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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的與沒有的 ( 14. )
2010/06/0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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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被響個不停的電話吵醒時已日上三竿。睡著沒一會兒的我不情願的接了。

    「喂。找誰。」我沒全醒。

    「妮妮,妳在妳家啊?妳手機沒開。呃,等下我去妳那邊找妳好嗎?」是丹娜!

    「嗄,呃呃,不行耶。我有重要的事待會兒要出去一整天。」被逼著急速反應的大腦又痛又重。

    「這樣喔。呃,妮妮,我……我真的出事了。」她說。

    「嗯,可是我正急著出門。妳再打我的手機吧。」我說。

    「喔……好吧。」她說。

    「掰。」我掛了電話。

     腦子空空的出門,那二人行淫的畫面又在腦際縈繞。想不出要先往哪兒去,經過巷口的書報攤停車買了一份V週刊。這個充斥狗仔跟拍與八卦爆料的全國最高銷售量雜誌,固定的出刊日就是每週的今天。弟弟離去時,我就心知肚明 “mayday”不是今天就是下禮拜。一拆開,影視娛樂本的封面劈頭就是丹娜教授肉色滿佈的馬賽克照片。天翻地覆驚心動魄的種種昨晚都經歷了,眼前橫七豎八的這些反而使得我後悔與不忍起來。伏在方向盤上又哭了一回,想想趁著今天乾脆就去教授弟弟那兒吧,反正最後一次了。

昨晚在電腦前,弟弟三兩下替我把檔案弄好存進一方小小的USB後,問我:「然後咧?」。當時我真的暗自咬了牙,硬不讓dilemma使我有分毫猶豫。

   「你幫我個忙吧。替我到便利商店將這個傳給V週刊編輯部,OK?」我不疾不徐的說。

   V週刊哪?」弟弟食姆二指掐著USB,有些遲疑。

   「哎呀,你就去啦!是我畢業論文的問卷和要用到的影片檔啦。」這麼一句話,手上這本顛覆了我和丹娜所有一切的東西就一夜鑄成了!

    看護阿姨開門時的笑容一如往常可掬。環顧四週,這山上依舊草是草木是木,但是山下……!

第一次和教授來這裡時的一幕幕猶歷歷如昨。那是和他跳過舞的一個禮拜之後。

「人類目前最偉大的兩個心智,一位是以黑洞理論聞名於世的Stephen Hawking,另一位就是不為人知的我弟弟。不過,他們二人卻都一樣得了ALS症。」走進院子時,教授這樣對我說。

還記得那天遠遠的,看護阿姨正在為教授的弟弟作清潔,而他就癱在那張造型奇特的輪椅上任由擺佈著。那變形的容貌與軀體加上圍在他四週的機器,整個景象使我瞠目結舌。

雖然不敬,我後來還是忍不住問了:「那這樣豈不等於是具活的化石嗎?」

「不,和植物人不同。他的大腦和你我一樣的健康。」教授回答。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病啊?」我問。

ALS就是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的縮寫。病人的運動神經逐漸痲痺壞死,無法控制肌肉。衰退到後來,只能依賴一台以眼睛的移動來操控的高科技輪椅才能行動。要說話,也得靠由喉管發生的聲音合成器才行。」他說。

見我不作聲,他繼續說道:「簡單說,就是除了眼皮與腦子以外,他全身的每一吋『攏總袂振袂動』。」

「哦,天哪!」我失聲。

「就像隻潛水鐘裡的蝴蝶!有人這樣形容這種被肉體禁錮但卻心智自由的靈魂,很貼切!」教授說。

「你剛說他是……呃,人類目前最偉大的兩個心智之一?那……

長嘆了一口氣,他打斷我:「弟弟的病是他32歲那一年開始的,至今也才第7年。我剛說他不為人知,其實18歲以前的他一直很出名,算是個……嗯,天才之中的天才吧。」

我們在小圓咖啡桌邊坐下。與他離得那麼近,當時的我有些不自在。

「弟弟從小就是個或動或靜樣樣能力都又快又好的孩子。學校裡的科目就不用說了,13歲他就拿了學士學位,可怕的是各項球類、棋藝、油畫雕塑、彈琴作曲也統統優秀。唉!」搖搖頭,他笑一笑。

「那小時候的你呢?」這句話我沒問出口。

15歲他拿了數學碩士。18歲,正在寫一篇和他本行無關該是隸屬於經濟學範疇的論文時,忽然就失了蹤。」說到此,他的神情使我覺得他真該點支煙在手上!

「後來呢?」我問。

「然後就是7年前,我終於再得到了他的消息。患了這種病的他,當時已是在泰國山區出家為僧的第14年了。」

「啊……」我張大了口。

「那14年間,他在那裡的廟裡由小沙彌做起,患病之前他才正式成為比丘不久。」他的眉頭深皺著,表情並不純然只有感慨。

後來當教授以「給他帶來一些活人的氣息」為理由拜託我時,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萱妮小姐來啦。」看護阿姨愉快的喊道。

教授弟弟的眼神平靜,不過,感覺得到我來他很高興。

坐下,片刻間我說不出話來。大半年來在他跟前的與離了他跟前的各種畫面瞬間在腦中播映了一遍。

「今天是最後一次來見您。以後,我不能再來了。」一路上努力平復的難受又泉湧上胸口。

  他眨了一次眼。

  「有些問題若沒問你以後就沒機會了,可是我好想得到解答。可以……請你用那個跟我說嗎?」我指著他的拼字盤。

  他看著我,很慢的,眼睛閉起再打開。然後,靠著他來回移動的眼球與現代的高科技,那部一直開著沒用的機器終於動了。

  整理了一下次序,我開始一題一題的問。他的回答全是扼要到不多「說」一個字的。

「上次關於耶穌的事,教授後來受到了學術界的攻擊。說耶穌其實是個瑜珈行者的說法,到底……?

螢幕上只有三個字:不重要。

   「可以教我你所知道的宇宙最高智慧嗎?」

這一題得到了此番問答中字數最多的答案。共兩句話──第一句:任何一切,它是它自己,不是其他。第二句:任何的它,它自己並非它自己。沒有自己。

我還是忍不住拿出了雜誌,翻到教授和丹娜的放大照赫然入目的那一頁。

我問:「關於你哥哥的這件事,你會怎麼說?」

瞄過那些圖文與大小標題,他給了我八個字:晴空浮雲,非一非二。

最後一個問答比較費事。我先把那次和Lee「身外做愛身內卻見光」的特殊經驗描述了一遍,再問他:「丹娜所說的『又愛又沒愛,又做又沒做』以及我體驗到的那個光,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經過幾道手續,他打開了拼字盤的圖畫功能並開始以眼睛的移動作畫。曾是繪畫小天才的他以眼球在機器上艱難的「畫」著歪來扭去的線條。等他畫完,我才看懂了──原來是個太極圖!

    我當然知道他並非故弄玄虛,但是這種答案就算是不虛可也太玄了吧?我收回了告知目前的困境以求其點撥的想法。『只能靠自己了!』我想。

    這麼一晃神,再低頭看他時卻又碰上了那雙眨個不停的眼皮!整個人一軟,跪倒在他腳前。喉嚨哽咽,抖聲說了一句:「我走了。再見。」

    半跑出了房間,大慟。再轉身看他,只見螢幕上顯出三個字:要快樂。我刻意避開看護阿姨,掩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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