是心情有別。這說明分成這樣的次第,對兩類條件的人都有利益,因為要學上士的人對下士的法一樣要學,所以這樣層層修學並沒有過失。不但沒有過失,而且可以避免增上慢,因為他本來就要學,如果不如此安立的話,他可能反而會產生增上慢,所以對上品的人來說沒有影響。
  更進一步,萬一這個人的條件不夠,你一開始就告訴他只有一個上士道,他一看自己的條件不夠,就不學了。就像我們如果不辦小學只辦大學,不想讀大學的人,就只好不讀了!對大部分的人來說,不具足這個條件;反之,正因為他可以在下士慢慢地學習、增上,條件夠了就有機會漸漸地深入。所以安立三士道,能使佛的教法加持到更多的眾生,使眾生受益的層面擴大。這個就是分三士引導的目的。

【復次為具上善根者,開示共道,令其修習,此諸功德,或先已生,若先未生,速當生起。若生下下,可導上上,故於自道非為迂緩。須以次第引導心者,《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中,以黠慧寶師漸磨摩尼法喻合說,恐文太繁,故不多錄。】

  再說對上根利器的人,如果這共道的功德他以前已經生起的話,現在一修就起來了;如果還未生起,由於修習共下、共中的法,也很快就能生起。真正重要的是從下面的基礎做起,有了下面的基礎之後才能引導向上。所以對自己該走的路,也沒有因為從下面走起而變遠了,這一點是我們要了解的。《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這一段,就像前面破除邪執中所說的「數數水洗、數數火燒」的道理一樣。

【龍猛依怙亦云:「先增上生法,決定勝後起,以得增上生,漸得決定勝。」此說增上生道及決定勝道,次第引導。聖者無著亦云:「又諸菩薩為令漸次集善品故,於諸有情先審觀察。知劣慧者,為說淺法,隨轉粗近教授教誡。知中慧者,為說中法,隨轉處中教授教誡。知廣慧者,為說深法,隨轉幽微教授教誡。是名菩薩於諸有情次第利行。」】

  講完了以後,再引二大傳承的開派祖師龍樹菩薩、無著菩薩這兩位聖者的教誡。龍樹菩薩說:我們必須要先得增上生,生生增上,得到暇滿人身,漸次漸次地把福德、智慧兩種資糧增長,藉著世俗諦增上,後面這個決定勝才能真正地生起,所以說「以得增上生,漸得決定勝」。也就是告訴我們引導的次第,必須是先增上生(統攝在下士),然後決定勝(從中士到上士)。
  無著菩薩說:諸菩薩要想引導眾生修集善品,應該好好地觀察眾生的條件,是下劣的、中等的,還是廣慧的。如果是下劣的就告訴他跟他相應的,最淺近的那一部分,要是中慧的就為他講中等的一部分,是廣慧能深廣地學習的,才告訴他最幽微、最深奧的教授。這就是菩薩引導一般有情的次第,是我們該學的。這兩段無非是證成《廣論》三士道如次引導的原因。

【聖天亦於《攝行炬論》,成立先須修習到彼岸乘意樂,次趣密咒漸次道理。攝此義云:「諸初業有情,轉趣於勝義,正等覺說此,方便如梯級。」《四百論》中,亦說道次極為決定:「先遮止非福,中間破除我,後斷一切見,若知為善巧。」此說道有決定次第。敬母善巧阿闍黎亦云:「如淨衣染色,先以施等語,善法動其心,次令修諸法。」月稱大阿闍黎,亦引此教為所根據,成立道之次第決定。】

  除了三士道以外,還有顯密道次第。聖天菩薩是龍樹菩薩的心子,在二勝六莊嚴當中,最主要的就是龍樹、聖天兩位大菩薩。他特別說先要把到彼岸乘(也稱為波羅蜜乘,就是顯教)修好,這是建立基礎,然後漸次進入密乘。所以在三士道之後,加上密乘。他統攝這個內涵說:「為了引導我們剛剛開始學佛修行的人,慢慢地轉化趣向於勝義,世尊告訴我們,這走上去的方便就像階梯一樣。」
  《四百論》也說道的次第是非常確定的:「先遮止非福(這是共下士的),中間破除我(這是共中士的),後斷一切見(是上士的),如果這樣,那就是正確善巧的引導方法。」敬母阿闍黎也說:「就像我們的衣服要染顏色一樣,首先要把衣服洗乾淨,再染上顏色。修行的次第也是一樣,先以施等善法慢慢地轉動淨化他的內心,然後漸次引導他步步深入。」
  月稱阿闍黎也引用這些教授為根據而成立道次第。我們漢地認識月稱阿闍黎的人不太多,實際上他是非常重要的祖師。在《宗大師傳》裡有一段文說,宗大師因為要學最究竟的空正見,而怎麼學也學不到,所以他想到印度去學。而當時各宗各派對空性有不同的說法,他也不曉得哪一種見解才是究竟的。後來見到本尊,本尊告訴他:「如果到印度去,你將來會有成就,可是你的很多弟子都是加行位、資糧位的菩薩,西藏很冷,印度非常熱,從很冷的地方到很熱的地方,他們會受不了,會喪失生命,因此不如留在這裡。你留在這裡,雖然暫時不能通達空性,將來一定可以得到。」
  本尊還特別告訴他:「月稱論師是上方世界的一位八地(不動地)菩薩,也是真正對真俗二諦達到圓滿的聖者,為了攝受這裡的眾生,所以投生到這個世界來。關於龍樹菩薩對於空正見的決擇,有很多不同的傳承,而以月稱菩薩所引導的為最究竟。」所以現在藏地不管哪一派,都是持月稱的見解。(佛所說真正的中心教授是空,這個空是空性而不是沒有,我們千萬不要誤解。)關於空性的決擇,由於大家都是依龍樹菩薩、聖天菩薩,這沒什麼爭論,但下面的弟子有各種不同的論點、說法,所以宗大師見到本尊的時候,本尊告訴他月稱菩薩講的才是最究竟的。

【現見於道引導次第,諸修行者,極應珍貴,故於此理,應當獲得堅固定解。】

  關於道總建立,大體上已作了文字上的簡單說明,最後再作個簡單的總結。前面已經說過,如果你的修行是碰到什麼就去修的話,不但會出差錯,而且「一生善行終成過失」,一番好心很認真去做,做到後來反而變成過失。應該對這條菩提道整個的次第,當中的每一部分有什麼內涵、特徵是什麼、要達到什麼樣的量、為什麼要安立這樣的次第,都要把握清楚,得到定解。然後照著這個定解去做,既不可以增多,也不可以減少,那才會有所成就。
  整個菩提道的次第,這裡叫做道總建立,我們對於這個道體的全部要有基本的概念。理論如果你們認真聽,也許還可以記得一段時間,否則過兩天就忘記了。怎麼辦呢?這條菩提道我們儘管沒有走過,可是可以從平常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去觀察,對於你真正要追求的目標,去思惟為什麼要追求這個、要如何步步深入去圓滿它,對這些內涵如果事前沒有正確認識的話,真正去做的時候一定會有障礙。我們常常說「總別」,總與別是分不開的,總就是整體的大目標,要達到這個大目標,必須依次第層層深入,這個次第跟大目標之間是緊緊相扣的,這觀念非常重要。
  比如要舉行一個法會,如果能夠一開頭就對法會的整體認識清楚,曉得怎麼配合去做,當發生問題的時候,不但不會爭論,而且會覺得本來就是這樣。因為事先規劃了,還沒有實際上去實踐,並不曉得會有什麼問題,因此一旦發生問題,你心裡就很清楚,你前面的準備是對的,就可以根據這個規劃去步步解決,萬一做不到,再回來檢討。假定事先沒有這個概念,匆匆忙忙就去做,做的時候果然各方面不能配合,那會發生什麼現象?我們可以用自己的經驗好好去思惟觀察,這個時候就會對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有很深刻的認識;認識了以後,照著這個方法不斷地去思惟觀察,把它建立起來。
  甲四當中先是道之根本親近知識,之後進入修心。修心先於有暇身勸取心要;正式取心要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道的總體建立,第二部分是根據總的去正取心要。這個總的跟下面的次第關係,就是整個道體最重要的部分。簡單地說,道的總建立就是一個總綱,正取心要就是根據這個總綱再分出細目。譬如我們要建一棟大樓,首先請建築師畫設計圖。我們去看這圖的時候,翻開第一張,是一張透視圖,你一看這張圖,就可以把整棟大樓的全貌把握住;下面就是總平面圖,各部分怎麼配置,透過平面跟立體彼此間的對照,就能把整個大樓的內涵看清楚;然後下面一張一張,怎麼從基礎一層一層地到屋頂,每一層裡邊細部的配置等等都很清楚。
  或者用另外一個比喻,比如要從基隆到高雄,如果你路線很熟悉,那麼你根本不用擔心;如果你路線不熟悉,就要藉地圖來引導。通常完整的地圖會先有一張總地圖,把整個台灣地圖畫出來,基隆是北端的一個圈圈。從基隆要到高雄去,依次第必須經過台北、桃園、新竹、苗栗、台中……一步一步下來。實際上基隆是圈圈嗎?當然不是,但是你必須透過這個,才能把次第看得清楚。道的總建立也是一樣,第一步應該依止老師,這是前面的準備;之後要學習下士,這是必經的過程,相當於地圖上的一個圈圈;然後是中士。為什麼要這樣走,必須在這張總地圖上面才看得清楚。正式要走的時候,你只看那圈圈會走嗎?當然不會,所以還需要一張詳細的地圖,從基隆出發經過台北,那張詳細地圖把整個台北畫得很清楚。因此在總表上面的圈圈就變成畫得很仔細的一張可以指導進入細部的地圖,你根據這張地圖,按圖索驥走下去就對了。
  通常我們把這個概念叫做「總別」,其實事無大小都不離總別。這句話老同學聽了何止千百遍,始終都是在談這個概念,問題是聽過後是不是真正觸動你的心,能夠去應用,這是主要的關鍵。《廣論》處處告訴我們,聽的時候要聽清楚,聽後遇境如理觀察思惟,才會對我們所學的內涵有進一步的認識。那個認識跟聞、思相應的,我們稱之為比量。現在引導我們正確地解決無明愚癡的就是比量之智,這是我們修道必須了解的。總別之間的關係非常重要,科判次第實際上就等於剛才所說的總地圖,用圈點表示彼此的關係與距離,以及經過時有可能遇到的叉路,所以它對我們非常重要。

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 下士道

    念死無常

※﹝第二、正取心要分三:一、於共下士道次修心,二、於共中士道次修心,三、於上士夫道次修心。初中分三:一、正修下士意樂,二、發此意樂之量,三、除遣此中邪執。初中分二:一、發生希求後世之心,二、依止後世安樂方便。﹞

  對道的總體認識清楚以後,接著進一步要趣入細部,也就是第二正取心要所要講的內涵。透過前面的總體建立,我們已經曉得,要達到成佛必須從下士開始,然後中士再到上士,循著這個次第漸進。下士又分三部分:第一是正修下士意樂,我們內心的認知及心理狀態要改變,第二說明修這個意樂必須達到的程度;前者是講質,後者是講量。第三「除遣此中邪執」是令我們避免或去除錯誤。簡單說個比喻,我們每天要吃飯,燒飯時要注意幾件事,第一個需要米,而且一定要拿到足夠的量。所以第一質要對,第二量要足夠;第三是預防裡邊的錯誤,例如稻田裡長了很多稗子,稗子跟稻子長得很像,往往會分不清楚。或者有時吃飯會咬到小石子,因為混在白米裡邊,你看不見,諸如此類的很多錯誤,我們要把它去除。修行也是一樣,所以下士分成三部分,照著次第來說明。
  第一是正修下士的意樂,這個「士」跟世間的無知之士有個根本的差別,現在一般的人都是只圖眼前這一世的安樂,學佛法的人不一樣,我們要努力的是未來,不是這一世。簡單地說,這是因、果的必然性,我們了解之後,真正重要的是種因,眼前現起的都是果,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真正要改變是在因地當中,現在努力種因將來自然感果。因此現在我們跟隨佛菩薩以及祖師們的引導,真正了解世間的真相之後去修行,從下士或者共下士開始,第一是修意樂,要改變內心當中只求現世之心,轉成希求後世;第二部分依止後世安樂方便,了解了以後,重心是從果認得因,依止使得我們後世得到真正安樂的正確方法。

※﹝初中分二:一、思惟此世不能久住憶念必死,二、思惟後世當生何趣二趣苦樂。初中分四:一、未修念死所有過患,二、修習勝利,三、當發何等念死之心,四、修念死理。 今初﹞

  怎樣才能生起希求後世之心呢?第一「思惟此世不能久住憶念必死」,我們沒辦法長久住,一定要死的,這一部分就告訴我們要修念死。這又分四點來說明:第一是「未修念死所有過患」,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念死呢?此處告訴我們不修念死,有什麼害處;第二「修習勝利」,反過來說,修了念死有什麼殊勝的好處。《廣論》上說的勝利,不是指打仗打勝了,而是說最殊勝的利益,這個勝相當於前面所說的大,是絕對的而非相對的。曉得了不修的害處及修了的好處,那要發什麼樣的念死之心呢?如果我們不懂內涵,念死會念錯的,所以先說明要什麼樣念死的心才對。最後再告訴我們修念死的方法、軌理。

【如是於其有暇身時,取心藏中有四顛倒,於諸無常執為常倒,即是第一損害之門。】

  要修行先要依止善知識,這是外緣,而我們必須得到暇滿的人身,要內外配合。我們所忙的事情當中,有很多是虛假的,或不重要的,得到了暇滿人身真正該做的是「取心藏」,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不要說一般的人不知道,就算我們跨進佛門了,仔細想一想,心裡面真正緣的,到底是應修的心要,還是在空忙。這不是從事相上看,而是在認知上面。比如拜佛,有人說拜佛會健康,只是為運動而拜,那就完全錯了。又如吃飯,修行人如果只為了口腹之欲而吃飯是不對的,但是修行必需藉重身體,所以吃飯時要食存五觀,「為成道業,方受此食」,如果你能夠存著這樣的心去吃那就對。修行人做任何事情,內心要怎樣才是跟法相應?修行過程當中的中心是什麼?輔助的是什麼?這些都是在「道總建立」和「正取心要」裡告訴我們,這才是我們得到了有暇身,應該真正努力照著去做的精要。
  在整個修行過程當中難免會有錯誤,原因是由於我們認知的顛倒,而最主要的顛倒有四種--常、樂、我、淨。首先我們應該認識的就是世間的真相,佛告訴我們世間的真相是苦諦,真真實實是苦的。為什麼是苦的呢?因為是無常的。真正進入修行,第一步要修的就是三十七道品當中的四念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我們總把身體看成是乾淨的,其實這是最髒的東西;然後我們所貪圖的快樂的感受,實際上都是苦的,這到後面會細說,所以這裡不講。四顛倒當中,最嚴重、也是我們應該先對治的,就是執「常」的顛倒。明明世間是無常的,可是由於我們無知,執著它以為是常的,這是第一個顛倒,這就是損害我們最嚴重的。

【其中有二,謂粗及細,於其粗劣死無常中,分別不死是損害門。此復僅念今後邊際,定當有死,雖皆共有,然日日中,乃至臨終皆起是念,今日不死,今亦不死,其心終執不死方面。】

  無常有兩種,一種是粗的,一種是細的。粗的無常是我們看得見的,例如這個身體是會死亡的,是會變壞的。細的無常是心理狀態,四念處當中有觀心無常,現在並不馬上去觀,但是我們了解心的特徵是剎那生滅。剎那並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個時段,實際上這是形容它永遠在生滅變化當中,根本找不出任何停住的時段,這個才是真正細的無常相。現在我們只講粗的,先有了粗的認識,照著去修行,一定能夠步步深入,體會到細的。粗的無常就是我們的死亡,平常因為顛倒不了解,總以為我們是恒常不變的,也不會想到死,這是對我們最大的損害。
  我們會說:人人都會死啊!哪有不知道的!但這樣不算念死。雖然知道人生最後的結局一定要死,但是實際上我們平常每天都不會想到會死,即使老了或生病快死了,心裡面還是不會想到會死,總是執著「今天不會死」,這就是我們平常的實際狀態。想一想我們好像並沒有執著不會死,可是都很執著眼前的快樂,其實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今天不會死」這個常執的緣故,所以它對我們的傷害是很大的。

【若不作意此執對治,被如是心之所蓋覆,便起久住現法之心。於此時中,謂須如是如是眾事,數數思惟,唯於現法,除苦引樂,所有方便,不生觀察後世、解脫、一切智等大義之心,故不令起趣法之意。設有時趣聞思修等,然亦唯為現法利故,令所修善勢力微弱。復與惡行罪犯相屬而轉,故未糅雜惡趣因者,極為希貴。】

  心中執著不死的這種習慣性的顛倒,如果不去對治改變它,自然還是被這個顛倒心所引導,結果把應該認識的都蓋住了,因此我們總覺得好像可以永遠安住在這裡。由於這一種心理,會希望住的地方要舒舒服服,覺得這個不好就換一個,一天到晚都是忙這些生活上的事情,我們起心動念數數思惟的,就只有眼前的快樂。要特別注意,這數數思惟是個關鍵問題,我們在生死輪迴當中,業是決定一切的,造業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思,思是業的主宰,因此如果平常不斷地去想怎樣使生活改善,怎麼讓錢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都是忙這些名利,不會想到後世,死的時候會非常後悔。事實上我們真正要求的不是現世,而是後世。
  修行人要思惟觀察:怎樣才真正能夠種離苦得樂的正因,達到解脫乃至於究竟成佛。我們該求的分成三部分:第一、希求後世安樂,就是現在種樂因,將來得樂果,這是增上生;第二是得解脫,因為增上生也不究竟,故要跳出生死輪迴;第三、跳出生死輪迴也不圓滿,所以要成就一切種智。這才是我們該要的,也才有真正絕對的意義,然而由於執無常為常的顛倒,偏偏只忙眼前的安樂,不會動腦筋想辦法去修行。即使有時候也會生起想要修行的心而去聞思修,但是目標還是為了現世。我們現在很多人由於常顛倒沒有破除,被它所覆蓋,即使修行仍舊是為了現世,所以修善的力量很弱,而且還夾雜著其他的罪惡業,能不混雜惡趣因而純粹修善的,實在非常少,這就是沒有念死很明顯的過患。

