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童言

我對歐洲鐵道情有獨鍾，來自於和筆友在火車站相見歡以及告別的點點滴滴。

九○年代初抵歐洲時，鐵路一向是我首選探索新天地的交通工具：一來是它連接大小城鄉，提供絕佳的視野風情、人文觀察的好時機；再來是坐國際列車走訪接壤鄰國的都鎮，甚至貫穿多國領土到達最後目的地，可是出身島國的我未能享有的新體驗。

因求學、工作旅居德國黑森州四年半，第一大城法蘭克福自然成了我搭火車旅遊往返的據點。在不知多少的白天或夜晚，由法蘭克福出發至四面八方的鐵路，載著獨自旅遊的我，行經無以計數的城鎮，前往通信多年各地筆友家鄉的火車站赴約。一路上，我既緊張又興奮，尤其看到沿途下車的乘客，在月台上和迎接的親友招呼擁抱的親暱情景，內心不禁忐忑，思忖習於情感內斂的我，對肢體的碰觸將如何應對？

待火車緩緩駛入相約的車站，我拿起行李下了車，企圖從熙來攘往的人群中，靠著交換過的照片，找出印象中的容顏。我東方人的外觀特質，筆友比較好認；但我往往可從尋覓的眼神看出端倪，在四目相交之際，露出會心一笑，即已認出對方。我從對擁抱的拘謹，到最後離去前的熱絡擁抱道別以對，始料未及。

一次，險些和波蘭筆友在火車站錯過。當年她連電話也沒，我發了封電報，告知抵達華沙的班次和時間。當火車停靠中央總站好一會兒，我見絕大多數的旅客下站離去，正躊躇是否該下車；忽從窗口散去的人潮，瞥見一名女子隻身立在月台，四處張望後，轉身準備離開。我開口大喊筆友的名字，她回頭過來，睜大雙眼尋聲朝我微笑。我慌忙抓住行李衝下月台，免得被載往東站終點。

二十多年後的今天，與大部分的筆友早已失聯，但和他們交會於各地鐵道車站的歷歷往事，仍將伴隨我的人生火車續向前行；不會因為他們中途下車轉駛別方，而忘卻他們參與過我青春年華中燦爛美好的時刻，帶給我沒齒難忘的珍貴情誼。

圖／童言

本文刊登於2016/03/01人間福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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