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冬至。
活動結束後的隔天清晨,天色還帶著未散的寒意。
所有人照常起身、收拾、準備回程,
卻少了一個人—老闆的貼身司機Bob。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他只是睡過頭了。
Bob一向準時,總是在老闆出現前,準備好。
這一次,他沒有在車上,也沒有出現在酒店大廳裡。
誰都不曾想過,這一次的「沒出現」,竟是永別。
老闆的助理走到他的酒店房門前。
敲門,沒有回應。
再敲,依然安靜。
當房門被酒店服務生打開的那一刻,時間彷彿停住了——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彷彿只是睡著了。
只是這一場沉睡,他終究沒有再起身過。
我相信當下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受,尤其是老闆本身。
這些年來,無論北上或南下,都是他載著老闆到處跑。
偶爾跑活動,遇到找碴的人,他都會充當保鑣,擋住騷擾老闆的人。
那是一種不需多言的默契,每天同行累積下來的信任。
他們相處的時間,可以說比自己家人還多。
原本有想過慰問一下老闆,還有他的家人,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其實在這樣一個時候,任何一句話安慰的話,都顯得多餘。
突如其來的噩耗,不是「節哀」二字就可以承載。
不如,讓他們好好地難過。
消息傳開後,同事們都感到非常震驚及愕然。
前幾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樣成了回憶。
他很年輕,才三十歲。
偶爾來到公司,總是帶著憨憨的笑容,嘻嘻哈哈地跟大家打招呼。
他家裡還有一個年幼的孩子。
我不敢想像,他的妻子在聽到消息時,內心會是多麼崩潰與無助。
生命的無常,在那一刻,變得如此真實,也如此殘酷。
老闆是天主教徒。
原本,這應該是與家人歡喜迎接聖誕的時節。
如今,整個節期都被蒙上一層難以言說的哀傷。
往生的司機同事是穆斯林,
他的告別儀式簡單而迅速,一天之內,便入土為安。
穆斯林面對生死,沒有過度的崩潰與呼天搶地的大哭。
他們的悲傷總是顯得相當安靜。
或是低頭默默流下眼淚,或是默默的陪伴。
他的太太幾乎不願吃喝,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
那樣的痛,不需要語言,也早已寫在身上。
冬至已過,白天會慢慢變長。
可有些離開,卻讓人的心,久久走不出寒夜。
我們能做的,或許只有記得。
記得那個總是笑著打招呼的他,
記得他曾經安穩地載著老闆走過一段段路程,
也記得,在某個冬至的清晨,
我們被迫學會接受——
有些人,只能陪我們走到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