【設能緣慮後世而修,然不能遮後時漸修延緩懈怠,遂以睡眠昏沈雜言飲食等事,散耗時日,故不能發廣大精勤,如理修行。】

  就算能夠想到後世安樂而修行,也只是三分鐘熱度,時間久一點就慢慢地塌掉了,總是拖延懈怠,不好好認真地修,不是想睡覺就是散心雜話,或為飲食而忙,不能策發廣大的精勤,如理修行,於是就毫無意義地把最珍貴的暇滿人身消耗掉了。

【如是由希身命久住所欺誑故,遂於利養恭敬等上,起猛利貪。於此障礙,或疑作礙,起猛利瞋。於彼過患蒙昧愚癡。由利等故,引起猛利我慢嫉等諸大煩惱及隨煩惱如瀑流轉。】

  這就是執常的過患。由於我們不知道無常的特點,被「常」的顛倒所蒙蔽,以為可以恒常住在世間,所以就對名聞利養這些東西生起很強盛的貪心;萬一自己得不到,被別人障礙或者懷疑別人障礙,便生起強烈瞋心;這些對我們有絕大的害處,而我們對這種種的害處卻蒙昧愚癡,看不見真相。對自己的長處,就生起猛利的我慢,處處瞧不起別人。貪、瞋、癡、慢、疑都是根本煩惱,由於這些根本煩惱,下面嫉妒等隨煩惱就跟著來了。在法相上把煩惱分成根本煩惱和隨煩惱,根本煩惱有六種--貪、瞋、癡、慢、疑、不正見,不正見分開來又有五種,下面會細說。由根本煩惱所引生的叫隨煩惱,隨煩惱有二十種,分大、中、小,這裡就不細說,諸位如果要了解,可以去看唯識法相、百法明門,上面有很明確的說明,後面在中士的地方也會講一些。

【復由此故,於日日中漸令增長,諸有勝勢,能引惡趣猛利大苦,身語意攝十種惡行,無間隨近,謗正法等諸不善業。又令漸棄能治彼等,善妙宣說甘露正法,斷增上生及決定勝所有命根。】

  又因為被種種的煩惱所使而造惡業,由於煩惱跟惡業每天不斷地增長,將來一定會在三有當中感果。所以總說「諸有」,這個「有」就是我們輪迴生死的因,也就是十二因緣當中的「有支」。我們由於顛倒,明明是無常的,卻執著為常,所以不會如法去修行,由煩惱所使而造種種惡業,造了業,就會感得生死輪迴的果報,這個叫「有」。這裡為什麼不講十二因緣當中的「有支」而講「諸有」呢?因為三界輪迴有各種名稱,或者叫「三有」,或叫「四有」、「九有」、「二十五有」,這裡不細說,眼前我們也沒有了解這個的必要,諸位如果將來深入的話,對這些都會有正確的認識。
  由於被煩惱蒙蔽,以致我們造了在諸有輪迴生死的業,這是很強盛的力量,由於這股業的力量,一定會引發將來感生惡趣,受猛利的大苦。由於煩惱的驅使,我們身語意不但會造十惡業,也會趨近造作「謗正法等諸不善業」。正法告訴我們世間的真相,是無常、苦、空、無我,可是我們現在顛倒了,壞的(惡業)拼命造,好的(正法)反而捨棄它。好的方面是我們應該照著這個正確的方法去做的,這個正確的方法另外有一個代名詞叫做甘露。甘露是不死之藥,在世間是不可能有甘露的,實際上只有佛法才能夠使我們真正從生死輪迴當中解脫出來,所以我們稱它為「甘露正法」,這個才是好的、妙的。修學佛法,我們才能夠獲得增上生跟決定勝,這個最殊勝的命根。可是現在由於常顛倒,把這個唯一能對治煩惱及業的正法放棄了,這是多麼地可惜,這都是不念無常的過患。

【遭死壞已,為諸惡業引導,令赴苦痛粗猛,炎燒非愛諸惡趣處,何有過此暴惡之門。】

  我們現在得到了這個前世造善淨之業所感得的暇滿身,應該好好地努力,但是我們卻被常顛倒所蒙蔽,所以造了在諸有輪迴生死的業,如果增上生及決定勝的命根一旦斷了,就會被這一生所造的惡業牽引到三惡道中。「炎燒非愛」是形容地獄裡的極端痛苦,絕對不是我們喜歡去的。所以說「何有過此暴惡之門」,再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了。所以修行的第一步應該了解無常,古人也一再告誡我們「痛念無常」,不但要念,而且是要痛念,因為當我們感覺到痛的時候,就會逼迫我們,不痛就不會有逼迫感;如果我們真正了解無常的話,實際上這的確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平常有很多痛苦的事是痛一下停一下的,但是無常從來沒有停過,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們現在被常顛倒蓋住了,如果不努力的話,還有比這個更嚴重的嗎?

【《四百論》亦云:「若有三世主,自死無教者,彼若安然睡,豈有暴於此。」】

  《四百論》這個偈是說,三世當中根本沒有人能做得了主的,只有一樣東西可以做主│-「業」。在生死輪迴當中,唯一能主宰的是業,而業是每個人自己造的,一切都是業所感的。所以這裡告訴我們,世間是個無常相,而唯一能做主的是業,業又是我們自己造的,所以「自死無教者」,業緣成熟時,死主不請自來,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或教唆。我們得到了暇滿的人身,真正唯一該做的就是好好努力修行,現在我們居然不去做,還高高興興地吃飯睡覺,天下再沒比這個更糟糕的了。如果能真正了解這一點的話,就不會再追求世間的東西。就世間的享樂而言,現在我們是進步了,但以佛法來說是徹底的錯誤,不過這是以深一層的概念去看,一般世俗不大容易了解。

【《入行論》亦云:「須棄一切走,我未如是知,為親非親故,作種種罪惡。」】

  《入行論》也說一旦無常到來的時候,沒有一樣東西保得住的,所有的東西都要捨棄,但是我們並不了解,因此一直忙世間的事情,愛的就貪,不喜歡的就瞋,而造種種惡業。這裡引用祖師、佛菩薩的論,重新再點醒我們,不修念死有這麼大的害處。但光知道不修念死的過患還不夠,還要進一步了解修念死會產生什麼效果,修念死是有好處的,而且是絕對的好處。

【第二、修習之勝利者。謂若真起隨念死心,譬如決斷今明定死,則於正法稍知之士,由見親屬及財物等不可共往,多能任運遮彼貪愛,由施等門樂取堅實。】

  現在看修念死無常有什麼好處,假定我們心裡真的能夠想著快要死了,譬如確定明天或今天就會死了,請問在這種狀況之下,你還會去忙世間的東西嗎?沒有一個人會去忙了。通常世間人曉得要死了,慌張得要命,非常苦惱,這個不是我們所要修的念死。修行正法的人,如果真正了解了一定會死,就會發現一個事實--死的時候周圍的親戚朋友乃至所有的財物,沒有一樣能帶得走,所以對這些帶不走的、對我們死的時候毫無意義的事情,就不會去貪愛了,因為它們對我們一點用處都沒有,可是布施有很大的好處,於是本來非常貪愛拼命追求的,現在不但不會貪愛,反而願意捨出去,這就念死的特點,讓我們自然會這樣做。
  講個小故事,這是世俗一個譏諷的笑話。有一個人欠人家債不肯還,有一天債主找上門來,實際上他有很多錢,但他不肯還,兩個人就吵架。正在那個時候來了一個強盜,他知道身上的錢保留不住了,就馬上把錢全部還給債主。這個故事多可笑!因為他曉得放在身上根本留不住,現在還掉了,就不欠債了。說不定他還要放債,如果被搶了是搶別人的,會不會這樣啊?
  這雖是個笑話,但是可以告訴我們,假定我們眼光看得遠大的話,應該會這樣去做。世間人以為學佛法的人是迷信,實際上佛法是有正確的道理的,只是我們的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見事實的真相;當真正看見真相的時候,一定會照著這樣的方法去做,不但能遮止貪,還會進一步去布施持戒。「施等」就是從布施開始,還有持戒、忍辱、精進等等,這些才是真正堅固的、實在的利益,世間的都是虛假的、騙人的、不實在的。

【如是若見為求利敬及名稱等世間法故,一切劬勞皆如扇揚諸空穀,全無心實,是欺誑處,便能遮止諸罪惡行。】

  當我們看見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是虛假不實的,沒有什麼意思,就像「扇揚諸空殼」。現在的人可能不太了解這句話,因為現在是工商業社會,而大師寫這本書的時代,主要的是農牧社會,即使住在城市裡的人,也曉得民間的生活情形。民間收割稻子的時候,有的穀子是很實在的,但有些穀子裡邊是沒有米的,農家會用自然的風,或者是用一種人造的農具來吹,凡是這種空殼的,一吹就吹走了。這個比喻世間的名利,就像那沒有米的空殼一樣,表相是有的,裡邊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東西,都是欺騙我們的。了解了這個,眼前的種種壞事情我們就不會去做了,而且會如法去修行。

【由其恆常殷重精進,修集歸依及淨戒等諸微妙業,遂於無堅身等諸事取勝堅實。由是自能昇勝妙位,亦能於此導諸眾生,更有何事義大於此。】

  這麼一來的話,就不會常忙無關緊要的諸有的事情,而是很認真、精進地修善法。真正的微妙善法就是佛法,所以從皈依開始,這一切才是真正的、微妙的善淨之業。我們現在這個身體是不堅固的,應以這個不堅固的身體去修實在堅固的事業。由於這樣努力的結果,就能夠使我們步步地向上,生生增上,一直到真正最奧妙的、最殊勝的佛果,不但救自己,還能夠以這個道理去幫助、引導所有的眾生,試問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意義的事情?能念死就有這麼殊勝的利益;不念死有這麼大的過患,兩者一對比就比出來了。內容了解了以後,下面再以佛經來證明這個道理,因為佛弟子真正確信的是佛,能夠衡量的最標準的內涵是佛經,理論我們已經了解了,還要有正確的標準去衡量這個內涵。

【是故經以多喻讚美,《大般涅槃經》云:「一切耕種之中,秋實第一;一切跡中,象跡第一;一切想中,無常死想是為第一,由是諸想能除三界一切貪欲、無明、我慢。」】

  經裡邊以種種的比喻來讚美念死,現在就引《大般涅槃經》,這是大乘經典,而且是世尊最後要走時所說的經,通常涅槃前所說的經典是最精要的。經上說耕作者,所有的忙碌,無非是為了秋天的收成;一切的足跡當中,象的足跡是第一,這是用外境來比喻:一切的思惟觀想當中,最重要的是無常死想,因為由於這樣的想法,能使我們不造種種惡業。惡業是來自對三界當中的一切貪愛。煩惱的根本最主要的是無明,在無我之上執著我是真實有的,也因此自然就會生起慢心,對喜歡的就會去貪,貪不到就瞋,而不了解真實相就是癡,因此造作惡業;然而只要無常想生起來,這些都可以擋住。

【如是又以是能頓摧一切煩惱惡行大椎,是能轉趣頓辦一切勝妙大門,如是等喻而為讚美。】

  「死念」就像是一根大鐵椎,可以一下子把我們想了半天沒辦法解決的東西敲破;雖然我們的煩惱非常重,這個死念一旦提起來,就能把它破除。不但惡的破除,而且能夠當下使我們造種種勝妙的善業,所以以種種的比喻來讚美它,這是《涅槃經》所說的。

【《集法句》中亦云:「應達此身如瓦器,如是知法等陽燄,魔花刃劍於此折,能趣死王無見位。」】

  《集法句經》是很多聖者把世尊平常教誡的話,一點一滴集錄起來的。這部經也說:我們的身體就像瓦器一樣,隨便一碰就破掉了;所有一切世間的東西也都如同陽燄一般。陽燄就是夏天天氣很熱的時候,你到馬路上向遠處看去,會覺得好像有水在流動,實際上根本是虛假的。世間所有的現象,無論你覺得快樂或痛苦的,實際上根本是虛假的,這個道理我們要了解。而這些猶如魔花、刃劍,或者呈現好的相狀來引誘你,或者用恐怖來威逼你;假定你死念真正生起來,它們就騙不了你。既然不被這些所引誘,就「能趣死王無見位」,業是我們自己造的,我們造了善業、淨業就能跳脫生死輪迴,死王(就是閻羅王)就找不到你了!這就是念死真正殊勝的利益。

【又云:「如見衰老及病苦,并見心離而死亡,勇士能斷如牢家,世庸豈能遠離欲。」】

  世間的真相就是生、老、病、死,「生」我們自己看不見,但是衰老以及病苦我們看得見,這是每一個人絕對無法避免的痛苦。當然有的人年輕就死掉了,雖然不必受衰老之苦,可是年輕就死比老苦更痛苦。在死的時候,不管你心識怎麼執著不肯走,你也必須離開這個世界。既然看見了世間的真相,我們當然要想辦法去斷除,可是斷除要有條件,腦筋不好或愚痴的人是做不到的,必須腦筋好還要勇健才行,所以說勇士才斷除得了。古人也說「出家是大丈夫事,非將相所能為」,要有這種條件才能出家,所以有機會出家,的確是宿生種了非常殊勝的善根。大家總以為家是好得不得了,實際上是最可怕的牢獄。

【總之能修士夫義時,唯是得此殊勝暇身期中,我等多是久住惡趣,設有少時暫來善趣,亦多生於無暇之處,其中難獲修法之時。縱得一次堪修之身,然未如理修正法者,是由遇此且不死心。故心執取不死方面,是為一切衰損之門。】

  總之,無論我們從任何角度去看,要想解決生死輪迴中的種種痛苦,都必須要修行,而修行必須要的條件,不但是要得到人身,而且必須是暇滿的人身,所以暇滿人身有非常殊勝的意義,也非常難得。一般來說,我們輪迴六道,極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惡趣當中,就算偶爾暫時生到善趣(人、天、修羅),也不見得有暇修行。有暇一定是人,但人並不表示有暇,這一點我們要清楚。假定得不到暇身,就算在善趣當中還是沒辦法修行,暇身是這麼難得,又有這麼殊勝的利益,怎能不珍惜!我們好不容易得到了,但是往往沒有如理去修行,就是因為覺得還不會死,所以還有很多世間的事情要忙,一切的衰損都是由此而來的。

【其能治此憶念死者,即是一切圓滿之門。】

  能夠對治執取不死這種想法,就是憶念死。我們平常心裏根本不會現起我會死這個念頭,總是處於認為自己不會死的這種習慣狀態當中,一天到晚忙世間的事情。能夠去思惟會不會死已經比較好了,我們是連想都沒想過,比他說的這個狀態還更差一等。因此,我們必須要設法針對這個問題去加以解決,這個正對治的方法就是念死,所以說念死是獲得一切圓滿的門。

【故不應執,此是無餘深法可修習者之所修持。及不應執,雖是應修然是最初僅應略修,非是堪為恆所修持。應於初中後三須此之理,由其至心發起定解而正修習。】

  通常我們總覺得好像有很多高深的大法要修,實際上修念死才是真正最重要的。如果我們認為念死是沒有什麼深法可修的人才修的,那就錯了!念死是根本,如果修不好的話,去修再深廣、再大的法都沒有用。藏地有一位了不起的大祖師密勒日巴尊者,他說過一句話:「低處修時高處到,慢慢修時快快到。」低處是指基礎,你能從基礎一步一步上去,這樣一定能修到上面。平常我們都會急求果報,所以他叫我們慢慢修,這個慢並不是拖拖拉拉的,而是不要急求果報,照著次第修,結果反而到得快,原因就在這裡。
  那麼應該怎麼修呢?並非因為它是基礎,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修一修就好了,而是必須永遠、恆時地修持。我們看《密勒日巴尊者傳》就知道,他從基礎一步一步地上去,到後來很有成就了,他仍舊是隨時想到:我什麼時候死不知道,我要馬上去修。平常我們會習慣性地心裡就懈怠下來了,不知不覺地忙這個又忙那個,要睡覺、要吃飯、要聊天……,但一想到死,馬上所有的東西都能夠對治掉了。所以在修法的儀軌當中,就算已經修起來了,下一座再修的時候,還是得從頭把前面的再提一下。如果覺得前面的基礎不夠,要常常提策再加強它,一旦基礎夠了,稍微一提馬上現起。念死是最初策發我們修法的主因,中間還是靠它策勵,後面還是如此,所以是一直用得上。對於這個道理,要以全部精神去思惟,發起對念死的定解,有了這個定解去修的時候,自然能夠照著次第一步不差地漸次增上。

【第三、當發何等念死心者。】

  已經了解不修念死有什麼壞處,修了有什麼好處,接著必須了解要發什麼樣念死的心,如果不了解這個道理還是不行。我遇過一位學《廣論》的同學,他也蠻想修行,可是他很怕死,一想到死就害怕得要命,這就是不了解應該發什麼念死之心。我們第一步是要策勵自己去念死,偏偏他一想到死就怕得要命,在這種狀態當中,他當然不敢修了,關鍵就是不了解我們要發什麼樣的念死心。假如你們自己或者周圍的人也有這種錯誤的話,就更能體會道次第對我們是何等地重要,以及宗大師對我們無比的恩德。沒有人像宗大師具備這樣的功德,他能夠層層推進,絲毫無差,委屈婉轉地把我們該修的指出來,並把可能發生的錯誤一一先告訴我們,這樣我們修行的時候才不會走錯。

【若由堅著,諸親屬等增上力故,恐與彼離起怖畏者,乃是於道全未修習畏死之理,此中非是令發彼心。若爾者何?謂由惑業增上所受一切之身,皆定不能超出於死。故於彼事雖生怖懼,暫無能遮。】

  一般人對於我們眼前所有的東西--財物、親友、名聞利養,乃至於自己,都非常執著,唯恐這些東西會消失,因此對於死是非常害怕的。這種情況就是對於我們真正要修的念死的道理根本不了解,實際上我們所要修的念死,並不是去害怕死了以後要離開這些東西。而是要了解我們現在所感得的果報--這個身體以及我們身體所依的世界,都是由於我們無明,不了解事實的真相,於是生種種煩惱,進而造種種業所感的果,這是因果必然的法則,一旦感得這個身體以後,要想不受生死輪迴的苦是不可能的,所以對「死」這件事情,你恐怖也沒有用,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實。

【為後當來世間義故,未能滅除諸惡趣因,未能成辦增上生因、決定勝因,即便沒亡而應恐怖。若於此事思惟怖畏,則於此等有可修作,能令臨終無所怖畏。若未成辦如是諸義,總之不能脫離生死,特當墮落諸惡趣故,深生畏懼,臨終悔惱。】

