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一直是個很微妙的月份,對華人來說,有著慎終追遠的敬祖意味;而對很多八字輕的朋友來說,也是一個少走夜路的月份;對於奸邪分子,更有警示意味;而在台灣工作的老外朋友,也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米奇老爸到天上已將近12年了,第一年時,在頭七、在月尾、在年末,都看到老爸,第二年還燒了一台大轎車給老爸開車載爺爺出遊,都過了十多年了,今年七月,再次看到了老爸,哈哈,似有若無地讓米奇要去看看久違的姑姑。
回想老爸一生,與爺爺之間的父子情誼與糾結,都跟大時代的歷史背景有關,然而,爺爺送老爸的最棒禮物,也是老爸最引以為豪的一生志業,爺爺拿了八千塊給老爸去學開車,這樣的一件禮物,讓老爸終生受益。
2010年時,有場跨時代的「世界人權高峰會」全球好心好文徵文,當年高達數十萬篇文章掛在網站上,老爸的此篇,也是當年其中的一篇,當年徵得老爸的同意,幫老爸側寫了這篇他的另類傳記,在2024農曆七月的今日,再次獻給老爸。
一位計程車司機的一日觀
自由業計程車司機 張雙漢
2010-07-01
清晨四點半,我就起床了,五點出門,我的一天,看到了最清楚與最實在的台北生活!
我的工作很像古代的擺渡者,接送人們到不同的地方,以最安全、最快速,且最有效的方式將人們帶到要前往的地方,當然,是以我三、四十年來所累積的經驗、專業,以及我對這份工作的熱愛!
是的,我是一位計程車司機!而我的開車資歷已超過35年了,在台北市的交通尚未發達前,我就開始了跑車的生涯,在我腦海中所記憶的地圖,我可以很自豪的說:Google Map 所顯示的資料都不會比我的腦中地圖還詳盡!
跑車三、四十年來,我也看盡這行業的榮衰與歷史。很多同行的朋友因為跑車而買了三、四棟樓房,也有的因為跑車而讓子女出國留學;但是也有的跟我一樣,平平一生,但是我也看到更慘的例子,因為早年跑車賺錢太容易,而讓自身陷入不好的生活圈,以至生活潦倒、家庭破碎。
清晨五點到七點的台北市,天光微微的亮起,一路上可以看到騎著小白、不分車道且車架上滿載物品快速疾馳的人們,大多是送牛奶、送羊奶、送報的人士,還有已開始收工的馬路清道夫們。
七點到八點半,太陽已斜掛在天空上了,馬路上已經有許許多多的學童出現,一群群穿著不同顏色學校衣服的學生們,習慣地在路上走著,看到這群孩子們,都讓我覺得國家還是很有希望的。
八點半到十點,台北市開始熱鬧起來了,也開始急燥了。上班族的勢力是很龐大的,原本還算空盪的馬路,應該說是瞬間被大大小小的汽車、機車所淹沒,台北市的經濟,真或許說是靠這群藍、白領上班族的賣力才闖出來的。
十點到下午四點,台北市的交通稍稍緩和了許多,除了中午的外出覓食的巔峰時刻,這一段期間的馬路是很悠哉的。
四點到五點半,是上學孩子們的下課時間了,每一所學校的校導和導護媽媽們也在馬路上幫孩子們的安全把關,督促著這群孩子們快快回家,或者到安親班、才藝班開始另一波的學習課程。
五點半到八點,又是勢力龐大的上班族們開始傾巢而出了,從辦公室離開後,1/4的人們老實的回家吃飯,1/2的人們開始了夜生活的樂趣,而1/4的人們在填飽肚子後又回到沒日沒夜的辦公室繼續打拼。
台北的夜生活一直有著讓人迷戀與迷惑的事物,這幾年的大型百貨業不停的開立,有的門庭是持續的車水馬龍,生意好到我們這些排班司機們樂此不疲;而大部份的卻只有在開幕時熱鬧喧騰一時,之後可說如打入後宮般的情境-門可羅雀。
午夜的台北也是很熱鬧的,忠孝東路、中山南北路、中正路、八條通、通化街、饒河夜市、士林夜市、......只要是有吃的地方,幾乎是滿滿的人潮。
午夜兩點到四點,台北的寂靜與安穩,似乎只有在這個時間才會顯現出來,也只有在這個時段,才能讓台北有個真正喘息和休憩的時刻。灰濛濛的夜開始轉白之際,也是一群老年人拄著拐杖慢慢往山上去的健身時刻。
年輕時代的我,可說24小時不停歇,也看盡了台北的所有面貌。隨著年紀愈長,我的跑車時間也愈縮愈短,這當然是有健康因素考量,因為長期困坐在車裡,以致原本還算苗條的我,已變成一個有大啤酒肚的運將了。而讓我快速縮短跑車時間,且只以白天為主,是因為這幾年的治安真的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早期的運將和乘客們可說是無所不談、無所不聊,一上車就可以看到我們這些運將們滔滔不絕地跟乘客天南地北,國事、家事、天下事的談起心來,也有的因此成為長期搭載的乘客。然而因為經濟情況的多變,運將司機成為被打劫、或被傷害的對象屢見不鮮,而我自己也發生過好幾次意外,進出醫院,有一次更差一點被打成白癡,還算幸運的是,我的腦傷也在調養後慢慢恢復。
交通治安的惡化,除了運將嚴重受到波及,當然還有被搭載的乘客-尤其是看起來較弱勢或一些女性朋友們,即被惡意的司機所盯上,對於這些惡質的司機運將們,我得出來說句公道話,他們絕對不是像我們這些把運將當成終生職志的專業計程車司機,這些老鼠屎,也著實的打壞了運將的良好信譽。
這幾年因為安全考量,以及出車及靠行的效益,而出現了無線呼叫的服務,這樣的轉變當然有其時代性的考量及應變,對乘客來說是多了許多放心與安心以及便利,而對我們這些所謂的自由跑車司機來說,我們的競爭力就被削減了許多!
現在的我,已經是半退休狀態了,清晨跑車到中午回家,吃個飯後就到公園和附近的老年伴們下下棋,在公園裡走動走動,之後就回家打掃打掃家裡,然後在家等候我的孩子和孫子們共享一頓晚餐!
人的一生,若以一個城市的一日變化來作比喻,也確實是不惶多讓、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