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天氣.
這個月與S去了東京。
沒有特別目的,只是閒趣,只是隨性地在城市忙碌之餘,抓住片刻總是快速飛逝的時間,試圖好好地過過日常生活,就是這樣,如此而已。
那天,離開台北的早晨,天已微亮,氣候顯現一股鬱悶氣質。台北無論天晴天陰,總是夾帶濕氣,待久了,人的沉重感似乎與日俱增,因此,旅行(出走)的意義就在擺脫此感吧,我想。
然後,在這樣鬱悶氣質的清晨,我拖著旅行箱離開台北,預備與由新加坡飛去的S於東京會合。
飛行途中,氣候燦亮,我由機上小窗望出,窗外一塊塊如棉花糖般的雲朵,錯置於靚藍色天幕,我發呆似地望著窗外許久,感到這樣的景緻令人有種幸福的安全感。
瞬間的時間後,回轉神,座位前的電視螢幕仍然持續放映喬治克隆尼與凱薩琳麗塔瓊斯主演的《真情假愛(Intolerable Cruelty)》。除了欣賞兩位大明星的丰采,帶點黑色幽默的浪漫劇情,作為旅途中的休閒娛樂還蠻好的。放下工作短暫旅行,求的就是輕鬆,劇情落不落俗套便沒那麼重要了。
倒是附帶一提,《Intolerable Cruelty》是鬼才導演組-柯恩兄弟(Joel Coen & Ethan Coen)所執導,這點有些令人意外,此片與兩人過去的影片風格彷彿不太相似。
呀,這是喜愛電影的我的題外話。
此刻只心想,不久之後飛機將降落NARITA AIRPORT,我與S將相會於東京。
漫步.
東京真是一座樣貌多變的城市,彷彿次次來帶給人的感受總有所不同,S如是說。
這話聽來,於東京沒有太多經驗的我,也頗有同感。
這一天漫步表參道街頭,說是漫步,大概只有S與我有漫步的心思,街上大多數的型男型女,彼此擦肩而過的面貌,感到的就是行色匆匆。
也許街上的人太多了,於是我們轉至南青山安靜的巷子裡,然後看到一家頗具法國氛圍的餐廳,恰巧正值午間時刻,亦想換換味蕾,去除昨晚在新宿《中村屋》吃咖哩飯的濃重味道,便決定在這家名叫《Café Madu》的咖啡店用餐。
我們點的兩份午間套餐,除了沙拉裡的蔬菜與搭配的醬汁很棒之外,主餐的漢堡肉餅屬於差強人意的口味,並無特別新意。餐後來了咖啡,咖啡盤上放了兩塊以繪有藝術圖案的白紙包裹著的方糖,這便很令人驚喜,愛喝黑咖啡的我拿著小方糖在手上把玩,很有興味。
今日的東京,氣候宜人,甚至有一些亮黃色的陽光照耀著,坐在滿室白煙裊繞(其實是二手菸的煙氣,抽菸的日本男女真的挺多的!)的浪漫餐廳,望著窗外的金陽,幸福得很呢。
出了咖啡店,彷彿不能免俗地,像尋常觀光客般在風情獨具的店外拍下有如到此一遊的紀念照,倒也無妨,總是得為足跡所在留下紀錄。
繼續延著南青山沉靜氣氛潔白的街巷往下走,沿路襲來的風,每份皆是冰冷質地,天空灑落的金黃光色零零落落地拋向柏油路面,這點暖意不敵攝氏十度左右的低溫。為了這股冷涼,我們走進便利商店買口罩戴上,緩解冷風飄拂於臉頰鼻口處的不舒服。
站立街巷十字路口,《Blue Note 》爵士精神的長型招牌佇立半空中。
我們跨越幾乎少有車輛駛過的街道,來到《Blue Note 》大門深鎖門前,售票處載明下午五點才開門。
當然,今天並沒特別安排在此停留聆聽爵士樂聲。
就在強烈的風襲來一陣瞬間,S橫越對街,我則呆呆地站立《Blue Note 》前享受岑寂況味,彷若聽見一種舒適的聲音。此時,我與週遭的模樣,早已收入S的CANON相機裡。
似乎是條條交織的線,連接著一個個不同樣貌的所在,再往斜對面的另一條靜巷走入,岡本太郎紀念館就座落眼前。
藝術家.
高齡過世的岡本太郎,一生中除了留學巴黎之外,大半時間居於青山這間日後以他為名的美術紀念館。因此,入至館內,藝術家遺留的痕跡,仿若運用點想像力,便處處可見。尤其看到維持原樣的工作室,的確可以想像藝術家在此創作的姿態。
館內允許拍照,S拿著相機隨處拍下大師居住的地方,某些看來特殊同時擁有情感的場景與作品;
我坐在美術館二樓,除了暈黃燈光之外,全數以正紅色塗牆的一間房,觀賞大師的圖畫創作,有名的《太陽之塔》也陳列其中。
必須說,這真是特殊經驗,因為光與色太強烈的緣故,感覺自己坐在此彷彿也融入創作當中,自身亦成為是創作的一部份。
欣賞大師藝術創作之餘,在館內一樓買了各式印有大師創作圖樣的周邊商品,預備作為禮物送人。對於初次接觸大師作品的我,可以說非常喜愛,因此於禮品部流連甚久。
離開紀念館時,走在石階上,陽光照映於地,館外的一間小咖啡店,飄散出香甜氣味,由布幕內徐徐而出的味道。
我們沒有停留。
S持續於館外捕捉不同樣貌的紀念館於膠捲裡;我越過咖啡座,聽聞切切。然後我們離開下次仍然會再度造訪的地方。
《小夏》的筷子.