  我們真正應該擔心的是什麼呢?既然我們了解了一切都是業感果這個道理,那眼前的果報是沒辦法改變了,因為這是過去的業因所造成的;但是將來的果報是看我們現在所造的,假定我們會墮落惡趣的業還沒有懺除;雖然希望去善趣,而善淨的因還沒有造,這兩點還未做到就死了,那才是我們應該恐怖的。如果對這個感到恐怖、擔心,就會策勵自己防止造惡、努力行善,這樣的擔心就是對的、應該的。
  所以我們了解了業果法則以後,就知道擔心死時與親友財寶離別是沒有用的,擔心惡業未懺善業未造就對了。由於這個擔心,我們就會趁現在可以修的時候趕快修;現在努力地修,到死的時候就不怕了。現在這個身體會死是必然的,只要我們趁未死之前不造惡,已經造的惡把它懺悔清淨,並且儘量造種種我們可能做到的善業,若在這種狀況之下死去的話,由於我們這一生造了很多善因,將來一定感得理想的身體,所以我們死了,離開這個不好的身體,去一個非常好的地方,這有什麼好害怕?不但不會害怕,而且會很高興。所以我們真正應該擔心的事有兩點:總的是不能脫離生死輪迴,特別是在害怕墮入惡趣,這是最可怕的,這才是我們應該注意的。

【《本生論》云:「雖勵不能住,何事不可醫,能作諸怖畏,其中有何益。如是若觀世法性,諸人作罪當憂悔,又未善作諸妙業,恐於後法起諸苦,臨終畏懼而蒙昧。若何能令我意悔,我未憶作如是事,復善修作白淨業,安住正法誰畏死。」《四百論》中亦云:「思念我必死,若誰有決定,此棄怖畏故,豈畏於死主。」】

  《本生論》也說:世間的一切都是以往造業所感的果報,無論你怎麼努力都留不住,這是勉強不來的。既然如此,你害怕也好,擔心也好,都沒有用。重要的是我們應該去觀察世間的真實狀態,觀察之後,並不是要怕死,而是怕造了惡業,沒有造善業。如果這兩點不認識,沒有如理取捨的話,以後會感得很多苦報,這才是應該憂愁恐怖的。假定我們了解了這一點,那將來會後悔的事情千萬不要去做,然後很認真地造種種白淨業(就是清淨的善業),如果我們都照著正法去做了,還怕什麼死呢!這才是我們應該要努力的。
  《四百論》也說:假定了解我們一定會死,而且對前面這個道理產生了決定的定解,就曉得什麼是應該怖畏的,什麼是不該怖畏的,照著這樣去做的話,死主來了也不怕,這個才是我們要發的念死的心。

【故若數數思惟無常,念身受用定當速離,則能遮遣,希望不離彼等愛著。由離此等所引憂惱增上力故,怖畏死沒皆不得生。】

  前面談到如果是因為害怕在死的時候,生前所喜愛的一切都將離開我們,這樣的怕死是錯誤的。現在照著正確的方法想:不管眼前的東西多好,我們都隨時會死,這些一定會離開我們的,既然這樣,忙它幹什麼呢?我們真正重要的不是忙眼前世間的種種,而是應該忙將來後世的好處,想清楚後就不會再貪著眼前的。實際上仔細去觀察就會發現,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是專忙眼前的,這就是我們的致命傷。理解了上面所說的之後去修持,就能遠離由於執著現世所產生的種種憂惱,一旦這個力量生起來,而且不斷地增強,會策勵我們修行,臨終就不怕死了。我們之所以修念死,就是要發這一種心。
  簡單地再說一遍,念死並不是害怕死了以後,眼前所有的好東西都捨去,而是了解了死主一定會來,那麼在沒有死之前,應該好好地、善巧地利用這個暇滿人身,千萬不要造惡業,如果造了惡業要努力懺悔淨除,一定要以全部精神來造善淨之業。由於現在淨除罪障、集聚善淨的資糧,就會感得將來的利益,這才是我們應該去努力的,而不是擔心眼前的,這個捨不得,那個也捨不得。了解了念死的道理以後是正修念死;念死的心生起來,自然會策勵我們做真正該做的事情--為後世的利益而忙,這個就是增上生道的特點。

※﹝第四、如何修念死者。謂應由於三種根本,九種因相,三種決斷門中修習。此中有三:一、思決定死,二、思惟死無定期,三、思惟死時除法而外,餘皆無益。﹞

  念死的法則有三個根本,每個根本又分成三種因相,共有九種因相。透過三根本九因相,策勵我們發起決斷的誓願去修行。思決定死、死無定期、死時除法外餘皆無義,就是念死的三個根本。

【初中分三:思惟死主決定當來,此復無緣能令卻退者。】

  「思決定死」分三個因相,這裡注意「思惟」兩個字,平常我們在修行過程當中,先會去聽聞,聽聞以後再去討論一下,大概也能夠把握得住聽聞的道理,但是我們非常欠缺思惟,這就是我們的致命傷。當然,目前的重點是在把學的道理弄清楚,所以重點在「聞」,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忘記這只是第一步,聞了以後還要去認真思惟,透過思惟就不會停在聞的階段,否則聽懂之後,覺得自己了解了就不向上跨了,實際上聽懂以後不向上跨,等於沒懂。
  我常常舉這個比喻:我們要從這裡到高雄去,地圖拿到了,你也看清楚了,然後說:「我知道了,我到高雄了。」如果這樣,這張地圖給我們的價值就只是戲論。所以我把「思惟」這兩個字在這裡特別提一下,我們繼續學下去會更清楚為什麼思惟對我們這麼重要。但是如果我們聽聞後,理路還不清楚就去思惟的話,同樣會出毛病。中國古代有一句話,「思而不學則殆」,要學會以後再去思惟,如果還沒有學會就死死地去思惟的話,一定會出毛病的。

【謂任受生何等之身,定皆有死,《無常集》云:「若佛若獨覺,若諸佛聲聞,尚須捨此身,何況諸庸夫。」任住何境,其死定至者,即彼中云:「住於何處死不入,如是方所定非有,空中非有海中無,亦非可住諸山間。」】

  《無常集》說:即使是佛、獨覺(緣覺)、聲聞等聖者,尚且得把這個身體捨掉,何況是我們凡夫!關於這點我順便講一下,佛有三身--法身、報身、化身。依小乘來說,佛就是降生在娑婆世界的這個色身,實際上這是佛的化身,就是跟我們有緣,應化攝受我們而來的。佛真正的身不是這個化身而是法身,所感得的則是報身。以大乘來說,報身是在摩醯首羅天(有頂天),是三界之內最高的地方。佛的化身跟我們一樣一定要死,佛都要死,何況其他呢?不管你在任何境界,死一定會來,所以說「住於何處死不入」,哪裏不會有死呢?不管是空中、海中、或者山上,要找沒有死的地方一定找不到的。

【前後時中諸有情類,終為死摧等無差別。即如彼云:「盡其已生及當生,悉捨此身而他往,智者達此悉滅壞,當住正法決定行。」】

  只要是有情,只要還有煩惱,只要是有漏業所感得的色身,最後一定都會死,沒有什麼差別,不管你是畜生、是人、是天,乃至聖者,只要生到這個世界上來,最後一定都要死。已生的固然要死,還沒出生將來要生的也是一樣,沒有一個例外,都要捨掉這個身體而死亡。所以真正有智慧的人,了解了這個身體一定會滅壞,唯一要做的就是安住在正法上努力修行。一般世間人都是忙不如法的、不應該忙的事情,我們現在真正了解了,看清世間真相而安住於正法,如實修行的人才叫智者。這裏所說的智慧不是指腦筋聰明,世間很多腦筋聰明的人,但是卻不知道佛法,這是腦筋機靈,不是真正的智慧,這個我們要辨別得清楚。要學佛法,腦筋機靈是需要的,但是腦筋機靈、靈活並不一定表示他有智慧,現在很多人好腦筋卻做壞事,我們看見報紙上有很多詐騙事件,這種人的腦筋多好啊!所以腦筋聰明並不是智慧,這一點我們要分別得清楚。

【於其死主逃不能脫,非以咒等而能退止,如《教授勝光大王經》云:「譬如若有四大山王,堅硬隱固成就堅實,不壞不裂無諸隕損,至極堅強純一實密。觸天磨地從四方來,研磨一切草木本幹及諸枝葉,并研一切有情有命諸有生者,非是速走易得逃脫,或以力退,或以財退,或以諸物及咒藥等易於退卻。大王,如是此四極大怖畏來時,亦非於此速走能逃,或以力退或以財退或以諸物及咒藥等易於退卻。何等為四?謂老病死衰。大王,老壞強壯,病壞無疾,衰壞一切圓滿豐饒,死壞命根。從此等中,非是速走易得逃脫,或以力退或以財退,或以諸物及咒藥等易於靜息。」】

  這段文是說「死」這件事情,我們是做不了主的,一切有情都沒辦法逃得了,不管用財物、咒、藥等種種的方便,都不能令死主退卻。「咒」的確有很神奇、不可思議的能力,世間也有很多東西很靈驗,但這些都沒辦法讓人不死,所以《教授勝光大王經》說:就如「四大山王」(山王就是山當中最大的),這四個大山王非常堅固,一點也不會被破壞,「觸天磨地」就是上面碰到天,下面觸及地,從四面八方過來,所過之處,小草、大樹,有情、無情,所有一切全部逃不掉。不管你有名、有財,或者懂得藥、咒,這四大山王來的時候都擋不住,那是非常恐怖的。
  這四大山王比喻的就是前面說的老病死衰。「老壞強壯」這一點,你們還體會不到,我已經深深感覺到了,但願你們感受到的時候,已經有了修行,那就不怕了,否則到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我常常跟諸位講,我當年也跟你們一樣靈活,即使是在很多同學覺得師父的腦筋這麼好,實際上我已經衰退很多了,很多事情剛剛講過就忘得乾乾淨淨,太多東西都記不住了。經上有提到老苦,我現在對裏面所講的內涵感受很深。它說老的時候有各種現象,譬如站起來像拔樹,坐下去像斷索的袋子。你們有時候到後山去出坡,要拔一棵小樹是不是感覺到很困難?如果拔大一點的樹就更困難了。老的時候,你坐著要站起來,就會有這種感覺,我想你們絕對想像不到,你們要站起來輕而易舉,從來不會感覺到有困難。我當年也無法了解,站起來如拔樹是什麼情況,而現在真的感覺到了,而且常常有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辛苦,老了就會這樣。
  坐下來像斷索的袋子是什麼情況呢?現在你們不大容易看得見那種袋子了,老一輩的人會用一種袋子裝穀子、米、麥等等,然後把袋口用繩子綁住,揹在背上,如果繩子一斷,袋子就掉下去,整個就塌下去。如果勉強講的話,就像牛拉屎,會一下子整個塌在地上一般,老的時候,坐下來就會一下癱在那裡。我第一次看見這些關於老苦的描述,是在二十多年以前,那時候的年紀已經比你們現在大很多了,我還是無法想像年老時這樣的情況,所以後面共中士道中說,幸好老是慢慢地、不知不覺中來的,如果是一口氣來的話,我們在座沒有一個人受得了。
  病,我想你們都感受得到,原本生龍活虎,但病的時候躺著呻吟,動也動不了,吃也吃不下,平常高興的事,到那時候一點興趣都沒有了。衰也是這樣,本來是很強壯的身體,會變得虛弱、不聽使喚,最後就是死。世間就是這樣,沒有任何人或任何東西擋得住這四大山王。

【迦摩巴云:「現須畏死,臨終則須無所恐懼。我等反此,現在無畏,至臨終時,用爪抓胸。」】

  這個才是如法地怕,怕死就應該好好修行,如果好好修行,臨終的時候就會很歡喜:「我因為修行了正法,現在要到好的地方去了。」就像我們本來在此地就只是臨時的,要準備到更好的地方去,所以對死就不怕;世間人就不是這樣。看看我們屬於那一種,如果不能如法修行的話,現在不怕死,一天到晚去忙和修行不相應的事情,到死的時候後悔了,抓胸、跳腳都是沒有用的!平常我們往往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其實真正要抱怨的是自己為什麼不好好去如法修行,這是真正修學佛法的人應該知道的。這個就是思決定死這個根本當中的第一個因相--死一定會來,沒有任何因緣能讓死主退卻。

【思惟壽無可添,無間有減者。如《入胎經》云:「若於現在善能守護,長至百年或暫存活。」極久邊際僅有爾許,縱能至彼,然其中間壽盡極速。謂月盡其年,日盡其月,其日亦為晝夜盡銷。此等復為上午等時而漸銷盡,故其壽命總量短少。此復現見多已先盡,所餘壽量,雖剎那許亦無可添,然其損減,則遍晝夜無間有故。《入行論》云:「晝夜無暫停,此壽恆損減,亦無餘可添,我何能不死。」】

  我們的壽命,一旦受生以後就決定了,這是業所感得的,不可能增加,而且反過來,剎那剎那一直在減少,從來沒停止過,就算我們現在坐在這裡上課,也是一直在減少,沒有任何一剎那停得住的,這是實際上的狀態,是我們應該知道的。如同《入胎經》說的:就算現在你很認真好好地保護自己,最多也只能暫時存活一百年。就算我們能夠活到一百歲,這中間的歲月也很快地在消失當中。一個月、一個月地過去,很快一年就結束了;一天一天過去,很快一個月就到了;白天、晚上過去,一天就過去了;上午下午過去,白天又過去了。所以真正算起來壽量是非常有限的,連一剎那都不可能增添,而它的損減,卻是從早到晚一刻也不停!《入行論》說:不管是白天或晚上,不管我覺醒、不覺醒,注意、不注意,壽命永遠在減少,卻沒辦法增加,我如何能夠不死!

【此復應從眾多喻門,而正思惟。謂如織布,雖織一次僅去一縷,然能速疾完畢所織。為宰殺故,如牽所殺羊等步步移時,漸近於死。又如江河猛急奔流,或如險岩垂注瀑布,如是壽量,亦當速盡。又如牧童持杖驅逐,令諸畜類,無自主力而赴其所,其老病等,亦令無自在引至死前。此諸道理,應由多門而勤修習。如《集法句》云:「譬如舒經織,隨所入緯線,速窮緯邊際,諸人命亦爾。如諸定被殺,隨其步步行,速至殺者前,諸人命亦爾。猶如瀑流水,流去無能返,如是人壽去,亦定不回還。艱勞及短促,此復有諸苦,唯速疾壞滅,如以杖畫水,如牧執杖驅,諸畜還其處。如是以老病,催人到死前。」】

  除了前面這個道理以外,要用我們看得見的實際例子去思惟它。我們的壽命已經這麼可悲地在減短,可是我們往往把極大部分的時間,用在思惟對我們有傷害而毫無益處的事情上,被煩惱所轉,這才是真正應該注意的。下面舉了很多比喻策勵我們:就像織布,每次只用加上一根細細的線,但是很快地就把整塊布織完了。又像羊、牛被送去宰殺,牠自己並不知道,可是每一步都不斷地在靠近死亡。又像江河水的奔流,或瀑布飛快地宣洩而下,我們的壽命也是如此,正快速地走向盡頭。又像牧童拿著棍子去趕畜生,那些畜生完全沒有自在;現在我們也是被老病等,送到死亡面前,沒辦法自在。這些道理,我們應該努力從各種角度思惟觀察。
  《集法句》裡面所講的,就是前面解釋的內涵。前面是喻,後面就告訴我們,我們也被這些各式各樣的痛苦逼迫著。「以杖畫水」是什麼意思呢?如果用粉筆在黑板上畫線,那個痕跡可以留在黑板上,久久不去;可是如果你用杖畫水,才畫過,水痕馬上消失不見了,我們的生命就像這樣,一過去就消失了,而且消失的速度是不停的,老病催我們到死主前就是這樣。

【如傳說大覺行至水岸,謂:「水淅淅流,此於修無常極為便利。」說已而修。】

  舉一個實際上修行的榜樣,大覺就是阿底峽尊者。對尊者我們是絕對地崇敬,他的理論、修行都足以做為後學的典範,看看他為什麼能夠成就的。他遇到任何一個境界,都會善巧地利用來策勵自己。走到水邊看見流水,他就說:「水不斷地流,這對修無常極為便利。」講完以後就在那裡修行。我們看見流水或風花雪月,說不定只是覺得很美好、很高興而已,這就是世間人顛倒的地方。不但是大修行人,就是世間的聖人--孔老夫子看見流水也說:「逝者如斯乎,不捨晝夜。」生命的逝去就是這樣,不管是白天或晚上,也不管你知道或不知道。我們常常覺得不知者無罪,可是無常不會因為你不知道就不來呀!反過來,正因為我們不知道,所以害就害在這裡,現在我們要想辦法知道,而且要去思惟策勵,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大遊戲經》亦以多喻宣說:「三有無常如秋雲,眾生生死等觀戲,眾生壽行如空電,猶崖瀑布速疾行。」又如說云:「若有略能向內思者,一切外物,無一不為顯示無常。」】

  三有就是欲有、色有、無色有,生死輪迴中的我們,不管在哪一界都在無常當中,就像秋天的雲。為什麼以秋雲為喻呢?因為秋天的雲變化得特別迅速,容易引發我們的無常感,「眾生生死等觀戲」,我們都是人生舞台上的演員,而壽命就在扮演的過程當中,像閃電一樣,一下就過去了;也像瀑布一樣非常快速地消失,總之這些比喻都是形容無常的迅速。如果我們稍微觀察一下就會發現:沒有一樣例外,所有的東西都在向我們顯示無常相,我們應該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我們和世間都是無常的,應當策勵自己努力修行。

【故於眾事皆應例思,若數數思能引定解,若略思惟,便言不生,實無利益。如迦摩巴云:「說思已未生,汝何時思,晝日散逸,夜則昏睡,莫說妄語。」】

  所以對任何事情我們要照這個方法去思惟,不要都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或者忙現世的安樂,這是我們真正應該注意的。目前我們雖然有聽聞和研討,可是欠缺思惟,所以應該努力不斷地去思惟,才能引發定解。如果馬馬虎虎地約略思惟一下,就說生不起定解,這是沒什麼好處的。這裏引一位祖師的話,有很多人會說:「思惟不容易啊,我思惟了半天,就是生不起來呀!」祖師就說:「你說思惟了而生不起來,你什麼時候思惟啊?白天放逸,晚上睡覺,你什麼時候真正認真思惟?不要說妄語!」換句話說,如果真的努力去思惟,一定可生起定解。這是祖師以他的經驗策勵我們,只要我們能夠鍥而不捨去做,一定會產生應有的效果。

