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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民氣與軍事的「交互作用」效果:也談老蔣之敗
2011/12/31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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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南京大學歷史系高華教授英年過世。他對於國共內戰別有見解,頗能引起學界注意。他曾表示:儘管國民黨的失敗是「歷史的合力作用」,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軍事上的失敗;作為「黨國」重心,以一人領黨、國、軍,蔣介石對軍事失敗負有最大的責任。高華表示,國民黨失敗既是政治,又是軍事,也有文化、思想,以及教育等多種因素交互作用,「但在我看,最重要的原因還在軍事,如果樸素地還原到基本史實,軍事失敗乃是最重要的失敗,其他原因都是從這裡派生出來的,說到底還是軍事第一。 」

我對高華教授的整體研究不甚了然,不過,就我所閱讀到他的一鱗半爪來看,相信他確有卓見。但是,對於他的上述主要論斷,我有不同的意見。

二、老蔣的軍事敗績

我同意,老蔣在軍事上的確是敗給了毛澤東,而且這個失敗的總體意義至為重大。我甚至可以讀出高華教授文中的絲絲惋惜。但是,這個軍事失敗本身卻不是單純軍事性的,也就是說,失敗並不單純是戰略、戰術、指揮系統、軍事設施、軍隊員額等方面的問題,而有非軍事性的重要成因,籠統來說,可說是「民氣」。是民氣的影響,使國軍部隊士氣低落,進而使老蔣的軍事指揮失靈、應勝不勝。從而,陷入步步失著的窘境,卒致軍事敗績。

老蔣的軍事指揮本身恐怕有兩個大問題,一是太直接指揮下級幹部,使高階指揮官失去靈活調度的能力;一是因愛惡影響用人。後者如捨孫立人,而重用杜聿明;捨白崇禧,而重用劉峙、黃伯韜、邱清泉等。但是,我認為這些未必就會帶來致命的失敗結果。真正的失敗,還是要從民氣來論。

三、抗戰後的民氣歸向

抗戰結束後,國共內戰又起。掀起國共內戰的總責任,恐怕被認為是在老蔣,而這是失民氣的大罪。因此老蔣失去了民氣支持。

抗日戰爭本身,是消耗國民政府的「統治正當性」的最基本原因。在抗戰中,國民政府的一切所做所為,很難令大眾滿意。「焦土抗戰」使人民受到嚴重的損失、造成人民深重的痛苦,同時也讓統治群的許多拙劣表現暴露在人民眼前。人民除了仇恨日本人,卻也對國民政府心存憤慨,至少是極度不滿。當時有些說法,譬如「前方吃緊,後方緊吃」,雖然未必能精準刻畫真實情境,卻能表現人民的不滿心聲。那是一種「相對被剝奪」的感覺。這種感覺最能培養不滿心理。我認為正是這種不滿心理的普遍,最後敲響了國府的喪鐘。

再則,在抗日戰爭後的接收過程裡,國府可能因為接收人員的素質與作為、姿態失當,讓敵後人民深感失望。東北接收過程的失當,很可能是國軍在東北失敗的最大原因。其中,國府對東北國民軍去留的決定尤其具關鍵性。抗戰後,國府採取軍隊縮編、裁員的政策,尤其因為對東北國民軍不信任,未予以逕行收編,而予遣散。這些東北國民軍幾乎全數歸入共軍麾下。他們又是地方軍,打起仗來當然比國軍更了解戰場,也更能得到在地人民的支持。國軍在東北的失敗,與東北國民軍的去向當有莫大的關係。而東北之敗又是國共間最關鍵的一役。輸了這一仗,整個民氣遂更倒向共產黨。

當然,其他地區的接收過程的弊端也都或多或少造成了問題,對日後國府的軍事作為起到極不利的作用。以台灣發生的二二八事件來說,那也與接收過程有密切關係。而也因為接收的問題而導致深重的民怨。只是,台灣最後留在國府的統治下,而其他的接收地區則很快歸向共產黨。我們或可想像,如果國共間在二二八後的台灣發生戰爭,共產黨的民氣支持度必然遠高於國府。

另外,抗戰結束後,蔣主張以德抱怨,不向日本求償。這個動作可能激怒了許多中國人,使他失去民氣。老蔣在戰前就已經被罵為不抗日,戰後又對日本如此寬容,倒對共產黨一心難容。很多人恐怕難以理解也無法接受這樣的決策。

