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陳嫣著:我是妳的國中同學
請原諒我認不出你 --「臉盲者」的懇求!
好友陳嫣在「我是妳的國中同學」一文中(見「引用文」),舉出兩個「認不出對方是誰」的經歷。不要說那位記憶力超強的國中同學,連在菜市場遇到,在她家對面賣早點的太太,也認不出來 -- 只因為對方:
(1)不在店裡,
(2)沒穿圍裙。
(註:這兩點是關鍵,容後詳述。)
其實這也是我的切身之痛!
尤其是在四十歲以後,當事業上接觸的人愈來愈雜時,因為認不得人而出過許多糗。
直到大約兩年前,在探索頻道上看到一個「臉盲症」的專題報導,才知道那不是單純記憶力的問題,而是腦部「人臉辨識」的功能不足所致。在美國竟然有八十多萬人,患此症!(註:我是科學家,記憶力當然沒話說。)
「臉盲」的程度有重有輕。比起節目中受訪的幾位,我的應該算比較輕,但也夠人消受了。隨便舉幾個例子:
其一
我們社區六棟大樓,有兩個車庫出入口。在平常不走的那一端,有位保全是陸軍士官學校第一屆畢業的,曾在特種部隊當教官,武功高強,閱歷豐富,人又正直。
大約十年前散步經過他的崗亭,聊起天來一見如故,因而成為朋友。我們在他下班後雖沒什麼來往,但常在夜闌人靜時分去陪他,天南地北地扯上兩三小時。
有天清晨五、六點,我們去離住處幾條街的 “85度C”,坐在走廊上喝咖啡。突然有個機車騎士在街角停下來,一面脫安全帽,一面朝我們快步走來。
我的座位面對著他,心想:「找麻煩的來了!」
他走到內人身後,停下來,看著我。
我也板著個臉,瞪著他!
內人看到我古怪的表情,趕快轉頭….. 歡呼一聲:「黃大哥!」
哇塞!
十年的老朋友耶!
他很受傷….. 隨便說兩句就走了!
我的那份尷尬、自責……….
正常人永遠無法體會!
其二
參加一個以台南客人為主的旅行團,去絲路玩了十五天。回家後,隔個四、五天,跑去永康有名的「洪家牛肉麵」,準備大吃一頓「家鄉小菜」,喝杯冷泡凍頂烏龍茶。
時間是下午兩三點,沒什麼客人。進門有一張大圓桌,坐了一位衣冠楚楚的高個子帥哥。內人看到他,很親切地打了個招呼;點好菜後就坐在一起吃。
他們兩個聊得很起勁,談得都是這些日子的「台南事」。
我在一旁搜索記憶,把本地認得的「男人」,一個又一個地「拿出來比對」,但反覆好幾遍,想破頭都想不出來,他是何方神聖?
他先來,早吃完,要回去上班了。
起身時,兩人口中忽然冒出「絲路」兩個字……….
我的媽呀!
這個大帥哥是我們旅行團的領隊,朝夕相處了15天,溫文爾雅,能力又強。大家對他的風評極佳!應該「印象深刻」?!
其三
愛德盟頓市是,加拿大亞伯達省的省會,也是我工作的聯邦政府研究院的所在。為了解決林業引發的環保問題,研究院和省政府有密切的合作。
當省政府因自己沒有化學檢驗的部門,而開始「外包」時,我因有重要的研究計劃,正在進行中,不可能「承包」下來。於是全力協助,省政府任命的一個小化驗公司(當時市內唯一的一家私人公司)。
說它小,也真小,只有兩個人,而且是搭檔,沒有員工。
其中一位負責主要的分析化學部分,天天來我這裡學習,從儀器種類、品牌、操作、維修,到採樣、抽取、純化、濃縮、檢驗….. 到數據收集、統計分析….. 無微不至。
由於省政府的需求量很大,幾年後,他的公司發展成有150位員工,佔地四條街(四面圍成一整塊)的大公司。他對我的感激自不在話下,但兩人未再見面!
又過了幾年,美國化學學會在多倫多辦了一場空前盛大的年會,有四萬五千位來自全球各地的會員參加,且包下了市內全部的五星級飯店及公、私會議中心;市政府還安排了50台巴士,免費來往於各會場之間。
雖然愛城和多市相隔三千公里,但這是場全球有史以來,最大的學術界會議,並且兩位剛得諾貝爾化學獎的多倫多大學教授,也要給專題演講,豈可錯過?非去參加不可!
大會開始的前一天,照例是報到日,晚上則有交誼酒會。酒會中,人人端杯飲料跑來跑去,找老朋友敘舊,或結交新朋友。我也找到六、七個老友,站成一圈嘻嘻哈哈一番……….
我們這幾個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漢。
這時,有個只及大家肩膀的瘦矮子,擠了進來,也是笑容滿面………. 但,似乎是沖著我笑?!
