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我的太太,有點餘續想補白。那就是我的岳父。
他去世幾年了,可是有時候會寫起他。可能我也是女兒的父親,有時可以理解他當時的想法與心情。對於女婿,內心會懷著那麼一點點不信任。
他有四個女兒,都是老師,兒子一直沒有出生。可是,他就想要個男孩。因為,我猜啦,男孩才能夠繼承他的一切,他有滿腹東西要教下去。我看他對於外孫的態度就知道,男孫與女孫,最疼的是大姊的兒子。其實,就是添丁啊,有財無丁總是遺憾。
當初,我父母去提親時,他提出個要求,希望我和我太太生的孩子中,有一個能夠繼承他的姓,彌補沒有兒子的缺憾。他用台語說「抽豬母稅」結果我媽媽聽不懂什麼意思,當場拒絕,本來婚事大概就談不下去了。但是,我和太太的意志相當堅定,也就過去了。但是,我知道他心裏沒有放棄。一直想等待局勢的變化,或許我會回心轉意,那一切就還可以有個轉圜的餘地。
當時我沒有職業,因為一直都在作夢。所以,他對我相當不滿意。也因為我沒有任何資本可以抵抗,我和老婆交往了五年,一直拖著。我明白,結婚是屬於有事業基礎的人,我憑什麼結婚?但是,我畢竟結婚了,面對於婚後的生活,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我沒有保護家庭的能力。
我有時想,如果當初他沒提出豬母稅的事,我爸媽就不會那麼在意。那麼,也許我也就不會搬回南部。如果當初,但是當初已經發生了,無法從來。
前陣子聽我岳母說,丈人生前曾說過,我要是能夠養活自己,也就夠了,云云。是的,他幫我找過工作,希望我從政,所以找認識的台北市議員,看能不能夠去當他的助理。他是里長出身,也熱衷地方事務,對於這些地方的人脈是有那麼一點認識。不過,這事情後來不了了之。
他看我背經文,記憶力相當好,哪段在哪頁都知道。於是他說我很適合玩股票,我臉上三條線,不知道這有什麼關係。他其實對人相當好,只是人家不一定領情。他對我的關心沒少過,可是當時我很不能接受。我還記得有一天,他約我在他家,先是談我要找個工作。我說我想寫作,大概說的是這些。他聽我說完,先下結論,說我文筆不行,沒前途。然後講他以前的老闆余紀忠,文筆如何之好。還教我如何寫作。當時我年輕,讀不懂他的話,便反駁了回去。他很生氣,說我很不孝。後來岳母出來打圓場。
現在我理解他的想法,如果我女兒嫁給一個當初的我,我想我也會不放心。寫作?或是修煉?或是?....我想,他和我是頻率不一樣的兩個人,他沒懂過我。正如我自己的爸媽也沒懂過,只是他們不曾來干預我的決定。從小到大,從聯考選填自願,一直到出社會後,我爸媽沒說過我該如何。最多就是媽媽說,希望我考上公務員,或在家鄉當老師等等。
我岳父教我要「和一般人一樣」,他用台語說的,我也不太會翻譯。據老丈人說,這是他媽媽教他的。他也常和我講他以前的事,翁婿關係還算可以。基本上,會聽他說話,而且到現在還記住的,大概就只有我了。他要我上進,無非就是名利這些東西。說實話,我毫無興趣,至今還是一樣。
他是么兒,上面四個哥哥,三個姐姐。我岳母是么女。老么和老么結婚,就像我弟弟與弟妹一樣,我覺得有點互相取暖的意味。但是缺點是,沒有長兄長姊那種,怎麼說呢,就是架式吧。我自己是長子也是長孫,父親也是長子。所以,我們不會試圖在家族中證明自己,不會去爭什麼,不會有老么的情節。
我丈人一直很努力的想爭取認同。他一路奔走,都為家族的事啦,宗親的事啦,甚至小時候那顆老榕樹與土地公廟的事在忙。我唯一幫得上忙的,就是幫他寫記事,碑文或對聯之類的。總算盡點綿薄之力。
我覺得,他活得不快樂。因為內心有太多被欺負的經驗,我覺得他對人缺乏信任感。我每每對他好些,可是他讓我覺得,我對他那麼好,是不是想貪圖他什麼?說心底話,我內心曾經蠻受傷的。好像我在覬覦他什麼?我也問過我自己,是不是有啥非分之想?呵呵,多麼無聊的互動?有時候,我真覺得錢是破壞人際關係的兇手。如果不是這樣,他應該會快樂許多,人與人之間,本來就該真心相對。
我和太太結婚後,住在內湖碧山巖下,租個小套房。丈人自己是包租公,有些房子租人。所以,我太太懷孕後,他有點擔心,想要照顧女兒。於是,就整理了一間公寓,說是太太名下的,要讓我們住。當時,我也不太理解他的用心,只是我不想住進去。因為我父親講過一句話,刺在我的心裡。他很擔心我被招贅,而且當時父親身體已經有小狀況,弟弟也在台北,所以父母希望我回家鄉。
