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一點思考
2008/07/16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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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夥伴，因為去觀賞友團的演出，進而引發了一些思考與反省。之前在上Tim的慾望的彩虹時，他便和我分享一些心得。之後，他把思考的一些結果和疑惑貼在自己的網誌上，在看過他的分享之後，也促發了自己對相關議題的反思與整理。以下就是我個人的一點心得，與大家分享。
言語的力量
有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一人一故事劇場常常運用到「言語」的力量。精準的同理和巧妙的隱喻，透過修辭過的語言，經常會帶給觀眾一些震憾。這足以顯示出演員的專業和美學，同時，也為觀眾帶來另一種詮釋的可能。
所謂另一種詮釋的可能，是指對於自己或他人的故事，有一種不同的觀點或是表述。透過藝術性的轉化或是呈現，能夠讓觀眾在比較安全的狀況下接納、發現和覺察。
言語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的確具有神奇的魅力，然而有時真正震憾人心的卻是非語言的表述。那些不經過理性思考過濾，直接「直指人心」的感動，常常才是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最讓人神往的地方。
我還記得在初學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時候，老師曾一度要求我們在舞台上以不說話的方式(默劇)演出，來引導我們脫離慣用語言的窠臼。我曾看過一些初學者的流動塑像，由於大量的使用語言，就像是爆米花一般，看起來很豐富，卻聽不清一句話。
對我自己而言，語言或許可以顯現出演員的聰明，但卻不是唯一可用的工具。
觀眾的權利
常常在演出之後檢討，然後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記得有一次演出後，一位演員分享了他的朋友當時來看我們演出的感覺，然後在團裡夥伴的電子郵件間展開討論。此時阿坤從台東回了一封信，分享了他的看法，也促發了我的思考。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除了你說我演之外，我發現原來觀眾還有以下三種權利：
一、不說的權利
無論觀眾心中想什麼，只要不說，就可能沒有機會在台上演出。在絕大部份的情況下，我們演出說故事人(Teller or Storyteller)的故事，就此觀之，觀眾不說演員就無以為演。然而在少部份的情形中，透過演員在舞台上的觀察和主持人的洞析，我們也可以透過拼貼或是其他的形式（註），為部份觀眾演出「他們的心情或是看法」。加引號的原因旨在強調這是屬於「我們的臆測」，即使在演出之後觀眾頻頻表達認同，也可能只是基於禮貌。
我們必須尊重觀眾有不說的權利，無論他在台下靜靜地看著，或是上台分享故事時，針對某些細節保持沈默。說故事人和主持人並不是治療與諮商的關係，也因此不必針對所有的內容加以陳述。
說自己想說的，觀眾擁有不說的權利。
二、信仰的權利
曾有人(忘了究竟是誰說的)把真實分成兩種，一種是可驗證的真實，另一種則是信仰的真實。前者可以透過定義和操作證實，例如水的沸點是攝氏一百度；後者則無從證實，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例如上帝究竟存不存在。
有時說故事人(或是其他觀眾)對於事情有其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明顯的錯誤(尤其是可驗證的事實)或是刻意修改捏造，我們將以說故事人的觀點來演出屬於他的故事。當然，有一些夥伴認為，就算是明顯的錯誤或是刻意修改捏造的情節，我們還是會演出。其他的觀眾也有權表達不同的立場和觀點－－當然，這也基於所分享的故事是說故事人親身的經歷或感受，如果只是想隨便說說或是挑戰演員而虛構情節，我們並不歡迎。
正因為每個人有其信仰的權利，因此就算別人的故事或是演出，甚至只是在大庭廣眾面前陳述自己，或是看到別人的故事而痛哭流涕，而讓觀眾覺得不能接受或是質疑，都是觀眾的權利。
有些人對於在公開場合分享自己的家務事感到羞恥，我們尊重他的信仰，正如同有人覺得有話不說會讓人感到可恥一般。
三、抱怨的權利
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種不完美的劇場，就像有些軟體或是服務遲遲不願從BETA版升級成為正式版一樣，一人一故事劇場基於即興分享的本質和不斷進步的過程，一直是不完美的。正因為我們接納並肯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不完美，也因此我們全然地接受觀眾有抱怨的權利，而無論他是否說出來（見第一項權利）或是抱怨的內容異於常人（見第二項權利）。