【非但壽邊為死所壞,而趣他世,即於中間行住臥三,隨作何事,全無不減壽量之時。首從入胎,即無剎那而能安住,唯是趣向他世而行,故於中間生存之際,悉被老病使者所牽,唯為死故導令前行。故不應計於存活際,不趣後世安住歡喜,譬如從諸高峰墮時,未至地前空墜之際,不應歡樂。】

  我們的壽命不僅最後會被死主所壞而趣他世,即使活著的時候,行住坐臥,不管做什麼事情,壽量都一直在減少。(我們的生命,從入胎那一剎那開始),就一直被老病所牽,最後走向死亡,從來沒有停止過。這裡所說的老、病是指身體,假定把心理也加進去的話,我們剎那、剎那都在改變,這就是老化的狀態,所以無論是身體或心理都是無常的,我們應該對這一件事情深深地認識,並產生定解,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絕對不要執著眼前世間的東西,安住於眼前而覺得很歡喜,就像從高山掉下來是非死不可的,絕對不能因為還沒有掉到地上,還沒死就很高興。在座預科班的沙彌是最幸運的,不過因為年紀小思惟的能力還沒有成長,所以往往對這種道理不清楚,不過至少不像世俗的人,完全在錯誤的概念當中,那種錯誤是荒唐到絕頂。

【此亦如《四百頌釋》引經說云:「人中勇識如初夜,安住世間胎胞中,彼從此後日日中,全無暫息趣死前。」《破四倒論》亦云:「如從險峰墮地壞,豈於此空受安樂,從生為死常奔馳,有情於中豈得樂。」此等是顯決定速死。】

  《四百頌釋》引經典上的一段文說:「人中勇識如初夜」,就是指剛剛入胎的那個時候,從此以後,就沒有暫時能夠停止地一直走向死亡。《破四倒論》也說:就像從非常驚險的高峰掉下來一定會跌死,在掉的過程當中尚未落地之前,你怎麼可能還覺得安樂呢?我們在生死當中也是一樣,正在非常迅速地趨向死亡,在這個當中我們怎麼可能把它看成是安樂的呢?以上這些道理都告訴我們不但一定會死,而且是非常快速地死。
  前面是說人一定要死,而且死得這麼快,只是暫時還沒死;以下是第三個因相,告訴我們就算在活著的時候,也很少有時間去修行。

【思於生時亦無閒暇修行妙法,決定死者。謂縱能至如前所說,爾許長邊,然亦不應執為有暇。謂無義中先已耗去眾多壽量,於所餘存,亦由睡眠分半度遷,又因散亂徒銷非一,少壯遷謝至衰耄時,身心力退,雖欲行法,然亦無有勤修之力,故能修法時實為少許。】

  就算能活到一百歲,也不應該說有空修行,因為在我們的一生當中,被很多沒有意義的事情消耗掉了許多壽量,剩下來的,又被睡覺佔掉幾乎一半的時間,平常內心大部分都處在散亂當中,年輕的時候過去了,老了身心也沒有力量,雖然想要修行,但也沒有精進的條件了。所以活著的時候,能夠修法的時間是很少的。

【《入胎經》云:「此中半數為睡覆蓋,十年頑稚,念年衰老,愁嘆苦憂及諸恚惱亦能斷滅,從身所生多百疾病,其類非一亦能斷滅。」《破四倒論》亦云:「此諸人壽極久僅百歲,此復初頑後老徒銷耗,睡病等摧令無可修時,住樂人中眾生壽餘幾。」伽喀巴亦云:「六十年中,除去身腹睡眠疾病,餘能修法,尚無五載。」】

  《入胎經》說,一生中一半的時間睡覺睡掉了,十歲以前年紀輕不懂事,後面的二十年衰老了,照理說年紀輕的時候最好,中間又遇見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常常在煩惱當中,除了心裏的煩惱之外,還有身體的各種疾病,把我們能夠修行的時間都耗掉了,這是實際上的狀態。宗大師看見這個的重要,不但引經、論,而且還引祖師的話來證明,換句話說,不論是經、論或是祖師都這樣說,沒有一個例外的。《破四倒論》所破的四倒,就是我們真正最嚴重的根本顛倒。這段文字的意義很清楚,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多思惟,就像各位現在正是盛壯之年,這是唯一可以修行的時候,不幸的是我們卻拿它來造惡,不但身體要去忙,心裡更忙,這是何等地可憐!伽喀巴說:把頭尾的歲月除去,再扣掉睡覺、吃飯、生病等等的時間,一生當中能修行的時間算一算不到五年,想想看,我們現在還不努力嗎?這是我們要好好策勵的。以上是第一個根本--決定會死的三個因相,諸位了解之後,還願意為這種世間欺誑的事情忙嗎?一定不願意,所以我們要發誓願,下決心努力修行。

【如是現法一切圓滿,於臨死時唯成念境,如醒覺後,念一夢中所受安樂。若死怨敵定當到來,無能遮止,何故愛著現法欺誑。如是思已,多起誓願,決斷必須修行正法。】

  就算眼前世間樣樣圓滿,到死的時候剩下什麼?「唯成念境」!就像對於以前種種的美好,現在除了回憶以外,還有什麼呢?這樣的美好對我們有什麼價值呢?又舉個比喻,就像夢中受種種安樂,但是醒來之後一切都沒有了,這是很實際我們人人切身感受得到的。夢,一定會醒來,過去的事如同作夢一般,而死一定會到來,死是絕對擋不住的,在還沒有死的時候,就像在夢中,眼前這些東西都是在騙我們。想想看,當你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哪一樣東西是真實的?為什麼我們還要被這些所騙呢?只是了解這一點不夠,還要多去思惟,如果我們這樣去思惟的話,一定會發起誓願,決心一定要修正法,除了修行沒有其他的方法,這不是騙自己的事情。

【如《本生論》所說而思:「嗟呼世間惑,匪堅不可喜,此姑姆達會,亦當成念境。眾生住於如是性,眾生無畏極希有,死主自斷一切道,全無怖懼歡樂行。現有老病死作害,大勢怨敵無能遮,定赴他世苦惱處,誰有心知思愛此。」《迦尼迦書》中亦云:「無悲愍死主,無義殺士夫,現前來殺害,智誰放逸行。故此極勇暴,猛箭無錯謬,乃至未射放,當勤修自利。」】

  嗟乎兩個字是嘆息的意思。平常我們對很遺憾的錯誤都會嘆息,世間的人都是迷惑、顛倒,世間的一切明明是不堅實的、不究竟的、不可喜的,就算是一個最盛大的宴會--姑姆達會,結束了以後又剩下什麼?空留回憶罷了,就像做夢一樣。三有眾生的特性就是如此,我們在這種狀態當中,居然不怕,實在是太奇怪了。對於死亡我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當死魔來時,會把我們所有可以逃脫的管道都斷絕掉,而我們居然對這件事情不害怕,還要貪著世間的歡樂,這是多麼顛倒!實際上眼前就有老病死來傷害我們,這是我們的冤家,它的力量非常強大,我們絕對沒有辦法擋得住,必定要到下一世去。凡是有心的人了解了這一點之後,對這種欺誑的事情,誰還會貪愛呢?《迦尼迦書》也說:死魔是連一點點的憐憫心都沒有的,它一定會來殺害我們,真正有智慧的人面對這種狀態,誰還願意放逸呢?換句話說,我們一定要精進,如果了解了理論之後卻停在那裡是沒有用的。死就像是非常猛力的箭,它絕對不會射錯,一定會射中我們,趁它還沒有發射,也就是趁我們還沒有死之前,應該好好地努力,做真正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透過思惟以上這些之後,就會生起第一個決斷--必須修行正法的誓願。為什麼稱這個誓願為決斷呢?表示它不是浮浮泛泛的,是一種堅固的願力,這個力量使我們的願望一定能夠達成。

【第二思惟死無定期者。謂今日已後,百年以前,其死已定,然此中間,何日而來,亦無定期,即如今日,謂死不死,俱不決定。然心應執死亡方面,須發今日定死之心。以念今日決定不死,或多分不死,其心則執不死方面,便專籌備久住現法,不能籌備後世之事。於此中間為死所執,須帶憂悔而沒亡故。】

  這是第二個根本。既然一定要死,什麼時候死呢?不一定!從今天以後到百年以前,死是一定的,而死什麼時候來卻不知道,也許就是今天。既然如此,我們應該採取什麼態度呢?我們心裡面一定要執持「今天一定會死」,因為假定覺得今天不會死,或者今天多半不會死,這個時候以前的老習氣就全來了,一定會忙於世間的安樂,而不會想到對我們真正有價值的事。所以一定要想「今天一定會死」,假定想的是不會死,對我們就會有這樣的害處,萬一今天死了,後悔就來不及了,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若日日中籌備死事,則多成辦他世義利,縱不即死,造作此事亦為善哉。若即死者,則此尤其是所必須。譬如自有能作猛利損害大敵,從此時期至彼時期,知其必至,然未了知何日到來,須日日中作其防慎。】

  假定我們每天都想「今天一定會死」的話,就絕對不會為現世而忙碌,而會為來世規劃,就算不死,造作了這種好的因,豈不也是我們要的!所以我們應該想:「今天一定會死」。若能有這樣的準備,就算今天不死的話,我們可以做很多好事;萬一今天死了,那籌備死後之事更是絕對需要的。在《廣論》後面會說到,我們所造的業,感果的次第是重、近、串習、先;重業一定先感果,萬一沒有造重業,那最靠近死時所造的業會先感果。所以假定我們天天想「今天會死」,就會努力修善法,下一世這個業就會先感果,除非你造了非常可怕的重業。其實如果以前造了重惡業,我們今生不會生為人,而這一生如果沒有造重惡業,下一世去的地方就是由最靠近死時造的業決定的。
  了解了這一點後,我們如果這樣努力的話,下一世一定能夠得到好處。就算以前造很多惡業,只要現在努力,就有機會把以前所造的惡業都改善過來,善業會增上。所以思惟今日必死是非常重要的。譬如我們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敵人,如果他來了一定會傷害我們,而這個敵人一定會來,至於什麼時候來並不知道。這種情況之下,我們豈不是一天到晚都要很謹慎地防範?世間尚且如此,現在我們面對這麼可怕的敵人--死,又怎可不管!了解了這一點,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就確定了。這是第二個根本--思惟死無定期。

【若日日中,能起是念,今日必死,下至能念多分是死,則能修作,所當趣赴後世義利,不更籌備住現世間。若未生起如此意樂,於現世間見能久住,便籌備此,而不修作後世義利。】

  思惟死無定期有什麼好處呢?假定我們每天能夠想「今天一定會死」或「今天多半會死」,就會忙對後世有利益的事;就好像如果曉得現在所在的地方有炸藥,馬上要爆炸了,我們必定會一刻都不停地馬上離開。實際上我們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當中,如果認識這個事實,就絕對不會忙現世的安樂。假定沒有生起今日必死的心,我們就會習慣性地以為現在這個樣子很好,一天到晚忙現世安樂,而不會做對我們真正有價值的事--後世的安樂。

【譬如若念久住一處,則計設備住彼所須,若念不住當他往者,則當備作所趣之事。故日日中,定須發起必死之心。】

  譬如我們要長久住在這裡,那我們就會籌備、規劃久居此地的種種需要,而不會想搬到別的地方。我們可以從生活中去觀察、思惟,譬如現在住的房間,我們會覺得從此就固定了!實際上說不定也只有半年或幾個月,可是我們就會將這地方佈置得好好的。也就是說我們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會習慣性地執著這種眼前虛假的、騙我們的東西,所以我們的習慣都是在顛倒當中。也因此要努力策發「今天一定會死」的心,由於這個心,就會策勵我們步步提升。這個就是第二個根本--思惟死無定期,這又分三部分來講。

【此中分三。思贍部洲壽無定者,總之俱盧壽量決定,諸餘處者各各於自,能住壽量,雖無決定,然亦多數能得定限。贍部洲壽極無定準,劫初壽數,經無量年,今後須以滿十歲為壽長際,即於現在老幼中年,於何時死,皆無定故。如是亦如《俱舍論》云:「此中壽無定,末十初無量。」】

  第一,我們住的這個地方叫南贍部洲,南贍部洲眾生的壽量沒有一定。佛告訴我們:須彌山之外有四個洲--東勝身洲、南贍部洲、西牛貨洲、北俱盧洲。北俱盧洲的眾生壽量是決定的,有一千歲。其他地方的壽量雖然不一定,但期限大概也差不多,只有南贍部洲的壽量長短相差很大。而且,就以我們現在來看,到底什麼時候死也不一定,有的老年死,有的是小時候就死,有的是中年死。根據《俱舍論》的說法,劫初(就是這個世間剛剛形成的時候)眾生的壽命很長,相傳有八萬四千歲,那是我們無法想像的,接著會慢慢縮短,到最短的時候人壽只有十歲;我們現在的狀況就已經是在漸漸縮短的過程當中,這就是南贍部洲的狀況。

【《集法句》云:「上日見多人,下日有不見;下日多見者,上日有不見。」又云:「若眾多男女,強壯亦歿亡,何能保此人,尚幼能定活。一類胎中死,如是有產地,又有始能爬,亦有能行走,有老有幼稚,亦有中年人。漸次當趣沒,猶如墮熟果。」】

  《集法句》中說,有很多人上午還看見的,到了下午就不見了;或者下午還看見的人,到第二天早晨,就見不到了,這是我們眼前到處可看得見的。像前天的法會,就有一位同學好端端地忽然跌下來,有可能腦震盪或者跌死。最近我也聽見有一位老法師往生了,這種突然之間說走就走的事情太多了。又有一次,有一位居士來,提起他的家庭是怎麼、怎麼地好,他的兩個兒子又是怎麼、怎麼地好;沒多久,他的兒子死了,才十幾歲。老的會死,小的也會死,我們周圍隨時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不管是男的女的,很多強壯的人看來身體很好,但是說死就死,怎麼能夠保證年紀還小就一定能活著呢!甚至有的還沒出胎就死了,或者剛剛出生就死,又有的剛剛會爬或能走路就不幸夭折,各式各樣的人都會死。所以從老人、中年人到幼兒都會死,就像水果熟了,你根本不曉得它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應當作意所見所聞,若諸尊重,或友伴等,壽未究竟,忽由內外死緣,未滿心願而死。念我亦定是如是法,應數思惟應令發生必死之心。】

  這個才是我們應當注意的,我們平常腦筋中所注意的方向都錯了。不管是我們所見到的或聽到的,或者是我們的尊長、同輩等等,看他好像蠻好的,可是由於種種的內外死緣而死亡時,死前心總是有一大堆想要做的事,但往往沒有一個能滿願的。當我們想到既然壽命的長短無定,將來我一定也不例外,那麼我豈不是應該發「今天一定會死」的心,好好為來生作準備。

【思惟死緣極多,活緣少者。謂於此命有多違害,謂諸有心及諸無心:若諸魔屬、人、非人等眾多違害,及旁生類,損此身命,亦有多種,彼等如何違害之理;如是內中所有諸病及外大種違損之理,皆應詳思。】

  在我們生活當中,有很多會造成死亡的死緣,也有一些會幫助我們不死的活緣;然而活緣非常少,而死緣卻是非常多。外面有很多因緣會傷害我們的生命,包括有心的、無心的,有心的就是有生命的,無心的就是沒有生命的東西,例如房子可能會塌下來,大風、樹木、石頭也會傷害我們。或者像魔、人、非人、畜牲等,周圍太多這種東西,都會來損害我們的生命。損害的方式也有多種不同,不管是引發我們內在的各式各樣的病,還是外面的四大種(地、水、火、風),它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傷害我們,這點我們應該好好地思惟。

【復次自身由四大種成,彼等亦復互相違害,諸大種界若不平等,有所增減能發諸病,而奪命根,此諸違害,是與自體,俱生而有,故於身命無可安保。】

  我們總覺得身體是最寶貝的,其實它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組成的,照理說,這是我們最愛惜的,應該不會傷害我們,但是四大彼此間也會互相違害;因為四大一定要平衡,如果不平衡就會生病,乃至於把我們的命都送掉。連我們執著為自體的這個東西尚且時時來違害我們的生命,沒有辦法保險,何況外在的!

【如是亦如《大涅槃經》云:「言死想者,謂此命根,恆有眾多怨敵圍繞,剎那剎那漸令衰退,全無一事能使增長。」《寶鬘論》亦云:「安住死緣中,如燈處風內。」《親友書》亦云:「若其壽命多損害,較風激泡尤無常,出息入息能從睡,有暇醒覺最希奇。」《四百論》亦云:「無能諸大種,生起說名身,於諸違云樂,一切非應理。」】

  我們真正要好好地思惟、觀察,我們的生命常常有很多怨敵圍繞在周邊,隨時隨地、剎那剎那使我們衰弱、死亡,反之,卻沒有一樣東西能夠使命根增長。《寶鬘論》也說:我們安住在死亡的因緣當中,就像一盞燈處在風裡。風一大,燈就隨時有被吹滅的可能;我們的生命也是如此,在很多死緣的包圍下,是很容易死亡的。《親友書》也說,我們的壽命有各式各樣的損害因緣,比處在風中的水泡更無常,水泡本身就不安定了,何況還有風吹呢!實際上,一口氣呼出去以後,根本不知道還吸不吸得進來,吸進來也不知道能否再呼出去,睡著了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再醒過來,所以睡著了而能醒過來是很稀奇的!《四百論》也說:我們這個身體是由四大種組合而生起的,當四大種互相違害時,我們根本沒辦法做主,明明是損害我們的,而我們居然以為它是安樂的,這豈不是顛倒、不合理!

