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社區一位老人自縊身亡，內心除了感傷，還有更多的不忍。 

他，年過九十了，雖有兒孫「繞膝」，但又形同一身孑然。 

出去走路運動時，偶爾會看到老人踽踽獨行於巷道中，或木然的佇立於庭院裡，寂寞明顯的寫在臉上，但又有種不輕易近人的孤傲。我們社區住有千戶人家，類似這樣的老人有不少，因此除了少數的左鄰右舍外，大概也沒多少人特別關注到他的存在。 

那日午後，天氣難得的和暖，我走到小花圃整理花木，鄰居太太過來聊天，才從她口中獲悉那位老人走了，以最原始的自我了斷方式向這個他認為無情的世界做出無言的控訴。 

鄰居告訴我，他與兒媳住在一起，有個孫子，平日兒媳上班，孫子上學，就他一人獨守一個有三層樓空間的宅院。每天兒媳給他一點錢自理三餐，家裡從不開伙，兒孫們都在外頭飽餐後才回家。社區只有一家便利商店，沒有餐館(生意不佳關門了)，想吃個便當或熱食得到離社區一兩公里外的市街上買，老人必須佝僂著身子，無論晴天或濕冷天氣，走過一段長長的巷道去等候社區巴士，坐車到市區打理三餐。有時鄰居不忍看他為民生問題如此辛苦「奔波」，想送餐食給他都為他婉拒，據說媳婦知道了會責備他故意給她「難堪」。問他何以不住到養老院去，他說他已把一生的積蓄都給了兒子買下這所適合「養老」的房子了，如今卻落到這種不堪的情境，頗有悔不當初之嘆，終於，他再也忍不下這口氣，以最不堪的方式步上人生的終點。 

「這樣的兒子，真是不養也罷。」鄰居太太憤慨的說。 

聽了這個故事，除了不解他的兒媳何以忍心讓老父這般辛苦，也覺得大家對「防老」的觀念要有所調整才好，不能太仰賴「養兒」的傳統法門了。 

（原載 2002年4月10日 榮光週刊） 

【照片說明】下圖攝於紐西蘭的一處公園裡，我不知道這雕塑的含義，有何典故，只覺得它讓我看了有種悲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