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像過自己如何渡過死亡之河嗎?小說作者乘著想像的翅膀,帶我們來到此生終點的渡口。人一生的所行所靠,在此展現無遺,令人唏噓,又充滿盼望。
走在這條不是很容易堅持的筆直道路上,經歷了許多試探和危險,經過了怡情的青綠緩坡和折煞人的曠野沙漠,我不禁有些志得意滿。畢竟我就算還不配與偉大聖徒們同列,總還有過不少戰果,自信是個稱職的天路客。
我用回味戰績的方式來忍耐這枯燥難熬的曠野路程,直到看見前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一個令人振奮的標誌——十字架。瞬間,整個人像是沖了一個快意的涼,立刻丟了原本幾乎昏睡的意識,忘了疲憊,大呼大笑著策馬向前奔去。
這並非我第一次看到這個標誌,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遇見它,事情總是會有極其奇妙的轉變。特別是永恆難忘的初次邂逅,我卸下了重擔,洗滌了心靈的塵垢,開始了我的天國之旅。
接著十架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不可思議的墨綠色長線。直到靠近這座似乎是向兩端無限延伸的茂密森林,由於已經看出森林的每棵樹都超乎尋常的雄偉,我才更訝異於「正路」遠端的那副十架竟還能如此突出地聳立。
放走牧場朋友慷慨借用的駿馬,我徒步進入林內,十字架便消失在厚黑的葉頂之上。唯一慶幸的是:這條唯一的路雖然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枯葉,還能在微弱的光線中分辨出路來。
身處如此幽暗境地,又隱約聽到或深遠或淺近的異怪吼聲、呼聲,我抓劍的手不久就僵硬到失去了感覺。而幫助我熬過這段幽徑的只有不斷默想祂一路帶領我的信實,並且提醒自己曾經清楚看見十架在前方。
好不容易,前方出現了亮光,我可終於擺脫了懷疑和恐懼!於是一面揉拍全身緊張的肌肉,一面哼著得救的樂歌,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完全程。
幽徑的盡頭矗立一根巨木,亮光就是從它兩側洩露出來的。因著它完美的挺直、有古老味道的粗糙,我猜想這就是那引我進入森林的十架。而當我側身從右邊跨出去,明亮的日光使得久處幽暗的眼睛一時間無法作用,我只能雙手遮著眯眼,無助地呆立當場。
等到眼睛稍微適應光線,我發現自己站立在一個背後是巨木、兩邊以樹為牆、綠蔭屋頂、前方門口就是大河的空間里,並且我不是這裡唯一的旅客。在這約百平方公尺的地方,聚集了十來位打扮各異、神態不同的旅客。他們或坐或立,三兩成群錯落。有的帶著十分的疲憊正歇息著;有的則愉快地和一些夥伴閒談;有的則站在岸邊望河,期盼著什麼......
我向最靠近我站著的一位旅客詢問,他說自己也剛到不久,只知道這裡應該是個渡口,而所有人都期待著某種可行的渡河方式出現。
「這是死河,水冷如冰,我們只能仰賴祂的方法渡河。」一位坐在不遠處的長者用他的智慧熱心地為我們補充說明。
既然如此,我也樂得輕鬆,享受一下難得的休息。這裡舒服得像早春的黃昏,沒想到河水真冰冷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我只得用羊皮囊袋裡努力節用的餘水潤潤喉,想讓自己靠著一棵樹歇會兒。畢竟好多天沒睡,我一倒頭就不省人事。
待我從短暫的酣睡中猝然醒來,河邊已經出現了大概七八個人的排隊隊伍,而前頭一位身穿獸皮的高壯漢子正指揮一個人渡河。忽然,只見旅客雙腳踏河滑行而出,人就彷彿站在自走的地板上,平穩地往對岸的方向航去。因為隊伍橫排擋住我的視線,一時間看不出那是用了什麼技巧。
那漢子的打扮立即令我聯想到聖經裡所記載施洗約翰的樣子,但是他的臉龐卻看不見想像中的嚴厲。我有點訝異,許多人並不熱衷於排隊,好像是打算先觀望一陣子,但我還是上前跟上了隊伍。
「請交出你身上所有的東西。」
漢子囑咐著下一個旅客。
「傳道人先生,渡過這條河以後,一切就結束了嗎?」
