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與不在乎 








幾年前﹐一個任教卡納基美倫大學電腦系的年輕教授得到了癌症﹐醫生告訴他說﹐


他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這個教授有個美滿的婚姻生活﹐有個年幼的小孩﹐在有名


的大學研究和講授他所深感興趣的電腦﹐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這時頓然獲知自己很


快就要離開這個世間﹐沒有機會看到兒子長大成人﹐那對自己心靈的衝擊與震撼﹐


當然是巨大無比的。





這個時候﹐這所大學正好有個「假如這是我生命最後講授的一堂課」系列﹐一些學


校的名教授被邀請為學生以這個主題講授自己所體悟的人生智慧。這位教授也是被


邀請上臺演說的人之一。對他而言﹐生命真的是即將終結﹐這樣的講題﹐對他而言﹐


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他上臺現身說法﹐造成了極大的轟動﹐電視新聞爭相報導﹐網上到處流傳他的演說


以及接受訪問的談話影音。我記得自己還不時到他設立的網頁﹐看他記錄自己身體


狀況的心情日記。看到他說體力和精神較好些﹐就為他高興；看到他身體不適﹐情


緒低落﹐就為他擔心。心中期待著他會病癒﹐能有奇跡出現﹐然而﹐雖然比醫生預


計的時間多活了幾個月﹐他還是不敵病魔的去世了。





幾年過去了﹐對這個故事和這位教授﹐一般大眾都逐漸淡忘了。可是我對他說過的


一個小故事﹐卻久久無法忘懷。





他說﹐有一天他開著新買的轎車帶年幼的外甥出門﹐小外甥一不小心﹐把飲料灑在


座椅上﹐小孩的母親看到新車的座椅被弄髒了﹐就責罵起小孩來。這位教授就說︰


「弄髒的不就是椅子嗎？」為了表示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把手上的飲料全


倒至椅子上﹐於是他和小孩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一直忘不了這個故事﹐是因為它很有啟發性。一件事﹐可以使人憤怒傷心﹐也可


以使人平和歡喜﹐端看我們所持的是什麼態度。





一部新車﹐如果椅子被飲料潑灑在上面﹐被又甜又黏的液體弄髒了﹐上面還留有污


漬﹐一般人的直接反應﹐可能是惋惜痛心﹐甚至憤怒。但是﹐有智慧的人﹐看到的


是小孩稚嫩的心靈。椅子的污漬和小孩的歡愉﹐那一個比較重要呢？新車﹐不會永


久新穎﹐椅子﹐早晚會有不小心弄髒的時候。小孩因為年幼手小﹐將飲料潑灑出來﹐


原非有意。椅子弄髒了﹐憤怒責罵﹐也改變不了事實。與其責罵造成小孩的恐懼和


心靈的傷害﹐不如機會教育﹐讓小孩知道﹐人都會有失誤的時候﹐弄髒椅子﹐其實


也不是多麼嚴重﹐多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我們的人生旅途上﹐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總會遭遇到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事


情。這些事情﹐很可能會影響我們一天﹐甚至許多天的情緒﹐這些事情﹐甚至很可


能會影響到我們的一生。端看我們如何去面對﹐持著什麼樣的心態。





當我們面對一件事情之時﹐我們所持的態度﹐往往取決於我們在一念之間﹐到底是


在乎或是不在乎。如果我們很在乎﹐那就成為很重要或是很嚴重的一件事；如果我


們根本不在乎﹐那麼這件事﹐就沒有什麼大不了了。





一件生活小事可以是這個樣子。例如趕到電影院想去看一部頗有好評的電影﹐才發


現電影剛剛下片。如果對這件事很在乎﹐可能就會懊惱好幾天﹐甚至責怪自己說：


「明明想要看這部影片﹐為什麼又拖拖拉拉的不早幾天去看！」如果換個角度去想﹐


哎﹐不過是一部影片罷了﹐沒趕上這部影片﹐省下的錢正好去買一本書呢。





情人要是忘了您的生日﹐您如果很在意﹐很可能氣憤傷心﹐久久難以釋懷﹐懷疑對


方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您。如果能夠換個角度去想：「他（她）平日對我噓寒問暖的﹐


