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過一甲子，經歷諸多悲歡離合，吃盡人生無數苦頭，我曾經以為終究懂得。到底是愛？還是氣，還是怨，還是糾結？說不清的選擇題，我一次又一次，選錯了答案。

過了一個年，又打了個非，我真的氣自己，明明是愛，為什麼變成這樣。老媽媽不可能改變，我當然知道，難道，我真是個不孝子，只懂得招惹媽媽生氣？紅著眼告訴自己，我沒錯，安全問題必須堅持。

老媽媽一次次燒乾了茶壺，她堅決拒絕使用電熱水壺，插電的東西都是奢侈浪費，媽媽一直活在那個困頓貧窮的年代。她只記得，孩子不能餓肚子，甚麼都得省，每一個一毛錢都可能用以填補，家裡經常空蕩蕩的米桶。

我們都已經為人父母，我們都知道不能怪她，可是我怕，終究會弄出狀況。瓦斯氣爆，一再的出現新聞中，八九十歲老人家，使用瓦斯實在危險。老媽媽已經許多次燒乾了一整壺水，有時候是忘了直接出門，現在更嚴重，即使人在家中，她常常聽不見茶壺笛聲。

老媽媽拒絕戴助聽器，我們曾經以為她愛漂亮（她的確是），可後來發現，事實更加無奈。純粹因為嫌太貴（九萬塊台幣），她不惜一再翻臉，幾年下來，我們都被罵成不孝兒女。不聽話，聽不清話，都是我們錯，老人家堅持，老了就是這個樣，她可沒錯。

多年缺錢的痛苦，演變成花錢是罪惡，老媽媽拒絕溝通，辯不贏時，乾脆嗆聲，「孝就是順」。順真的是孝？順真的沒有錯？老人家可以堅持「明知無理」？我失去了答案。

年初二，一屋子人，廚房湧出陣陣濃煙，一鍋甜湯成了焦糖，老媽媽悶聲不說話，我們都知道，她不可能認錯，更不願意改變。可我心裡想，也告訴姊妹們，我們老了的時候，千萬不要變成這樣，你不在乎安全，也得考量別人安全。

姐妹們選擇站在媽媽那邊，說我不懂得愛，愛媽媽就要忍受。我無法認同，安全第一，眼見極可能出事而不預防，那不叫做愛，那是縱容。對孩子不能寵溺，媽媽難道例外？人性的弱點不能驕縱，老媽媽也一樣。

好吧！我不懂得愛，我不孝順，我又惹媽媽不高興。我是個笨蛋理性主義者，我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