【現是五濁極濃厚時,修集能感長壽久住大勢妙業,極其稀寡,飲食等藥,勢力微劣,故皆少有能治病力。諸所受用,安然消後,能長身中諸大種分勢用虧減,故難消化,縱能消已亦無大益。資糧寡集,惡行尤重,念誦等事,勢力微劣,故延壽等,極屬難事。】

  我們的生命本來已經這麼脆弱了,何況現在是五濁惡世,是最糟糕的時候。不但生命脆弱,就是這個世間都無法保險能夠存在多久。不管是外在的或內在的,也不管有情、無情,都是如此;人命固然脆弱,客觀環境亦是極為惡劣。例如《瀕危的地球》就告訴我們,現在地球上臭氧層破裂、洋流的轉變、地下水的枯竭,而且遍地是毒,隨便到哪一個地方,都會出紕漏,這都是以前無法想像的事情。另外,還有人心的險惡,在這麼惡劣的狀態之中,現在的人根本不可能修善法,壞事少做一點都很困難。這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最近我們很注意農藥的事情,某位居士說他家族有很多人都是種田的,種田人更了解農藥對人體的害處,但是他們即使已經很明白噴灑農藥害人害己,卻不得不使用,五濁惡世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因此要修集能感得長壽久住這種有大勢力的妙善業,那是非常少、非常少的!照理說飲食是幫助我們身體健康的活緣,但是實際上它們都有毒。前天在台北聽見一個洗腎的人說,現在醫院裡洗腎的病人要排隊,有幾百個人在等。我簡直無法想像,在我出家之前,從來沒聽過洗腎這件事情,短短的三十年改變這麼多,為什麼?因為即使你不做損害自己壽命的壞事,但你總是要吃吧!吃進去的東西,本來應該是增長壽命的活緣,結果吃下去,卻變成死緣。
  不僅飲食是這樣,藥也是如此;最近我們種的無農藥的橘子皮,居然變成無價之寶,因為它沒有農藥!藥本來是治病用的,但是現在也變成害我們的了。想想看,本來這些都是活緣:飲食是增長生命的,藥是用來治病的,結果這些東西都一一變成死緣了。像我剛才講的那位居士之所以必須洗腎,是因為吃了太多藥的緣故,現在很多的藥品,連中藥都加了化學藥品,有毒在裡頭,而西藥本身就是有毒的,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所以真正能長養我們勢力的是非常少了!現在我們吃下去的,就算能夠消化,對我們也沒有多大的好處,不但沒有大好處,還有很多毒。而且,我們修行應該集的資糧很難集,但是壞事情卻很容易做;在修行的許多方法中,以念誦來說,有很大的功德,但要至誠懇切卻不容易,所以要延壽是非常困難的。

【又諸活緣,亦無不能為死緣者,為不死故,求諸飲食房舍伴等,此復由其受用飲食太多太少及不相宜,房舍倒塌,親友欺侮,是等門中而成死緣,故實不見有諸活緣,非死緣者。】

  照理說有很多事情都是幫助我們生活下去的,結果這種生活下去的因緣,沒有一樣例外,都可能變成促使我們死亡的因緣。現在我們會使用農藥、化學藥品等,豈不是為了要活下去?結果這些反而變成我們最大的傷害,所以說活緣都變成死緣了。此外,吃的東西太多、太少或不適宜等等,都會成為死緣。事實如此,但是因為我們並沒有好好思惟,讓它變成一股力量,所以講的時候會有一些感受,講過以後又隨著習氣走。因此我們一定要思惟,只有多思惟才能夠把習氣改過來。

【復次存活即是趣向於死沒故,活緣雖多,然無可憑。《寶鬘論》云:「死緣極眾多,活緣唯少許,此等亦成死,故當常修法。」】

  就算你有能夠活下去的因緣,然而活在世界上,仍是念念朝向死亡,所以就算有活緣,也不足以為憑藉。所以結論就只有一件事情--我們要恒常不斷地修習正法。這是死無定期當中的第二個原因:死緣多、活緣少,下面是第三個原因。

【思惟其身極微弱,故死無定期者。身如水沫,至極微劣,無須大損,即如名曰芒刺所傷,且能壞命,故由一切死緣違害,是極易事。《親友書》云:「七日燃燒諸有身,大地須彌及大海,尚無灰塵得餘留,況諸至極微弱人。」】

  我們的身體非常地脆弱、不堅牢,隨時碰到什麼損害都會死,因此更讓我們了解,死隨時都可能會來,我們無法把握得準。我們的身體就像水上的泡沫一樣,不需要太大的損害,就算小小的芒刺,都能損傷我們的性命。也許我們會想,芒刺何至於損傷我們?事實上一根芒刺就有很多很可怕的細菌,一沾上就要你的命,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所以死緣的危害是非常容易的!如《親友書》所說的,我們這個世間最後的現象,最慘重的就是劫末的時候,同時有七個太陽出現,大地都燒起來了,大海燒乾,須彌山燒成微塵;這麼堅固的東西尚且全部消失,我們這麼微弱的身體,怎麼能保留?所以我們是隨時會死的。

【如是思後,不見死主何時決定壞其身命,莫謂有暇,應多立誓,決從現在而修正法。如《迦尼迦書》云:「死主悉無親,忽爾而降臨,莫想明後行,應速修正法,此明後作此,是說非賢人,汝當何日無,其明日定有。」瑜伽自在吉祥勝逝友慶喜亦云:「國主所借身,無病衰樂住,爾時取堅實,病死衰無畏,病老衰等時,雖念有何益。」三根本中極重要者,厥由思惟死無定期,能變其心故應勵修。】

  我們這樣思惟了以後,完全無法確定死到底什麼時候會來。前面因為決定死所以要修,現在了解了這一點,要立誓當下就修,這是真正重要的。就像《迦尼迦書》說的:主宰我們非死不可的死主一定會來,他不像親友可以講交情,他是鐵面無私的,而且是忽然之間就來,所以千萬不要想明天後天再修,這樣想的不是聰明之人;平常一般人每天都想明天如何如何,實際上這對修行是絕對不正確的心態,我們應該當下就去修行。
  在古代國王是可以主宰人民生死的,他要你的命就要你的命,自己做不了主,等於說這個身體是向國王借的,他隨時可以要回去,這是外面的;裡邊也是一樣,老、病隨時會來,趁現在還沒來時,我們該做的是要「取堅實」--實在的、真正堅固的,如果我們做到這一點的話,不管是病、死或衰,我們就不怕了。否則等到病來了,年老體衰了,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這才是我們真正該憂心的,所以必定要趁現在安樂的時候,做好準備。
  有些人會這樣想:趁現在好好地賺一筆錢,放在銀行裡,然後才可以安心修行,這是世間最顛倒的想法。我們應該現在就要修行,要準備的只是修行上需要的,不是忙其它的。在常住所有的事情,無非都是為修行,即使掃地,也是為了維持常住,讓大家安心修行;吃飯、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修行。修行要集資糧,我們資糧不夠,這些都是修行的資糧,所以一定要把握住重心,形式上面不一定做什麼,可是自己內心最清楚。所以了解了理路以後,最重要的不要騙自己,要如實地照著次第步步深入。三個根本的想法當中最重要的,就是思惟死無定期,它能變改我們的心意,所以應該努力地修。以上就是第二個根本當中的三個因相以及第二個決斷。

【第三思惟死時除法而外,餘皆無益之三者。如是若見須往他世,爾時親友極大憐愛而相圍繞,然無一人是可隨去;盡其所有悅意寶聚,然無塵許可得持往;俱生骨肉尚須棄捨,況諸餘法!是故現法一切圓滿,皆棄捨我,我亦決定棄捨彼等而赴他世。復應思惟,今日或死,又應思惟,爾時唯法是依是怙,是示究竟所有道理。《迦尼迦書》云:「能生諸異熟,先業棄汝已,與新業相係,死主引去時,當知除善惡,餘眾生皆返,無一隨汝去,故應修妙行。」吉祥勝逝友亦云:「天王任何富,死赴他世時,如敵於野,獨無子無妃,無衣無知友,無國無王位,雖有無量軍,無見無所聞,下至無一人,顧戀而隨往,總爾時尚無,名諱況餘事。」】

  既然一定要死,而且今天就要死,死了以後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用,只有一樣東西有用--佛法!這是我們修念死第三個應該有的根本想法。其中第一個原因,我們必定要捨棄這一世到下一世去,通常放不下的是自己的親人、父母、夫婦、兄弟……,雖然他們非常憐愛自己,環繞在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跟著去,就算一起死,他死他的,你死你的,也不會在一起。除了親人以外,很多財富、地位,死的時候一點也帶不去,這是前二個因相。此外,不要說外面這些東西,就是我們最疼愛的這個身體,死的時候也一點都帶不走,何況其它的東西。所以,現在所有的好東西,死的時候統統把我們捨棄了;我也一定會棄捨它們而趨赴他世!而死時只有佛法是真正可以依賴的,這個才是究竟能解決痛苦的正確方法。
  我們造了種種的業,下一生一定會感果,這個叫做異熟,就是過去生的業感得這一生的身體,這個業完結的時候,這個身體也就死了,而這一生新造的業會引我們到下一生去。死的時候,除了善業跟惡業以外,其它沒有一樣東西跟你去的,不管是人或錢物,乃至自己的身體也好,都不可能跟你去,所以我們現在只有一件事情該做--修妙善之行。下面又引一位祖師的話:天王是最富有的,可是不管有多好,死的時候,就像在曠野被敵人抓到一樣,身邊既沒有兒子、妻子,也沒有朋友,連衣服都沒有,你的國家、王位都沒有了。有無量最強盛的軍隊,卻看不到也聽不到,沒有一個人會跟著你。甚至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的名字都不復存在,更何況別的呢!以上就是第三根本當中的三個因相。

【如是思惟有暇義大而實難得,及雖難得,然極易壞,念其死亡,若不勤修後世以往畢竟安樂,僅於命存引樂除苦者,則諸旁生有大勢力,尤過於人,故須超勝彼等之行,若不爾者,雖得善趣,仍同未得。如《入行論》云:「畜亦不難辦,為是小利故,業逼者壞此,難得妙暇滿。」】

  這是最後的總結,照著上面三根本、九因相,一樣一樣去思惟,這個暇滿人身有這麼大的義利,卻又這麼難得而易失,如果想到死亡,我們就會努力了。假定不努力修後世,而只忙於眼前的離苦得樂,豈不等於畜生一樣!真正算起來還不如畜生,因為謀求此生的好處,畜生力量還比我們強大,這是我們都看得見的。例如蒼蠅都比我們強,如果人家要來抓我們,我們逃也逃不掉,蒼蠅牠一下就飛出去了,你能飛嗎?不能。牠的眼睛也很利,背後如果有人來,我們一點都看不見,而你就算在蒼蠅背後,牠也看得見;牠要吃某個東西,一個小洞就鑽得過去了,我們不行。再看看狗、貓,也是如此。人家說我們像畜生,我們不服氣,如果得到了這麼好的人身不會利用,只為眼前這些事情而忙的話,豈不是腦筋糊塗得像畜生一樣?實際上我們真的是不如畜生嗎?不是的,只有人能修學佛法,畜生絕對做不到,因此我們要好好利用這個暇身,應該做「超勝彼等之行」,「若不爾者,雖得善趣,仍同未得」,否則雖然得到了人身,也等於沒有得到一樣,那何等可惜。就像《入行論》說的:只為眼前的小利,這是畜生也會的。一生就為了這些小利,忙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到最後死主一到,失掉了難得的暇滿人身,這是何等不幸、何等地愚癡啊!

【以是此心縱覺難生,然是道基,故應勵力。博朵瓦云:「除我光榮者,即是修習無常,由已了知,定當除去親屬資具等現世一切光榮,獨自無伴而往他世,除法而外皆無所為,不住現法始得生起,乃至心中未能生此,是乃遮阻一切法道。」】

  的確,這個念死之心是不容易生起,但這個是修道的基礎,所以共下士引導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念死。共下士道的特點,一直要告訴我們,我們的努力是為了下一世,絕對不為這一世忙,這個部分跟下士一樣,所以我們叫它共道,而我們的目標是要走上士的。博朵瓦是非常重要的一位祖師,宗大師的法統傳承當中,阿底峽尊者最完整的傳給種敦巴,敦巴尊者有三位最主要的心子,博朵瓦就是其中之一。他說:我們總對世間的光榮放不下,因此一直浪費生命,現在要想放下,最好的就是修學無常,因為我們已經了解了,眼前所有的親屬資具,有一天一定要捨掉的,不管你有多少的光榮,到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到下一世去。除了修法以外,再沒有任何方法能夠真的幫忙我們,了解了這個,你不願意忙現世的這個心就生起來了,這是真正重要的。如果這種心沒有生起,要想修法是修不上去的,其它的道理,不管你講得多深多好,沒有用!因此正式引導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念死。

【鐸巴亦云:「若能兼修積集資糧、淨治罪障,啟禱本尊及諸尊長,並發刻勤殷重思惟,雖覺百年亦不能生,然諸無常不安住故,略覺艱難即得生起。」於迦瑪巴請求另易所緣境時,重述前法。請其後者,則云後者全未能至。】

  雖然死無定期,也知道要修學佛法,但是對法渴求的心很難生起。然而不應該因為很難生起就不修了,還是要勵力精勤地去修。鐸巴也說:「如果能夠兼修積集資糧、淨治罪障,祈禱本尊,並且勤勉殷重地思惟,雖然覺得即使修一百年也很難生起,但諸有為法的本性是不安住的,終有生起的一日。」
  迦瑪巴也是一位祖師,有人向他請法,他就告訴人家修念死,再問他其它的法,他仍舊說修念死,那個人又問:「念死以後呢?」他說:「你不要問了,念死是修道的基礎,這個基礎如果沒有做到的話,後面的法你根本不可能修。」祖師就是這樣告訴我們。也許你會問:既然祖師這樣講,那我們還學那麼多幹什麼?我們現在是先從理論上把道的總體建立起來,對這個理論產生定解了以後,下面才正式修行。當我們已生起了定解,正式要修的時候,就不要深入談理論,當這個信心強烈地生起來了,後面自然慢慢地就學得下去了。

【如是自心若能堪任,應如前說而正修習。若不堪者,則隨其所稱,取三根本九種因相,觀現法中所有諸事,猶如臨殺飾以莊嚴,應當乃至意未厭離,數數修習。】

  假定我們的條件夠,就照前面告訴我們的,乃至像《略論釋》的馬車所說的觀想法去修習;假定條件不夠,那我們就退下來,照著前面的三根本--一定要死、死期沒有一定、死的時候所有的人及錢財乃至於自己的身體全部要捨掉,以及九種因相去思惟。由於這樣的思惟,我們就會生起決斷心,推動我們去修行。以這三種根本的行相,去看眼前我們所做的一切事情,就像快要被殺了還要修飾外表一樣地荒唐。譬如我們要參加一個盛會之前,都會修飾一番,假定你就要被殺頭了,還說等一下,讓我修飾修飾,有這種事情嗎?可是仔細想想,我們現在所忙的就是這樣,所以當我們了解了這個真實狀態時,就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應當乃至意未厭離,數數修習」,應該去修行,等到真正修起來以後,對於眼前放不下的事情,就產生厭離,知道這個東西是害我的,就像大騙子一樣,我生生世世被他騙了。當你看清這個人一直在騙你、傷害你的時候,你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歡喜他?不會了,要認識到這種程度。到了這種程度還不能放手,還要修,換句話說,一對這種境,你就對它極端地排斥,這個時候才不會被它吸引,才能夠真正修行。

【若經論中,何處有說親近知識暇滿無常,諸法品類,皆應了知,是彼彼時所有行持,取而修習,乃能速得諸佛密意,餘處亦當如是了知。】

  除了上面說的以外,我們平常讀的很多經論,只要有提到修行的次第,一定先是親近善知識,然後思惟暇滿、無常,關於這一類都應該多去了解,按照我們該修的拿來修行,如果真正能夠這樣做的話,佛要告訴我們的真實內涵才能夠真的了解。佛真正的密意,並不是我們憑想像能想像得出來的,必須了解了道理以後,真實地修行才體驗得到,這樣才真正能夠現生就證得我們希望得到的好處。對於其他該學的內涵,都應該像這樣,依照前面告訴我們的次第去修學、去了知。
  念死分成三個根本,九個因相,三個決定,這個理論容易懂,真正對我們重要的是,了解了這個理論之後去修持,最重要的要去思惟,只有思惟才能形成業的力量,這個力量才會改變我們一向的習慣,所以修行(修改行為)是指這個而言。眼前我們在學菩提道次第的過程當中,應該屬於聞、思階段,所以並不是聽到這裡就全部精神照著去修,但是也不是聽過了不管,《廣論》一開頭大師就教誡我們,要根據我們所了解的,隨分隨力去修。
  諸位不妨自己想一想,你今天聽過了這個道理,覺得很好,好像得到了一個新的知識,通常會感覺很歡喜,說不定還會告訴別人以彰顯自己;可是光這個知識對我們正式修行是沒有用的。真的要修行,一定要將整個菩提道總別之間的架構了解清楚,依照次第步步深入。雖然理論上了解了,但很難把這個理論拿來策勵自己步步深入,原因就是對於念死並沒有生起定解,我們現在因為還沒有把整個《廣論》的總別架構把握住,所以不需要馬上照著全部的次第推進,但是也必須拿念死的道理隨時策勵自己,否則就沒有推動的力量,永遠只是個空話,所以念死道理學過了以後,儘可能地經常拿來思惟。我們現在有戒行持犯、善行記錄,乃至早晨起來就要修皈依等,每天自己做的固定的功課,應該把這些內涵想一想,雖然並不是很深切地以全部精神去想,但是如果能夠恆常照著去做的話,它就會變成一種推動我們的力量,使我們能照著所學的步步漸次深入。這個基本的概念,大家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然後隨分隨力去做。
  共下士之中發生希求後世之心分兩部分,「思惟此世不能久住憶念必死」已經講完了,

【第二思惟後世當生何趣,二趣苦樂者。如是決定速死沒故,於現法中無暇久居,然死而後亦非斷無,仍須受生。此復唯除二趣之外無餘生處,謂生善趣或是惡趣。於彼中生,非自自在,以是諸業他自在故,如黑白業牽引而生。】

  透過前面念死的道理,了解到原來我們的生命是這麼地危脆,隨時有死的可能,既然一定會很快死亡,現在眼前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回想過去的一切,就像夢一樣,在夢裡做得很起勁,醒過來什麼都沒有--「唯成念境」,根本沒辦法長久保持得住,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該只為現世而忙。
  死了並不是就到此為止了,死了以後還要繼續受生,在輪迴當中只有兩條路,一條善道,一條惡道,再沒有第三個地方了。要去善趣或惡趣,不是我們自己能夠選擇的,若能自己選擇,誰都願意選擇去好的地方,三界之中最好的都還不夠,要就選成佛嘛!但實際上我們無法選擇,而是隨業自在,然而業還是我們自己造的!我們到底到哪裡去,要看我們造的業:造了黑業,就去惡趣;造了善業,一定到善趣去。這兩個當中,我們應該要思惟觀察惡的那一邊。因為既然是業決定,而業是我們自己造的,所以真正重要的是要去掉惡業,努力修造善業。
  修造善業往往要克服自己的很多習氣。平常我們的習氣就是最好不要做任何事情,睡懶覺、吃好的、玩好的,這是一般人都希望的,但結果是墮落。假定內心當中沒有一個策勵的力量,要想推動自己,從貪舒服的習慣當中奮發起來,這是很難的。現在這裡有一個辦法,如果我們了解隨順著自己的習氣,拖拖拉拉下去,只求眼前的享受,而這是不安全不可靠,很快就消逝掉的,為了貪圖眼前一點點的好處,沒有造善業,造的都是惡業,結果一定墮落,墮落以後是無比地痛苦。如果了解了將來墮落的痛苦,回過頭來,我們眼前就不會這麼放逸,會趁現在還有機會的時候趕快努力。所以為了推動我們努力向上,真正要思惟的是苦。任何一件事情希望有成就,都必須有一股策勵自己的力量,現在這個地方策勵自己的,就是知道將來墮落了,會受很大的痛苦,我們要思惟這個道理。

