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對於「死」這個事,從古早到現在,都是抱持著避而不談的心理態度。
無論在家裡或是在外面,對於人的要求,就是盡量少從嘴裡講出「死」字就沒有錯。
在很多公共場所,「四」這個數字就代表著「死」,絕對是要避免的。像醫院裡面,有1樓、2樓、3樓,再來就是5樓一直上去,4樓絕對不會有的;病房裡面的病床編號有第1床、第2床、第3床、再來就是第5床,第4床一定沒有。在某一些國內外航線的飛機上,也缺第「4」排的編號,直接從第3排跳到第5排。
中國人幾千年來,對生死的態度就是以迴避的文化忌諱來表現,而大家也都習以為常,沒有什麼人敢逆著做,如果講太多「死」一定遭白眼挨罵,如果硬要使用「4」這個字,也可能被反擊或強力反對。
我倒是發現一件比較好玩的事,就是只有一個行業的從業員喜歡「4」這個數字,那就是殯葬業者。他們是最不忌諱使用「4」這個數字的一群人。我看過有殯葬業者的手機電話有五個「4」,這在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接受的,連續5個「死」那有多不吉利。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中國人忌諱談「死」,忌諱「4」這個數字?
很多人無論在演講或是為文撰述,只要談到生死,很自然的就會引用孔子所說的一句名言:「未知生,焉知死。」很多人會自然的闡述,聖明如孔子都避而不談死亡,那我們一般凡夫俗子,又哪裡有能力或有辦法去談論死亡?
對於一般人這樣的態度和說法,我的老師慧開師父很不以為然。為了瞭解孔老夫子當時講這一句話的心態和時空背景,他老人家就花了一些時間研究論語先進篇中「季路問事鬼魂」章中所記載孔子講這一句話的時空背景與真實意義。
整理研究後,我的老師駁斥了許多人自認為或以訛傳訛的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之生死態度。
他的立論依據主要有三。第一個部份是從統計中證實孔子是很重視生死議題的。經過他的統計,《論語》中涉及生死哲理議題的「生」字有16次,「死」字卻出現38次。而《論語》中所有與生死課題相關之論議,將近有120章,占《論語》總章數的五分之一強到四分之一弱,比例相當高,其中「總論生死概念或生死課題」中論及「生」都有14章,論及「死」的有29章,並論「生死」者亦有6章。顯見孔子談論死亡可比談論生的課題還多、還重視。
第二個發現是,在「季路問事鬼神」章中,孔子與子路師徒二人之間問答的表層語意,顯然有話不投機的情形。也就是孔子與子路師徒之間,對於祭祀與生死的認知與態度,是有很大的差異的。孔子討論鬼神、祭祀與生死,其內涵以哲理、精神與文化理想層面的思維為主;而子路討論鬼神、祭祀與生死,則以應用、形式與社會現實層面的考量居多,兩個人之間存有相當大的義理層次差距,因此問和答講出來的話,可能是不搭調的。
第三個合理懷疑是,子路當時問到「事鬼神」是有關祭祀的問題,孔子對於祭祀的態度一向是非常嚴謹,他不喜歡談論怪力亂神的東西,因此子路沒有頭沒有尾的提問,孔子認為是大哉問,就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以啟發反問的方式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是,子路卻又轉移話題,再繼續問了一個大問題:「敢問死?」孔子看他還是一樣的態度和發問,便又順著先前的口氣與應答模式,再把問題丟回給子路:「未知生,焉知死?」結果,子路還是沒有被啟發,因此停止了問題的討論。我的老師認為,在孔子心目中,以當時子路的思想水準與哲理深度,還不是深入探討這項生死課題的談論對象。
雖然經過我的老師的用心澄清,替孔老夫子釐清了大家對他對死亡態度的誤解,但是,不可諱言的,這幾千年來,中國人對於死亡的態度確實受到這樣的迴避及忌諱的文化所深深影響。
所幸,現在我們有機會掙脫這樣的傳統文化思維,能夠省思生死大事,能夠面對最真實的生死問題,也能夠暢快的談論和分享,這真是一件很棒的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