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寫著家祭時間九點
但先前的做功德儀式在早上七點就已開始
他的兒子們面無表情地披麻帶孝輪流跪在靈前
隨著身穿土黃色僧衣的師父誦經叩拜
兩個著黑衣的女居士在旁敲著木魚與銅製法器
有節奏地配合法師那幾近優美熟稔的誦經聲
抑揚頓挫高低有序
煞是順耳好聽
有幾個短暫時候
差點會讓人忘了這應該是個悲戚的告別式

若說所有的典禮都是切割過去的儀式
喪禮不啻是最繁瑣的
人的一生歷經多少典禮
告別求學階段
透過訂婚結婚儀式
明白切割單身與宣告未來的責任
爾後又經歷許多不同的儀式告別過去
直到人躺在棺材裡
任由別人幫忙做人生最後一次的切割
此後萬緣俱斷

他的子女幫他挑了一禎面帶微笑的相片置於靈堂的中間
大家都覺得非常貼切
他的平生大部份的時候都是人見人愛
有他在的場合
氣氛都會變得十分活潑
他能言善道見識廣博言談風趣
好脾氣又好相處
他常常在社區老人社團裡玩四色牌
雖說是賭博
輸贏不重要
老人們聚在一起東扯西聊打發時間才是重點
然有時運氣一來
也能讓他贏了不少小零錢
他總在這個時候請在旁觀戰的老人
幫忙去買珍珠奶茶或紅豆餅請大家吃
輸錢的人吃了餅喝了奶茶也算是小補償啦
有時他贏了太多
他還會應大家要求再玩一會兒
直到再輸回一些錢給大家
大夥才皆大歡喜

告別式的程序冗長
家祭公祭行禮如儀
偶有親友在靈前低聲泣然
大致上氣氛仍稱肅穆
靈堂上相片笑容可掬地看著大家
好比只是平日的四色牌局散了
老人們要各自回家吃飯
他親切地和大家揮揮手笑著說明天見一般
不同的是以後的牌局再也沒有他了

當司儀喊著公祭結束
開始自由捻香參拜
此時街坊鄰居及牌友都上前致意
連賣珍珠奶茶的阿桑和賣紅豆餅的小姐都來了
幾個老歐巴桑牌友不知怎麼地
拜著拜著就不捨地哭出聲來了
旁人都受到感染
也不自主地紅了眼眶
最後牌友們竟然哭成一團
邊哭還邊喊「大胖伯啊！以後吃不到你贏錢的珍珠奶茶啦…」
情景讓人不禁動容
他的妻女在喪禮中從頭到尾不曾掉淚
此時也被惹得涕泗縱橫
只是真的不瞭解呀
這個在家人眼中嗜酒愛面子耍大爺
一生潦倒又不是很負責任兼有大男人主義的人
怎麼會有人為他哭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