【如是我若生惡趣者,當為何等,故應思惟諸惡趣苦。如龍猛依怙云:「日日恒應念,極寒熱地獄,亦應念飢渴,憔悴諸餓鬼。應觀念極多,愚苦諸旁生,斷彼因行善。贍部洲人身,難得今得時,勵斷惡趣因。」此中所修生死總苦,惡趣別苦,至極切要。】

  龍樹菩薩告訴我們,真正的修行人應該「日日恒應念,極寒熱地獄」,每天、每天不停地去思惟三惡道之苦。下面就分別講:極寒熱地獄,這個是最苦的;「亦應念飢渴,憔悴諸餓鬼」,這是餓鬼道;「應觀念極多,愚苦諸旁生」,這是畜生道。這三惡道的苦怎麼思惟,下面會分開來講。當我們透過了這樣的思惟後,心中會害怕將來若墮到惡道去,是多麼痛苦。這完全看我們現在造的是什麼業因,而這是我們可以把握、可以做得了主的。因為怕墮惡趣,自然會努力把墮惡趣的因斷除,要斷除應該如法行善淨之事。而真正要想斷除惡趣之因、修造善淨之業因,在整個的三界之內,再沒有比我們南贍部洲的暇滿人身更好的,通常大家所羡慕的是天,而天人最羡慕的卻是暇滿人身,我們現在得到了這個非常難得的暇滿人身,應該要以很強大的心力去努力修行,第一步就是要斷掉惡趣之因,這是眼前最最重要的,所以要從總別兩個方面多去思惟輪迴的痛苦。
  生死輪迴的本質是有漏的,漏就是煩惱,只要是煩惱所造的任何事情,一定是苦的,所以三法印當中說「有漏皆苦」,這是生死輪迴的總相。此處特別講惡趣之苦,是因為只思惟生死輪迴的總苦比較浮泛,何況我們只要在生死當中,即使眼前未墮落,遲早都有墮惡趣的可能。假如我們進一步檢查自己內心的話,豈只是有可能,可以說不墮落的可能性極小。所以在這裡要特別思惟惡趣各別的種種痛苦,使我們產生非常強大的害怕之心,而努力斷惡修善。關於這個道理,龍樹菩薩也好、宗大師也好,都特別叮嚀我們,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一般世間人根本不懂,這是很可憐的,因為他雖然得到了人身,但沒有得到暇滿。我們接觸了佛法,仍有很多人不了解,了解了卻又不修行,那真的是最可惜的事情。所以近代的很多大德們都說:我們得到暇滿人身像摩尼寶珠,要什麼樣樣都會有。過去我們想盡辦法種下暇身的因,現在得到了,照理說應該善加利用,以滿足我們以及所有人的一切願望,結果由於我們的習氣,並不懂得珍惜。這就像印光大師常說的,拿一個無價之寶換一顆糖,一顆糖值多少錢啊?可是暇身是無價的摩尼寶珠,是我們所有的財富都買不到的啊!仔細想一想,我們就是這樣,所以再沒有比修行更重要的事情了。以上是告訴我們應該去思惟苦,接著解釋思惟苦有什麼好處。

【謂若自思墮苦海理,意生厭離,能息傲慢。由見苦是不善果故,於諸惡罪極生羞恥,不樂眾苦故,而樂安樂。由見安樂是善果故,於修善法深生歡喜。由量自心而悲愍他。】

  我們講了很多的道理,自己卻還在苦海當中,假定能夠好好地思惟這一點,豈不又慚愧又厭離!修行有很多的困難,其中有一點就是憍慢,「慢如高山,法水不入」,當我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的時候,慢心就消失了,那個時候才願意很認真地去學。另一方面,對我們貪著的東西也會生起厭離。其次,真正修行要做兩件事情--斷惡、修善,靠什麼力量策勵我們呢?若能看見眼前或者將來的苦,而這個苦是惡業感得的果,我們內心就會羞恥,策勵自己絕對不可以再造惡業。反過來,我們要安樂,而安樂是善業之果,那我們就會很認真地去修善法。若能如此,對於斷惡修善內心當中也會覺得很歡喜,而不致於修的時候覺得很苦。
  譬如現在是工商業社會,做生意當然很苦,可是你想到做生意可以賺很多錢的話,越苦反而越高興;同樣的道理,修行是苦事,但當了解修行有這麼大的好處的時候,雖然苦,可是會越修越高興。唯有這種心理才會推動我們很認真地一步一步走上去,假定這種心生不起來,勉強自己苦苦撐下去,會越來越苦,總有一天會垮掉的。此外,苦還有一個功德,由於自己深深地感覺到苦,然後推己及人,而生起悲心,想要幫忙人家解決痛苦,由於悲心才生起大菩提心。前面四點是自利的功德,悲愍是利他的功德,這些都從思惟苦而來。所以要策勵自己修行,最主要是靠思惟的力量。

【由厭生死希求解脫,由畏眾苦,發起猛利真歸依等,故是能攝眾多修要大嗢柁南。】

  從前面我們了解了惡趣的苦,而就算跳出惡趣,在生死輪迴當中總是苦,由於思惟生死輪迴之苦,我們就會希求解脫,乃至於推己及人,發悲心、大菩提心,所有這些都從思惟苦而得。了解了這一點,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定要找真正能夠幫忙我們解決的皈依之處,所以這個時候才會發起皈依的心。皈依的心跟我們思惟苦的程度是成正比的,如果馬馬虎虎地想一下,那麼皈依也是馬馬虎虎;如果很認真地思惟,發起很猛利痛苦的覺受,那我們要去皈依的心也就非常猛利;皈依真正皈依的是法,所以推動我們如法修行也會有很強大的力量,因此思惟苦的內涵雖然很簡單,卻能夠含攝很多修行的綱要。「嗢柁南」通常解釋為綱要。在藏地,總說了以後,通常會用一個偈頌,把整個綱要含攝在裡頭;現在這裏告訴我們,念苦可以把修行很多重要的綱要都含攝在裡頭。下面再引論來證成。

【如是亦如《入行論》云:「無苦無出離,故心汝堅忍。」又云:「復次苦功德,厭離除憍傲,悲愍生死者,羞惡樂善行。」又云:「我由畏怖故,將自奉普賢。」】

  平常我們人人貪圖快樂,對痛苦無法忍受,即便暫時忍受,也會想盡辦法要去掉它,有苦尚且要去掉它,現在沒有苦,卻叫我們不去享受而去思惟苦,以世間人來看,不是顛倒嗎?其實這是絕對有道理的,等到苦臨到你身上時就來不及了,所以一定要在苦還沒有來之前,透過這個完整的道次,這是大師慈悲的教誡跟加持,我們才有機會去思惟。然後內心當中要堅持下去,不被眼前的種種境界所引動,譬如別人去玩,我就是不動,寧願去思惟苦,真正思惟起來了以後,才有機會解決這個根本問題,所以說「無苦無出離,故心汝堅忍」,堅忍是耐得住修行,這一點到後面講忍辱波羅蜜時會特別地講。
  接下來「復次苦功德」這一偈,也就是前面講的教我們思惟「墮苦海理,意生厭離」等等的那一段。苦的功德會使我們生起厭離心,除掉憍慢,然後會增長悲心,悲愍淪落在生死輪迴當中的有情,由於悲心而生菩提心,也會使我們對於造惡覺得羞恥而不願意再造,對於修善會有強烈的好樂之心。
  修行是很痛苦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但是為什麼我們還願意去做呢?因為現在不修行,將來會更痛苦,而且是大痛苦,由於對這個大的痛苦認識了,心中感到害怕,所以不貪圖眼前的小快樂,而願意「奉普賢」,就是皈依三寶。能夠如理地去修行,雖然有一點小小的苦惱,可是能使我們得到兩個好處:第一、大痛苦解決掉了,第二、可以得到究竟安樂。世間掙一點蠅頭小利,利益很小而且是虛假短暫的,我們都會拼命去做,把全部精神放下去;現在有這麼大的利益,反而不去做,這就是我們的顛倒,沒有福氣。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了解了這個,應該怎麼做自己就很清楚了。

【此諸苦德,《入行論》中雖依自身已有之苦增上而說,然其當受眾苦亦爾。以是因緣,思惡趣苦。】

  以上《入行論》所講的是根據我們自身所感受到的苦而說的,實際上有很多將來要受的苦,我們也應該去思惟,以《菩提道次第廣論》來說,我們真正應該思惟的是將來的苦,可是將來的苦不容易思惟,從現生的苦去引發它,所以真正要思惟的,是從現生的苦產生苦的覺受以後,再推想將來可能的情況,由於這樣很認真地思惟,產生非常強有力的力量,這個力量會推動我們去修行,這樣就容易成就了。以上是先總說思惟惡趣苦的原則,下面分成幾部分來說明。

    三惡趣苦

※﹝其中分三:一、思惟地獄所有眾苦,二、旁生所有眾苦,三、餓鬼所有眾苦。初中分四:一、大有情地獄,二、近邊地獄,三、寒冷地獄,四、獨一地獄。今初﹞

【謂從此過三萬二千踰繕那,下有等活地獄。從此漸隔四千四千踰繕那下,而有餘七。】

  下面我們再各別思惟地獄、餓鬼、畜生的苦。首先是地獄的苦,先看大有情地獄。從我們現在的地面向下三萬二千個踰繕那,踰繕那是印度話,或者翻為由旬。印度的由旬有上、中、下三種:上的由旬相當於六十里,中的由旬相當於五十里,下的由旬則相當於四十里。因為量度的方式不一樣,到底相當於我們中國多少里並不確定,我們也不必去考證,不過一般用的由旬大概是以四十里為準的。在地下三萬二千由旬之處,有等活地獄,從等活地獄再向下四千踰繕那有第二個地獄;從第二個再向下四千踰繕那有第三個;一直到最後第八個。這八個當中,第一個是等活地獄,最後一個是無間地獄,一個比一個苦。

【如是八中,初等活者,謂彼有情,多共聚集,業增上故,種種苦具次第而起,互相殘害,悶絕地,次虛空中,發如是聲,汝諸有情可還等活。次復欻起,如前殘害,由是當受無量眾苦。】

  等活地獄當中的有情,由於他們的業相近,造了這種地獄之業,又因業力的關係,自然而然感得傷害他們的刀、槍等種種苦具。我們現在眼前的很多東西,有很多好的,也有壞的,譬如樹木、花草等,有很多都很美麗,但也有很多長得很醜;有很多味道是香的,但也有很多是臭的;有很多是柔軟的,也有很多是有刺的,這都是我們的業所感。到地獄裡可不是這樣,所有的東西都碰不得的,雖然你不想碰,它們卻會來碰你,不是把你弄傷,就是把你弄死;或者拿在手上互相殘害,不是傷害自己,就是傷害別人,最後「悶絕地」,就是被打死、弄死後仆倒在地上。然後從虛空中發出聲音說:「汝諸有情可還等活」,你們再活過來吧!這個聲音一喊,他馬上又活過來了,然後再重覆前面的殘害,痛苦無邊!我們人從入胎慢慢地長大,真正能體會到事情,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可是受地獄苦就好簡單,一死馬上又活過來,繼續承受痛苦,不必像小孩子長大,需要十年二十年,造了這種業就是這麼可怕,要受無量無邊的苦。這個地獄還是八大地獄中苦受最少的。

【二黑繩者,其中所生諸有情類,謂多當受如是眾苦,諸守獄卒,以黑繩拼,或為四方,或為八方,或為種種非一紋畫,如其所拼,如是以刀,或斫或割。】

  第二個叫黑繩地獄,生在那裡的眾生會受各式各樣的苦,而且受苦的方法很特別。地獄裡的獄卒用黑的繩子在他們身上彈線,就像木匠在鋸或截木頭的時候,用一種墨線先在上面彈一下,再依照那條黑線來鋸。木匠是彈在木頭上,現在獄卒是彈在地獄眾生的身上,彈了很多條之後,他就來劈、鋸、或砍。想想看,我們被鋸子碰到一點點就痛得要命,像這樣去鋸的話,怎麼能夠忍受?被鋸死以後,與前面的地獄一樣,馬上又活過來,永遠死不了,這是黑繩這地獄真正可怕之處。再向下四千踰繕那是第三個地獄。

【三眾合者,謂彼有情,或時展轉而共集會,爾時獄卒驅逐令入,如二羺頭鐵山之間,從此無間兩山合迫,爾時從其一切門中,血流涌注,如是如諸羊馬象獅及如虎頭,合迫亦爾。又集會時,驅逐令入極大鐵槽,壓迫全身,如壓甘蔗。又集會時,有大鐵山從上而墮,於鐵地基若斫若剖,若擣若裂,如是等時,血流涌注。】

  眾合地獄的有情,獄卒會把他們趕在一起。通常我們集會的時候,大家好高興地慶祝,他們那裡可不是喔!聚在一起以後,有兩座上面有羺頭的鐵山,(羺就是羊,鐵山的形狀像羊頭)從兩邊逼近,那些有情就夾在中間,像榨甘蔗一樣完全被夾扁了,血流如注!真是很可怕,或許現在我們去想覺得很可笑,可是實際上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所現的山形除了像羊頭的以外,依不同的業,還有像馬頭、象頭、獅頭、虎頭的。除了這個以外,也有鐵山從上面壓下來。還有其他種種的傷害方式--用刀來割、砍、切,或者是被撕裂開來;或者像我們舂芝麻一樣地擣,血流涌注,那是無比地痛苦。

【四號叫者,謂彼有情,尋求宅舍,即便趣入大鐵室中,始纔入已,火便熾起,由是燃燒。】

  第四個是號叫地獄。前面三個地獄是用刀或者各式各樣可以傷人的器具來傷害,或者是山來夾、壓,現在這個地獄不用這些,而用火燒。很多有情來的時候是為了求宅舍。為什麼說「尋求宅舍」呢?感得這個地獄的眾生,並不是明知是地獄而願意進去,他進去的時候,所看到的並不是現出地獄的相貌,而是他覺得這個地方很好,或者在曠野當中覺得很恐怖,希望有個安全的處所,接著他就看見有一個地方很好,覺得很安全就進去了,一進去,那個地方立刻變成大鐵室,馬上關起來,火就燒起來了。
  這裡特別講一下,我們業感果的相狀。我們都貪圖自己所歡喜的,覺得這個是我歡喜的,我要,可是造了惡業將來感得果報的時候,現起來的東西就是你歡喜的。譬如在外面你覺得不安全,往裡面看你熟悉的那個一出現,你就進去了,這是我們顛倒的惡業所感得。如果你的業所感得的是熱地獄,一進去裡面馬上變成剛才那種狀態。前面眾合地獄的鐵山壓下來之前,還有一段沒被壓的時候,就是壓了也不會一下子就壓倒全部;可是火燒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個地獄的有情就像雞毛丟進爐灶裡邊一樣,馬上就全部燒起來了,是這麼可怕。我們都沒有被火燒的經驗,可是燙傷的經驗我想每個人都會有,稍微燙到一點點就痛得要命,會痛好幾天,現在是整個身體在裡邊被燒,這個地獄的苦,是我們無法想像的。

【五大號叫者,多與前同,其差別者,謂其鐵室層匝有二。六燒熱者,謂彼有情為諸獄卒,置於眾多踰繕那量,極熱燒燃,大鐵鏊中,展轉燒,猶如炙魚,熾然鐵丳,從下貫入,徹頂而出,從口二眼,二鼻二耳,一切毛孔,猛燄熾生。又置熾然大鐵地上,或仰或覆,以極熾然炎熱鐵椎,或打或築。】

  第五個叫大號叫地獄。跟前面一樣,不同的是鐵室有內外兩層,因為有兩層,所以裡邊更熱,火更大,所以這個地獄的眾生會號叫得更慘。
  第六是燒熱地獄。這個地方的獄卒將有情放入燒得非常熱的鐵鏊中「鏊」就是鐵的鍋子,輾轉在裡面燒(「」就是「爆」字)。我們不是有爆米花嗎?在非常熱的鐵鍋中,或者用油來爆、來炸,我們可以想像這是多麼可怕,就像炙魚(烤魚)一樣。除了外面烤以外,獄卒用丳(這個字唸鏟,是一種鐵叉子,地獄變相圖當中牛頭馬面手上拿的那種),從地獄有情的下身叉進去,然後從頭上出來,口、眼睛、鼻子、耳朵乃至一切毛孔,悉出猛火。身外固然有火在烤,身內也是一樣。有些人烤雞、烤鴨,吃得很高興,要曉得將來自己就會被烤。想想真是可憐,絕端痛苦,渾身的毛孔都冒煙。文字了解了以後,要去思惟。

【七極熱者,謂以三尖大熱鐵丳從下貫入,左右二鋒,徹左右髆,中從頂出,由是因緣從口等門,猛燄熾生。又以熾然炎熱鐵鍱遍裹其身。又復倒擲,熾然涌沸彌滿灰水大鐵鑊中,其湯涌沸,上下漂轉,若時銷爛皮肉血脈,唯餘骨,爾時漉出,置鐵地上,待其皮肉血脈生已,還擲鑊中,餘如燒熱。】

  第七是極熱地獄,比燒熱地獄更苦。用一隻三尖大熱鐵丳從下面貫入身中,從兩肩及頭頂出來。我們人的手臂原本是向下的,由於大鐵丳叉入,變成向上被叉起來。無論裡邊、外邊沒有一個地方不用最可怕的東西來傷害。除了這個以外,還用熾燃的鐵鍱(鐵片)將全身包裹起來。再將眾生頭下腳上擲到熾燃沸騰的灰水大鐵鍋中,一放下去皮肉全部燒爛了,只剩下骨頭。再把他撈出來放在地上,皮肉馬上又長出來,然後再重複前面所受的苦。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得到暇滿人身,卻隨時會死,要求生很難;到了地獄裡求死不得,要活卻很容易,一聲「活過來」,你就活了,撈出來放在地上,又長得好好的,再繼續受苦,這一點是我們要好好策勵的。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們聽了覺得難以相信,實際上你了解了後面業的行相之後,一切都是業感得的,我們稍微檢查一下,就很清楚明白,業是絲毫無差的。

