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歸中國，當時移交典禮便是在「金紫荊廣場」舉行，為了宣告與慶祝香港回歸，中國國務院特別致贈一座雕塑給香港特區政府，放在廣場上供後人留念；我想去看看那座雕塑，沒特別意思，只是去看歷史的軌跡，她說，尤其大陸人到香港，這兒似乎是必經之處。

　　對政治沒特別嗅覺的Ｕ，只是陪我走馬看花，對現實開始有深刻感觸的我，很希望能有一天，這蕊手中花能在身旁持續地亮麗綻放。

　　一朵金花象徵史實，我牽著的，亦期盼能成為穩定事實。

　　來到金紫荊廣場，眾多遊客塞滿廣場，每個人都指定要跟金花雕塑合影留念，我跟大家不一樣，只想拍金紫荊、不想拍人，等了片刻才逮到空檔拍下金花模樣。Ｕ說，看到部分大陸遊客的列隊拍照模式，讓她想起父執輩也是這麼來著，走到一個定點，大家排好隊照相，臉上還不能笑，彷彿在閱兵，從現代年輕人眼裡看去，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我指著其中一位大嬸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彷彿在跟人們介紹雕塑，又像在給金花揭幕的模樣，笑說，我覺得那個姿勢比較不可思議。她偷偷笑了。


　　金紫荊廣場前就是維多利亞港，對岸尖沙嘴的朦朧在陰天更顯獨特，灣仔碼頭雖就在旁邊，我們卻沒想要去搭船，只想在岸邊挑個位置，靜靜看海。

　　該說，聽海。

　　這天的香港不太美麗，或說，太過美麗，陰霾整片，站在灣仔碼頭差點瞧不見對岸的尖沙嘴，我和她靠在碼頭欄杆上，有一句沒一句。如昨晚在山頂望著城市燈火漸起時，忽然地，我覺得不用多說、她認為不該多說，有好幾分鐘時間，我們只是安靜並肩，偶爾穿插幾個單音，和笑聲。

　　她昨晚問我，為何一直盯著她看？當下我答不出來，只是想多看看妳，哪怕多一眼都好。

　　在灣仔碼頭邊，她望向出海口的方向陷入思緒，相機記錄她的虛無以及我的留戀，她回過頭發現我又盯著她看，笑問，她臉上是不是有什麼？為什麼不看海、卻看她？我淺淺笑了，真的，就是多一眼都好。

　　我們在岸邊找到一處遮蔭坐下，她輕輕把頭靠在我肩上，有種依偎，更有說不出來的安慰。

　　不曉得怎會有這方感觸，安慰？我倏地這麼覺得。她淡淡地說，閨密與同事都勸她不要來香港跟我會面，好朋友們都擔心她無端受傷，可是現在，她很慶幸自己有來，因為終於遇到一個可以放心說話、安心擁眠的男人。

　　我想起前陣子跟范老師聊到這件事，范老師說，如果感覺累積夠了，不妨見個面，畢竟男未婚、女未嫁，誰都不曉得碰面後會是怎樣的情況，也沒人能預料未來怎麼發展，如果是善緣自然該好好把握，雖然這距離確實遠了點，但，怎麼抉擇取捨依舊在我。

　　Ｕ慶幸這趟香港行有來，我也這麼覺得，那種心與心交會的細膩感觸，只有當事人才懂。


　　坐在岸邊，我向她介紹起並不熟悉的香港，眼前看到的景象都成了口中即時故事的題材，她聽聽笑笑，如新鶯出谷，一度，我以為海面映出的光芒是她的笑聲所致。

　　跟她聊起我生活中的人事物，她聽得入神；提到我那寶貝老媽，她說，媽媽好可愛；她養了兩隻比熊犬，跟我家的小笨同樣有滿口寵物經；談到寫作，她亦有許多支持和分享。她靜靜聽我說，然後跟我提到前些天母親節時，她回家鄉去看阿嬤，忽然間，情緒逐漸攤開在我面前。

　　不曉得是哪句話觸動她的心弦，Ｕ，靠在我肩上，梨花帶淚，還硬要自己笑著，像怕給我聽見哭泣。

　　那瞬間，我想起她曾點了首歌給我，至今我仍常聽，很深很濃的情歌，抒情得教人午夜夢迴都像是醉了酒，當心裡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時，歌曲更加濃郁且感傷。

　　


　　然而，這份感傷在維多利亞港的海風吹拂至我們臉上時，有了不同味道，一抹新希望的氣息。

　　我拍了張照片，要她猜猜照片裡的動物在哪？她看了看，發現地面有隻麻雀正在亂跳（Ｕ堅稱那是「小鳥」），照片中卻沒瞧見那隻麻雀，正疑惑著，我把照片邊緣的麻雀尾巴放大給她看，跟她說，在這兒！她又笑了，這麼丁點大小的尾巴，誰看得到呢？

　　我捏捏她的臉頰，想，那麼，妳以為把眼淚埋在髮絲裡，我就看不到了嗎？

　　傻瓜蛋。


　　請參見：「香港四日旅」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