待命的旅客一邊解下包裹,一邊不安地問著。我這才知道那個像施洗約翰的漢子叫作傳道人。
「不!是一切才正要開始。只是你在這邊用得到的,到那邊都再也沒有用處。」
說著,旅客已經將身上一切所有,除了衣物,都卸在地上,另外還將口袋裡不多的銀錢也全掏出來,交到傳道人手中。然後,卻只見傳道人一把抓起所有東西,都丟到河裡。
當傳道人將東西擲入水中,那旅客的躑躅竟如霧忽然消逝,立即展現出一種令人歆羨的滿足神色。接著,我就明白了先前看見的是怎麼一回事:一副等人身量的十架在我不留意的時候已經靜靜地平浮於水面,旅客踏了上去,讓十字架載著他前往那未知的下一個旅程。
接著,是一位穿著華貴的旅客,他也卸下了身上所有,並將一大袋財寶交給了傳道人。當傳道人毫不費力地,就把這一堆顯然價值連城的物件拋落河中,我身後隱約聽到幾聲惋惜。
「我以為我的奉獻要比先前任何一個人都多上不止百倍,怎麼所得的並無差別?」
望著已經浮上來,明顯與先前一模一樣的十字架,富翁感慨地吐了句納悶話。
「真正的奉獻在那邊都有記錄,目前這個就已經夠你用了。當記念為著你現在所得的救恩,祂可是付出不止你所奉獻的萬萬倍代價。」
傳道人義正辭嚴地指教了這位在世富裕的聖徒,讓他羞赧地低頭步上十架。然而當他踏上去,似乎是看見了什麼,臉色立即轉為燦爛,還是充滿盼望地上了路。
看著富翁遠去,我不自覺地伸手去摸摸懷中的短劍,一股不捨的意念升起。忽然間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有許多人寧願旁觀,延遲這明明已知是不能回頭的行程。
再來,輪到一位裝扮入時、有官家氣派的旅客。不待傳道人吩咐,他已經將所有東西打理好,整包交給傳道人。
「這是你的全部?」
傳道人用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嚴厲眼神盯著他看,那旅客卻神態自若地回答說:
「沒錯,全都在這裡了!不信你大可以搜身檢查。」
傳道人搖搖頭,將手中包裹拋出,不久十字架就像先前一般浮上來等待。然而他不改厲色,只淡淡地說道:
「沒有人雇用我在這裡把關,是愛差遣了我來!我來是為了教導,並不是來當你們所以為的那種海關員警,自作聰明的有禍了。」
說完,傳道人讓開一步,容那人得意洋洋地自行踏上十架。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當那旅客逐漸遠去,他的腳竟開始沉入水中,這嚇得他臉色全青,轉身向傳道人呼救。
「想想羅得的妻子,想想貪愛世界的底馬,自己救自己吧!」
傳道人用如同響鐘的洪亮聲音回應他的呼求,那人聞言先是一臉茫然,然後開始捶胸痛哭。當水淹及膝蓋,他脫下外套,扯破內裡,撒落出許多鑽石、票券一類的物件。
然而他這樣做,僅僅減緩了下沉的速度,他仍然逐漸遠去,並且慢慢下沉。
離開百餘公尺,不知是因為水冷還是因為恐懼,那人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全成青紫色,扭曲張口的猙獰表情似乎是想呼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終於,我們看到一個可笑卻沒有人笑得出來的警惕畫面。那私藏財富的旅客用他顫抖、滑稽的動作,脫下身上的獅皮背心、軟金甲胄、絲銀內衣、長褲、鑲鑽長靴......這些逐一拋落河裡,每一樣物件似乎不是價值非凡,就是鑲編珠寶。
果然他停止下沉了,水也幾乎淹沒了他赤裸的胸膛,讓他呼吸困難。但是直到最後我都沒看到他有上升的跡象,他就這樣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
當我還為著所看到的事件惴栗不安,下一個旅客已經出航了,而我身後則忽然又多了幾個人加入隊伍。
「這個真的很嚇人,您說是不?經上說人不能愛上帝又愛『瑪門』(錢財之意),真的是很嚴厲的話。」
緊接我後面的是個打扮光鮮的年輕人,看見他認真的表情,我客氣地回應他說:
