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1月13日 上午 01:46

那個弔兒郎當的小若在韓國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長髮女孩，大約只有十幾歲罷了，她有著柔軟烏黑的長髮，明亮的大眼，白皙的肌膚，修長的少女身軀。
 
她總是偎在小若身後，帶著明朗而天真的微笑，這是她的第一份愛情，小若嚼著口香糖把她帶來見我，他說她們倆個打算越過韓國邊境到中國去。
 
「那你們兩個人要靠什麼生活呢？」我問。
 
他說可能讓她去接待一些男人吧，反正身體和腦袋一樣都可以換取金錢，只要他們兩個彼此相愛就夠了。
 
而那女孩在身邊天真的表示贊同。
 
於是他們兩個人就手牽著手越過士兵持槍鎮守的邊境，頭也不回的，彷彿前方有更美好的生活等著他們。
 
他們到了中國的繁華城市以後，女孩通常在戲院附近做生意，弔兒郎當的小若總是找單純的大學生下手，他向大學生介紹那個美麗的年輕女孩，而貧窮的大學生們通常即使花了所有的積蓄也非常渴望能夠一親芳澤，可是也因為這樣，每個大學生也大約只有消費一次的可能。
 
小若的眼光很準，他總是找那些單純的、稍稍有一點打工攢下來的錢，渴望著似假還真的戀情，但這些男生又不會富有到可以讓女孩有移情別戀的可能。
 
而以這種方式賺到的生活費也剛好夠他們兩個人租到一間小房子溫飽。
 
但是除此之外，小若什麼也不作，他還真的把女孩出賣肉體所傳來的錢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女孩在愛情裡也不覺得這樣的事有什麼不正確的地方。
 
有一天，女孩自己到了戲院邊的小吃攤打發時間，吃完東西以後女孩就沿著破落的宅院邊散散步，她無意中在宅院的柱子縫裡發現了幾張泛黃的紙片，裡面寫了滿滿的她不懂的文字，她好奇的研究著，從直覺上來說她判定這可能是一封情書，不過會是誰寫給誰的情書呢？
 
可是這幾張紙又不是她的，所以她也只敢在那裡研究研究。而當她還在閱讀那上面的文字時，有一個中年紳士帶著他的兒子也走到這裡來，他的兒子約莫二十歲左右，而那位中年人大約四十幾快五十了吧，他帶著他的兒子到祖屋看看他長大的地方，而女孩手上拿的紙條正是當年他寫給妻子的情書。
 
女孩站在那裡研究情書的樣子，很像他死去的妻。
 
而女孩看見了路那頭的男子，也對他有股熟悉的好感，很像在異地裡遇見了久違的好友，或者有著比好友更深一層什麼在女孩的心底騷動著，她無法捕捉那陌生的情緒。
 
他們站著聊了一會，後來那男子邀請女孩與他們一起去戲院看電影，那時天已經快要黑了，進了戲院後，女孩坐立不安的想著小若回到家可能自己不會煮吃的東西，所以電影開場沒多久她就告別了男子，回家去煮些東西給小若吃。
 
可是那一天的相遇在女孩的心底慢慢發酵，天真的女孩一整段時間裡都沉浸在那異樣的情緒裡，她不曉得她戀愛了，她整日的想著戲院那未播完的情節。
 
隔天下午，她和小若一如往常的到戲院附近去做生意，小若帶來了一個他在大學裡剛認識的新朋友，一個樣貌普通，理著平頭的男孩。
 
女孩對他微笑著，小若低聲的在那男孩耳邊吹噓著什麼，男孩緊張的只是顧著看著自己的手，偶爾他會抬起頭來瞄瞄女孩，即使女孩的身體已經經過了很多的男人，可是她看起來依然像纖細的觀用少女般美麗清純，偶爾男孩和女孩的眼光對上了，女孩就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那天，小若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莫名其妙的對女孩發了脾氣，而平常千依百順的女孩那天也著實發了一頓脾氣，他們在街頭大吵了一架，女孩含著怒氣頭也不回的離開小若，小若在一時衝動後後悔的軟弱的跟著女孩的腳步默默無言。
 
天空開始下雨，雨勢隨著天色漸暗而逐漸增大，女孩走入地下道，從另外一個出口出來，她看見男孩還一直跟著她，怒意更甚，滿滿的厭惡感在心底無處發洩，於是她隨手招了一台計程車告訴司機到火車站去，可是在上車後沒多久她又改變主意，告訴司機拐到戲院後方的巷子口下車即可。
 
男孩連忙攔了另外一台計程車追上去，可是，下雨天，他的運氣並不十分好，於是等他搭上計程車時，女孩的計程車早已不知蹤影。
 

下了車以後，女孩握著口袋裡的那張電影票根，她總覺得今天晚上還會再遇見那個中年男子，所以她抱著一絲希望在戲院附近徘徊著，可是她又不想再看見男孩，所以她謹慎的觀察週遭的動態。
 
而果然如她所期望的，男子在這個夜晚又到戲院來看電影，女孩帶著微笑走向他，問他是否願意再請她看一次電影？
 

而男孩從此失去了女孩，可是他並不感到十分的悲傷，他在打算著再找個單純美麗的女孩，繼續幫他賺些生活費。
 
而女孩後來與中年紳士到另外一個城市生活了，她繼續了中斷的學業，而且在男子的呵護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們像是一對戀人，又像父女，女孩忘了男孩，忘得如此徹底乾脆。那段十幾歲的青澀生活像戲院門口黏在地板上的口香糖被忽略，有痕跡，也僅止於此。
 
我在邊境的老屋裡輾轉聽來這個消息，窗外的山巒一如往常的帶點青黛色，雲朵霧氣各得其所的變換著，也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那兩個年輕人的生命就切換到不同的軌道去了，可是卻連一絲懷念或者回顧也無。
 
我一直存在於這個地方，這裡因為緯度和地勢的關係，幾乎沒有四季，經年累月的溫度約莫在十度左右，老屋裡在黃昏時偶爾會傳來沉重的咳嗽。無法辨別那是屬於男性還是女性的聲音，可是，我就是為了那咳嗽聲而不忍心離開太遠，最多只到老屋門口。每天遠眺邊境的崇山萬嶺就是我的享受，偶爾會有像男孩女孩一樣的旅客經過這裡，留下痕跡。
 
我總是熱情的招待他們，私心底希望挖掘更多不屬於我的陌生歷史，而當他們離開時，屬於我的一部份也會隨著他們踏上旅程，我也因此擁有了各式各樣不同的人生。
 
可是，屬於我自己的人生卻逐漸被我遺忘了，我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為了什麼原因定居在這個古老的木屋，屋裡的咳嗽聲究竟是誰 ....
 
而這個滿月，我終於鼓起無比的勇氣，用棉絮封了耳，好對那咳嗽聲充耳不聞，然後拿了簡單的行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