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2025/12/13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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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聽《新世界》長大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站在紐約愛樂的舞台上，親自演奏它。
或許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新世界》是在 1893 年由紐約愛樂於卡內基音樂廳首演的，當時的音樂總監是 Anton Seidl，而德弗札克本人就坐在觀眾席中。他當時就住在音樂廳附近，身為當代的作曲家，他還親自參與了所有排練。
根據紐約愛樂歷史資料庫的記錄，樂團並沒有委託（commission）這首作品，而是因為德弗札克與音樂總監本身是好友，這段友誼促成了這次合作。也因此，紐約愛樂與《新世界》之間的歷史關係從此緊密相連。
上週排練的空檔裡，我特地走進紐約愛樂的歷史資料庫，想探索這首作品背後的故事。沒想到樂團至今仍保留著《新世界》第一次排練時所使用的原始版本。（親筆手稿現存於布拉格，紐約愛樂保存的是當時譜記圖書管理員手抄的版本。）
當原稿攤在我眼前時，我真的激動到說不出話來。那些線條、那些筆跡，讓我彷彿看見了歷史在紙上呼吸。
在台灣從小唸音樂班長大的我，《新世界》是家喻戶曉、從小聽到大的作品。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能如此貼近它的原始樣貌。這份手抄稿不僅工整優美，裡面還能看到當時音樂總監與德弗札克在排練中的註記。
例如，第二樂章的速度標記原本寫的是 Largetto，而我們現在演奏的譜上是 Largo。紐愛的檔案管理員 Gabryel Smith（Archivist）說，這是當年排練台上的修改，來源記錄於一位中提琴團員的日記中。當時指揮認為第二樂章應該再慢一些，據說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說服德弗札克。而這段旋律，也正是台灣人熟悉的「念故鄉」。
《新世界》對我而言還有更深的意義——在我與紐約愛樂的第一個樂季，樂團到台灣巡演，其中一首演出的作品就是這部交響曲。當時我的家人與朋友都在台下，那是他們第一次看我與紐約愛樂同台演出。
上週開始排練時，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念故鄉」的旋律，我立刻被帶回那個瞬間。腦袋還來不及反應，眼淚就先在眼眶裡打轉。
德弗札克選擇以英國管那低沈而溫暖的音色，配上如雲層般輕柔鋪陳的弦樂和聲。和聲緩慢推進，像輕柔的雲緩緩飄過，踏進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段主題有一種魔力，深深牽動著我的情緒。
在樂章的結尾，主題再次出現時，德弗札克特意在樂句之間加上了像「斷句」般的休止符。那種欲言又止的氣息，彷彿在細細訴說著思念故鄉的種種——邊說邊想、邊回望著那段記憶。
音樂的力量如此強大，彷彿是一台時光機，把我帶回那個刻骨銘心的瞬間。
上週演出了四次《新世界》。每一次我都全心投入，想像自己置身於 1893 年的首演現場，在同樣的舞台上呈現作品最純粹的聲音。
1893年紐約愛樂於卡內基音樂廳首演的德佛札克第九號《新世界》交響曲演出原稿及節目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