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深夜,連綿了幾天的低氣壓,悶的讓人發慌,
銀白的月光落在她的床邊,
她心裡感到一股無言的憂傷,心傷的好痛,
痛的連眼淚在什麼時候簌簌落下,都不自覺...
他乘著月光,來到她的床前,輕輕的就著床沿坐下,
小心翼翼的,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就怕驚醒了她似的,
他連呼吸,都變的輕盈...
只是用溫柔的眸子,安靜的瞅著她看,
她的長髮輕瀉在枕畔,銀白的月光灑在她的髮稍,和她的臉龐,
她的臉龐,白皙的像是剔透的水晶,長長的睫毛,覆蓋在她明亮的眼睛上,
在她的眼裡的他,總是無法遁形,
他輕撫著她的髮稍,看著她的眼睛閃動,淚落下,他嘆氣,又伸手將它拭去,
她的眼睛突然明亮的向著他看,眼裡有許多疑問,也有許多的溫柔:
"你?..."
她看著月光下的他,那高挺的鼻樑,好熟悉。
那眼睛,閃著溫暖的光,讓她很安心:
"你是誰?"她輕聲問。
他安靜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的握起她的手,她就感覺到溫暖。
好一會兒,他在月光下站起身,轉身在月光下消失...。
"別走!"高言之大喊。同時也從夢中驚醒。
是誰?她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又是那個男人,她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次,他的樣子稍微清楚了一些,但是,她仍然看不見他的五官,
但是,那高挺的鼻樑,真的好熟悉!
她撐起頭,把身邊認識的異性,一一想了一次,不可能!那不是身邊的人!
應該說,那人還未出現,否則,自己應該會認出來。
臨睡前,她的頭又開始劇烈的頭痛,而每每頭痛,
那人,令她安心的男人,就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讓她感覺溫暖,也奇妙的治癒她的頭痛...
據阿姨說,去布拉格沒多久,她就出了一次很嚴重的車禍,
這件事情,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即使怎樣尋找相關的線索和記憶,
也沒有任何的印象,這個車禍,讓她失去了當時的所有記憶,
包括當時的同學,教授,朋友...也因此,她回台灣休養了一段時間,
再回到布拉格把中斷的學業完成。
但是,人生如果失去了一段時間與空間的記憶,就不會是完整。
她曾經找過當時和她在布拉格同班的同學,同學知道她,也和她熟捻,
卻對於她出車禍前的事情,說的很少,也提的很少。
更奇怪的是,那段時間的所有可以記錄的,就好像被刪除了一般,
不論是電腦,相片,記事本...什麼也沒留下來。
所以,對高言之來說,她的生命,彷彿有一個隱藏的斷層...。
頭痛已經減緩,她看看錶,3點20分了。
下來的時間,應該就是漫漫長夜。
她下了床,回到書桌前,無意義的在電腦前瀏覽一些網頁,
找找一些文章,還有工作相關的資料,
這時,方易詠卻上線了?
她有些驚訝,在牙居駐診後,方易詠就要了她的msn,
有時候,他會轉給他一些不錯的文章,或是相關的資料,
但是下了班後,他很少提公事,只會淡淡的問一句:
"平安到家了?"
他應該是擔心路途的安全吧?畢竟他身邊的工作夥伴,全都是女性,
身為老闆的他,關心員工也是應該的。
這樣的時間上線,說要裝做沒看見也很難,
就問候他一下吧!高言之心裡想著。
於是,她敲了方易詠。
所以,現在她就坐在方易詠的休旅車裡,開著窗,讓黎明前的晨風,輕撫她的臉。
方易詠遞了杯熱咖啡給高言之:"喝杯咖啡吧!暖暖身,才不會感冒。"
"我才沒那麼嬌弱呢!"高言之接過咖啡,嘴裡唸著:
"不過...西子灣會有日出嗎?"
方易詠停了一下,哈哈大笑:"妳還是一樣聰明!"
"一樣聰明?"高言之重覆了他的話:"學長,我老覺得很奇怪?"
"嗯?"方易詠看著前方,他穿了一套淺灰色休閒的運動衫,
外面罩了件連帽的白色外套,不知道怎的?
高言之總覺得,他怎麼穿,都讓人覺得清爽,也許是他挺高,五官也很深,
肩膀也寬,雖然有些削瘦,但是,他薄薄的唇還挺好看的,
從側面看過去,眼鏡下的雙眼,其實還挺有神,那睫毛還挺長的。
"奇怪什麼?"方易詠問。
高言之回過神:"你好像...認識我很久?"
