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希望能被除了雨水以外的東西撫摸。掃把是為了伸長手臂也到不了的地方，也為了傳達在他額頭上跌宕，那井然而蒼老的紋路。不熱鬧，不孤單，像個老紳士。」

In all his life only the rain stroke him. We would never know he also wish turned to someone for comfort. The wall, he is a old gentleman, not lonely, not lively, and just stand solemnly with his aged, delicate veins. For banishing his tiredness, you take a massage brush and wipe him line by line.

在我當兵時有這麼一面牆，只有上頂樓抽煙才會看見他，我喜歡在他腳邊佔一個好位子，就這樣窩上十幾分鐘。在我的印象裡，他是個高大又沈默的紳士，掛著俐落的表情，那是用陶質磁磚排成的模樣，沒有釉澤，有粗粗的細節，但還是依然的筆挺，好像曾經也懂得如何適當的微笑。就這樣，我倚靠著他一整年，陪著我吸煙，陪著我穿過手機逃離，陪著我跟其他癮君子吹風，或聊得時不時沈默。

雨天的時候，他像個濫情的詩人，總是看著遠方霧濛濛的天空。晴天的時候，他像個難過的雕像，持續著永遠不會崩潰的悲傷，好像在等我哪一天發現了他正指向的什麼。夜晚的時候，他像塊飛翔的絨布，向著我們包裹起來。不論在什麼時候看見他，他都是如此抬頭挺胸，只有抬頭九十度才能看見他的側臉，臉上帶著切齊天空的黏土色。但我喜歡在晚上與他見面，只有一天壽命的顏色都會在那個時候流進天空，牆失去邊界，變得更高大而柔軟。

我退伍的前一晚，或許是日久生情吧，在離開之前竟然在眼角的恍惚之間看見了一種親密溫情的疲倦。我突然發現，自己未曾站地這樣遠遠的，凝視著不過一層樓高的牆壁，用頂樓的空間使我誤以為他是最聳立的一個。這個矮小的老紳士，也到了開始穿成人尿布的年紀，要開始戴假牙，開始拿拐杖，卻還是堅持要一絲不苟地穿上衣服才願意出門。

他這一輩子，除了新落成的那段時間曾一磚一瓦的被撫摸，剩下的日子，就用他墳墓一般的外表，讓雨清洗他自己，像是照顧中心派來的人員，專業的、規律的，他從來沒有也從來不必睜開眼睛，因為早已沒有熱鬧也沒有孤單。我想問問你，你也在偷偷倚靠著我們嗎？我們走了的時候，你會不會垮下？你會不會倒塌？你會不會被雨水傷得渾身？會不會被風颳的飛去？

人那麼矮小，更高一點的地方還得用掃帚去幫他梳梳疲勞，一吋一吋的，在他精緻而蒼老的紋路。伸盡的顫抖沒有讓牆因此看我一眼，畢竟他是那樣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