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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海防廣東話/ 過客
2012/07/10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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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在海防「生於斯、長於斯」,但成為胡志明市的公民已經有年。歲月對舊痕蹟作了無情的沖洗,但當我自信地使用自以為蠻不錯的廣東話跟「老堤岸」,包括在華人圈子裏混熟了的越南人交談時,馬上被認出是「海防客」,心底裏有一種被人抓小辮子的感覺。「鄉音無改鬢毛衰」,我體會到賀知章的詩句比愛恩斯坦的光子火箭更能穿越時空。

 

華語春秋

  越南話雖然也是「南腔北調」,但彼此能聽得懂,沒有語言隔閡。幅員廣闊的中國,那可不一樣,不僅北方人聽不懂廣東話、上海話;根據我在杭州留學的女兒講述,杭州人對近在咫尺的寧波話、蘇州吳儂軟語也聽不懂。好在中國推廣普通話成績斐然,我靠一口「咸水國語」也能走遍大江南北。

  普通話和粵語不僅發音有很大不同,還存在語法差別。例如,廣東人可以說「我返扯先咯」(副詞後置),而普通話一定要說「我先回去了」(副詞前置);畀十蚊我(給我十元)。差別之大,使許多外國學者想區分為兩種不同語言,但大家都使用同一方塊字,因此這種說法講不通。正是這種難澀又可愛的方塊字,維繫了華夏之魂;不然的話,中國早就像歐洲那樣被分割成幾十個彈丸小國。棘手問題又來了,韓國、日本也使用漢字,難道要把朝鮮語、日本語也囊括進來?我傀儡生雖屬「七子十三生」之列,算是半個神仙,也答不上,留待專家學者們研究吧。

  上世紀三十年代,當時的南京政府的參議員們正為用哪種方言作「國語」而爭論得面紅耳赤,其中來勢洶洶的是使用人數眾多的四川話。離鄉背井的南洋華僑同樣飽受語言隔閡之苦,據說當時在新加坡服兵役的華人除了佩戴肩章領章外還要在胸口別上自己的省籍,以求溝通方便。就這樣,南洋華僑率先使用「以北京話發音為標準,中國北方話為基礎」的國語,回饋國內。由此看來,華僑不僅是「革命之母」(孫中山先生語),還是「國語之母」。李光耀先生提出,叫做「華語」(華人的共同語言)比北京語、漢語、普通話、國語更為準確,並且不帶有歸屬色彩,這個意見得到普遍贊同。

 

廣東話趣談

  我啟蒙是搖頭晃腦地跟著私塾老師用廣東話唸「千家詩」學起的。我當時雖然似懂非懂,但音律的美,只有廣東話能完滿體現。在東南三音(吳、閩、粵)中,粵語讀音唯一可以和官話一一對應(據維琪百科)。後來我寫古詩詞按粵語分辯平仄韻律準確率可達80%,普通話無法相比。這令我深信,廣東話的確是古漢語的活化石,保存了在現代漢語中早已消失的入聲字和閉塞聲。學者們認為,這是西漢初年趙佗在嶺南建立的南越(或南粵)國長期與中原隔絕,不受北方「五胡亂華」等社會動盪影響的結果;不過那是語言學家的事,我們不必深究。

  雖然名為「廣東話」,但同為粵境的湖汕地區講的是潮州話,梅州講的是客家話,跟廣東話扯不上關係,應當正名為「廣府話」更為恰當。潮州話跟閩南話可以互通,客家話屬北方語言體系。相反,外省倒有不少地方講廣東話。海南省(前屬廣東)西部的儋州,廣西有南寧、武鳴、崇左……以至欽廉地區,約1/3地盤講廣東話。正宗廣府地區,如順德、東莞都有自己的「亞方言」;我的老家四邑講的新會話,省城人是聽不懂的。北方人學粵語,不學懵了那才怪哩。海外華人社區是粵語的世界:北美華埠通用粵語;聽說在泰國和柬埔寨,潮州人是主體,但粵語同樣暢行無阻。

  廣西人把他們講的粵語叫做「白話」,廣東人有時候也這樣叫。這可不是跟文言文相對的白話,也不是「空口說白話」,應當是跟「官話」相對。古語說:「千里當官只為財」,說出了當地方官是要離鄉背井的。古人早已看出,千里當官,人地兩疏才能甩掉鄉里人情,秉公處理。因此,除了西楚霸王,讀書人即使高中,也無法「衣錦還鄉」。這個顯淺的道理我們今天才能認識,才有地方官員互調、派南方人到北方擔任省委書記等措施。因為到廣州任督撫大員的大多數是北方人,民眾到衙署投訴只能用「官話」即北方話(越南到現在還有人把中國普通話叫做「官話」),民間講的就自然就成了「白話」。這是我自己的邏輯,不見經傳,如有誤謬,請有識之士甄正。

  據百度百科的資料,全球講粵話的有一點二億人,世界排名十四,不僅是中國第一強勢方言,還是美國、加拿大的第三大語言。雖然南寧等地早已講雙語,形成獨特的南寧普通話(簡稱「南普」)許多「八十年代」已不大會講白話;但在廣州,粵話還獨領風騷。港、澳的回歸,使粵話的商業價值大增。中國人常說:「東南西北中,發財到廣東」,到省港做生意,不會廣東話要吃虧的。上海人的商業觸覺特別敏感,十多年前我到上海旅遊時就見到徐家匯一帶就有不少「廣州話一月通」海報。一月通?笑話,九個音調的廣東話不是那麼好學的。我見到中國留學的越南留學生會講一口漂亮的京片子,就是見不到一個會操流利的廣東話。

  海防華埠在一九五二年鼎盛時有華人五萬,一九五五年解放後只剩下兩萬多。海防華人分粵、閩兩大幫及少數其他省籍,通用廣東話,奉廣府音為正溯。由於血統複雜,加上半個多世紀與省港隔絕,形成了獨特的海防廣東話。西堤華人常混淆「海防客」和廣甯省(康海、芒街、先安、河檜等)的欽廉籍華人,其實兩者風牛馬不相及,我對欽廉口音的白話就聽得非常辛苦。

  越南有句俗語:「吃新米飯,談陣年事」。越南華人,無論哪個省籍,現在都融合到更為廣闊的越南各民族大家庭。這並不影響我們繼承傳統,把民族文化發揚光大。

  我懷念早已湮沒的海防華埠,也十分熱愛自己的母語。我中學時代曾讀過名作家歐陽山寫的「三家巷」,其中使用了不少粵話辭彙,覺得十分親切。至於粵語詩,那可是鳳毛麟角;茲摘錄一首粵語七律,以博讀者一粲(作者我已記不清了):

  廣州唔到十三年,今再番眼鬼冤。

  馬路窿多車打滾,鵝潭水淺艇兜圈。

  難民紀念堂中住,闊佬迎賓館裏捐。

  酒店老車俱樂部,隔房醮打萬人緣。

  

註:

  捐:貢也,即鑽,不是捐獻。

老車:應當是車大炮的老手,而不是古董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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