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最後一日，我是這樣過的。

一早，和壓克力班的老師同學相約去北美館看「高更─永遠的他鄉」。

你也知道，要把我從寒冷清晨的溫暖被窩裡挖起來，除非有特別吸引我的人和事，否則真是門兒都沒有。

我們都看著高更的大溪地女人長大，那些鮮豔又沉鬱的色彩，黝黑膚色，神祕圖騰，有一股說不清的吸引力。

高更痛恨歐洲、巴黎的浮華、虛假、墮落，他嚮往作為一個「野蠻人」，大溪地徹底改變了他的色彩、風格、人生觀，大溪地是高更的他鄉？還是他心靈的故鄉？

這幅「三個大溪地人」，據說呈現的可能是當地的婚姻儀式，但畫中人的穿著打扮和大溪地婦女的傳統裝束大不相同，左側女子披著古羅馬式長袍，如同古龐貝壁畫中的人物，她手中拿的綠果讓人聯想蛇以蘋果誘惑夏娃的創世神話；右側女子裸露上半身，手捧鮮花象徵純潔的原始文明；夾在兩位女子當中的男子，看不見表情，他在想什麼？高更觸及西方神話典故，畫中故事充滿無解的謎。

看完高更，我和紅上樓去看丁雄泉。

「丁雄泉回顧展─從狂狷豪邁到絢麗色彩」精選他54件代表作，從50年代早期抽象表現形式，到70年代以後浪漫鮮艷的藝術風采。

丁雄泉，自稱「採花大盜」，人稱詩人藝術家。他的繪畫作品充滿了繽紛多彩的花草與舞蝶，鸚鵡與鳥籠，馬與裸女，視覺語言強烈而鮮明。他下筆肆無忌憚，繪畫展現飛揚且意外的衝擊力，豐沛的情感隱含東方水墨精神且極富爆發力，以墨線勾勒人物伴隨豔光四射的花草，那些毫無遮攔的裸女，大剌剌的姿勢，絢麗的色彩，充滿了誘惑力。

紅說﹔他的畫不能一次看太多，會心悸。

是啊，紅說得不錯，那大幅大幅的桃紅豔紫翠綠鮮黃寶藍，看多了真會暈眩。我心裡想，什麼採花大盜？丁雄泉根本是個花癲嘛！

我想，丁雄泉是人格、繪畫統一的畫家，他的一生亦如其畫作那般酣暢痛快。我猜，丁雄泉可能比高更更像「野蠻人」吧！

這一天的午夜前，我和另一位朋友為了等待百年煙花，只好散步到誠品敦南店消磨時間。

我在誠品看見滿滿的人群，非常驚訝。每個角落都有愛書人埋首書間，他們並非閒晃。這個城市的文化消費者能多年支撐一間大型的24小時書店，從一開始我就覺得是奇蹟，在台灣其他城市，沒有一個能做到。這不得不讓我對台北人刮目相看，當下，心底油然而生的是感動。台北人確實有超越其他城市人的素質。而誠品敦南就像7-11，24小時為你開放，那裡不但是城市的座標，也是深宵不寐之人的歸宿，誠品敦南是台北人的大書房。

午夜時分，我們開始往國父紀念館方向移動，街上出現了和我們一樣的人潮，大家都往同一個方向湧去。到處是人，這是個充滿活力的不夜城。

進入國父紀念館後不久，在夜色中，我和朋友失散了，在如此黑壓壓的人群中，想是不可能找到彼此了。當市府廣場那頭傳來倒數聲時，我關掉相機，打算用眼睛好好欣賞這百年煙火。不過，一開始施放時，我就覺得不妙，因為每一次的火花都帶來濃濃的煙霧。我又以為二十幾棟高樓同時串連的煙火會很精采，事實不然，除了101大樓外，其他大樓都只有單調的白色沖天煙火陪襯。我緊盯著那煙火和濃煙，沒多久，101頂端打出了100 ROC字幕，才明白這場百年煙花已然結束。

說實話，心裡頗為失望，完全不如我想像中的精采。

不過，從一早的高更、丁雄泉，到午夜的誠品、百年煙花，我倒是過了有「聲」有「色」的一天。

而且，對於台北人的活力，我有更深一層的親身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