於是,我就拒絕了丈人的提議。不料,我和太太說幾次不要,基本上都沒用,一副他裝潢好,我們自然就會去住的態勢。當時的我,受不得人逼,錢與工作是沒有的,骨氣與志氣有一百個。過完年,我太太請假在南部,然後我迅速搬回家。從此就定居南部,也沒住回台北的打算。
這中間,丈人家也不寧靜。還不是普通的不寧靜,我覺得是修煉上的問題。外在的,內在的,慢慢的已經脫離了原本修煉的軌道。我則身體出狀況了,過了長長的關。每次太太都是自己一個人坐飛機帶女兒回娘家,我與岳母本來也有交流,但有一段時間,我自顧不暇,父親出車禍,又開始生病。索性女兒幼小可愛,給了我和太太很大的安慰。
大概三年吧,2010年左右,我走出那個狀態,陪太太回台北。我記得是參加他高中同學的婚禮,我也去找我台北的朋友。我岳母見我回台北,高興的....。我還記得她包了一萬塊給我,說是當路費。
是的,當時岳父母會給我交通津貼,太太也扮起了所謂的「女兒賊」,每次從娘家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每次去台北就是聚餐,吃吃喝喝的,丈人這方面是很慷慨的,他對自己很節省,對於兒孫倒是不會。譬如,他舊的Toyota要換車,他的理想是Benz,最少要350的。最後他下不去手,換了一台Lexus的休旅。他賣了汐止一塊地,女兒每人也分個一點錢。根據太太說,他以前念北一女,有時候沒趕上公車,老丈人就開車送她去學校。每次都給零用錢一千元一張,然後說身上要帶錢云云。他常說自己小時候的生活給我聽,我想他不太習慣內湖後來的車水馬龍,一直想著的是當時小時候。
有一陣子他與丈母娘常去雲林,去監工啦。他們自蓋學生宿舍,忙得不亦樂乎。我與太太也常去斗六找他們,當時的情景我還記得。我和岳母去過日本與美國幾次,都是丈人資助的。可是,我和他沒出國一次,記憶中在雲林走走,南部也只去過三地門、潮州等地,還有就是苗栗仙山。
他和岳母在那裏買了一塊地,假日就去勞作。我們去了幾次,但是我幹不來那種活。還記得某次,他們當時買塊地在新竹峨嵋,我和太太當時還沒結婚。我去幫忙割草,結果把他的肉桂樹苗給割了。這個故事很形象的畫出我和他相處的模式。就像我和丈母娘一起去過韓國首爾,我是小組長,負責數鈔票,要付錢。韓圓啊,我數了亂七八糟。後來是我們小組的,一個賣水果的老闆幫我搞定。我覺得他當時很不可思議,大學畢業連數個錢都有問題。呵呵,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差異很大。
丈人斷斷續續給我一些台灣草藥,還教我可治什麼病,從半枝蓮、白花蛇舌草,六角英,葉下珠.... ,我家都有。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還喜歡幫人建議中草藥...。我覺得不好,當時沒勸阻他,還和他談起來了。
他對老婆娘家的人很好,有情有義,還把丈母娘接到台北奉養,算是好女婿,我這點差他很多。也許在他眼裡,我是個不及格的丈夫,失格的女婿吧。我想,我幹的事,他沒有一件事是滿意的。他常教我,修煉不要太投入,生活比較重要。但是,他也只是說說,因為我發現,他已經老了,雖然執拗還有,但是他精力不如以前了。
他年輕時肝出狀況,據說仁愛醫院的醫生說他只能再活八個月。結果,全家翻了,丈母娘每天煮湯啊,中草藥的。後來,我丈母娘先學了法輪功,丈人也煉了功,結果病好了。我還記得,老師1997年來台灣講法,他坐在底下,他想說要雙盤,他心裡想如果腿斷了反正老師要負責,結果腿沒斷,他盤上了。後來,他每天去煉功,也學法。還出國參加法會,新加坡啦,法蘭克福啦....,九七年他們還去北京與長春,和當地學員交流。他熱心公益,很願意奉獻付出,這是大優點。他去山上工作,還有老師送的褲子啦,襪子啦,天天在師父身邊,我多羨慕。
當然,修煉是修,但是每個人理解程度不一樣。譬如我,期間也不好受。修煉如果生退心,不精進,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修煉要真正去修,一邊捉著人,神如何管你?可是,說是這樣說,要能夠很精進的修下去,談何容易?