【八無間者,謂自東方多百非一踰繕那地,猛火熾然,即從其中騰燄而來,由此漸壞,彼諸有情,皮肉筋骨,直徹其髓,遍身一切猛燄熾然,燒如脂燭,所餘三方,悉皆如是。四方火來,於彼合雜,所受苦痛,無有間隙,唯因號哭叫苦聲音,知是有情。又於盛滿熾然鐵炭大鐵箕中,而為揃簸。又命登下熱鐵地上,諸大鐵山。又從口中拔出其舌,以百鐵釘,釘而張之,令無皺,如張牛皮。又置鐵地令其仰臥,以大鐵鉗,鉗口令開,熾然鐵丸,置其口中。又以烊銅而灌其口,燒口及喉,徹諸腑臟,從下流出。所餘諸苦,如極燒熱。此但略說粗顯苦具,非餘種種眾多苦具而不可得,如是所住住處之量及諸苦等,是如〈本地分〉中所說錄出。】

  第八個是無間地獄。一入無間地獄,馬上「自東方多百非一踰繕那地」,有各式各樣的猛火撲來,一下子就到,有情的皮肉筋骨馬上燒壞,乃至於直徹其髓,統統被非常強猛的火燒得像臘燭油一樣,發出滋滋的聲音。除了東方,其他三方也都有猛火來燒。此時四方上下都是火,燒得簡直是看不到人,只有從他們號哭叫苦的聲音,才曉得這裡邊有人。除了這個以外,還將眾生盛在充滿熾燃鐵灰的鐵畚箕中,把他們混在鐵炭裡不斷地拋翻。又命令我們跑到熾燃的鐵山上面;還把舌頭拉出來,然後用鐵釘釘;又用鐵鉗把口鉗開來以後,「烊銅灌口」,將燒沸的銅汁灌進口中,那簡直是痛徹心肺。各式各樣的苦,這裏也只能簡單地說明。這些對地獄苦狀的說明,是從《瑜伽師地論》的〈本地分〉中錄出的。
  簡單說一下為什麼它叫無間地獄。通常我們說「五無間業」,造了這種業以後要去無間地獄,無間地獄有五種特徵:第一個叫「趣果無間」,現在我們看見的任何一樣東西,從因到感果總有一段間隔。人如果造了感生無間地獄的惡業,一死馬上入無間地獄,中間沒有間隔,這叫「趣果無間」。第二個叫「受苦無間」,我們前面所說的等活、黑繩、眾合地獄的眾生,在死後,聽到一聲「活過來!」又活過來時,還有一小段時間不會受苦。比如眾合地獄,鐵山還沒有壓下來以前,還有一段空檔;壓下來的時候先壓到一點點,並不是一下子全部壓下來,所以受苦是有間隙的。但是在無間地獄受苦沒有一點點間隙,入此地獄馬上開始受苦,一直到所造無間地獄的業受盡為止,所以「受苦無間」。還有,因為受苦無間,所以「時無間」,就是從進去到出來,沒有一點間斷的,一直受這個苦。另外,還有「命無間」,別的地獄的眾生會死,無間地獄的眾生是不會死的,造了這種業就是這麼可怕,我們前面一再說人身這麼難得卻隨時會死,無間地獄的眾生卻怎麼也死不掉,這個才是它絕端可怕的地方。最後一個「身形無間」,無間地獄很大,可是每個在無間地獄的眾生都感覺到他的身體就像無間地獄一樣大。被火燒,如果身體小一點,被燒的苦會小一點,現在由於身體大,被燒的面積這麼大,那種苦有多大呀!
  我曾經聽過一個公案:某人曾墮落為豬,這一世他記得前幾世當豬時的事情,最後那隻豬被宰,被切成一塊一塊地吊在賣豬肉的攤子上,他的痛苦是遍全身的每一部分,任何地方都痛。實際上我們也可以想像得到,你被割成一塊一塊掛在那裡,掛的地方也痛,砍的地方也痛,身形愈大痛得愈多。照理說吊著的肉塊,不砍的地方,至少不痛啊!而無間地獄的眾生「身形無間」,他的身體這麼大,並不是用刀一刀一刀地砍,而是全身內外被火燒,無間地獄之苦我們是無法想像的。假定我們真正想修行,好好地想一想,拿這個策勵自己。我們為了貪眼前一點小便宜,這一點小便宜實在是微不足道,可是將來要受的苦,卻是令人無法忍受。所以經論上一再說,人間再怎麼苦,都比不上地獄苦的百千萬分之一,連想像都無法想像。

【此諸大苦,要經幾時而領受者,如《親友書》云:「如是諸苦極粗暴,雖受經百俱胝年,乃至不善未盡出,爾時與命終不離。」謂其乃至能受業力未盡以來,爾時定須受彼諸苦。】

  這些痛苦,到底要領受多久呢?就看他的業力,業還沒盡就一直受下去,直到他造的業盡了為止。就像我們欠了別人債,沒有旁的辦法好想,你必須把那個債還掉。下面是在各個地獄受苦的時間。

【此復人間五十歲,是四天王眾天一日一夜,以此三十為一月,十二月為一歲,此五百歲是四天王眾天壽量。總此一切為一日夜,三十日夜為一月,此十二月為一歲,此五百歲,是為等活地獄壽量。如是人間百歲、二百、四百、八百、千六百歲,如其次第是三十三,乃至他化自在諸天,一日一夜,其壽量者,謂各自天千歲、二千、四千、八千、萬六千歲。如此次第,是從黑繩,乃至燒熱一日一夜。以各自歲,從千乃至一萬六千。《俱舍論》云:「人中五十歲,是欲界諸天,下者一日夜,上者俱倍增。」又云:「等活等六次,日夜與欲天,壽等故彼壽,數與欲天同,極熱半無間中劫。」〈本地分〉中亦同是義。】

  四天王天上去是忉利天(有時候稱三十三天),再上去是夜摩天、兜率天這樣一層一層上去,地獄向下依次是等活、黑繩、眾合等等。人間五十年相當於四天王天的一天,三十天為一月,十二個月為一年,這樣的五百年是四天王天的壽量,所以四天王天的壽量相當於人間的九百萬年。再把九百萬年算是一天,也是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是一年,這樣的五百歲就是等活地獄的壽命。這個壽命非常長非常長,相當人間一百六十二後面加十個零這麼多年。
  再下面是黑繩地獄,人間的一百歲是忉利天的一天,也是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為一年,而忉利天的壽命是一千歲(是四天王天的一倍)。忉利天的一千歲算黑繩地獄的一天,也是三十天為一月,十二個月為一年,這樣的一千年就是黑繩地獄之壽命。我們現在簡單地算,剛剛說人間九百萬年相當於等活地獄的一天,再下面黑繩地獄應該向上、向下各增加一倍--人間一百年是忉利天的一天,忉利天一千年是黑繩地獄的一天。就是說人間三千六百萬年是黑繩地獄的一天,如此再集一千年就是黑繩地獄眾生的壽量。三千六百萬再乘四倍,然後再乘以二千年,就是眾合地獄眾生的壽量。其他地獄眾生的壽量依此類推。極熱地獄的壽命是半劫,無間地獄則是一中劫。這個根據那兒來呢?《瑜伽師地論》的〈本地分〉跟《俱舍論》上面都這麼說。以上是大有情地獄,接著看近邊地獄。

【近邊者。謂彼八種大那落迦,一一各有四牆四門,其外皆有鐵城圍繞,其城亦復各有四門,一一門外,有餘四四,有情地獄。謂煨坑;屍糞臭泥或穢糞泥,惡臭如屍;利刀道等;無極大河。】

  前述的八大地獄(那落迦是梵文地獄的意思),每個地獄各有四道牆圍成,每一面牆有一個門,門外都有鐵城圍繞著;每個城有四個門,每一門外有四個近邊地獄,所以每個城外共有十六個近邊地獄。這四種近邊地獄是煨坑、屍糞臭泥、利刀道等、無極大河。下面解釋這四種近邊地獄的情狀。

【其中初者,謂有煻煨,沒齊膝許,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下足之時,皮肉及血,並皆銷爛,舉足之時,皮等還生。】

  什麼是煻煨呢?以前是用燒木炭的爐灶來煮東西,木炭火燒完了以後,剩下熱的灰,有時候是紅紅的,有時候上面蓋一層灰色的灰,可是裡邊卻非常熱,這個就叫做煻煨,任何東西放下去馬上燒著。有的東西弄個半天還燒不著,可是放在煻煨中馬上燒著,由此可以知道這煻煨是何等可怕!現在這地獄裏全部都是煻煨!有多高呢?人走進去到膝蓋那麼高,一踩進去,腿的一半就埋在裡頭,想想看,平常我們一點火都不敢碰,現在整個膝蓋以下陷在這麼燙的煻煨裡頭。「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這些眾生並不願意到地獄裡去,那他是來幹什麼?求舍宅!就是剛剛從大地獄出來的有情,他來找他想要去的地方,看見這個地方,覺得很好,所以跑來,一踩下去,馬上就踩到煻煨裡邊,皮、肉、血統統爛掉。要是我們人間這樣的話,馬上燙死。可是業就是這麼可怕,在煻煨裡他並不會死,雖然燙得要命,再舉起腳來,馬上又長得好好的,然後再踩下去,不斷重覆,因為沒有其他的路好走。
  在這裡我們不妨停下來想一想,平常我們是怎麼造業的?有很多人歡喜吸毒,或者有什麼特別嗜好,他覺得這個東西非常好,一直想要得到它,這就是我們的習性,也可以說是無明。雖然這並不是很強盛的貪心,但是通常都有貪心在後頭,習性會驅使我們去做這種事情,明知道這個東西有害,可是耐不住。別人的嗜好,我們不大容易了解,現在回過頭來看自己,雖然我們不會去吸毒,但是的確也有我們的嗜好。當我們歡喜的東西一旦現前,往往忍不住,覺得好像莫可奈何,又覺得無關緊要,所以一再重覆地去犯這種罪,根本的原因就在這裡。這個就是煩惱,這種煩惱的本質特徵,跟造墮地獄業的煩惱特徵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煩惱所造的業,最重的就到地獄裡去;如果造輕一點,也許感得畜生或餓鬼;乃至於或許還在人道當中;好一點的話也許會到天上,但是不管投生到那一道,這個根本的習性還在。無明之行的特徵就是這樣,一對到那個境界,就有一種推動的力量策使你去造作。現在這地方的有情,他造了這個業以後,內心當中也有一種不寂靜力量推動他要求宅舍。平常我們總有很多藉口非做不可;下地獄的時候也是一樣,沒有任何選擇,明明是煻煨,可是你就會踩下去。我們現在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平常要儘可能以這種理路來策勵自己。到下士道後面的時候,會詳細地告訴我們,對於以往所造的業,用什麼方法去懺悔,眼前用什麼方法擋住它,將來一定要防護不能再造惡,而是應該造善淨之業。

【第二者,謂即與此無間相鄰有穢糞坑,臭如死屍。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顛陷其中,首足俱沒。其糞泥內,多有諸蟲,名曰利,穿皮入肉,斷筋破骨,取髓而食。】

  第二叫屍糞臭泥,或者叫穢糞泥,就在煻煨地獄的旁邊,緊鄰著它。那個地方非常臭,臭得像死屍一樣,死屍是最臭的東西。我們現在愛執身體,由於無明而對它寶愛無比,一旦死掉、敗壞,這個身體就是最臭的死屍,所以平常我們會叫它臭皮囊。去到這個地方的有情,跟前面一樣是「為求舍宅」,因地中造了這個業,果報現起之前,會有一個俱有緣(到共中士我會詳細講),也就是說內心中會有一種驅使他要去做這件事情的力量。就像前面說的,平常我們內心中有一種跟貪瞋癡三毒相應的力量,會推著我們去造惡業。
  現在我們不會很嚴重地犯這種毛病,只是愛玩、貪玩,以這樣的情況,不一定馬上會墮落地獄;可是假定我們不趁現在得到暇滿人身時好好修行的話,這種內心的心理狀態,在沒有真正見道、證空性之前,它會永遠存在,這就是六道輪迴的根本因,這才是最嚴重的事情。這個求宅舍並不一定是為了好玩,可能只是休息一下;但是這與覺得蠻好玩而想去玩一玩的心理是完全一樣的。我願意跟各位同學好好地策勵,千萬不要被這種煩惱控制住,眼前必須認識這個煩惱,認識了以後依著現在所學的慢慢地去思惟它的過患,再進一步去對治它。
  穢糞坑地獄是一下子掉到糞坑裡邊,煻煨地獄只到膝蓋,這個地方是整個人陷下去,首足俱沒。不但是臭、髒,而且這裡邊有很多各式各樣的蟲,這種蟲叫利,這個「」不是我們人的嘴巴,而是像啄木鳥那樣很尖銳的嘴,牠可以穿皮入肉,斷筋破骨,這麼厲害。啄木鳥可以把樹啄了一個一個的洞,穢糞泥裡邊的那種蟲,牠可以啄穿我們的皮肉筋骨,甚至把裡邊的骨髓吃掉。已經這麼臭,再加上蟲這樣啄,那是何等痛苦啊!不妨想想看,我們的皮肉如果裂開了,再浸在髒東西裡面,是不是痛得要命,現在就是這樣。

【第三者,謂與此泥無間相鄰,有多利刀,仰刃為路。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下足之時,皮肉筋血,悉皆刺截,舉足之時,復生如故。】

  緊跟著第二穢糞泥的旁邊,有利刀道地獄。那裏有很多非常鋒利的刀,平常我們拿刀,手握著刀柄,那個刀刃是向下的,現在這些刀刃都是向上的。這些刀就在路上,在你沒有進去之前是看不見的,因為我們顛倒造了業,所以果報呈現時,對那個境的時候,也是看不清楚的,一旦碰到已經來不及了;就像我們造業的時候,被無明習氣罩住而看不清楚自己的煩惱,就是看清楚了,還是忍不住隨順它去做,將來感果的時候,也是一樣為求舍宅而到那裏,想要貪圖快樂,一旦到那地方,腳踩下去就踩到非常鋒利的刀,皮肉筋血統統刺傷、刺斷,腳舉起來又好了,接著再重覆。我們可以想想看,當你踩到刺的時候,會馬上把腳縮回來,可是在這裏沒有其他的路,縮回來了以後,馬上又得踩下去。迎神會時,看人家踩高蹺好像很好玩,等到真正下地獄的時候,就不好玩了!而這個業因就是我們眼前造的。
  我們常常覺得自己又沒做什麼壞事,其實那是因為無知,太多人造了很可怕的業,自己還覺得沒做壞事,這就是佛法所說的無明,這個才是最可憐的,了解了以後,情況就會改善很多。我當初也是這樣,因為世間判斷的標準是不知者無罪,但業果不是這樣的,真正最可怕的就是無明,一直在造罪,自己還覺得沒有罪,多可笑!因為你覺得沒有罪,所以跑過去時,明明是刀卻看不見,等到你踩上去已經來不及了。佛法最精要、最珍貴、最殊勝的地方,就是它看清楚並告訴我們這個特點。

【與此無間,有劍葉林,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遂趣其陰。纔坐其下,眾多葉劍,從樹而落,斫截其身,一切支節。是諸有情,便即地。來諸釐狗,製脊,而噉食之。】

  劍葉林仍舊是利刀苦的一種,緊鄰著利刀道,它們不同之處,是利刀道的刀是放在地上,刀刃是向上的;這裡的刀是長在樹上,像樹葉一樣,刀刃是向下的,非常鋒利。感得這個地獄的眾生覺得這樹蔭底下蠻好玩的,就跑去,一到樹下,樹葉就掉下來,掉下來的都是最鋒利的利刃,把他身上每處都砍傷,砍傷了以後就跌倒在地。接著跑來很多大狗,爭著來咬、吃他們的背脊骨(就是背脊骨)及肉。你們有沒有看過狗和其他很多的野獸,如果有肉,牠就很高興地跑來吃,現在所吃的就是這個罪人的肉。很多的樹葉像刀一樣砍下來,砍得遍地是血,然後大狗爭相來吃。
  我想起一件事情,大概在四十年以前,那時候我在學校裡念書,地點在台南市。有一次大家上街去玩,那時候的街上不像現在這麼多車,有一群鴨子走過去,結果一輛車子開過來,就把一隻鴨子壓死了,死的情況非常殘忍,結果旁邊的鴨回過頭來看見了,就來吃牠,狗也來吃牠。當時看過也就算了,現在看到這裡,我就想起一個特點,我們覺得狗吃這隻鴨子很噁心,人吃肉不是一樣噁心嗎?我們造的業是更糟糕!在這個地獄裏並沒有車子來壓我們,而是被劍葉刺死,提這個故事,是希望透過你自己覺得最殘忍的,而你就是被犧牲的那個人的角度來感受,然後策勵自己。

【從此無間,有鐵設拉末梨林,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遂登其上,當登之時,諸刺向下,欲下之時,復迴向上,由是貫刺一切支節。次有大鳥名曰鐵,上彼頭頂,或上其膊,探啄眼睛而噉食之。是等同是刀劍苦害,故合為一。】

  再過來的「鐵設拉末梨林」還是屬於利刀苦,又不一樣的形式,這個樹林都是鐵刺。那些人也是一樣,為了要找休息、安樂享受的地方,一跑到那地方,鐵刺馬上刺向他。他想向下跑,這個刺就向上刺,他向上跑,刺就向下刺,渾身一切的肢節都被刺穿。被刺以後,馬上有叫鐵的大烏鴉,跑到那個人的頭頂上,或肩膀上,啄他的眼睛。以上這些都是刀劍苦,所以總稱為利刀道。近邊地獄當中第四個叫「無極大河」。

【第四者,設拉末梨,無間相鄰,有廣大河,名曰無極,沸熱灰水,彌滿其中。彼諸有情,為求舍宅,墮中煎煮,上下漂沒,如以豆等置大鑊中,以水彌滿,猛火煎煮。】

  與鐵設拉末梨林很鄰近,緊靠著它,有條好大的河叫做無極,深廣無邊,裡邊是沸熱的灰水。我曾經看過鋁廠的電解爐,下面都是鋁水,上面蓋著一層灰(鋁渣),在附近遠遠地看就已經熱得不得了,現在這裡講的並不是遠遠地看,而是身處沸熱的灰水之中。造了這樣的罪感果的時候,他也一樣地會因為一開始覺得這個蠻舒服而進入其中。所以我們要了解因果之間的這個特點,千萬不要等到果現起時就來不及了。我們從果反推其因,這又分二:一個是直接造地獄的因,一個是造這個因的根本;眼前策勵我們不要造那個因,等到中士時再提醒我們,造這個因的根本也要徹底地拔除,那才是究竟解決之道。當有情造了這種業,墮到無極大河裡,就像在熱油鍋裡煎煮的豆子一樣,在滾水中上下漂沒,非常可怕。

