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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里安西王 - 走進賓州「阿米許」世界
作家:九里安西王(Ju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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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潘普洛納與海明威相遇(世界周刊)
    2025/07/08 09: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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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遊西班牙的第三天,我們在潘普洛納(Pamplona)過夜,由於不是在驚心動魄的奔牛(Encierro)節期間,得以從容地探索這座城市的歷史與人文底蘊。

        潘普洛納是西班牙北部納瓦拉(Navarra)自治區的首府,人口約有20萬,以巴斯克人為主。因位於比利牛斯山脈腳下的山谷中,受地型影響,雨量充沛處處綠草如蔭,與伊比利半島其它大部分地區乾旱的氣候大不相同。

     

    大文豪 讓奔牛節揚名

     奔牛銅雕像與倒數記時器顯示離奔牛節還有45天

     市政廳與鬥牛場(Plaza de Toros)大門外的海明威雕像


       每年七月,當聖費爾明節(San Fermín)的奔牛號角響起,這座城市便瞬間化身為一個充滿激情、勇敢與傳統的舞台。美國大文豪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在1923年首次參加奔牛節,就被這個活動的刺激與文化所吸引。他在出版的小說《太陽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中,詳細描寫了奔牛節,使這個節日變成國際知名盛事,有人稱他為「讓奔牛節聞名世界的男人」,如今雖然每年都有人在奔牛節上受傷乃至喪命,但這一瘋狂的活動,每年仍吸引來自全世界大量的觀光客。

        一大早,離開旅館後,導遊直接把我們帶到一座大型奔牛銅雕像,接著漫步海明威大道,走到鬥牛場的大門外,站在海明威的雕像前,訴說這裡的故事。我站在人群中,幻想著海明威當年也常在此駐足,醞釀如何將奔牛的刺激、節日的喧囂與人群的百態,融入在小說的情節中。

        12世紀時出任潘普洛納城主教的聖費爾明,殉教後被視為該城的守護神,並每年十月舉辦「聖費爾明節」。當時只是一個純粹紀念他的宗教節日,後來為了配合天氣的因素,改到夏天舉行。至於奔牛的起源來自鬥牛文化,鬥牛前,需要將公牛從農場趕進城內的鬥牛場,人們必需跟著牛群跑,逐漸演變成聖費爾明節中的奔牛場景。

        聖費爾明節在每年7月6日中午開始,奔牛則是從隔天的7日起到14日止,舉行八場。每天清晨七點半,參跑者們站在街道中央,齊聲高呼三次:「我們祈求聖費爾明,作為我們的守護神,保佑我們順利奔牛!」

        八點一到,煙火準時升空,同時將牛隻從牛舍放出,從市政廣場一直跑到潘普洛納鬥牛場為止,路線長約875公尺。奔牛節使用的公牛體型巨大、肌肉發達且極具攻擊性,奔跑速度可達每小時24公里,因此對參跑者構成極大的危險。

        參跑者穿著傳統的白色衣褲和紅色領巾與公牛一同奔跑,試圖在牛群中穿梭,公牛通常在3到5分鐘内沿著規劃好的路線跑進鬥牛場,當天下午,這些公牛會倒在鬥牛士的劍下。

        我們跟著導遊從鬥牛場沿著奔牛的路線,逆向走到市政廳。沿路的商家販賣奔牛節的紀念品,牆壁上張貼著往年的節日海報,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那份激昂與緊張。一家商店大門上的倒數記時器顯示離奔牛節還有45天,所以遊客不多,倒是見到幾位徒步前往聖地牙哥的朝聖客,他們背著背包,沿著有貝殼的「朝聖之路」路標前行,此去聖地牙哥約700公里,還要走上一個月左右,精神可佩。

    徒步前往聖地牙哥的朝聖客

     

    Iruña咖啡館 觀察過客

     

        導遊也帶著我們走了一小段朝聖之路後,轉到市中心的卡斯蒂略廣場(Plaza del Castillo),那裡有一家創立於1888年的Café Iruña咖啡館。它至今仍保留著古典優雅的裝飾風格,內部裝潢以藝術新潮(Art Nouveau)風格為主,精美的瓷磚、鏡面裝飾與古典家具,讓人彷彿回到了19世紀末。這裡不僅供應咖啡,更是一個吸引文人墨客、藝術家及當地名流聚集的場所。