有時，觀眾還會私下抱怨其他的觀眾，或是抱怨演出的內容看不懂（源於時代背景不同）。有時，他們會抱怨一人一故事劇場有太多的侷限，有時，則會抱怨剛才沒有機會分享。
謝謝大家的抱怨，雖然我們不一定會聽見，聽見了也不一定有能力改善，但是這就是真實。一人一故事劇場並不適合每一個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準備好能夠接受一人一故事劇場。正因為我們理解，所以我們才會樂此不疲。
（註）在為牧羊人之家的孩子演出時，最後的拼貼我演出一段孩子們在分享故事時因為害羞而相互推託的情景，夥伴小一很巧妙地掌握到我想表達的重點，於是上台扮演「我」（當時我用一個很刻意做出來的雕像演出故事的主角之一），我們相互指著對方，我對小一說：「你很帥。」小一回答我：「你也很帥。」然後觀眾就笑了。
這是一個在舞台上呈現台上台下關係的即興拼貼，演出之後，一些孩子們覺得真的就是這樣，也讓我們覺得很開心。
為什麼要說故事
觀眾為什麼要走進一人一故事劇場？是為了娛樂、自我表述、分享、或是接受照顧？
一百個觀眾會許會有一百零一種答案，這麼說並不是在玩文字遊戲，只是在我的經驗裡，剛踏入劇場時的答案，在離開時常常會有所不同。
如果理解觀眾為什麼走進一人一故事劇場，就能夠更進一步去思考觀眾為什麼要說故事，尤其是在大庭廣眾面前述說自己的故事。
由於一人一故事劇場在台灣還算是比較新的劇場型式，因此許多人第一次觀賞一人一故事劇場時，都會覺得很尷尬－－原來，還要我們說故事啊！
說故事需要信任的環境。對於某些觀眾而言，要說出真心話是非常困難的。像是在機構中的孩子，在機構管理人存在的狀況下，不容易說出真正的想法和感受。有時，觀眾會擔心演出無法順利，而選擇改編自己的故事結局。有時，觀眾還會很貼心地準備一些故事，就像是招呼客人(客套)一般來歡迎我們。
《On Stories》(簡體中譯《故事離真實有多遠》）一書中，引述了夏蘭．卡森在《搜尋琥珀：長篇故事》裡的一段話：「關於故事有三點：如果要講，就想給人聽到；如果給人聽到，就想給人理解；如果給人理解了，就想講給人聽。」
我很喜歡這段話，因為其中多多少少反映了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發生的故事。當觀眾分享自己參與或是觀看的感動時，他們曾說：「已經好久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了。」他們曾說：「我好想講一個故事。」他們也曾說：「我覺得有一種被了解的感覺。」
為什麼要說故事？這個問題也許有許許多多不同的理由。有些答案可能大到足以和生命做連繫－－生命其實就是一個即將被完成的故事－－有些則很簡單。我喜歡簡單的理由：想說、想被人聽到、想被人理解。
如果不想說，我們依然尊重每個人不說的權利，然後開心地把每一場演出，送給大家。
言語的力量
有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一人一故事劇場常常運用到「言語」的力量。精準的同理和巧妙的隱喻，透過修辭過的語言，經常會帶給觀眾一些震憾。這足以顯示出演員的專業和美學，同時，也為觀眾帶來另一種詮釋的可能。
所謂另一種詮釋的可能，是指對於自己或他人的故事，有一種不同的觀點或是表述。透過藝術性的轉化或是呈現，能夠讓觀眾在比較安全的狀況下接納、發現和覺察。
言語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的確具有神奇的魅力，然而有時真正震憾人心的卻是非語言的表述。那些不經過理性思考過濾，直接「直指人心」的感動，常常才是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最讓人神往的地方。
我還記得在初學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時候，老師曾一度要求我們在舞台上以不說話的方式(默劇)演出，來引導我們脫離慣用語言的窠臼。我曾看過一些初學者的流動塑像，由於大量的使用語言，就像是爆米花一般，看起來很豐富，卻聽不清一句話。
對我自己而言，語言或許可以顯現出演員的聰明，但卻不是唯一可用的工具。
觀眾的權利
常常在演出之後檢討，然後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記得有一次演出後，一位演員分享了他的朋友當時來看我們演出的感覺，然後在團裡夥伴的電子郵件間展開討論。此時阿坤從台東回了一封信，分享了他的看法，也促發了我的思考。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除了你說我演之外，我發現原來觀眾還有以下三種權利：
一、不說的權利
無論觀眾心中想什麼，只要不說，就可能沒有機會在台上演出。在絕大部份的情況下，我們演出說故事人(Teller or Storyteller)的故事，就此觀之，觀眾不說演員就無以為演。然而在少部份的情形中，透過演員在舞台上的觀察和主持人的洞析，我們也可以透過拼貼或是其他的形式（註），為部份觀眾演出「他們的心情或是看法」。加引號的原因旨在強調這是屬於「我們的臆測」，即使在演出之後觀眾頻頻表達認同，也可能只是基於禮貌。