2012年吧,他肝癌爆發了,結果手術切了半個肝。那之後,他有認真了一陣子。他自己知道,他又被救回來一次。
我記得大概是2014年吧,我兒子出生,他們全家又來南部一次。過了年,他就開始來南部找中醫,先是人家幫他介紹一個,我一早就帶他去。後來,我介紹他去潮州,也是幾乎每禮拜載他去。當時他來都住我家,我們互動的機會也多了,他慢慢解我,我也更多的理解他。有一次,他語重心長的說,其實我們這樣也很好。他大概理解我的生活哲學,我慢活與逍遙的模式,他說,他們家不是這樣,從小就不是這樣,他被四哥壓制著,好像童年會被哥哥霸凌...。他很懷念他母親,他是么兒,我覺得他缺乏母愛,也沒人能彌補他。
我天生就有洞悉人內心的本領,現在想起那段時光,覺得很可貴。他內心慈善的一面,往往被後天的觀念給障礙了。我知道,他其實很羨慕我。人啊,內心追求的就是覺悟,他真的知道我在幹什麼了。
我曾勸他,人生六十以後,就要做好退場的心理準備。年輕時未竟之願要放下,換一種態度生活。得不到的就不要了,恩恩怨怨就忘記吧....。他會和我抱怨岳母的事,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但是,他離不開岳母,甚為依戀她,這我很確定。我的心理診斷是這樣的,他是么兒,缺乏安全感。他出生時,剛好是1945年春,大家都在躲空襲。據說他還是小嬰兒,被忘在房間裡,沒有抱出來,大家都躲警報去了。可想而知,那是什麼心裡陰影。他是哥哥爸爸真偉大那種,自己缺乏存在感。我覺得他有相當的戀母情結,是需要一個能夠給他類似「母愛」的女人,疼惜他,呵護他,包容他,原諒他,幫助他。我和他交流的對話中,我發現他缺乏這種愛。可惜,他至死大概都不明白自己內心的渴望。他要的是一個全能的女人。我想,當他的太太是很難的,要讓他滿意更難。
2016年很關鍵,他三哥走了,因為一場意外。他很注重風水與儀式這種東西的。他也跟著忙了一陣子。那時,我自己魔難未已。2015年中,我歷經大考,整整三個月躺在床上,痛得想死又不能。連續三波,後來好了些,可是代之以身心的變化,家庭、經濟與身體,都壓著我。時好時壞。所以,那時回台北的時間少了,他也來我家越來越少。
2016年四月連續假日,我們回去內湖,還和美國回來的,太太的三姑一起聚餐。這個姊姊,他視之如母。姊姊疼他,憐惜這個小弟,他也懂得報恩。那天三姑講了很多他們家小時候的事,阿祖是鄉里間有名望的人,也幫了不少人,幫人排解糾紛之類的。我想,丈人當了九年里長,應該也是受這個影響,他希望像爸爸的模樣,功在地方,受人敬重。三姑說,日據後期,很多家庭都吃番薯飯,他們家沒吃過,餐餐都是白米飯,應該是阿祖洞燭機先,藏了很多米。三姑講了很多。聽見父親當年的事蹟,丈人露出難得一見的幸福笑容。
他死後,丈母娘很堅強。她說,他都當他出國去,還沒回來。五月間,據說他就一直嗜睡,精力很差。六月初我們回去台北,當時他已經檢查出肝癌復發,他大哥與二哥都是這樣走的,我覺得他一直有警覺。這是第三次發作了,他有相關的知識,大約知道凶多吉少,不過他不想去醫院受折磨。於是,他希望我幫他,他覺得修煉能夠救他,畢竟前兩次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也如此希望。但是,他老了,人豈能不死。他整個七月都躺在長椅上,然後腹水,走路都不好使了。那次,我趁他還能走,全家由丈母娘開車,去紫陽公園走走。他和兩個小外孫拍照,當時我有預感,這是他最後一次出門了。果不其然,當我過一個禮拜再回台北時,他基本已經很痛了。