        海明威當年就經常光顧Iruña咖啡館,他喜歡在這裡與朋友聚會、喝酒、聊天,並觀察當地人的生活,此館不時出現在他的書中,使這家咖啡館成為海明威迷與文學愛好者朝聖的地標。我們在這裡點了兩盤品秋(巴斯克語的小吃Tapas),和一杯西班牙的國民飲品桑格利亞(Sangria),我更坐在整整一百年前海明威曾坐過的角落,隔空沉浸在他創造的故事情節中。

     

    18歲當記者 經歷一戰

    Iruna咖啡館的角落掛著海明威當年的照片

        18歲高中畢業後,海明威加入《堪薩斯城星報》(Kansas City Star)當記者,正式開始了他的寫作生涯。六個月後,以紅十字會救護車志願者身份,前往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義大利戰地,歷經受傷、獲獎,也初次體會戰爭殘酷。他將這段經驗成為小說《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的素材。

        他在《太陽照常升起》的開頭第一句話,寫道:「你們都是迷失的一代。」(You are all a lost generation。)是引用好友史坦因(Gertrude Stein)提出的「迷失的一代」概念,因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包括海明威自己的許多年輕人見證人類史上第一次大規模地機械化屠殺,感到人命毫無價值,當回到社會後,他們難以適應正常生活,更質疑宗教、國族、家庭、道德等傳統價值,書中的角色均呈現出「失根」的狀態。

       鬥牛與布雷特女士(Lady Brett Ashley)是書中的兩大象徵主角,它們分別體現了「迷失的一代」在追尋價值與愛情中掙扎。

        他將鬥牛描寫成為保有儀式感與價值的行為,鬥牛士與公牛之間是一種純粹、直接、無偽的生死對決體驗。動作優雅又致命的鬥牛士是「真正男人」的象徵,與小說中其他迷失、軟弱、酗酒的男性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漂亮的布雷特就算擺在今天也算是非常前衛,由於早年的摯愛死於戰場,本身又是護士,見識過戰爭的殘酷。經歷了兩次婚姻,當時正在打離婚官司,又同時和男主角傑克相愛。書中還有另外三個男人也愛上她,他們一起來到西班牙後,又加進一位年輕鬥牛士小鮮肉,日夜狂歡。

        布雷特渴望感情,卻害怕被感情囚禁,她像風一樣飄蕩在各個男人之間,不為誰停留太久,卻無法逃避空虛,始終無處可歸。傑克是一位在法國當記者的美國人,似乎就是海明威的化身。他深愛布雷特,卻在戰爭中受傷失去性能力,而無法真正在一起。對傑克而言,布雷特是夢,也是夢碎的無奈。

        雖然他以記者特有的簡潔、冷靜、客觀文字風格書寫,要不是不少粗俗的對話外,這本書幾乎就是一部瓊瑤的三廳式言情小說,男女主角在巴黎相遇,一起到西班牙看鬥牛,大部分情節不是在酒吧或咖啡廳,不然就是在餐廳裡吃大餐。這本書也曾被拍成電影《妾似朝陽又照君》,片名不如改成《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來得更貼切。

        全書帶有一點粗俗的最後兩句對話,最經典⋯

        「喔,傑克(Oh, Jake),」 布雷特說:「我們本可以過得那麼他媽的快樂(We could have had such a damned good time together).」

        「是的(Yes),」傑克:「想起來挺美的,不是嗎(Isn’t it pretty to think so)?」 

        好像有一種不喊叫,也不哭泣的失落,沉沉地壓在每個角色和讀者的心裡。

     

    燃燒靈魂 獨鍾西班牙

    潘普洛納古城牆市中心的卡斯蒂略廣場

     

       海明威對西班牙情有獨鍾,1936年西班牙內戰爆發後,他又回去當戰地記者,支持共和派,也將經歷寫成小說《戰地鐘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然而內戰最終以獨裁的佛朗哥元帥勝利告終,對他無疑是理想破滅的打擊。

        西班牙不只是海明威創作的來源,更是一場靈魂的燃燒。那裡的陽光與鮮血、葡萄酒與彈孔、公牛與鬥牛士,共同構築了他文學與人生的邊界。他晚年常說:「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部分留在了西班牙。」

        大文豪的筆為潘普洛納增添了一份文學的色彩,也多了一份對生命、勇氣與傳統的深刻思考。百年來,太陽依舊日復一日升起,照耀著這座在狂歡與寧靜之間切換的城市。

     

     本文刊登在2025年7月6日2155期的世界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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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響(1) :
    1樓. 隱居的陌客
    2025/07/17 08:12

    我去過海明威佛羅里達的家,他生前很愛貓養很多貓。

    我也去過這裡,或許哪天也寫一篇故事! 九里安西王(Julian)2025/07/17 10:45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