陽光漸漸躲進雲層裡,低矮黃昏即將降臨。在時髦的《ANDERSEN》買了丹麥杏仁片麵包與蔬菜汁。表參道上彷彿更熱鬧了些,彼此錯身而過的是不知從哪兒來,不知又要去哪兒的人們。
太多的人令人緊張。於是我們又轉進安靜後巷,無所事事地走著又走著。日本是個細緻的地方,自成田機場入關後開始,所見所聞全可感覺日本人很用心地在所有事物上。那種說不出來幽微的舒服,唯有細緻二字可形容。
這回我們遇見一家叫做《小夏》的筷子店。共有二層樓的賣場。
二層樓的《小夏》很小。店裡暖氣開得很足,人一踏進,立即感覺暖流重重,吹拂著覆蓋身軀早已冰涼的外套,並且熱氣拂過臉頰,非常舒服。
由於走道很窄,只有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著陳列緊密的筷子與瓷器(瓷碗、磁碟等等)。一陣子後,發現《小夏》所賣的筷子屬於中高價位與高價位的那種。筷子很精美,令人愛不釋手。最終,仍是挑了兩組可隨身攜帶的筷子,才像是滿足似地走出擁擠的《小夏》。
出了門簾,迎面又是一陣風,我挽著S的手,頭埋得低低的,預備將心帶往另一個值得駐足的地方。
地鐵站裡的玩笑與銀座的《天國》.
黃昏真的降臨了。
搭地鐵銀座線欲去銀座用晚餐時,一位日本中年太太走至我眼前說:「SuMiMaSen,……。」
日本太太說的話,只聽懂前面的對不起招呼語,後面她說的是什麼,我和S不諳日文,當然完全聽不懂。可想而知的,日本太太把我們當成日本人。她應當是想問地鐵線的搭乘吧。
這狀況,我只好客氣的以英文只好客氣的以英文表達我不會說日文。
她一聽非她國家的語言,馬上搖手做抱歉樣,轉而向他人問路線了。
這事還挺有興味。畢竟都是亞裔人士,若不細分,其實黑頭髮黃皮膚,通通都是一回事。
現在,要好好說說《天國》這家賣丼飯的餐廳了。
旅遊書上介紹位於銀座的《天國》,丼飯上的天婦羅使用獨家配方的芝麻油油炸,口味高檔。早在台北便與不吃炸物的S敲定一定要去吃吃看,S當時不置可否。
事實證明,連S都被如此好吃的天婦羅降服了。那包含著各式海鮮與蔬菜的炸物,炸得非常非常的香酥,吃起來完全沒有多餘的油脂,搭配白飯與醬汁,是真的挺完美的,完全符合書上寫的口味高檔。
走出《天國》,街燈早已不甘寂寞的亮起,燈光招搖著,像似招引著每個路過的人,或者指引著旅人的方向。漫步銀座街頭,有種時光感,像是這個世紀,又不像是這個世紀,像活在現實裡,又不像活在現實裡,像是身在故事中嗎?這是銀座的奧妙。
這樣說,表示著我蠻喜歡銀座。這個地方有種浪漫氛圍,復古卻不老派,別有一種東洋味的西洋風情,深邃而有質地。
離開銀座前,遠遠望著,《和光百貨》頂樓的鐘塔聳立於墨黑天空,給人神奇的希望,好似無論人生已過了幾個春天,仍然希望無窮。
夜風徐徐,我們的影子因路燈的投射,拖得老長。
我望著灰石地面上的影子發呆(經常發呆的毛病是個人嗜好)。S大概叫了幾聲,我才聽見。頭一抬,恰好看見資生堂開在銀座的法國餐廳《SHISEDE PARLOUR》,我又發呆了幾秒鐘,才說:「啊,下次來記得先預訂這家餐廳喔,不然進不去的。」
S被我弄得想笑,索性跟著我沉默的望著星星或什麼的,將今天的句點落在銀座的夜空。
仍然要喝咖啡.
