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還是依賴維政、還是讓千綺擔心了。

　　「欸，妳哭完了沒？」維政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嗯。」

　　聽到我的回答，維政放開我，光線暗淡使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很想看清楚，因為此時的他望也不望我一眼，好像在想些什麼。

　　「維政。」我喚了他一聲後，站起來。

　　「幹麻？」他依舊沒有看我。

　　「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第一次，維政直接回答我，沒有說一些「沒差啊」之類的話。

　　聽了他的話，我笑了，「嗯！」

　　「好了啦！公車來了，快一點！」此時公車正從遠方駛來，維政喊了我一聲後，先行跑到站牌旁等車。

　　在雨絲朦朧中行駛的公車，像是從不知名的夢幻國度中駛來。

　　看著維政攔車的背影，我才發現我們真的都長大了，維政變得好高，肩膀也變寬了。記得以前都是我在安慰維政，有時還要保護他、不讓其他小孩欺負他，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維政再也不膽小、怯懦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角色換了過來，變成維政在保護我、安慰我。

　　我好像忘了些什麼，似乎是很重要，但好像又不是那麼重要的記憶片段。

　　「洛小星！快一點！」公車停在站牌前，維政才發現我還站在原地，他向公車司機說了幾句話後，又跑向我，一手幫我拿起書包跟提袋，另一手則緊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好像我會跑掉似的。

　　他拉著我走上公車後，直到公車開始行駛才放開我。

　　「我又不會跑掉。」我看著濕淋淋的維政，又看看有些發紅的手腕。

　　「但妳不見得不會做出什麼蠢事。」維政煞有其事地說著。

　　我再沒有說話，逕自坐到公車的最後一排，看著窗外不發一語。我不懂維政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哪會做出什麼蠢事？我的確是很難過，但是我知道生命有多麼可貴。

　　「欸，妳生氣了嗎？」維政坐到另一端，看了我一眼後，小心翼翼地問著，他的口氣讓我想起了今天的千綺。

　　「沒有。」我確實沒有生氣，也不知要氣什麼，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維政看著我，我很清楚的可以從窗戶倒映出的影像中看到維政注視著我的眼神，專注得令我不由得屏住氣息。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自己對維政的感覺，是喜歡嗎？

　　也許我是喜歡維政的吧？但沒有談過戀愛的我不能確定那種「喜歡」，和愛情的「喜歡」是否相同。我喜歡維政陪在我身邊、讓我依賴、任我撒嬌的感覺，但若是要步入愛情的範圍，似乎還少了些什麼。

　　維政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雖然他和我同年，但現在的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般，不管做什麼事情，總是會想得比我多、比我遠。

　　嗯，應該是對「哥哥」的那種喜歡，而不是愛情的。當下，我似乎釐清了自己的感覺。

　　「生日快樂。」突然間，維政說了那麼一句。

　　我轉過頭看向他，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包裝已被雨水淋溼的禮物給我。

　　「這是什麼？」

　　「拆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撕開已經有些爛了的包裝紙，發現裡頭有一個相框，上面的照片是我們家和維政家一起拍的合照，然後我拿起放在一起的卡片，飄逸的字體映入我的眼簾。

　　「就算再怎麼忙碌，家人永遠會是家人。而我，永遠會陪著妳。十八歲生日快樂。」維政那看似語無倫次的幾句話輕易地道出我心中所有的不安。

　　「謝謝你。」我將相框和卡片收進書包，沒有放到提袋中，因為對我而言這個禮物太珍貴，也太特別。

　　「嗯。」維政只是輕輕應了一聲，這次換他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這一刻，我突然想到維政在卡片中所說的「永遠」。

　　我就這樣看著維政，而他也從窗戶的倒影看著我，空氣在我和他之間流動，我的思緒也跟著不停地流轉。

　　就在公車煞車停紅燈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開口。

　　「陪我坐到終點站，好不好？」

　　維政聽到了我的話，有些驚訝地望向我，「妳說什麼？」

　　看著他的表情，我很滿意自己說出這句話的影響力，因為他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好笑。

　　「我說，陪我坐到終點站，好不好？」我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

　　「為什麼？」維政愣愣地問我。

　　「不知道，就是想。」

　　「終點站在哪裡？」維政又問。

　　對吼！終點站在哪裡啊？說真的，我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道耶！」最後我還是老實回答。

　　「妳連在哪裡都不知道，還想坐到終點站？我才不要做這種事情咧！」維政轉過頭去，決定不理會我的要求。

　　我挨近他，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著：「拜託啦！陪我嘛！好不好啦？」

　　維政看向我，用一隻手擋住我的靠近，「吼！靠那麼近是要做什麼啦！離我遠一點！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才不要做這種蠢事！」

　　壓住他的手，繼續向他靠近。「反正我們又不是第一次靠這麼近了。」我不懷好意似地說著，若不是現在公車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他人一定會相當懷疑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妳、妳幹麻、幹麻講得這麼曖、曖昧啊？」維政的緊張顯而易見，因為我可以看出他的臉有些脹紅。

　　曖昧？我以為我說的是事實。

　　見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繼續動作，維政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今天下雨耶！而且時間都這麼晚了。下次再陪妳坐到終點站啦！」他試圖跟我談條件。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我瞅著他。

　　「大小姐，這是兩碼子事情吧？而且生日禮物我也送妳了啊！」維政突然用雙手擋住自己的雙眼，打算以此阻擋住我看他的視線。

　　「維政……」我試圖拉下他的手。

　　「不要叫我！」

　　聽了他的話後，我沒有再叫他，坐回另一端的位置。

　　維政發現我沒有再煩他，才放下雙手，看向我，「欸。」他喚了我一聲。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

　　「洛小星。」這次，他叫我的名字。

　　我依舊沒有回答。

　　「好啦！我陪妳坐到終點站！這樣總行了吧？」最後，維政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