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我看姨媽大概是第一代經常出國旅遊的闊太太。姨媽跟我母親一樣只有小學畢業學歷，因為出國多了，也學會一點洋涇浜湊合著用。她曾經帶著姨丈出國旅遊，回來告訴我們，姨丈口不能說，像個傻大個兒，一切只能聽姨媽的。

當時我二十多歲，沒有環遊世界的志向，只做出國留學的夢。留學的夢當時沒有實現，但是第一次進入美商公司擔任會計主管，出乎意外，竟然開始有出國考察的機會，參加一年一次的預算會議，那時好像是我 28 還是 29 的時候。

寫了這兩段，不符合我的文章標題，但是寫完又捨不得刪除，就留著吧。

我想說的是，我雖然成為空中飛人族，但是不熱衷景點旅遊。嚴格說起來，我到過的地方應該不會比一般跟團旅遊到過的城市多。但是我見過的人，打過交道的人真不少。遇過的人即使沒有私交來往，都多少在我的生命裏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記。

我常常會想起所有記憶中的人的影子，名字，但是我不會想要去尋找他們。徐志摩的「偶然」說得多好，贏得每一個人的共鳴 -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人生就是所有遇緣的集合。

今天來試著寫小時候的記憶中的人。

1.

我的同父異母的姐姐，跟我母親的年齡差沒幾歲。母親經常說她的不好，類似懶、嫁不出去之類的話。所以我不喜歡我母親，覺得她太刻薄，儼然是個後母。大約十歲的時候，春節前，姐姐帶我跟妹妹去西門町。在中山堂附近的一家紡織品店買衣服，幫我買了一件「開司米龍」大套頭毛衣。

後來姐姐嫁了，有了孩子，我曾經帶著弟弟妹妹去她的住處玩。那時的我只有十幾歲。這是我唯一記得的與姐姐有關的記憶，然後就一切空白。

影響：我很在意自己將來也會成為別人口中嫁不出去的人。

2.

鄰居新搬來一戶人家，父親是某校的教導主任，母親是老師，有兩個女兒（也有兒子，但是我記不得了）他們姓蘇。蘇家姐妹，姐姐看起來隨和，美麗大方，有男朋友，所以不會跟我們有交集是正常的。蘇家妹妹跟我年齡相仿，可能比我大一點，讀中山女中，看起來有點傲慢，跟我也沒有來往。（注：我自己是一個內向的人，可能我們是同一類的。）

蘇家姐姐身材適中，走路不知怎麼走的，走起來婀娜多姿。害我走路的時候會想學她，有沒有學成，我也不知道。

3. 

房東是個溫文爾雅的紳士，大家稱他「陳博士」。郵差送信到門口，我經常會檢視所有的信件。以陳博士為收信人的信幾乎每天都有。有了網路我好奇上網查，才知道陳博士是台灣的公共衛生之父。

房東太太，大家稱她「博士娘」。容貌清秀，應該算是美女，但是我的印象她是個精明厲害的房東太太。

有錢人家的子女都是要出國留學的，房東家的孩子跟我也沒有交集，只是從母親口裡聽到大兒子出國了，大女兒名字叫「嫣嫣」會彈琴，讀北一女，後來也準備出國。這樣家庭的女兒當然氣質很好，也是我暗中仰慕的對象。

4.

那個房子可是典型的什麼克式建築，一樓外面有亭子腳，二樓有陽台突出在亭子腳（走廊）外的街道上空。我們常常在門口抱著兩個大柱玩，難免逗留在二樓陽台下方。母親就會叫喚我們離開，以免陽台掉落壓到。

當時我總覺得母親很囉嗦，無稽之談。陽台哪裏會掉。

移民澳洲後，在國外常常聽到陽台掉落的新聞，我就會想起小時候母親的叮嚀，她是有先見之明的盡責的媽媽。

5.

在姨丈的店裏上班時，我通常是一個人在樓上獨處。三不五時，燒飯的歐巴桑會請我幫她寫家書。有一段時間，她去教會（我不知道哪裏的教會），她會拿回一些單張，聖歌本的複印，有羅馬拼音，學唱閩南語聖歌。她請教我如何讀羅馬拼音。

我自己也沒學過羅馬拼音，但是看了就懂了。

現在的年輕人大概不太可能有這種幫老人家寫家書的遇緣了。當然我也常常聽她講她的家世，她是南部人，我不記得什麼縣市村鎮了，但是依稀記得她的身影。我不耐煩自己母親的嘮叨，對非親非故的長者，還是很有耐心與禮貌的。

6.

小學畢業，初中聯考完畢的暑假。住家附近土地公廟附近有一戶人家的孩子，不記得是中學生還是大學生，在招收學生教英文。我母親讓我去學，只是學 26 個英文字母而已。我好像學的不怎麼樣。

開學後，我上英文課竟然成了老師形容的英文天才。英文從此成為我在台灣的學習與工作強項，一輩子受惠無窮。

［後記］

要出門了，以後有空再繼續續集。這個續集可以很長很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