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日,老公要去彰化田尾買些花卉農材,難得我休假兩日,不必下鄉。
趕緊聯絡幾位好友,相聚吃個飯。
飯後,走在滄桑的舊商圈,眼見它樓起的風光輝煌,又見它樓塌的衰頹,心中無限起伏與悵惘,回憶緩緩堆上心頭。
夕陽繞著我,暈紅色彩勾念起台中公園的夕陽,踅踱至久違的台中公園。
每到歲暮,思念祝福的聖誕節日,一位好同學的身影,每每浮上心扉,扉頁裡有著台中公園、一中豐仁冰、第一市場蜜豆冰、一心豆乾、老兵的陽春麵、。
無愁強說愁的青春,漣漪著平淡的學校生活,絲絲縷縷,一頁一頁吮味,餘波蕩漾。
她,是我國中同學,幸運的考上同一所高中,又編在同班。
我說她是閉月羞花,喜怒哀樂都是淡然一笑。
她說我是開口笑,怒目哀怨也能開懷大笑。
兩人互補,情誼深篤。
背負著明星女中必定是國立大學生的光環壓力,記憶裡的高中歲月是一串串的分數與考試,小考月考模擬考堆砌的五味〈甜酸苦辣麻〉時光。
登上大學生的寶座,在彼時非易事,何況國立大學?
師長親友“拼上前三志願”的鞭策與期望,猶如蓮子心,苦啊!
啃噬著多愁善感的少男少女情懷。
奔放飛揚的青春,栽在大學窄門口。
我和她彼此共享的歡樂時光,就是在月考或模擬考後,到學校後門口,吃碗香到不行的老兵陽春麵,晃到台中公園,望著日月亭、日月湖,湖上幾艘悠悠划槳的小船,湖畔楊柳依依,坐它一餉午,不管春夏秋冬,享受風與冷。偶而伴得夕陽歸,更教我倆喜上眉梢,柔情如晚霞,忘卻愁滋味。
讀不厭倦的台中公園,我好愛。
因著台中公園,我以自己是台中人為傲,在那當時。
遙憶,當年坐湖畔。
眼前不時走過郊遊回來,如鳥兒般吱喳的職校學生,每走過一列歡樂隊伍,就在我們心上戳了一下,不是傷,卻也叫我們呻吟喊痛。
「我上了大學,定要好好玩它一玩、」忘了是她的誓言還是我。
我們望向粼粼的湖波,對自己喊話,浮光掠影,載著我們的夢幻飄浮。鬱愁且隨小舟流,苦澀桎梏的心,解放夠了,再度填滿了漾漾湖色,絢麗彩虹的兩顆心,再現歡樂年華。
豐仁冰或蜜豆冰必定是心滿意足的句點。
考大學時,她只填了兩個學校:台北師範大學、高雄師範學院。
是公費,每月又可領生活費「我只有這個選擇」她淡淡地說。
如願了。
畢業後教了兩年書,「我要結婚了」。
陪她到未來的夫家走一趟,躺在病床上的婆婆,一位年歲已大未婚智障的大姑,家庭簡單,就三個人,可是、、。
「妳想清楚了嗎?」我不捨又不放心的問。
「我是一枝草,永遠就是一支草。堅忍不拔,不畏風雨是我的特質。」
她是長女,鼻子塌平,兩腿有些長短腳。
她說她家有三朵花,一枝草。
「三位妹妹,婀娜姿色,才情拔萃,一朵芙蓉,一朵茶花,一朵蓮花,我是牆角的一枝野草。」
自嘲,難免眼中帶淚,鼻頭溢酸,可我未曾看她拭淚過。
她很少怨嘆老天不公平或先天不足等喪氣的話,認命的接受。
達觀認了命,因而她能透徹地看清楚自己的路,而不是沉淪於淚痕怨懟之中。
「我的成長,多少伴隨著自卑自憐與自嘆。」
「先天,出生的家庭、爸媽兄弟姐妹,漂亮高矮、,我無從選擇。後天,我自己掌控。」
年歲的增長,練就她的自信,她已不在乎外表的與眾不同。
十幾年後,接到她的電話「我要落髮了」依然是淡然的口氣。
我與她的先生孩子,陪她至佛寺,這坐落於山裡的仙界。
從此,我叫她何仙姑,因她姓何。
久久見一次面,她依然是淡淡一笑,只不過笑意裡含苞,留些禪韻。
遙憶,當年到山上。
大二暑假,我和她參加佛學研習營,第一次上山,到了山上不約而同的第一句話:「啊!是仙境。」兩人會心一笑,會心入心的是這清心不沾塵的氛氳,此時,佛的因緣在她心裡悄悄播下種子。
此佛寺的住持,是她大學的學姊。離婆家10分鐘的車程,先生又是歡喜佛學之人,婚後,此地常是他們夫妻禪修脫俗之處。她禪靜地耕耘自己的心田。
離塵,該是她已修成一片不沾凡俗塵世的福田。
前幾年的春節前夕,我上山去看她,遇著的剎那,我愣住了,笑得像朵花。
一枝草能開如此燦爛的花兒?
她曾說:「我是一枝草。」
我回應:「乍看是草,其實是花。」
她有草的韌性,隨遇而安。又有花的美艷,吐芯幽香。
她本是一朵花。
這朵花,始終盛開在我心房。
不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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