我還記得他開了家庭會議,念念不忘的事再提醒女兒與女婿。他送了金項鍊與領帶給女婿們。我記得某天早上,他交代四個女兒們,當時我與丈母娘也在。他說,他這三個月讀了四次《轉法輪》,深覺自己太混了,沒有好好把握。他要女兒們好好學法,以他為借鑑。坦白說,他講的話中,唯有這一次讓我落淚,落淚,再落淚。
那天早上,我和太太去三總拿藥。臨去前,我和他說,我可能無能為力,當時我自己也有狀況。生死無法逆轉,只能聽天由命了。當我和太太把藥拿回來,丈母娘說,他願意去醫院了。我內心很激動,他自己知道,這一去就完了。當時,我寫了首詩,想唸給他聽,結果沒能唸,他就上了救護車。
一去後,醫師幫他貼一種貼布,後來才兩天,他在某個深夜與世長辭。
那日夜裡,我們全部在病房內。啜泣聲不斷,卻沒人大哭出來。孫子哭得最傷心,心愛的阿公去世了。我的思緒一直翻頁,想起過往的種種。難過是沒有太難過,遺憾大過難過。我本想讓他看見我以後的模樣,證明一下給他看,這機會沒有了。
他還能說話時,曾經說不要葬禮,四塊板夾著下葬埋一埋就好。我與他生前有過對話,我覺得他這時已經覺得一切都是空虛的,他這一輩子想要的,他都沒有得到,想做的都沒有完成。我真覺得,他最後看開了,放下了。走的安詳,臉上很寧靜的感覺。
葬禮很隆重,細數他的一生。我心裡要他安心去,媽媽我會照顧。他想交代後代的話,我大致都領略。女婿是半子,生前我沒有盡孝,死後為後代說說阿公的當年,我可以做到。
我和丈人基本上達成和解,善的和解。我希望他回歸他的國度,不要牽掛人間的是非。我遺憾的是沒能挽回他,也沒能完成他的什麼心願。可以的話,我該幹點讓他有面子的事,讓他以為我榮。可是,也來不及了。
喪禮那天,我本該寫一篇紀念他。如今四年過去了,我補白這篇,因為心情不一樣了。爸爸,你去了,我卻常想起你。我相信女兒們都一樣,只是故作堅強而已。我們都很好。媽媽也很好。你宛如浮雲而去,消逝在藍色的天空中,雲山隱隱,再會有期,希望你安息。這輩子當你女婿,我很感恩。
謝謝你,謝謝你。
附錄:
| |
2016/08/10 |
哭泣是不自覺的。雖然是因你而哭,卻也是為自己而哭。我雖抱著你落淚,卻也在離別的時刻看見朗朗自在的你。我說,鼓起你的勇氣吧,邁向死亡的幽谷。你是逍遙告別人世的歸人,結束了遊雲的一生,你回去屬於你的雲天。
雖然衰弱至極,此刻你卻睜大雙眼看我。宛如看見無窮的希望,因為我振奮你的意志,喚醒你的輝煌,讓你奔向屬於你的未知。
為什麼我還哭呢?因為你本可以更壯麗的走,就像我們告別九霄之外的友朋。你是可以襲捲更多的輝煌,不該走得默然與徒然。我本想為你吟詩,最後只以短語贈君,我的心是悲涼的。看著你奮起殘軀的艱辛,我知道你的努力。
但是,我還是流了淚。因為你本可以全都帶走。但是你留下了遺憾。
眼淚掛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沉默為淚光的滑落伴奏,她們可能捨不得你走,我是捨得的。她們可能捨不得你的痛,我是捨得的。她們可能不自覺的被你離開,我卻是早就覺悟之必然的。但是,你怎麼捨得拋下世人不救?你怎麼捨得拋下這天地萬物?他們的哭也是不自覺的。我聽見萬物的惋惜,如同宇宙的一陣清風吹過。
我只哭那麼一次。因為我懂你最後的覺悟,我知道你最後的領悟。你終於看破了它們非我類,只是當你懂時,好像是太遲了.....。
我為你哭一次。剩下的人生,我要完成那件事。
謝謝你,我得到了珍貴的一課。
附錄二:
| |
2018/04/13 19:40:52瀏覽700|回應0|推薦17 |
你還好嗎?在天上!