似乎連毛澤東本人都曾表示,因為日本的侵華戰爭使老蔣失去統治正當性,而讓中國共產黨得到統治權力。

四、影響民氣的另一面

事情還有另一面向。我認為還有更關鍵的兩個因素,也通過民氣支持與否而決定老蔣最終的敗績。這牽涉到中國的知識份子與農民兩個不同階層對共產黨的支持。

我認為,共產黨的土改政策帶給廣大農民希望,受到農民的肯定,這點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也可以說,中國的工、農無產階級大眾較傾向共產黨,傾向共產黨的階級鬥爭路線。而無產階級因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力量龐大(特別是在民國初年時),決定了國共間的勝敗。我偏向相信,是共產黨的階級鬥爭路線決定了國共鬥爭最終的勝敗。

「階級鬥爭路線」很可能不為高華教授所喜,所以他也不認為這會是國共內戰勝敗的決定性因素。階級鬥爭路線甚至不為當今多數華人所喜。今天連共產黨也很少再提當年的階級鬥爭路線。但是,我認為當初階級鬥爭路線的重要意義不可輕忽。這是中共的重大抉擇,而且是使他們最後獲得勝利的關鍵因素。我估計有許多人對階級鬥爭路線可能心存恐懼或厭惡。但是,我偏向認為階級鬥爭路線是當時中國社會接受震撼治療的必要過程。我們恐怕必須先認清二十世紀初中國社會的工、農赤貧化的困境,才能想像階級鬥爭路線對當時中國社會之必要性,及因此而得到無產階級大眾擁護的現實。

至於中國的知識份子的傾向,情形比較複雜。中國知識份子未必多數支持共產黨,反之,我認為由於知識份子多出身於中上階層,所以他們的家庭背景使他們與共產黨易有心理隔閡。不過,在一戰之後,由於凡爾賽和約對中國做出不公的決定,將山東權益讓與日本,而非歸還中國,這使中國知識份子從原本傾慕英、美、法及其自由主義思潮,轉而寄希望於蘇共,並對社會主義思潮及共產革命的效果懷抱殷切期盼。特別是蘇共宣稱將提供中國物質、技術援助,並助中國爭取國際地位。這一點應該可以解釋為什麼中國共產黨會在五四運動不久後的1921年成立,並能快速擴張,甚至在1926年時,幾乎壟斷國民黨的權力核心。直到老蔣在1927年進行清黨,共產黨的快速發展態勢才受到嚴重阻扼。

高華教授比較國共兩黨的特質時說,國民黨比較中國化,國民黨代表的是中國近代的工商文明,是有限革命、非無限革命;而中共比較國際化,成分很單一。

對於說中共「國際化」的說法,我不完全贊成。充其量,中共與蘇聯關係密切,而中共的主導思想中有濃厚的馬列色彩。但是這未必意味著整體的國際化性質。反之,中共在日常生活的作風上,可能更具鄉土性格。而國民黨與西方民主國家間的關係卻可能更密切且持續性。但是,我同意一點,中共在「革命」性格上確實比國民黨要深透、鮮明,也更具組織滲透效果。

總之,我認為在國共鬥爭過程中,較年輕的、行動派的、激進的、革命性強的中國知識份子多傾向共產黨。而那些消極的知識份子即使曾經偏向國民黨,但是由於他們不行動,甚至他們後來也對國民黨失望,從而使激進的知識份子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行動派的知識份子與廣大無產階級大眾,像是鉗子的兩顎,夾擊國民黨。這種處境在抗日戰爭後的國共內戰期間,尤其促成一種認知歸因:激起國共內戰主要是國民黨的錯。

我不是說每個人都這麼想。但是,這很可能是當時的主流認知。而這樣的認知使得民氣歸向共產黨。總之,喪失民氣支持應該是蔣失敗的主要原因。

五、民氣對軍事行動的影響

民氣與軍事行動兩者的作用不是相加性的,而是有「交互作用」的效果(interaction effect),也可以說是相乘的效果。多數民氣決定統治的正當性。民氣也在軍事行動中成為情報、補給行動成功與否的關鍵影響因素。甚至,當年國軍對中共最感覺恐懼的「人海戰術」,當也與民氣攸關。雖然國軍一再宣稱人海戰術是被共軍強逼民眾所致。但我卻認為實情恐怕不完全是如此。如果完全用武力相逼,可能會引起人民強烈反彈,未必能有很好的效果。中共能採取「人海戰術」,我認為其實已經反映民氣所向。再說,內戰之後也未曾聞有民眾就此表示過抗議。

老蔣在國共內戰後期,幾乎著著失誤,我認為不是因為他毫無軍事智略,而主要是因為他總是失算。愈失算就愈慌亂,以致陷入惡性循環。而失算的主要原因我認為是他嚴重低估國民黨喪失民氣的程度。在老蔣的主觀認知中,他可能還認為自己是領導北伐與抗日的民族英雄,深受民眾擁戴與支持;而共產黨只是作為一個有刁鑽能耐的惡黨。

