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這堂國畫課的同學不多，只有十來個，大多是國畫組的同學。

老師很隨和內向，話不多聲音也小。光聽他講話不看人，會讓人以為是個害羞的小孩在講話，而不忍心插他的嘴，而細心聽他怯生生的把話講完。你會像疼惜小孩子的心情疼惜這樣子的老師。儘管他已七十好幾兩鬢花白，可依舊是個小孩。

正因為這緣故，百純雖不是國畫組的學生，但只要是他的課就必定會選修。她喜歡聽他講話，看他畫圖。上他的課，會讓人發現原來世界也可以這麼純真對待。

        大夥正圍著桌子看老師示範山水畫。他這邊畫一畫，那邊點一點，一會兒參參差差畫著樹枝，一會兒皴著山岩土石，時而嘟著嘴、時而靦腆、時而皺眉、時而開懷笑著。這老師真是可愛極了，連原本只是來這邀請百純參加明晚生日聚餐的秀芸，也不自覺佇足欣賞畫也欣賞這位可愛的老師，不忍離去。

畫完了之後，老師喝了口茶，拍拍肚子笑一笑，慢條斯理說：「這畫還可以，還蠻有趣！」聲音小得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咳，如果早知道這堂課這麼有趣，」秀芸向百純感嘆說，「我就不修什麼專題創作，來修這國畫課……」

        「怎麼了？」

        「別講了，一言難盡。」秀芸突然心念一轉，「我想今天就不回去上專題創作了，就收留我在這畫國畫如何？」

        「好呀！妳可以用我的紙和畫具。」

        兩個男同學幫忙將老師的畫懸掛在黑板上，其他各自回自己座位去，而老師還滿臉微笑站在窗邊直盯著自己的畫不放，想是很滿意自己的畫。

國畫教室墨香處處，濃濃的人文氣息飄蕩在空氣裡，聞之超然不自覺……

正當秀芸畫得筆酣紙醉時，正豐、慶祥還有阿瑞都跑來了。

        秀芸：「你們怎麼全都跑來了？」

        「一言難盡，現在專題創作那邊砲聲隆隆，我們是跑來避難的。」正豐。

        「發生了什麼事？」百純。

        「我們老師和文清正在辯論。」慶祥。

        「說好聽是辯論，說難聽是吵架！」阿瑞。

        「到底為什麼吵架？」秀芸。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媒材問題！」正豐。

        「為了媒材？」白純。

        秀芸：「我們這位專題創作的老師是從國外回來的，搞多媒材的，課堂上老是有意無意說人要多嘗試新鮮事物、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對，只是他講話太武斷了，說國外已經不用炭筆畫素描，不畫油畫、不畫水彩，說這些都落伍了。」

        慶祥接著說：「今天輪到文清展示他的專題創作，他故意全部都拿素描作品來。這老師就講他眼界不夠開闊，思想太封閉保守了。而文清反譏他，連傳統炭筆素描都包容不下，憑什麼說別人眼界不夠廣闊思想保守，於是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蠻有趣的，」平常不多話的國畫老師插嘴，「這話題爭一爭也無妨！」

        「老師，」一個國畫組的男生問，「那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這不好說、不好說……」老師搖搖手笑說。

        「老師你滑頭！」另一個國畫組女生說。

        「別老設陷阱要我這老頭跳，一選邊站，那我不是失掉了另外一半遼闊的眼界。總之，不好說、不好說……」

        「老師，過分鄉愿怕落人口實也是一種目光短淺的表現喔！」

        「哈哈哈！好像也是……」老師抓抓後腦杓說，「說來說去還是上了你們這些小鬼頭的當，說是不是……」

        「蠻有趣的，不好說、不好說……」一個女生學著老師的口頭禪。

        整個教室充滿趣味。而另一個教室不知戰火停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