「但是我們已經到這裡了,不是嗎?想到一旦遲疑就要前功盡棄,我可是說什麼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何況『到如今祂都幫助我們』,相信祂還會繼續給我們夠用的恩典,幫助我們勝過自己的軟弱。」
我說完話,那年輕人低頭諾諾,我也就不再多言。沉默一陣子,他忽然抬起頭,卻是臉泛淚光,以顫抖的聲音伴著強忍的啜泣低聲對我說道:
「先生,您說的不錯,到如今祂仍幫助我,否則下一個悲慘羞恥沉入死河的就會是我了!先前那個人我認識,他曾是我們那裡一位受人敬重的領袖,也是我極其景仰的前輩。我可以為他作見證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以十分的刻苦與努力獲得的,並且他也的確建造了好幾座堅固有用的邊防。」
「老實說,我早先的想法與他無異,認為我們所擁有的都是為主而做的報酬,是表彰努力的徽章,是聖潔的利益,應該可以帶到那一邊接受稱讚。除此以外,我們也認識眼前的這位傳道人,他曾是我們的同工,後來走『正路』渡了河,回來以後寧願在這裡無薪無名擔任教導的工作。 我們當然尊重他的選擇,卻不認為他真知道所有的事,因為我們想他不過是個過分熱衷苦修的偏執狂。」
「今天我終於明白了,這條死河會吞沒一切屬世價值,除了救恩我將別無倚靠。感謝主,原本我已經要打道回府,進行類似前面那人所想到的一切準備......」
年輕人的一番見證令我對剛才的事件又有了更深入的體會,也明白了自己內心不安的緣由。我固然自忖愛主甚切,但也要像當日見主辭退富裕少年官的門徒一般,因著自己沒有完全的清心,竟然反問主說:「這樣還有誰能得救?」
「輪到你了,我的朋友。」
傳道人響亮的喚聲中止了我們的談話,而他呼喚的正是排在我前面的中年旅客。他身上僅披著一條破舊的棉布,身體髒污、態度畏縮,我沒想到天路客中還能有這樣的人物。
「上前來吧!」
傳道人用溫和的口氣勸那落魄人上前,那人躊躇了一會兒,跨出一步,就又停住身子,不自信地顫聲說:
「我沒有什麼可以獻上的。」
「朋友,我很知道這是你的恥辱,你的疏失已經讓你嘗夠苦頭了!懦弱使你迷失,強盜使你貧窮,但你還是堅持走到了這裡。因此,即使你如經烈火而一無所存,你仍可以仰望祂的恩典而得著義袍。所以我說:來吧!朋友,你更該知道怎樣謙卑地把自己獻給主,讓自己在這一刻榮耀祂的名。」
傳道人語畢,全場氣氛嚴肅可畏,所有人屏息以待落魄人的抉擇。
忽然,嚎啕哭聲破靜,只見那落魄人像是瘋了似的朝河直奔,也不見傳道人有攔阻的意思,就容他「噗」的一聲掉落冰冷水中,當場一陣驚呼響起。
沒讓我們訝異太久,神蹟就隨之展現。我們看見十字架浮起,而那個落魄人就安穩站立其上,彷彿剛才的事只是一段錯覺。並且落魄人也不再是落魄人,他身穿微泛金光的潔白長袍,回頭向傳道人致意的臉充滿蒙愛的榮光。
幾乎所有原本還打算旁觀的旅客都在這時候開始移動腳步,聚集過來加入準備渡河的行列。
「準備好出發了嗎,弟兄?」
這次是叫我了。我望著白袍落魄人遠去的背影出神,竟忘了自己就是下一位,因此連忙不好意思地向傳道人道歉,並且捐出身上的甲胄、護鏡、珍珠......與心愛的短劍。
傳道人一如先前所為,毫不動心地就將這一切我視若生命的寶物投落深水,我的胸口卻一時間像是挨了一記重拳,悵然若失。
「我敢說,單是那把劍就比我今天所丟的所有珍寶加起來還要貴重十倍。」
傳道人以異常親切的口吻對我說話,我點點頭,知道他所說的一點沒有誇張,但是心中反而不再有留戀的感覺,渡河的決心也就更加堅定。所以只簡單地告訴他說:
「那是祂親賜予我,我用血和淚全心培育出來的神聖寶物。然而『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祂』,但願我已經讓它得了足夠的榮耀,沒有辜負上帝厚賜的美意!」
說著,十字架已經浮了上來。但是傳道人並沒有催我走上去,反而挽過我的肩膀,悄聲對我說:
「不愧是殿前金甲戰士,果然好氣魄!為了回應你的無私奉獻,讓我告訴你這條河的秘密吧!」
我不解,但是他竟用一種近乎童真的調皮笑容對我眨眨眼,叫我一時啼笑皆非,但是我也真住了口不多發問,並且還暫時忘了即將渡河的緊張。
「他們因為只看見它吞沒的性質,就管它叫『死河』,我卻寧可稱之為『審判之河』。因為這條河不是從罪惡出來的,乃是直接發源於至聖所。」