【其河兩岸有諸獄卒,手執杖索,及以大網行列而住,遮不令出。或以索,或以網漉仰置熾然大鐵地上,問何所欲。彼若答曰:「我等今者竟無覺知,然甚飢渴。」便以極熱燒然鐵丸置其口中,及以烊銅而灌其口。】

  熱得要命,卻又偏偏死不了,當你想爬出來時,河的兩岸都有獄卒拿手杖,你一上來又把你推回去,或者上面用網子網住,你根本就爬不出來。還有一種,是用繩或者網,把你撈出來放在熾熱鎔鐵的地面上受著極端的苦痛,獄卒就問:「你有什麼需要?」假定你回答說:「我現在不曉得怎麼辦是好,我嘴巴很渴!」於是獄卒便以烊銅灌入你口中,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我們為了修行,的確需要飲食,但是應儘可能少欲知足。眼前這個世界實在是顛倒,有人聽到我們平常只喝白開水,最多喝一點茶,他們就覺得我們很奇怪,乃至於嗤之以鼻,他們已習慣要喝各式各樣的飲料,喝了這些東西造的什麼業先不管,事實上喝這種垃圾飲料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我們平常都歡喜喝這些,到了地獄的時候,同樣的這個習慣又來了,你也覺得很想喝一點什麼,業就是這麼可怕,所以我們不一定用哪一種角度,重要的是在聽完以後,要用各種形式不斷去觀察思惟自己平常的嗜好,不論是想玩,想舒服、想吃、想喝,認真去想的話,會覺得簡直令人無法忍受,要達到這樣的程度,才會策勵我們努力向上。

【此等皆如〈本地分〉說,其中復說近邊、獨一,二中壽量,無有決定,然其能感如是苦業,乃至未盡,爾時即當於如是處,恆受諸苦。】

  前面所講的都是出自〈本地分〉,〈本地分〉有說明三界之內的一切。除了以上所講的,還說到近邊跟獨一地獄眾生的壽量並沒有一定,全看他造的是什麼業,這種業有多長,只要業沒有盡,他就必須一直受苦,不能離開。所以現在真正最重要的,就是要對一切都是業決定這一點生起定解,這是佛法當中最精要,最不共的地方。地獄總共分成四類,就是大有情地獄〈熱地獄〉、寒冰地獄、近邊地獄跟獨孤地獄,接著看八寒地獄。

【八寒地獄者。謂從八大有情地獄,橫去一萬踰繕那外,是有彼處。即從此下三萬二千踰繕那處有寒皰獄,次下各隔二千二千踰繕那處,有餘七焉。】

  與八大有情地獄平行,距離一萬踰繕那以外,再向下三萬踰繕那的地方就是寒冰地獄。寒冰地獄第一個叫寒皰獄。再向下面每隔二千踰繕那,又有另外一個地獄,一共有八個,所以從寒皰獄以下還有七個。大有情地獄〈熱地獄〉是每隔四千踰繕那,而寒冰地獄是隔二千踰繕那。

【其中皰者,謂遭廣大寒觸所觸,一切身分悉皆卷縮,猶如瘡皰。皰裂之中,所有差別,謂瘡卷皺,如泡潰爛。哳詀、郝郝凡、虎虎凡者,是以叫苦聲音差別,而立其名。裂如青蓮者,謂遭廣大寒觸所觸,其色青瘀裂五或六。裂如紅蓮所有差別,謂過青已,變為紅赤,皮膚分裂,或十或多。裂如大紅蓮所有差別,謂其皮膚,變極紅赤,分裂百數,或更繁多。如是次第,處所量齊,及諸苦等,皆是依於《本地分》說。】

  第一個叫寒皰,因為那個地方非常冷,寒冷是一種感觸,就是我們身體對外在的色聲香味觸的一種感受,在「廣大寒觸所觸」之下,非常非常冷,一切身分都卷縮起來了。縮起來的情況,就像我們太冷時長凍瘡所起的皰一樣,所以叫做寒皰獄。寒冰獄是根據寒凍情況的厲害程度而分出這樣的八個差別,下一個皰裂地獄中的眾生跟皰地獄的差別是瘡卷皺,就像皰裂開了一樣。
  第三、四、五個地獄是因叫苦聲音的不同而命名。通常我們冷得很厲害,就會發出這些聲音,再下面叫做裂如青蓮,這個比前面的還要冷,冷到後來皮膚都裂開了,像蓮花一樣凍得又青又紫,所以叫裂如青蓮,這是第六個。再下面就是裂得像紅蓮一樣。由於寒冷程度的不同,身上現起的狀態,最嚴重的就是裂如大紅蓮,裂為幾百片,而且完全變成赤紅。八寒地獄的處所、眾生壽量長短及種種受苦的情況,這些是依《本地分》而說的。

【《本生論》云:「斷無見者於後世,當住寒風黑暗中,由此能銷諸骨節,誰欲自利而趣彼。」此說住於黑暗之中。】

  這一點非常重要,會掉到寒地獄去的原因是持「斷無見」,凡是持這種見解的,將來就會到寒地獄去。佛告訴我們世間的真象是性空緣起的,「性空」跟「空」不同,很多人都不了解,以為性空就是空,其實不然。性空是非常不容易了解的,它的內涵現在先不談,但我們必須先了解空跟性空是兩回事情。譬如我手上拿著一塊木頭,這個木塊就它的本質來說是性空。不是說東西被拿掉了,空無一物,就叫空,這是大家看得見的,不用講就能懂,如果還要佛來講的話,佛法就太不稀奇了。如果以為性空就是這樣的空,那是我們對佛法的誤解。就像這個木塊一樣,世間任何東西我們都會很執著,好像它天生就有。在本論後面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講這個,凡是世間存在的東西,都是由種種因緣聚集而組成的,並不是天生就是如此的,這種存在現象的本質就叫做性空。
  什麼是斷無見呢?對有情生命的認知有兩種差別:一個是正確的認識,一個是錯誤的。錯誤的認知又有兩種:一個叫常見,一個叫斷見。「常見」是說人死了以後靈魂會繼續下去。靈魂住在身體裡,就如同人住在房子裏,房子壞了,但住在裏邊的人並沒有死,同樣的,身體死了,但住在身體裏邊的靈魂是不壞的。人進入房子,把門窗打開,這間房子很有生氣;等到房子壞了,住在房子裡的人只是離開而已,並沒死,這個叫靈魂不壞,這是常見。
  凡是執常見的人,他會承認有前世、這一世及後世,雖然他不一定能夠把握住問題的中心,但比執斷見好。斷見是認為死了就沒有了,因為斷見,所以就會覺得沒有所謂的三世因果,事實的真相被這些見解所蒙蔽,進而因為看不清真相而造種種非常可怕的惡業。本來保護我們最好的就是正確的知見,現在這個正確的知見被蒙蔽了,我們真正最佳的保護就被毀掉了。斷無見的人後世感的果報就是住在「寒風黑暗」中,不但寒而且黑,一無所見。冷到什麼程度呢?「銷諸骨節」,寒、痛得簡直無法形容,連最最裏邊的骨節都躲不掉。既然我們希望自利利人,怎麼可以做這種顛倒的事情。
  前面的部分是敘述寒冰地獄受苦的果報,而《本生論》說的是所造的因,現在我們既然了解了果報這麼可怕,當然不願意再去造這個因。所以平常的時候,千萬不要把這種常見或斷見的錯誤知見隨便告訴別人,因此我們自己本身要好好努力學習,以期能徹底了解。至少在沒有徹底了解之前,努力去聽聞、辨別,以這些提升自己,一方面就自己所了解的,也隨分隨力告訴別人,這樣才行。

【《弟子書》中亦云:「無比嚴寒侵骨力,遍身慄戰而縮屈,百皰起裂生諸蟲,嚼抓脂髓水淋滴,寒迫齒戰毛髮豎,眼耳喉等悉寒逼,身心中間極蒙蔽,住寒地獄苦最極。」】

  嚴寒的程度實在是你無法想像的,一直寒徹到的骨髓裏,讓我們渾身顫慄,乃至於皮開肉綻。不但如此,裂開的皮肉裏邊還有很多蟲。凍已經很可怕了,還有很多蟲,這都是業報。妙的是人都凍僵了,可是蟲卻凍不死,不但凍不死,而且活動得更厲害,就像熱地獄一樣,越熾熱蟲就活動得越厲害,這都是我們業力所感得的,由於斷無見而造了這個業,那個時候身心中極蒙蔽,不僅一無所見、一無所知,而且是絕端痛苦,因為所造的業就是這樣。

【受如是苦經幾時者,謂乃至未盡如是惡業。此又如《本地分》云:「生寒地獄有情壽量,當知望於諸大有情地獄有情,次第相望各近其半。」《俱舍釋》中引經說云:「諸苾芻,譬如此間摩羯陀國,納八十斛胡大,以諸胡高盛充滿。次若有人經越百歲,取一胡,諸苾芻,由是漸次容八十斛胡大速當永盡,然我不說生寒皰中諸有情壽而能永盡。諸苾芻,如二十皰,如是乃為一皰裂量。廣說乃至,又諸苾芻,如其二十裂如紅蓮,如是裂如大紅蓮量,其一亦爾。」謂乃至爾許壽量受苦。】

  寒冰地獄的眾生壽量如何呢?受苦時間的長短就看你造的業,業盡了果報才盡。還有一個解釋,《本地分》說寒冰地獄有情的壽量,比之於八大熱地獄的有情壽量相對的依次各減少一半,八大熱地獄有情壽命依次是五百、一千、二千、四千等等,八寒冰獄是它的一半。
  現在用一個比喻來說,摩羯陀國是印度當年的大國,佛在世時,曾在摩羯陀國待了相當一段時候,那個國家有一種容器叫做「」,可以裝各式各樣的米、稻、穀、胡等等,胡麻就是芝,一個大可裝八十斛胡。以前買稻米、穀子是用容器量的,一斛就是一石,十升叫一斗,十斗叫一石。總之八十斛是非常大的數量。大是印度人用的容器,我沒見過,不過可以想像一下,我們民間有一種叫做囤的容器,竹編的長長的一圈一圈,下面有一個竹子做的容器,當東西堆高的時候,就用那個圈把它圍起來,一層一層可以圍得很高,裡面可以放幾十石乃至於上百石的米、穀、麥子,疊得像房子一樣高,我想像大可能就像以前民間的這種容器。
  一杯或一碗的芝就不曉得有多少粒,這麼大的一個容器裡裝這麼多的芝,每過百年拿掉一粒,拿到後來容器裡的胡都拿完了,可是在寒皰地獄的有情,他的壽命還沒盡,我們實在無法想像。再下面皰裂地獄眾生的壽量要比寒皰地獄眾生的壽量長二十倍,就這樣一個一個推算下去,最後裂如紅蓮的二十倍就是裂如大紅蓮獄的壽量,壽命是這麼地長,當我們想到這裡,那是絕端的可怕。
  這件事情對我們很重要,但願諸位心平氣和地先把這些文字再看一下,其中有幾句話要記住:「彼諸有情,為求舍宅,遊行至此」。他絕不是張開眼睛往水裡跳,而是因為在無明當中,被無明的習氣推動,當初造業的時候覺得好玩而造了這個業,當果報現起的時候,習氣又來了,又覺得好玩。我們現在做很多事情,理論上雖然了解了,但心裡總覺得這個不那麼嚴重嘛,心裡不知不覺地認為蠻好玩,自己並不感覺到這個叫無明。通常我們造業的時候自己不會感覺到警惕,還覺得順理成章,人嘛當然這樣,不去享受要幹什麼?現在西方很多年輕人受斷見的影響,覺得就這麼一次的生命,為什麼不好好地享受?所以斷見最可怕的是,他並沒有造嚴重的惡業,但如果普遍地去影響別人的話,那他將來就會到寒冰地獄,假定因為斷見再起瞋心或鬥爭,那就更嚴重了。

【獨一地獄者,謂於寒熱地獄近邊。〈本地分〉說人間亦有,《事阿笈摩》亦說住於近大海岸,猶如《僧護因緣》中說。】

  獨一地獄又稱為獨孤地獄,因為這個業是個別的,不是大家共同的。此獄在寒地獄、熱地獄的近邊,《事阿笈摩》說大海也有。下面提到《僧護因緣經》,僧護是佛世的一位比丘,他親眼看見五十六類的獨孤地獄,我簡單講一下其中的一、兩種。他在曠野中聽見寺院的楗槌聲,很高興跑去看,他們正在洗澡,他走得很累正好想去洗澡,可是進入僧房的時候,竟發現裡邊都是火,很多人在那兒烤得非常痛苦,他趕快跑掉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又看見一間非常華麗的寺院,那時寺院裡的人正要吃東西,他也覺得肚子餓了,既然是寺院他就去吃,沒想到一進去看見缽裡邊裝的都是大糞,又臭又爛而且有火,一路上看到很多這種情況。
  他回去後就問佛,佛說:你看見的不是寺廟而是地獄,這些人在迦葉佛的時候,有的是出家人,有的是寺院的淨人,這些人出了家以後不如法去做,因此感得這個果報。還有一間寺院淨人的公案,僧護看見一塊地是肉做成的,而那肉被火燙燒,只聽見哀叫的聲音,他覺得奇怪,也去問佛,佛說那是過去有一個淨人在寺院裡幫寺院種東西,他並未照著應該有的規矩去做,種出來的東西對歡喜的人就多給他一點,不歡喜的就給他少一點。沙彌律儀上面也有這種類似的情形,說有一個小沙彌,對他師父就多給一點,對其他不喜歡的人就少給一點,最後就因為這樣的因緣,感得了這種果報。以上這些都是獨孤地獄,他一共看了五十六類。

【《俱舍釋》亦云:「如是十六有情地獄,是由一切有情共業增上而成。獨一地獄或由眾多或二或一別業而成。此等形相差別非一,處所無定,若河若山,若曠野處,若所餘處,若於地下,悉皆有故。」】

  上面十六個有情地獄(就是八個大熱地獄及八個寒地獄),這是一切眾生共業的增上力量造成的,報盡以後出來到近邊地獄。獨一地獄(或者叫獨孤地獄)則是由幾個,或者兩個或者一個個別的別業而成。《僧護因緣經》裏面那些寺院裏的出家人或者淨人,他們所感得的,就是別業而成的。獨一地獄的形相各各不同,處所也不一定,完全看他造的業。最好我們現在就開始儘可能地隨時注意內心,往後我們會講到,從下士,中士、乃至於上士,無非都是在講造業感果的道理,我們要很認真、很仔細地去體會、觀察。

【如是能感於彼等中受生之因,如下當說,極近易為,於日日中亦集多種,先已集者現有無量,是故不應安穩而住,應思此等深生畏怖,與彼中間,唯除隔絕悠悠之息而無餘故。】

  感得這麼可怕的地獄果報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業,對境起心動念以後,身口就跟著它造作,有時候我們講得很好聽,可是心裡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情。講得好聽、做得很好看都沒用,業是騙不了人的,我們常常覺得自己是為了別人好,實際上心裡面完全是為自己,有很多情況之下,乃至於自己都不知道,我們最可憐的就是這個。
  地獄業非常容易造,眼前處處都是,我們每天都造太多這種業,以前不知道,現在學了佛法以後,自己可以觀察一下。平常我們聽了一個道理,內心當中儘管也覺得這個法對我們很重要、很好,可是我們感受很深,願意很認真照著去學的有多少時候?而根本不管法,隨順著自己的習氣去走的又有多少時候?我們一碰見境界的反應是些什麼?就算我們有的時候想修行,又能夠維持多久?譬如現在大家自己看書或者做早、晚課時,是什麼心情?坐著聊天、吃喝,或者今天煮了一點酥油茶了,大家又有什麼心情?自己稍稍比較一下,很容易就感受得出來。仔細地去檢查的話,每天都有太多、太多這類的業,是非常容易造,而且隨時都可能造的。
  不僅眼前是這樣,以前可能已經累積了無量無邊了,這是實際狀態。平常我們還覺得舒舒服服、安安樂樂,了解了這個特點就不能這樣了,應該多去思惟,使自己生起很大的恐怖,它會策勵我們,當我們感到可怕時,就會努力去修行,就像生了病,曉得這個病非常嚴重,乃至會死,那就會一心一意找醫生。我們造了這麼多嚴重的業,只是眼前還沒死,而實際上跟死的距離是「唯除隔絕悠悠之息」,一口氣不來,馬上就去了。所以與其忙世間的種種,講世間的很多道理,不如把心放在思惟法上面,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想到這裡,我想起以前自己跟隨老師的情況,現在有些同學也是這樣,我心裡面非常難受,非常傷心,難受我自己以前沒有早一點覺醒,傷心我現在沒辦法幫大家的忙。以前我也是遇到一些事情就會跑到師長面前去抱怨或者訴說,而老師總是叫我不要多管這些事情,我那時一直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管呢?老師告訴我的話,我總是不太容易聽得進去,總覺得我心裡面有這麼多的話,他為什麼不聽我講呢?我現在才了解,其實老師早就經驗過這種事了,這不是我們應該想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條件夠的人,現在聽到了就懂,否則過幾年以後,你會真正體會到,這件事情體會得越早越好,即使你很久以後才體會到也還來得及,如果這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那你走這一趟人生就很遺憾了,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這個地方就告訴我們這個特點,我們應該了解、分清楚眼前應該解決的問題的輕重。世間上人與人之間的是非,不管你說得多清楚,永遠在煩惱當中,既然這些是非釐不清,理它幹什麼呢?最好的辦法是一刀斬斷,用智慧火一燒就沒有了,真正重要的是緣念法,時時省察自己內心緣念的是什麼,那才是最重要的、最有效的。

【如是亦如《入行論》云:「已作地獄業,何故安穩住。」《親友書》亦云:「諸作惡者唯出息,未斷之時而間隔,聞諸地獄無量苦,如金剛性無所畏。見畫地獄及聽聞、憶念讀誦造形相,尚能引發諸恐怖,況諸正受猛異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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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訂分類:大乘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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