我們必須尊重觀眾有不說的權利，無論他在台下靜靜地看著，或是上台分享故事時，針對某些細節保持沈默。說故事人和主持人並不是治療與諮商的關係，也因此不必針對所有的內容加以陳述。
說自己想說的，觀眾擁有不說的權利。
二、信仰的權利
曾有人(忘了究竟是誰說的)把真實分成兩種，一種是可驗證的真實，另一種則是信仰的真實。前者可以透過定義和操作證實，例如水的沸點是攝氏一百度；後者則無從證實，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例如上帝究竟存不存在。
有時說故事人(或是其他觀眾)對於事情有其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明顯的錯誤(尤其是可驗證的事實)或是刻意修改捏造，我們將以說故事人的觀點來演出屬於他的故事。當然，有一些夥伴認為，就算是明顯的錯誤或是刻意修改捏造的情節，我們還是會演出。其他的觀眾也有權表達不同的立場和觀點－－當然，這也基於所分享的故事是說故事人親身的經歷或感受，如果只是想隨便說說或是挑戰演員而虛構情節，我們並不歡迎。
正因為每個人有其信仰的權利，因此就算別人的故事或是演出，甚至只是在大庭廣眾面前陳述自己，或是看到別人的故事而痛哭流涕，而讓觀眾覺得不能接受或是質疑，都是觀眾的權利。
有些人對於在公開場合分享自己的家務事感到羞恥，我們尊重他的信仰，正如同有人覺得有話不說會讓人感到可恥一般。
三、抱怨的權利
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種不完美的劇場，就像有些軟體或是服務遲遲不願從BETA版升級成為正式版一樣，一人一故事劇場基於即興分享的本質和不斷進步的過程，一直是不完美的。正因為我們接納並肯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不完美，也因此我們全然地接受觀眾有抱怨的權利，而無論他是否說出來（見第一項權利）或是抱怨的內容異於常人（見第二項權利）。
有時，觀眾還會私下抱怨其他的觀眾，或是抱怨演出的內容看不懂（源於時代背景不同）。有時，他們會抱怨一人一故事劇場有太多的侷限，有時，則會抱怨剛才沒有機會分享。
謝謝大家的抱怨，雖然我們不一定會聽見，聽見了也不一定有能力改善，但是這就是真實。一人一故事劇場並不適合每一個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準備好能夠接受一人一故事劇場。正因為我們理解，所以我們才會樂此不疲。
（註）在為牧羊人之家的孩子演出時，最後的拼貼我演出一段孩子們在分享故事時因為害羞而相互推託的情景，夥伴小一很巧妙地掌握到我想表達的重點，於是上台扮演「我」（當時我用一個很刻意做出來的雕像演出故事的主角之一），我們相互指著對方，我對小一說：「你很帥。」小一回答我：「你也很帥。」然後觀眾就笑了。
這是一個在舞台上呈現台上台下關係的即興拼貼，演出之後，一些孩子們覺得真的就是這樣，也讓我們覺得很開心。
為什麼要說故事
觀眾為什麼要走進一人一故事劇場？是為了娛樂、自我表述、分享、或是接受照顧？
一百個觀眾會許會有一百零一種答案，這麼說並不是在玩文字遊戲，只是在我的經驗裡，剛踏入劇場時的答案，在離開時常常會有所不同。
如果理解觀眾為什麼走進一人一故事劇場，就能夠更進一步去思考觀眾為什麼要說故事，尤其是在大庭廣眾面前述說自己的故事。
由於一人一故事劇場在台灣還算是比較新的劇場型式，因此許多人第一次觀賞一人一故事劇場時，都會覺得很尷尬－－原來，還要我們說故事啊！
說故事需要信任的環境。對於某些觀眾而言，要說出真心話是非常困難的。像是在機構中的孩子，在機構管理人存在的狀況下，不容易說出真正的想法和感受。有時，觀眾會擔心演出無法順利，而選擇改編自己的故事結局。有時，觀眾還會很貼心地準備一些故事，就像是招呼客人(客套)一般來歡迎我們。
《On Stories》(簡體中譯《故事離真實有多遠》）一書中，引述了夏蘭．卡森在《搜尋琥珀：長篇故事》裡的一段話：「關於故事有三點：如果要講，就想給人聽到；如果給人聽到，就想給人理解；如果給人理解了，就想講給人聽。」
我很喜歡這段話，因為其中多多少少反映了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發生的故事。當觀眾分享自己參與或是觀看的感動時，他們曾說：「已經好久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了。」他們曾說：「我好想講一個故事。」他們也曾說：「我覺得有一種被了解的感覺。」
為什麼要說故事？這個問題也許有許許多多不同的理由。有些答案可能大到足以和生命做連繫－－生命其實就是一個即將被完成的故事－－有些則很簡單。我喜歡簡單的理由：想說、想被人聽到、想被人理解。
如果不想說，我們依然尊重每個人不說的權利，然後開心地把每一場演出，送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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