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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
2010/10/02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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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接到本校副校長寄給教職員的一篇文章讓我非常欣賞,感觸良多,很想將讀這篇文章後的想法寫在我的部落格,因此馬上寫 email 給著者 - 臺大畢業現在於新加坡國立大學及醫師服務的黃韻如醫師 - 徵得她的同意,將此文章放在文末請大家欣賞。

她寫的題目是“真理”、是她留學近十年美國哈佛大學的校鰴以拉丁文 VERITAS 標明的立校座右銘。她年輕時曾暢談追求真理的熱情,有位學長卻斬釘截鐵的告訴她“熱情充其量只是瞬間的狂喜,只會曇花一現,重要的是如何在成王敗寇的世界中,找到存活的方式”,非常負面的潑她一盆冷水,讓她擔心年輕的世代會將立書著作視為目標導向的終極手段,知識的建立、學問的鑚研會成為階層攀爬的籌碼。她在台灣完成婦產科的臨床訓練也在台灣取得博士學位, 1998 年去哈佛大學留學。在哈佛大學找到了經挫折與試探後也能堅持保有追求真理的熱情的精神。她說我們或許跟別人一般聰明,我們甚至還更認真,我們的點子不比別人差,我們的設備未必比別人老舊,但卓越卻好像總是離我們很遙遠;問題的癥結點或許就在於,我們缺少那追求真理的熱情,那種需要慢火精燉,綿長不絕的熱情。由這文章她很含蓄的指出台灣醫師、教授、醫界的短視、現實給予有潛力優秀學生的負面影響。

本校 2010-9 網路首頁也刊登副校長在馬來西亞大學演講內容,他提及日本是一個知識強國,在明治維新時,明治天皇就把日本從封建時期做全面性的改革,派了很多人去歐洲,真正把東西學了帶回來,經過 100 年後,再慢慢形成自己的學派。 2008 年的諾貝爾獎得主,就有 4 位是日本人,其中一位物理學獎的得主,還是一句英文都不會講的,沒有護照也代表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日本,沒有和國外的人接觸,只和國內的人接觸和物理學有關的話題,日本可以得到世界至高無上的榮譽,就代表著日本的成功。

我 1980 年去日本九州大學留學,經盡力的表現與爭取後 1984 才有機會被分發去廣島赤十字及原爆醫院跟隨同儕心目中最嚮往的老師、學最具挑戰性的肝臟外科。與黃醫師被聰明的學長潑冷水不同,我的老師問我學成後將來要做甚麼?我說返回台灣開業及經營自己的醫院,我的老師就非常自負的說“帝國大學畢業的醫師在日本是不開業的,我們僅專心研究醫學的科學 medical science ,從現在起你就盡量寫論文去發表,我們來比賽每年發表的論文數”。這是我從未想像過的另類震撼,也感受到他身為帝大畢業生及日本人的使命感。有一次聚餐酒後我問他是甚麼力量在驅使他?他意氣風發的回答“二次大戰日本敗於美國,至少在醫學方面他希望能領先美國的醫師”。他也實踐他的抱負在肝硬化合併門脈高血壓或肝癌的外科治療方面發表了很多領先歐美的觀念及論文並完成全亞洲第一例〈世界第四例〉的活體肝臟移植,激發日本各大學的潛力,奠定日本活體肝臟移植領先世界的地位。跟隨他十幾年,受他的身教薰陶我也持續在寫論文,每年的論文數或質還是無法與他併肩而論,但我有一個他未曾有的抱負。橋本病、川崎病‧菊池病、高安病、泉熱等很多日本人將自己的姓名與歐美醫師等肩列名,因此我的老師就不會以此為目標,我在本校被要求教授介紹日本近代醫師的課程時才有機會發覺到這令人省思的問題,我現在也持續地思考及行動如何才能替台灣人在外科醫學史上留名。

遇到一位巨人般的老師是可遇不可求,他會讓你站在他的肩膀從高處看世界,給予你正面的能量。有能力者〈如黃韻如醫師〉也能以自己的力量在偉大的地方領悟並達到此高度,但需多花一些時間。但是現在很多聰明的台灣醫師卻像黃醫師的學長,汲汲營營的在成王敗寇的 medical politics and medical economics 現實中,找存活的方式。台灣的最高學府裡似乎缺乏巨人般老師的眼見與精神,也沒有哈佛大學般的真理與智慧可用來使沉淪者覺悟或引導未來者得以不再重蹈覆轍。

黃韻如醫師的文章如下

真理, VE-RI-TAS

文 : 黃韻如 Ruby Yun-Ju Huang

一直很慶幸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就能有機會透過在異文化的生活,對這世界的多樣性有深刻的了解。 1998 年的春天,我到了 Boston ,在 Harvard 所屬的兩間醫院見習,算是完成我三十歲之前的夢想之一。去了 Harvard ,才知道自己的英文雖然好但還可以更好;去了 Harvard ,更明白與我同樣聰明的人其實比比皆是;去了 Harvard ,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很清楚的人生其實還是一團混亂;去了 Harvard ,更肯定我在台灣的世界並不是全部。其實這一切並不需要飄洋過海才能了解,但這段 Harvard 經驗的確奠定了我至今的生活態度。看見了世界的廣大後,我很難不陷入一種自我懷疑的情結裏。常常反問自己有什麼條件是足以與別人區別開來的 ? 套一句台大柯文哲醫師常說的話 “ 你如果沒有我聰明,也沒有我認真,那你還有什麼 ?”