等到人群散開,他馬上趨前找我聊天,可是我實在想不起來「他是誰」。
有言「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我的「保命法則」是「搜証」。在眼前的情況下,首先看掛在胸前的名牌,上面印有姓名、工作機構及城市名稱 -- 剛才那六、七個,就是這樣子被我「驗明正身」的。
想要複製「成功經驗」,可是他很矮,又因大家都穿輕鬆的便服,他的更「鬆」,那個名牌,說什麼都看不清楚。
眼看拖延戰術,要拖不下去了,只好使出第二招:問「君自何處來?」
才一開口,小矮子的臉,刷地一下沈了下去,變了色,非常生氣地說:「愛德盟頓啊!」
他就是我幫助過的那一位!
又斃了!
………………………………………………………………….
為什麼前面說,我的「臉盲」程度,應該算比較輕的?
看了探索頻道的「臉盲症」專題報導之後,才知道,我這種程度的患者,還可以憑相關的地方或物件去「認人」。
但當這些客觀條件不存在時,就變成「臉盲」了;
一如上舉三例:
當黃大哥沒穿制服坐在崗亭裡;大帥哥不在旅行團中;小矮子不在愛城的實驗室裡,他們都變成了「陌生人」!
亦如好友陳嫣所說:
(1)不在店裡,
(2)沒穿圍裙。
就認不得對街賣早餐的太太。
換句話說:我們記住的「人」,只是他所在的環境或配具的相關物件,而不是他的「臉」。
最嚴重,也是最可憐的,莫過於節目中詳細報導的,紐約時報的女總編輯。她每天早晨踏入辦公室,連跟隨她多年的女秘書都不認識。其他的人,包括老板、上司、同事、下屬等,一個都認不得。但大家都知道,也不以為意,每次和她碰到都會先自我介紹說,自己在那個部門、負責什麼工作。
她做紐時總編多年,能力絕對超強,行事之精明強幹也無庸置疑;事實上,她什麼都記得,除了「人的臉」!
看過這個節目後,我覺悟到,「臉盲」可以比作一種腦部的先天殘疾,好似色盲,或如盲啞聾一般。有殘疾,不需懼怕,但要先了解它,再坦然面對。只要想想,以嗅覺而言,人遠遜於狗,所以與狗類相比,全人類都有嗅覺的先天殘疾。
既然知道自己並不孤單,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乃從新知見上,建立新的策略,不再躲躲閃閃地旁敲側擊,直接了當地「笑著告訴對方」:
我是「臉盲」,請您原諒!
對新認識,以後會再見面的人,則先行告知:
下次碰面,如果我認不出您,請您原諒!
效果非常好,每一位「對方」都願意接受。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此地沒有人知道「臉盲」是一種天然的現象,得給「對方」先上一堂課,哈哈哈..........
我想,自己也是七十多歲才聽說的,社會上尚未「普遍知道」有「這一類」的人存在,也不知道他們需要「被諒解」,而不是被責怪。
每一位有「臉盲」問題的人,也都認為是自己一個人的錯,孤單地生活在陰霾中。
我誠摯地懇求好友們,漸漸地把「臉盲」的知識傳播出去,並發揮「博愛座」的憐憫心:
請原諒我認不出你!
延伸閱讀:
老媽賜的禮物:臉盲(醫學資訊) http://blog.udn.com/jfeng13x/92470514
奇特的遇合(上) http://blog.udn.com/jfeng13x/79772109
奇特的遇合(下)歸絢爛於平淡 http://blog.udn.com/jfeng13x/79778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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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樓. 14502020/02/01 09:00
"臉盲",你是我知道的第一個人,
之前只在小說中看過,本以為是小說情節,
我好奇你會認錯嫂子嗎?(如果她改變髮型)
有時我沒有戴眼鏡,對人微笑,走近發現是陌生人,好尷尬!
[有時我沒有戴眼鏡,對人微笑,走近發現是陌生人,好尷尬!]哈哈哈,我到現在還會大聲說「嗨」又笑又招手,結果..........
