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廁

    為顯斯文，內急曰：「去化妝室」、「解手」，早先曰：「出恭」。有人伸出手掌，豎直末三指，復將食指、大拇指圈成一有缺口的圓圈，以肢體語言比劃岀WC的符號，有如禪悟：「不可說，不可說」。亦如特務行詭秘偉大任務。

    當然偉大！管它是維生或嘴饞，納進海味珍饈、南北麻辣，不高歌大江東去，掏盡一番，藏諸名山焉能保證不崩發土石流？

    然中國文墨之士厭文章鄙俗，故罕有為文敘述大解脫之必須。袁枚在《隨園詩話》中，選才女柯錦機的「如廁詩」，詩名為〈調郎〉：「午夜剔銀燈，蘭房私事急。熏蕕郎不知，故故偎儂立。」被錢鍾書在《談藝錄》中狠狠批鬥。朱庭珍更是不屑袁枚：「袁既以淫女狡童之性靈為宗，…誤以鄙俚淺滑為自然…諧謔遊戲為風趣，…輕薄卑靡為天真，淫穢浪蕩為艷情，倡魔道妖言，以潰詩教之防。」赫！衛道帽子工廠！海上尚有逐臭之夫，人家閨中小兒女的私事而已嘛。

不過，為人夫者，陪牽手解手，著實有些兒肉麻。

    孔夫子既不避「食、色」，後人又緣何諱言雜物出境？歐陽脩讀書作文，在馬上、枕上、廁上完成。少了茅房修煉，《新唐史》或許成為殘篇。

    從公廁環境、如廁習慣，可探一國文明程度。某些企業家巡視廠房專看廁所，真乃大智慧！治大國若烹小鮮，掌鉅業先治茅軒。聽雨軒如是五味雜陳，五花八門，這企業要能傲視同業，也難。

    八零年代曾赴大陸，昔時諸事落後，以如廁最令人不堪。嘗赴荒野某地，突覺腹中悶雷隱隱，借問茅房何處有？友人遙指一樹叢後方，答曰：「矮樹後。」顧不得顏面，彎腰捧腹竄去如喪家犬，及至樹叢後方，大驚！原是田中掘一深坑，橫一長條木板如危橋跨於其上，顫危危挪移蓮步至窄橋中央，唯恐一失足，成……？唉！

    投彈後，「鼕──」的一聲，空谷迴盪，餘音繞樑，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聞聲得撅起芳臀，以免炸下的蕈狀雲激起浪濤，濺抹的雜花生樹，群蠅亂飛。復要顧及平衡，否則過度前傾，一個倒栽蔥……捲起千堆雪！

    廁中自有天地，廁所文化雖高雅者無幾，但亦有讓人會心一笑，管它是寬衣解帶，俯首稱臣，攜書一卷，凝神端坐凜凜然，儼如獅王，長嘯獅吼之後，任督二脈豁然貫通，神清氣爽，顧盼自雄，開方便門，掃輪迴道，天地間唯我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