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戀人 ◆ 12. 失蹤的蜥蜴
小葉穿著汗衫爬上屋頂叮叮咚咚的修補著,陽光漸次錯落的灑向屋內,我流了滿身的汗,於是跑去沖了個冷水澡,冰冷的山泉水讓腦筋稍微清醒了些,浴室的窗戶邊新生了一個蛛網,紅色的小蜘蛛在網上像紅豆般定住不動,我看著,然後拿衛生紙收拾了牠。
夏天一到,那些紅色的小蜘蛛,總像不速之客一樣硬要在這間屋子裡定居。可是我從來不怕毛蟲飛蛾蟑螂那些撈什子的玩意兒,我消滅每一樣飛進屋子裡的東西。當然,識相點會從開著的窗子飛走的那些,我會放他們一馬,但是其餘的,我就會屠殺殆盡,乾淨而不帶痛苦的,我盡量讓牠們如此死去。
小葉在屋頂上走動修補屋頂的聲音時不時的傳來,知了滿山遍野的啼叫著,像一波波海浪,隔著玻璃窗隨著風四處闖蕩著。我探頭往外望去,一隻不知名的山雀受到驚擾縱身飛走。
小葉是年輕的,像盛夏在枝頭上閃耀的青嫩葉片兒一樣。
我取出了一些母親釀的葡萄酒,坐在客廳裡喝了起來,那些透明的暗金黃色的液體透著光浮著私釀的香氣,我撈起了一個一個濃稠甜膩的葡萄,然後咬碎,吞吃下去。
這罐葡萄酒釀了五六年了。
我品嚐著舌尖那接近親吻的滋味,電視機裡的歌手正哀怨的唱著失戀的歌曲,我閉起眼隨著歌曲的旋律冥想,那酒像渡船人的小舟一樣輕輕的把我接向睡眠國度。
這次我見到蜥蜴了。
那是一個風大浪大的午後,眼看著好像就要下雨了,我在夢裡和小馬還有植物人還有媚一起開了車去海邊玩耍。
海邊有一個像水泥防空洞似的建築,海浪驚天動地的拍打著防波堤,天空飄雨,大夥兒高興的玩鬧著,媚和小馬還有植物人坐在水泥階梯上聊天,我突然覺得肚子餓了起來,於是我找植物人陪我去買烤香腸,遠遠的,我看見蜥蜴向我走來,植物人識趣的先回去與小馬他們一起,蜥蜴站在不遠處問我好嗎?
我說托福,還好。
我們客氣的一如剛認識的朋友一般。
在夢中是距離現在多遠以後呢?
想必是很久很久吧?因為我告訴蜥蜴我現在過得很好,也找到了一生的伴侶。
我們沿著防波堤散步,天空的雨停了。
在夢中我一直感覺到那奇異的疏離感,我看著蜥蜴,我想著我曾經深愛過的這個現在看起來陌生的人。
蜥蜴在防波堤附近的水泥石階上吻我。
我緊閉雙唇,蜥蜴不死心的試探著,極輕柔舒緩,海浪的聲音很近,我害怕在一張眼時看見自己已承諾的心愛的人一臉震驚的表情,於是我閉著雙眼,任憑蜥蜴的親吻,我不抵抗,可這樣子是不正確的,蜥蜴的吻像引信一般精準的找到了我的慾望,我鬆懈,意志力的鬆懈,但是精神上卻無法承受自己所預測的即將背負的道德壓力。
那是錯誤的,我在心底對自己說那是錯誤的。
可是我的手圈住蜥蜴的頸項,輕聲呢喃,在夢裡,我已經不愛蜥蜴了,可是現在我正與蜥蜴親吻著,這多奇怪,陽光在雲間閃爍,我的背脊爬滿冷汗,蜥蜴的親吻在夢中化成慾望的出口,即使,我已經不愛蜥蜴了。
醒來時我好渴,小葉剛剛滿頭大汗的從屋頂上下來,我央著他去廚房幫我倒一杯冰開水,然後看了看牆上的鐘———
我才睡了七分鐘而已。
可是多奇怪,這短短的時間裡已經足夠讓我在夢中遇見死去的媚和失蹤的蜥蜴,我把小葉端來的水一滴不剩的喝完,腦子像被人丟在搖晃的海水裡一般充滿著不確定性的清醒。
天色漸漸地暗了,我不願一個人獨自在家,於是我又央著小葉留下來住一晚,他像忠心的牧羊犬一般答應了我的要求,然後打了電話回家通報了一聲,便在我這裡住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