對有些人是不會認錯的。但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我家旁邊的洪秀柱競選總部成立時,跑去湊熱鬧、照照相。人多到通不過,我在爬上安全島時,有位先生伸出援手,一位美眉讓出「容腳之處」,還說:「這個角度比較好。」我在感激之餘,就和那兩人聊聊天。.....琴打電話問我在哪裡?那位美眉插嘴問:「姐姐在哪裡?」.....原來這位陌生的美眉是和我們最親的「琴的么妹」。哈哈哈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20/02/01 19:20回覆 - 5樓. 【無★言】雲遊到世界的另一端2019/06/16 05:56「又過了幾年,美國化學學會在多倫多辦了一場空前盛大的年會」
請問這是那一年的事?一九八九?我去過。我的「全部資料」都留在加拿大,二十幾年下來,已記不起來年份了....那次的年會有四萬多位會員參加(不包括隨行眷屬等),包下了全市飯店的會議廳及多倫多會議中心。市政府特派公車在各會場間巡迴接送。多倫多大學新得諾貝爾化學獎的得主也給了一個演講(我完全聽不懂,只是去湊熱鬧,哈哈哈)....應該是這次吧?! 我有位正宗化學系的老友,吳罕台,不知您認不認識?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9/06/16 20:07回覆我在逍遙閣貼過三篇吳罕台的文章,供參考:友直,友諒,友多聞 http://blog.udn.com/jfeng13x/104347312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9/06/16 20:14回覆抱歉,第一篇不是吳罕台的文章,[友直,友諒,友多聞]的標題是從他那裡得的靈感而已。哈哈哈
友直,友諒,友多聞 http://blog.udn.com/jfeng13x/104347312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9/06/16 20:36回覆 - 4樓. 雪霏兒_Sapphire2018/05/31 08:12陸桑,早安。我有認真的去做試驗,可惜沒過關,想不承認自己臉盲都不行。(一張圖確定你有沒有臉盲症)我的學生(瑜伽課的,我是有證照的瑜伽老師)說我很利害,來上過一次課,我就能記得對方的名字,當然只有名字。因為在一堆人中,最能搞清楚誰是誰的,就是叫名字,我都靠這招矇混過關。當然也有露餡的時候,像是去參加瑜伽協會的聚餐時,人人盛裝打扮,我能搞清楚誰是誰全都靠叫名字和認她們穿的瑜伽服,所以當學生們打扮的花枝招展時,我就完了,沒有一個人認得的。說到這裡不得不要特別說一下,您真是好命,有琴夫人幫您認人,不然不知得罪多少人啊~~~~~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雪霏兒哈哈哈,笑死了!怪不得我們如此相契,原來我們在基因演化過程中屬於同一個分「枝」。哈哈哈......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8/05/31 17:13回覆 - 3樓. 雪霏兒_Sapphire2018/05/28 16:10
哈哈哈~~~~笑死我了。陸桑,太可愛了。還好有琴夫人,不然你真的死定了。
老實說我也有這種毛病,也不知算不算是重度臉盲。
像是我常去吃麵的麵店老闆某一天去社區的土地公廟拜拜,她一見我就頻點頭,我也馬上戴上笑容面具,兩人哈啦打屁五分鐘後,心想:那是誰?好面熟,想不起來了。因為她不在麵店裡,我就對不上人。
尤其我目前任職的公司人多,常常在路上碰面,卻名字和人總對不上。而且有時候還以為是國小同學,常常被人笑。我也是記不得臉的,認得人我是很難的,至少要三個月常常接觸,我才記得,不然肯定又張冠李戴。比如,你是張先生吧?不,我是李老師。諸如此類的窘事,多到不可勝數。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雪霏兒Hi, 李先生,你好!哈哈哈,歡迎 Sapphire 加入我們的特種兵團!妳仍認得見過三個月的人,比老小子「見面十年不相識」的狀況好多了,「值得」恭喜一番!可以看一下另一篇(有我老媽的「李先生」故事了來堅定「勿自責」的信念。老媽賜的禮物:臉盲 http://blog.udn.com/jfeng13x/92470514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8/05/28 17:19回覆 - 2樓. 從夜2017/06/19 23:34
我也有臉盲的問題。
就發生在前一陣子,我家斜對面賣吃的的老闆,我平常看到他都是戴眼鏡的,某天我去別家店用餐的時候,有個人主動跟我打招呼,我也回應了,但心裡在想「你誰呀?」後來用猜的,想說可能是老闆,我再出去問那位先生是不是那老闆,他還回說不然我是什麼,真是尷尬,我只好回說因為沒戴眼鏡認不出你,試圖化解尷尬,還好對方沒有計較,得到好的收場,不然真是太失禮了。
哈哈哈,怪不得從夜不敢出去玩,原來和老小子一樣有臉盲的恐懼。不過在了解到「非吾之罪」後,改變心態成了「傳教士」,碰到聊得來的人,就先聲明:下次見到你,但認不得你時,請你笑我一頓!....愈多人了解,我們的日子就愈好過。....真高興妳來逍遙閣玩!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7/06/19 23:49回覆 - 1樓. Celine_終須一別(上)2017/06/18 20:32
逛到您的格子,讀此篇文心有戚戚焉!
我先生對文數字幾乎是過目不忘,但認人出過好幾次糗;他的情況和您相反 ─ 幾次熱情對人招呼,阿XXX, 好久不見了;客氣一些的會說「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也有幾次被對方賞以白眼、、、
後來一同看電視,我會稍微「訓練」他,提醒不同人臉的特徵,他進步許多哩。(要不然,原先連鐵達尼號裡面傑克和 Rose 的先生也能混在一起,直問「那現在這個是 Rose 的什麼人」?「阿他怎麼復活了」?讓我抓狂、、、)
謝謝 Celine 來玩!妳說的第一段是我老媽的招牌;第一段仍是老小子的現況,不過是小怪物(琴)先發現有臉盲這種病的,所以不再抓狂了,哈哈哈(苦笑) 馮紀游陸游:漫長當下 於 2017/06/19 15:47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