嗜喝咖啡的我,每到一個城市便衷心期盼是否能遇見質感不錯的咖啡店。
短暫的旅程,咖啡無疑還是撫慰我心的啊。
這回運氣不錯,遇見兩家咖啡店。一家位在新宿,一家位在代官山。
新宿的《椿屋咖啡店》,在銀座時也曾看到《椿屋》大大的招牌佇立半高空中。當時因為店內已沒位置,錯過了;之後在新宿又看見了《椿屋咖啡店》的招牌,這次運氣好一些,服務生領著人入座非吸煙區位置。《椿屋》的咖啡真的還不錯喝,餐具也算精緻,咖啡店流露出的是濃濃的人文氣息。由於坐在窗檯邊的位置,感受到夜晚的街燈與咖啡店自身投射出的燈光,兩種昏黃的亮交織的結果,的確很具風情,含蓄又時髦。
不過,我更喜愛在代官山不經意發現的咖啡店。
這家咖啡店位在地下室,直到現在我還不清楚店名是什麼,當時與S踏進此家咖啡店,只是真的想坐下休息。於是站立街邊的我們,眼神同時落在對街,寫著咖啡兩字的木頭質地的招牌。招牌就隨意的放在地面。S與我面面相覷,然後我們二話不說的越過馬路,往放置招牌旁的階梯走入地下室。
咖啡店內光線昏暗,昏暗中還帶著紅色光暈,可能是店內有多盞類似燈籠式的小型紅燈關係。室內一個客人也沒有,老闆用日文說了「請」,瘦長的手臂做揮手歡迎狀,意思要我們自己找位置隨意坐吧,我想。
店內空氣溫暖流通,所播放的樂曲是聽來很好聽的爵士樂,同時四周的牆面除了貼了二張小小手寫MENU之外,剩餘的空間則貼著很多黑膠時期的唱片報導,我想長相挺有形的中年老闆應該是音樂喜愛者。
由於語言不通的關係,S與我跟老闆雞同鴨講了好一會。
留著小鬍子的老闆以日文從頭至尾的解釋MENU上寫著的是什麼東西,S和我則以英文發問問題,這畫面其實挺有趣的,反正店內沒人,兩方人馬便這樣各自說著所會的語言,加上比手畫腳,
最終還是確定了我們要的咖啡與起司蛋糕。
這家氣質獨特的咖啡店,咖啡以陶碗盛裝,起司蛋糕做成口感軟嫩的正方形,室內空間狹小,播放的爵士音樂很好聽,處處是東洋式的小紅燈籠,廁所卻佈置得很歐洲……很多的不協調,卻又不真正感到不協調……原本靜謐的室內空間,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兩三組客人,不過,室內仍然靜謐,除了偶爾的吧台傳來的磨咖啡豆的聲響,與從不間斷的爵士樂聲之外。
一杯咖啡喝完的時光,忍不住的我們又各自點了一杯。
老闆再次送咖啡來時與我們閒聊了兩句。S跟老闆說他播放的爵士樂真棒,老闆笑得很開懷,問我們來自哪裡……等等。
這時,不必特定語言溝通,什麼都懂了!
我喜歡代官山不知名的咖啡店。
S說他也是。
咖啡店外的夜色更深了,站立晚風強烈的街口,回想剛剛咖啡店的時光,彷彿,彷彿,身在故事情調裡,像村上春樹書裡的格調,像曾經也開過爵士酒吧的村上春樹;而我們,在情境裡匆匆駐留,然後等待下次的邂逅。
狂風中的自由之丘.
去築地市場吃了《大和壽司》後,接著便去了自由之丘。
自由之丘有種寧靜、生活、居家的氣質。即使在人較多的商店街道上,亦是如此感覺。
我們脫離商店太多的街道,往杳無人跡的路走去,潔淨的路面,帶給人輕盈感。這裡沒有東京市區的高樓,有的是看起來也很乾淨的樓寓,幾家特色店,賣雜貨、賣風格衣裳皆有之。
初來乍到,我不瞭解這裡,卻有了很不錯的表面印象。
在等待火車通過時,平交道發出噹噹聲響,大家安靜的站立等候,那氛圍有如朝露,那感覺如此渺茫,卻又如此美好。
S說我情緒氾濫,我說,是嗎?
不過,沒多後,這天的自由之丘颳起狂風。S和我被烈質的風吹得有些狼狽。於是,就近找了家咖啡店避難去,碰巧店內座無虛席,只好選擇店外的座位,想想,有廊簷遮蔽著總比在外面被風吹著跑的好。
但,沒幾分鐘後,我們的茶與咖啡裡沉澱了因風而來的細砂,我望著咖啡杯哭笑不得,喝還是不喝呢?當然不!
尾聲前的一天半.
離開了一座城市,來到另一座城市,試圖忘卻一座城市,卻又試圖憶起一座城市,矛盾情緒左右思緒。
就要結束短暫旅程,就要暫時離開東京。餘下不多的時間,我們隨意飄走。
在歌舞伎町找神座拉麵,去GAP買風衣,在地下鐵裡的商店街閒晃,在住宿飯店附近的一間名叫Tahitian Noni Café的咖啡店吃早餐,站在飯店房間的窗檯前看挺好看的窗外風景,整理行李,想著在機場買ROYCE巧克力,……
卻在此時,想起了一座城市,喔,不,是好幾座城市,曾經駐足停留過的城市,是哪些呢?太多了,而東京,就在輕描淡寫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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