「民氣」其實最可能是一種民粹,是基於集體心理所形成的集體行動傾向。這種集體心理有多少理性,值得懷疑,它很可能是複雜情境的綜合產物。不過,它的力量卻絕不可輕估。老蔣之敗,很可能就是錯估民氣,並低估民氣的作用。

六、結語

如果我們問:老蔣的相對溫和的改革路線,真錯了嗎?這是個最難回答的問題。考慮到改革應該有階段性,有一定的步驟,老蔣的改革路線未必就錯。尤其從今人來看,很可能看不到當初中國階級鬥爭路線的必要性,而不免對中共的革命有更多疑慮。從而甚至怨怪老蔣「剿共不力」、軍事失當。

我沒有能力做最後的是非論斷。但是,我深深以為,國共雙方,至少在今天,應該強調放下歷史恩怨,進行改革思想路線上的大和解。有很多的悲劇在當時的結構情境下很難避免。既然已經走過,就不要再回溯當年的舊怨。互相諒解,並尋找新的未來發展契機,這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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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路過
2021/04/14 15:36
版主錯誤,人民不恨日本人,戰後人民沒有趁機報復日本人,以支那人仇恨心強烈特點,如果日軍殘暴,支那人絕對會報復,由此看南京屠殺絕對是國民黨栽贓嫁禍給日軍,2戰蘇軍也玩這套,栽贓給德軍,厲害吧!
4樓. wonwonhsu
2012/01/04 13:25
軍事是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
老蔣丟掉中國,絕對不只是軍事因素. 否則日軍在中國未曾一敗( 日本人自己說的),還是無法征服中國.中國學者的說法不是程度太差,就是有意誤導學生.
3樓. 放逐生
2012/01/03 14:55
錢財是小百姓全部.將領各懷鬼胎

老毛比較狠. 把地主鬥死. 大家瓜分戰利品.分得很高興.沒有人會去同情地主的. 所以.人數佔絕對多數的貧苦百姓一定額首稱慶. 老毛就從農村出發生根.而當時的中國實際上仍屬軍閥割據.領主們各懷鬼胎. 這讓共產黨狀大以後容易加以收買.所以當實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投降.跑都來不及.

農村倒向共產.金圓券又讓城市的人受傷.民心自然失去.(奪財之恨.終身難忘)

軍事上.空有美式裝備.但美國核心的外圍已然轉向同情共產黨.以致美援停止. 而國軍需要大量糧餉.共軍不發薪水.幾年內戰下來吃不消.影響軍人士氣.

將領間相互明爭暗鬥賭氣. 據說.甲軍防守一號公路東邊. 乙軍防守一號公路西邊. 共軍可以從容的由中間的一號公路通過.沒有人加以防守. 而且遇到共軍攻擊時卻在旁邊看熱鬧.不施援手.以致於被逐一擊破.

2樓. 墨鯉
2012/01/02 23:38
認同
那個時代,可以說誰理性,誰該死,因為社會環境不允許!

就像這次大選一樣,馬訴諸理性,菜訴諸感性、激情,社會環境很不好,但不如30年代嚴苛,是台灣的一個重大的十字路口,只能祈求天佑台灣吧!
1樓. warm
2012/01/02 17:50
歷史如何詮釋

做為關心中國前景的知識份子,有些人會想

中共的集體主義實驗是否是白走了幾十年,

如果最後結果都是今天中國這樣的情景

那麼不需要經過那段荒唐歲月,中國早可達成

中共的勝利,反而浪費了中國社會發展的時間

不知道歷史對此發展有何詮釋

如果多數社會成員都有高度的自律、自省及理性溝通的習性,社會應該可以少走許多冤枉路,人們可以少受許多苦難、折磨。不過,看來這是奢求。不經過痛苦,社會難以成長。甚至即使經過痛苦,也還未必就能成長。

我們看非洲的許多國家,經歷了多少的苦難,人民受了多少痛苦、折磨,但是,卻仍然看不到未來有何展望。有他們做襯底,中國還算是能夠自我成長的社會。但是,終究也還是不盡如人意。西方社會相對比較長進,但是也未必就能完全令人滿意。人類社會的成長,不容易啊!

我們要怨懟或要肯定既往,似乎部分取決於我們把標準定在什麼水準上。也許,我們該多些肯定(也包括多些諒解),因為任何的進步,都是難能可貴。重要的是多吸取些歷史教訓,好讓我們的進步建築在堅實的基礎上,不致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吧!

出岫閒雲2012/01/02 21:40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