看到我依然困惑的神情,傳道人只是微笑,並拍拍我的背暗示我該上路了。他一直陪我踏上了十架,還繼續補充道:
「渡過這河的,將不再死亡,而是真實地活著;也只有經過它的人能分辨得出什麼是虛假、什麼是真實。它吞噬、毀滅一切謊言,卻把真實洗練得更為明亮。所以親愛的弟兄,等一下不要懼怕,你就要經歷一場偉大的靈洗,好叫你眼目一新。」
結果,我帶著所有疑問,拱手作揖辭別傳道人,航向我自己一無所知的前方。然而我既無法控制十字架的速度,更管不了它的方向,因此只能靜靜地隨它橫流而去。逐漸,我懷疑這隻是一條河,因為這如同置身大海的一望無際正不斷加重對我信心的考驗。
我無法估算自己航行了多遠,但是可以知道十字架繞了個弧度,並且已經轉了方向,改為逆流而上。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因為察覺旅程的終點接近了,而振作起精神。這時兩邊顯然可見墨綠色河岸逐漸收攏,而前方出現一座圓頂山丘,山上隱約可見有十架矗立。
然而當我靠近山丘,看到山上的景象,我不禁駭然失聲驚叫!山丘上疊滿令人驚悚、慘死的屍體,彷彿經歷過一場邪惡的虐殺。高大的十字架慘遭焚毀,柱身焦黑,橫木殘破且搖搖欲墜。遠處山上有暗紅火光搖曳,並傳來諸魔放肆的嚎叫聲。
我怎麼也沒想到聖山竟是這般景象,霎時只有呆立當場!手中慣用的斬魔劍已捐,身邊也沒有了同心齊力的莫逆兄弟們,要赤手空拳再面對一次邪惡的挑戰,百感交集,臟腑一陣翻騰,腦子則是一片空白、轟轟作響。
「這就是死亡?」
「沒錯,這就是死亡。」我自問自答。
「這是現實,還是只是幻象?」
「現世的確如此,幻覺只給逃避現實的人沉溺,光明的未來還有待創造。」
內心語畢,忽然腳下的十架沉沒了!透冰的河水立刻漫過我的身軀。我還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呼救,整個人就彷彿同時遭到萬把利劍刺穿,受了撕裂般的痛楚。
所幸痛楚並未持續太久,並且使我從驚慌中清醒過來。而我恢復意識的當下,耳邊便傳來悅耳如鈴的天使歌聲,撫慰我所有的疑懼、傷痛,帶來溫柔的美好盼望。接著,我一睜眼,就看見巨集偉的金色聖城竟然出現在前方,它的四周都如日頭般發出異常光亮。而萬列天使在空中遊行、往返傳報信息,無人能在地上見此盛況。
久久,我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非但沒有置身水中,竟然還如同無重力般站立空中,並且可以隨意而行。而且更令人驚喜的是,我先前捐棄的短劍以嶄新的面貌復還我的手中,而我全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如絲柔軟的金甲胄,綻放著柔和溫暖的光芒。
一隊天使迎著我來,由帶頭的加百列以軍禮向我致敬,然後說:
「奉主聖命前來迎接殿前戰士,請戰士迅速隨我們前往覲見聖駕。」
直到這一刻,我心裡豁然開朗!戰爭仍然在進行中,我知道自己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於是還過軍禮,我以極大的喜樂,興奮尾隨天使,準備朝見我從起始走這條天路就一直渴盼能親眼見上一面的救世主,而能在聖主的麾下服務,絕對是我畢生夢寐以求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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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盼晨
師範畢業後於國小任教27年,目前退休在教會擔任無給職傳道。從小愛閱讀,課餘寫作,隨意投稿。高中歸向基督,更多撰寫護教類散文故事。在職進修取得歷史系碩士,期待自己對華人信仰進行深度關懷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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