很是體貼﹐哎﹐最近是不是工作忙﹐壓力大﹐而顯得有點疲倦消沉？我看正好可以


藉著這個生日﹐『逼』他（她）出去慶祝﹐輕鬆一下。」





除了日常小事﹐其實生死大事何嘗不是如此？武俠或是演義小說﹐常有英雄人物﹐


或是盜匪會說出「砍頭不過碗口大的疤」或是「殺人不過點頭落地」之類的話。如


果對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歷史上不是有個特立獨行的﹐臨死


都要幽默一下的江南才子金聖嘆嗎？





金聖嘆被判死刑等候秋決期間，一次他兒子帶著梨和蓮子前往探監，父子相對而泣。


過後金聖嘆對兒子說：「哭什麼哭，咱們父子來對個對子，就以你帶來的梨和蓮子


為題，我來先出上聯。」金聖嘆就來個「蓮子心中苦」為上聯，可是兒子跪在地上﹐


傷心欲絕﹐哪有心思想對聯。金聖嘆稍微思索一下後說：「起來吧，別哭了，我替


你對下聯。下聯可對『梨兒腹內酸』。」「憐子心中苦﹐離兒腹內酸」這樣語意雙


關的對聯﹐令人聽了覺得格外悽楚。





日前讀到一個有趣的新聞﹐說一個色狼在車上大伸魔爪﹐摸臀抓乳的﹐結果被扭進


警察局裡。在警察局裡﹐一點都不在乎的他﹐還振振有詞的說﹐不過是摸臀摸乳的﹐


對方又沒有什麼損失﹐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摸人家的臀摸人家的乳﹐對他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侵犯到了人家的身體。其實﹐作奸犯科的人們﹐多半是這種心態。打家劫舍﹐


搶了他人的錢財﹐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些錢財罷了！可是他們忘了﹐那些


錢財可能是人家辛勞努力所掙得﹐是用來養家活口的。奪走這些錢財﹐讓人家三餐


不繼﹐子女挨餓﹐傷了人家的身體﹐害人一輩子殘廢不便﹐造成人家的不幸與痛苦﹐


就絕不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應該做的。如果角色互換﹐自己成了被劫而受傷失財的人﹐


自己可會歡喜？如果能想到這點﹐那麼「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的話﹐可說得出


口？





平凡如我﹐在自己的經濟範圍內﹐過得簡單、平淡、安和。凡事不會強求﹐許多事


情也不怎麼在意。不過﹐我一直試著保持一個原則﹐那就是「如果我不希望他人加


諸於我的痛苦﹐我也不會去加諸於他人」。換句話說﹐只要在不會傷害到他人的範


圍內﹐我儘可能的過著輕鬆自適的生活。許多事情﹐都不用太在乎。生活可以簡單


歡愉﹐不必過於嚴肅和複雜化。








              (2011-06-22) 











【附記】





忘了是高三還是大一的時候﹐翁倩玉的珊瑚戀這首歌非常的流行﹐那時阿松很喜歡


唱這首歌﹐所以即使是四十幾年後的今天﹐聽到這首歌﹐首先想到的就是阿松。阿


松最近受到骨刺的折磨﹐臥床﹐行動不便﹐在異域番邦的我﹐總是惦念著。願您和


阿琇夫妻倆都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我退休後﹐咱們幾位好友早說好﹐是要一起去遊


山玩水的。





                深夜寫於雷聲雨聲中 

珊瑚戀

珊瑚戀

作詞：翁炳榮　作曲：仁田

那一天　偶然地　在海邊遇見了他
像鮫魚一樣地　活潑又健康
從身上掏出了　潔白的　一顆珊瑚
悄悄地　走過來　默默地　遞給了我

就是這樣的動作　僅僅就是這樣
使我有一種感覺　永難忘記
說情份　有不少　說是愛　還嫌太早
只像是　春風　輕掠過　我的心胸

過完了　那夏天　踏上了我的歸途
揮著手　他衝向　我的車　大聲叫喊
無情的　大海浪　掩蓋了　他的呼喚
連那只　他的手　逐漸的　也看不見

在那年的冬天　突然有個感覺
好像他已回到　海的那方
為什麼這愛的生命這樣短暫
像一場褪了色　美麗的　海邊的　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