方易詠愣了一下,隨即乾笑了幾聲:"我是認識妳很久!從布拉格就認識了!"
"不是!"高言之繼續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好像對我很熟悉..."
"關於我的一些個性,一些習慣..."高言之輕皺著眉說:"你好像很清楚?"
"ㄜ..."方易詠有點遲疑,似乎也被問倒了。
"妳跟其他的女孩,有什麼不同嗎?"他索性說。
"是沒有。"高言之又開始自言自語:"我很平凡,平凡的像一根小草。"
"怎麼會?"方易詠接著說:"妳有些特質,是別人沒有的!"
停了停,他又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特質,所以,平凡中,就會
帶點特別的氣質出來。"
"喔...."這答案並不特別,也不能滿足高言之的好奇心。
但是,西子灣已經到了。
停好車,方易詠對著高言之說:"我們散步進去吧!"
高言之點了點頭,已經四點五十分了,山頭的另一旁,開始露出魚肚白的光芒。
海風的鹹味,飄進了高言之的髮稍,
四周很靜,靜的只剩下浪花拍打在消波塊的聲音。
高言之把手伸進口袋取暖,雖然已經進入夏季,這清晨的海風,
還是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冷嗎?"方易詠看著他。
"還好!"高言之對著他笑了笑。
"走一走就會暖了。"方易詠也對她露出淺淺的笑容,
就是這樣的笑容!高言之心裡在想,這樣的笑容,常常會讓高言之迷迷糊糊起來。
天色慢慢的變化著,西方的明月還掛在地平線上,閃閃的星光,也還在閃爍,
東方的天空,卻從深藍轉為淡淡的紫色。
"我常常在部落看日出。"方易詠說:"山上的日出很美,美的很不真實。"
"為什麼想到山地部落看診呢?"高言之一直想問:"這樣,應該很辛苦吧?"
方易詠又笑了笑:"不辛苦!"他張開手臂:
"當我張開手臂,就擁有全世界。"
高言之會意的笑了:"學長,你很知足喔!"
"有一段時間,我常常埋怨。"方易詠說:
"當上天從我這裡奪走了一些東西的時候,我也很不甘心。"他扶了扶眼鏡:
"那時候,我天天買醉。有一天...我在山裡的教堂前醉倒,醒來的時候,
旁邊圍了一圈小朋友,他們以為我病了,還找來神父幫我治療。
結果,就把我天天醉的毛病給治好了。"
高言之邊想像著當時的情況,忍不住笑了。
剛露出光芒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那笑容,就像陽光一樣燦爛。
方易詠看的有些發傻,喃喃的說:"好久不見妳這樣的笑容。"
"什麼?"高言之愣了一下:"學長,你說什麼?"是海風,還是方易詠在說話?
"沒有!"方易詠轉過頭:"我什麼都沒說。"
高言之看著他的背影,也忍不住發愣了起來,這背影好熟悉,彷彿就在哪裡見過?
陽光慢慢的由山頭露出臉來,天空呈現了橘色和紅色黃色的色彩,
倒映在海面上,一波波的海浪,滋光遴麟,閃閃的放出淡淡的光芒。
高言之深深的吸了口氣,原來海邊的日出是這樣的。就算是不見真的日出,
也有另一番美。那麼,山上的日出呢?
"學長。"她喊著方易詠。
方易詠回過頭,他彷彿還發著呆。
"什麼時候?也帶我去看看山上的日出?"高言之笑著問:
"我也想知道,另一種日出的美。"
"好啊!"方易詠朝她走來,背著光,高挺的身影,熟悉的輪廓...在哪裡呢?
高言之的腦海拼命的搜尋這樣的身影,在哪呢?...
"我正需要妳的支援!"方易詠說:
"我想去紅香部落做義診,就怕路途長,來不及在兩天內完成義診,
正想找妳來幫忙。"
"想去嗎?"方易詠再問她。剛剛詭譎的氣氛已經散去。
"就這麼說定!"高言之笑著展開手臂:"我也要擁抱全世界!"
她邊笑邊跑著,邊轉著圈圈。
"欸!小心一點!"方易詠追了過去:"妳這個瘋丫頭!一點都沒變!"
他喃喃的說,邊向著高言之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