是啊,我還有什麼 ?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總是讓人不禁一想就要打起冷顫;它直接穿透我自詡為菁英的表象,進入我最深層的意識與潛意識,試圖要在毫無防備最脆弱之際,一舉擊潰我的心防;我越不願去面對這個問題,它越是像噩夢一般在我腦海裡縈繞不去。到底,我還有什麼 ? 有人花了一輩子,都還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幸運的是,我的 Harvard 經驗,讓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這些年來,我漸漸的體會到,聰明與認真的確是那張讓人能接近成功的門票,但那絕對不足以將自己與別人區別開來;在現今的體制中,目標導向的操作模式讓聰明且認真的人只要能夠照表操課,就好像能更接近所謂的成功。不可諱言的,目標導向的操作模式往往能造成高效率甚至驚人的生產力,在這種操作模式之中所激發出的,是一種類似於腎上腺素爆發的激情,看似強而有力但卻往往流於短視;在許多事業發展的初期,目標導向確保在最低成本資源的情況之下,能夠快速成為在競爭遊戲中的要角,但若要能在競爭遊戲當中脫穎而出,靠著爆發式的短暫激情是辦不到的。那麼,真正能分別出卓越的條件是什麼 ?

追求真理的熱情。

是的,這就是我在將近十年之後,才發現的答案。而當我仔細思量之後,才發覺原來除了讓我的履歷看來更加出色,當年在 Harvard 的那段學習經歷真正帶給我的,竟是像暮鼓晨鐘一般,讓我一生都受用無窮的態度。

Harvard 校徽中央以斗大的拉丁文清楚的標明著立校的座右銘 : “VE-RI-TAS” ,真理 (Truth) 。

veritas: Truth, truthfulness, verity; the true or real nature, reality.

校徽上的 VE-RI-TAS 橫躺在三本攤開的書上,強調著知識的建立無非都是源自於對真理的渴求;從古至今,無論宗教或是科學,真理永遠是促使人類向前的原動力,我們對於真理的追求反映著人性渴慕美善的一面。真理,就像是我們的良知,成為我們內在一股穩定的力量。十三世紀的哲學神學家 Thomas Aquinas 對於真理的完美詮釋 :“Veritas est adaequatio rei et intellectus” (Truth is the equation of thing and intellect) ,真理代表了一切事物的本質以及我們對其理解能力的平衡;我們渴望真理,因為我們的內在思維與外在事實需要達到平衡,而追求真理的過程,就像是兩端搖擺的天平,希望在進退之間終能得到滿足。

這解釋了為何目標導向所操作出的短暫激情無法將我們帶向卓越,因為那俯衝式的疾奔耗盡了大量的能量,我們精疲力竭,我們的身心靈都處於不平衡的狀態,我們喪失了基調,真理在此時,離我們很遠。今日的台灣,不乏這些在目標導向之下的短線操作例子,我們或許跟別人一般聰明,我們甚至還更認真,我們的點子不比別人差,我們的設備未必比別人老舊,但卓越卻好像總是離我們很遙遠;問題的癥結點或許就在於,我們缺少那追求真理的熱情,那種需要慢火精燉,綿長不絕的熱情。我相信這熱情的種子都曾經在許多人心中發芽過,尤其是在年少輕狂還意氣風發之時,只是有多少人還敢自信滿滿的保證,還有著當初的熱情,至今都還能繼續開花結果 ? 如果我們對於真理的追求,是源自於人性的渴慕,那麼又如何解釋這熱情的火種總是輕易地熄滅 ?

是不是我們現今的遊戲規則,讓短暫激情成為生存的最佳策略,而追求真理的熱情,便淪為可以割捨的部份 ?

我很難忘懷在幾年前,當時年輕氣盛的我,暢談著追求真理的熱情,沒想到長我數年的前輩竟斬釘截鐵的告訴我,那股熱情充其量只是瞬間的狂喜,只會曇花一現,重要的是如何在成王敗寇的世界中,找到存活的方式。對他而言,真理的追求不再神聖,知識的建立只不過是一種策略。可想而知,我當時的挫敗之大。而不禁令人擔憂的是,我在許多跟我相同甚至比我年輕的世代,已經看見了將立書著作視為目標導向操作的終極手段,知識的建立,學問的鑽研儼然成了階層攀爬的籌碼。

我的疑問是 :

我們期待在年輕後進身上看見的,是短暫的激情,還是綿長的熱情 ?

我們希望傳承的,是競爭遊戲的教戰守則,還是能真正鼓舞人心、激發靈感的態度 ?

如果我們自詡成為菁英,如果我們夢想追求卓越,我們是不是應該停下來,重新思考什麼才是永恆的價值觀 ?

我們是不是也需要一個集體的當頭棒喝,並且捫心自問 :“ 我們,還有什麼 ?”

我很慶幸自己在 Harvard 的那段經歷,讓我往後雖然幾經挫折與試探,卻還能堅持保有追求真理的熱情。我始終相信,人性對於真理迫切的渴慕,終將讓我們曉得真理,而我們也必得以自由。我由衷的盼望,真理的光亮能夠照耀在這個世代,並且傳承下去,使我們內心熱情的火炬能夠永不熄滅。

( 作者為婦產科醫師,現從事全職研究工作。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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