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每樁不和諧，並不需要看得非藍即綠，非黑即白。何況，即便藍綠，也可以相伴為虹，就算黑白，還能夠調和成灰。誰跟誰都可以試著作伴，誰跟誰也可能水乳交融。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別誤會，我沒有要談政治、和稀泥、提倡大和解。只是想說，愛吃羊和怕羶味，有時候也能找得解決之道。

天寒地凍的這時節，到了北京，不吃涮羊肉，豈不白來一遭。

可是，老婆不吃羊，聞羶味就怕，這習性，即使嫁進了我家門，上有愛吃羊肉的公婆，又生了兩個愛吃羊肉的孩子之後，也不曾改變。家裡頭，從此少見羊肉爐。吃火鍋，也只涮其他肉類，就怕老婆捱餓沒得吃。還說近墨者黑，根本沒那回事。

這回，老婆遷就我，願意鼓起勇氣，陪我坐在滿屋羊味的火鍋店裡，我也遷就她，捨棄湯清味正傳統北方涮羊肉，換個湯厚味濃蒙古加料小肥羊，看能不能把羊味兒給遮住，好好吃個鍋子，暖暖身子。

這幾年，小肥羊可謂紅遍大江南北，跨海到台灣都有好幾個分身，在盛行吃羊的北京當然更是分店眾多，我們就近選了菜市口大街的分店，估計就是明清時代砍腦袋專用的那菜市口，可這念頭只放在心裡，沒跟老婆說。

畫著可愛小羊頭的門口，一塊全球連鎖店的招牌，好大的口氣，心想，卻也挺欣賞，狂者，進取也。不狂，怎麼敢肖想全球連鎖？雞啊牛的都讓老美給獨霸，咱們只想把涮羊肉行銷全球，不為過吧？

館子裡充斥著一股混雜各種香料的濃郁氣息，全身的細胞似乎跟著抖動起來，對，即使沒去過大陸，只要在台灣吃過天香回味鍋、台中小肥羊、台北蒙古小肥羊、或甚至於買過料包自己回家煮的，都知道我在說甚麼，那股香味烈而不虐，充斥著異域的風情，很遙遠，很陌生，但是很搶味，聞過，就不容易忘記，也很難捨棄，還能伴隨你穿的衣服很長一段時間。

湯頭不用多說，自然是招牌的滋補鴛鴦鍋。宣傳都說，是用草果枸杞桂圓紅棗黨蔘白蔻 … 等六十幾種藥材熬製而成，反正從牛肉麵到火鍋湯，天底下的餐廳都用這招，意思就是裡頭摻甚麼是我的秘密，不要告訴你。

望著肥牛肥羊肋腹腱腿尾巴等等部位選單，一時也迷惘了，點盤羔羊肉和小羊腿吧，再來個專用肥牛，以備不時。順著平日習慣，又點了綠毛肚、什菇拼盤、大白菜、凍豆腐、油豆皮，再加點香麻蕨根粉和蒜汁小毛驢（對，就是我有一隻小毛驢的那個小毛驢）當涼菜，最後來倆蔥油餅。好，先這樣。

服務員過來接單子，一看傻眼，太多了！你們吃不完的！喂！怎麼，欺負我們台灣同胞沒吃過火鍋？這種分量，在北台灣第一名店太和殿裡，恐怕只能吃個半飽而已，怎麼會太多？

不容分說，服務員把油豆皮給槓掉，又偷偷告訴我們那驢肉只有一點點，不划算，好吧，也不要。眼看無法說服我們放棄更多項，服務員轉身走了。

第一盤羊肉端上來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入境應該隨俗，鐵齒是要付出代價的，內蒙古養了太多的大尾巴綿羊嗎？草原沙漠化跟這些羊沒有關係嗎？這裡的人吃羊肉都不用錢？

我不知道羊肉是否曾經冷凍過，否則怎能片得這般其薄如紙，下鍋就熟。或許就這天氣，把肉往院子裡一擱就能凍實了，但是上桌的肉是軟嫩的，而且沒甚麼血水。更重要的是，這蒙古羔羊肉，真的沒啥羶味，無論是白湯頭、麻辣鍋，怎麼涮都好吃。

至於肥牛，更是入口即化。只是，兩個人吃三盤肉，真的要很拼，很拼才行！

標榜不沾小料涮肥羊的小肥羊，吃涮肉真的不用沾料，光湯頭就能重口鹹死你。吃過天香回味鍋的，大概都記得店家會請你在涮肉前先舀碗白湯嘗嘗味道。這回，我也自作聰明地在老婆面前試喝一口，唉，真的要再三提醒自己，北人嗜鹹，北人嗜鹹啊！

蕨根粉是啥，服務員也說不上來，不就是某種植物的根磨成粉做的嘛。回來查資料，是從蕨菜根（仍然不清楚是啥）中提取的澱粉製成麵條狀的食材，煮熟後浸冷，適合涼拌、熱炒或燙火鍋。這香麻蕨根粉用花椒辣椒三合油涼拌，名符其實，香麻惹口。

大片的毛肚綠得嚇人，差點讓我以為是甚麼黑心染色品，謹守七上八下的涮法，倒也頗為爽脆。

什菇拼盤也是比大盤，金針菇、杏鮑菇、鮮香菇、還有兩種叫不出名字的菌菇，一種扁平厚實，一種似鴻禧菇而較大，個頭都是厚實飽滿。涮火鍋吃，極是過癮。

很顯然又忘了拍大白菜，反正大家都看過啦。哪，凍豆腐長這樣，有滿意嗎？

捲得美美的蔥油餅，一口咬開，裏頭包著火腿末子，鹹鹹香香的。

為可愛的小羊，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