我們一家都很好。你已經離開我們快兩年,可是並沒有真正離去。你的家還是那樣,只是多了寂寞,變得冷清。雖然來不及說,但是有些我必須告訴你。最謝謝你的,是你把三女兒嫁給我,你掌上的明珠。你把他栽培得很好,畢業於最好的女子中學,頂尖的大學科系畢業。更好的是,他性情嫻淑溫婉,從來以夫為尊,相夫教子。我一定要感謝你的栽培,沒有你就沒有她,也不會有今天的我。
其次,要謝你的是你對我的期許。我曾經想逃離你,不想面對你。那是曾經!但是,你的確逼使我堅強,你促使我成熟。當然,你也教導我許多事理,如今回頭想想,人生還真是那麼回事!您說的沒錯,只是當時的我不太願意接受!社會如此混屯不堪,我太堅持清白,太堅持自我,太堅持某種價值觀。您呢?你教我入世,教我責任,教我在人間社會的排序中,一步一步往上爬。您曾經安排我,希望我去當政客的秘書,從此跨足那方領域。我知道,我不行。我不行,是因為我不願。我不願,是因為我是另一種人,不屬於世俗的人。我喜歡文學,喜歡藝術,熱愛真善美以及超世的自由。或許我幼稚,或許我裝清高,可是我無論如何,當不了生張熟魏的送往迎來的人。我如果從政,以我的個性,遲早會被陷害。我有自知之明!
更遺憾的是,我不是博士。我只有大學學歷,實在令人慚愧。最多,就是比較會寫文章。可是,我的文章你並不欣賞。你曾經否定我寫作的志向,認為我不會有前途。說實在話,您說的也沒錯。我寫的是不怎麼樣,要說到經國的不朽大業,我好像應該先養活家庭,至少是養活自己。遺憾的,我也無法憑文字賺多少,只能去教書兼課。我至今失敗了,喔,是還沒成功。
但是,爸爸請別擔心。因為,我雖然沒有尺寸之功,起碼我的心還活著。我還在神的路上奮力奔跑著,我還在世俗中翻身。但是,我必須先幫助他人,因為比我可憐的人太多了。我必須先救人,先履行我與神之約!我何嘗不想富貴雙全,名利雙收,但是我人生的志向已定,命運驅策著我奔向神的沃土,我必須開疆拓土,我必須身先士卒,我投入的不是人間的革命,但是我投入的洪流比革命更壯烈!我必須耕耘,不求回報,我必須先他後我,讓天下人邁向光明。我可以死,但是人類必須生。所以,爸爸,請原諒我,我不能完成你的心願,我還是在義無反顧!
我曾經指望你給我幫助。但是,如今你去世兩年了。我終於發現,我得自己想辦法!從此,我不再指望誰了!我五十歲了,精神已經成熟,身體還很年輕。我可以的。你放心,媽媽很好,你的孩子們也都不錯。他們可以克紹箕裘,時代不同了,他們很有主張。你唯一的遺憾,其實不是什麼遺憾。你在世時,我不敢對你說。現在說,其實你有的比起你缺的太多,你的孩子都那麼愛你,那麼愛你,你卻想要....。當然,事情過去了,希望你解開這內心的執著。
有陣子您常來我家,我們談得比較多。那時,你身體不好,可是看是也清楚了。您或許也知道,女兒嫁我也不錯,那是平淡的幸福。你依舊奔馳著,告訴我你們家小時候的歷史。我可能記得比她們都多,也知道你的委屈,困難以及沒能完成的人生壯志。你發牢騷,我知道那是你的痛。可是,你要原諒他們對你的傷害,因為當時他們無知。兄弟也好,朋友也罷,你放下吧!我身無分文,不也一樣活著!人生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爸爸,Let go !
當年我看你的病痛,見證你的勇敢。你最後鼓起餘勇,奮發最後的氣力,邁向死亡的身影,我看在眼裡。最後的日子,我知道你後悔了。你說,你沒有好好修煉,浪費了時間。你感謝了師父,你最後讀了四次經書,最後如斯言語,算是來不及的懺悔!我想起來還是會流淚!那天晚上,大家默默地哭,送你的那天,莊嚴肅穆。你把最美的身影留給你愛的人,無論是你的親朋好友,還是遠方的朋友,他們為你默哀!
當時,我不敢提筆紀念你。時間過去了兩年,我以「遺書」系列之機,悼念你!遲來的悼念,因為我想為你安魂。希望你隨師而去,不要眷戀!
我是非常感謝你的,翁婿一場,我們得演好他。我愛你,我的爸爸,我會救你!你沒完成的,我會接續!
三女婿
2018年4月13日
z
限會員,要發表迴響,請先登入
- 3樓. 天恩客2020/11/22 09:09剖白
月兄:
謝謝您的文章、帶出您的真生命與真性情!
您對生死的體悟、超乎常人。天恩客曾與您在多年前有一次對話。
此番,一樣的澎湧!
那天有返台、會抽空去拜訪您!
為您所擁有的岳父母感恩上蒼、祝願您們全家都好!
天恩客敬上
- 2樓. 月飛來2020/11/21 21:50+
對不起,有一則留言我要回應。
結果誤刪了,真對不住。
- 1樓. 寧靜姐2020/11/20 19:28很感人的翁婿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