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從幾歲起
我很不喜歡聽父親提起他的小時候
重複說著如何在農閒的田裡放著嘎嘎作響的大風箏
如何抓田鼠烤地瓜
還有與他阿公去鹿港做生意補貨的點滴趣事
他常高興地說著說著
眼睛就跟著發亮
情境如同回到了童年
最後總會對孩子們說一句
「有機會我帶你們回去玩…」
也許是孩子長得太快
這句話並沒有兌現過…

祖父在父親十四歲時舉家北遷後
彰化溪湖附近的那個小村就成了父親魂縈夢繫的故鄉
瑣碎的童年記趣是他除了酒精之外可以逃避現實的依賴
在他人生最後的十年裡
堅持每年回溪湖老家祭祖
和僅存無幾的同輩親朋聯絡感情
那幾年我載著他
在我完全陌生的道路上
探訪他夢裡故鄉的每一條路
依著他的記憶
我看到了他曾說過的每一個故事的所在
我不再像以前一樣打斷他說著有關童年的事
只是當個稱職的聽眾
任他對著田園老厝興孜孜地說起當年……

在日本有一位年輕的臨終關懷護士大津秀一
在親眼目睹、親耳聽到1000例患者的臨終遺憾後
寫下了《臨終前會後悔的25件事》一書
其中第十三個遺憾是「沒有回故鄉」
故鄉的定義是甚麼？
是生的地方？
還是長的地方？
朋友隨其父親回到大陸老家後
回來有感而發的和我談起他的想法
他的故鄉是幼年記憶以來的苗栗山村
而非那遙遠陌生的黑龍江
這是感性主觀的認知
我想起載著父親奔波回他的故鄉的心情
我的故鄉是山城雨港的和平島...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歲月的每一個瞬間都不能重複
人生任一次的相會都是僅有的一次
有生之年
不要只是思念故鄉
故鄉
就在那純真歲月裡付出真情的地方招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