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無塵居老查居士

天邊一朵雲，飄呀飄的，飄出幾許幽雅的閒情逸緻，山毛櫸撫弄一季春的濃稠豔抹，在一泉瀑布下悠悠的唱著雲水琴箏的古老樂曲。我看那茅棚籬下的「春鳥」，快樂的啄食一地的「高尚」，從容的啾著、優雅的舞著，即不貪得亦不急吼。而斗笠下的腳步，只是蹣跚的「畫弧」，畫出一道人間極致的美圖，那是平淡，無爭、無我的純樸。

四月雨、五月花：「雨水紛紛花自瑰，梧桐一夜雪來猜，淡梳月影光來弄，簾竹榆桑共翠陪」。「三萬六千髮如是，爾來一日吐禪煙，千江百處疑無路，山擴萬離又一顏」。四月的雨水，如甘露的清泉，在這五月織滿山頭一片靄靄的雪棉，是誰說：「五月桐花祭？」：「祭得人間五月天，踏青小徑雪來陪，不知花賞人花賞，古剎晨鐘暮鼓吹。」「老納輕剝一雙眼，望盡無極水中天，詢問來者何者是？人花共賞是誰顛？」

幽靜的小道上，如春風撲了面霜。排排的石階佈滿一地的悴顏，是綠頭上的花容或腳下無情的碎裂聲。我想？那五顏六色尋春的芳客，只是應景下的遊魂，匆匆來去，連一句訊問的禮節都捨不得留在風骨裡，我想那是無心於「花祭」，只在乎喧鬧的耳語。

「誰問春風不識趣，只聞夜半梧桐聲。拈花微笑輯三步，共向佛門古月松。」在這靜寂的古道，隱幽的水銀燈下，依然殘留著煙霧的露珠，輕點在石階的桐花裡。我默念著佛號，步步依山而行，閃過含淚花瓣，卻躲不過飄然而下的「無語」。是誰？讓春白了頭！卻在午夜下流愁。白天的賞花人，如今可計留？或已遺忘些什麼？或已紅塵把錢酬？

正當飄渺的思緒離開了佛頭，眼前何時？師父已開口說道：「今年的桐花來的早，遊客早已踏破山頭、擠破頭，可是到寺禮佛的卻比以往少很多，況且今夜的桐花也令人心折！雖是賞花、卻見花愁。」人生無常、花也無常，難經一夜的雨蹂。「大地在談法，桐花示無常，無常心已過，腳下有石板。」

這樣的夜裡除了朝山的行者，我們見不到賞花客，只有蛩鳴的天籟映著星星的光彩。堅硬的石塊印著聲聲柔軟明心見性的佛音「當下既是、直下承擔」的精神。不管如何緬懷昨日的花開，寄望未來的美好，都無踏實的行在腳下的這一步。我們都知道過去無法挽回，未來也只是場夢，過去、未來如飄落的雪花，再美也比不上腳下濕濘的堅持。

三步一跪的相裡，卻有著累世業障的懺悔，一句老實的佛號，罪滅八萬四千的微惑，有人常說：「早課、晚課、朝山，」都是「相法」而非「心法」。朝山，朝死也未必見性。我說：「虛雲老和尚，朝聖真的差點死在雪堆裡，幸好沒死！」遇到文殊師利菩薩而得救。我也知，「悟達」國師九世見性，一次的我慢而長「人面瘡。」我更清楚末法時期的根性，更明白「惠能」大師當生的成就，是累世而來的菩薩，而我決不是這些了悟的高僧，只是紅塵凡夫，佛徒的漸修者。有了這樣的認知與體悟，我堅持在朝山的相裡，打開那一扇窗，「心」。

我依循著「廣欽」老師父的步履，在師父開疆闢土的桐花古道上，一步一步堅持老實的邁進，「不論禪、不談空」，只是老實「觀照」那六根的緣起緣滅，「觀死」的無我，死後的一無所有與現在的一無所有，有何差異。這樣就無所求、無所執的「任運四時，天地八方。」老師父的：「無來無去無代誌」與我們的「來來去去全代誌」是何等的「聖、凡」之別。

了生脫死不是口號！了悟見性亦非文字、口頭禪，那是如實的功夫，綿綿密密的「三昧」。「我今相法朝山行，瞋慢遠離是非心，廣老彌陀真三昧，梧桐古道亦禪林。」二十幾年來，我也一步一腳印的烙印在這幽古的朝山步道，追隨承天寺的師父與師公「廣欽」老菩薩的法印，我亦步亦趨的老實修行，認份朝山。

四月的雨水滋潤五月的花徑，雨水帶來豐沛的潤澤，也落得殘容花憔悴，我們不必陷於落花的哀愁，只將花朵融於心的綻放，「使得花美、人也美，人美、心也美」。我們看見那「拈花微笑」的會心，那不是無語的花朵，而是歷經百劫的修為，在這一刻呈現的光芒。誠如「惠能」大師累世的行持，當下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蓮華，而那蓮花卻是沉潛污泥多少劫的堅持，終得花開見佛。我們也須將心的蓮花好好培植，即使在最污濁的泥沼裡，也終將雲開見日月，豁見曹溪一滴法乳。

在承天寺的朝山古道裡，有著莊嚴的法音，日夜喧流著，在朝山的路口，有慈悲的「廣欽」老師父指引著我們，一路往淨土。人間淨土也好，西方淨土也罷，總在慈眉的老納法相裡，得到最後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