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 - 愛情自由座
為了愛情而尋找傳說中的自由座,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降落在遙遠的外族島上,兩個人依照族內女長老的占卜所指示,迎著晨光方向而走,來到一處特別醒目的大廳,接下來呢?
芙伊格蘿雙眸靈活流轉,望到一位飄染幸運氣息的女子走來……
這位女子話聲溫婉,說著聽不懂的外族語言,卻莫明好心,先幫忙買到自由座的專屬票券,再帶領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通過管制的閘門,走下好深好寬的洞窟,來到又長又遠的隧道,自由座被藏在地底深處嗎?似乎非常合理。
忽然一陣怪風漸漸逼近,隧道深處一束強光快速駛來,這兒的人卻異常鎮定。
原來,自由座被設置在密閉的高速軌道列車內,如此一來,就不容易被人搶走或遭到破壞了,實在是戒備森嚴!
列車停在眼前,車門自動開了,兩人戰戰兢兢,跟著那好心女子走進車廂。
芙伊衛森只覺得奇怪:「為何這民族擁有整排、整車的自由座?難道有這麼多人需要取得自由權?所以自由座的需求量這麼大嗎?真是渴望自由的民族!」
芙伊格蘿的心中隱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他們居然有這麼多的自由座,若能好心給予一個自由座,讓我們帶回族內的話……」
「坐上王座可得王權,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不知族古老的法典如此記載,刻在歷史悠久的焦黑原木桌上,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曾經親眼見證,不容質疑。
然而,外族也是如此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依占卜指引,還真的找到了。
自由座的專屬票券上印有「自由座」的外族白紙黑字,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也請那位好心女子幫忙拍了坐上自由座的照片。
此行十分順利,此刻萬分感動,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完成心願,如大長老所言,兩人一起坐上自由座,依據法典可以保有兩個人的愛情自由權,即時生效,只待長老團認可,自由權涵蓋一切心所追求之自由,族內王權亦不得侵犯,追捕兩人的新王令等於無效!
愛情自由座讓人感受到愛情與自由的極致幸福,眼前美好繽紛,日照暖暖舒心。芙伊衛森興奮過頭了,步出車站仍無法平靜心情,走著走著……返回機場的途中漸漸迷了路。不過沒關係,兩個人過去踏過風塵僕僕,從未怕過多走幾里路。
所遇著那位莫明好心的女子自稱小薇,使用先進的智慧手機就能跨語言溝通。
僅僅一站之緣,竟是無比親切,小薇還留了她的電話號碼,更叮嚀芙伊格蘿也去買一支手機,說好之後一定要連絡她。聽說,這外族島上的手機便宜又方便。
想起小薇這貴人,芙伊格蘿找了路邊一家最大間的手機店,買了一支智慧手機。賣手機的小姐也以手機翻譯來溝通,簡單說明了一些手機的使用方式,芙伊格蘿天資聰穎,一學就會。
芙伊格蘿順利連絡上好心女子小薇,約好了要再次見面,一起盡興聊聊。
小薇還傳來一些疑惑,似乎不明白「自由座」的意涵。芙伊格蘿只先簡略回傳:
我們長老訓示,族內法典載明:「坐上王座可得王權,坐上自由座可得自由權。」
無奈族內的「自由座」早已失傳,我們倆迫不得已,冒險來到這兒,尋找傳說中人間的自由座,拿「自由座」票證及坐上的照片回去,祈望尋求長老的認可。
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手機就能導航,芙伊衛森憑著感覺胡亂帶路,仍在尋找回去機場的方向,兩人餐風露宿,走過大街小巷,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
如此過了兩日,小薇開車來接人,熱情招待了一頓飽餐,開心聊了聊之後,堅持要兩個人先到小薇她家落腳,好好休息一下。
在小薇家洗了澡,梳好頭髮,芙伊格蘿說起自己與芙伊衛森的關係與過去的許多事情,當然,族內法典所限制的部分一概略過,族名不知、位置不能說……
小薇越聽越奇,越問越多,不斷驚呼:「天啊!妳這故事一定可以寫成小說。」
族名是不知?竟有這種事!小薇滑了滑手機,不覺喃喃自語:「網路上真的搜尋不到不知族的任何資料,真是奇怪?由此可見,這民族真的非常神秘……」
好心女子小薇提了一個建議,可以先郵寄自由座票券與照片回去給長老們認定,信裡附上芙伊格蘿的新電話號碼,如此就可留著多玩幾天,也更快收到結果。
確實可寄到鄰國的不知族聯絡處,有不知族的特使會完成之後書信遞送的過程。這似乎是一個好點子,芙伊格蘿讓小薇幫忙寄送國際快遞,並且附上向長老阿婆報平安的親筆信函。大概要花上兩日夜的時間,就可以送達不知族的境內。
不過,芙伊衛森有些擔心,口氣冷冷,直問:「萬一寄不見了,豈不糟糕?」
小薇回答:「不會啦!寄不見了……那就再去坐一次自由座,再拍照就好啦!」
聽了似乎合理,如此就不需急著飛回去,對流亡的兩人而言,也更安全妥當。
這外族島是一個自由和平卻庸碌繁忙的地方,既然來了這趟,不如多走走探探。
等過一日,午後沒事,天上白雲遮去了豔陽,小薇開車載著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四處逛逛,來到一處河邊的公園,許多小販在販賣美食與水果。小薇買了盛產的水蜜桃,沿路逛逛走走,享受河濱悠閒氣氛,還看到幾位街頭藝人在表演。
來到一棵大樟樹底下,小薇把頭上帽子往地上一擺,拿水蜜桃表演拋接球特技,先是拋接三顆水蜜桃,加上一顆又一顆,如此垂直拋接,最多加到六顆水蜜桃,觀眾漸漸聚集,有人鼓掌喝采,有人貢獻了一些零錢賞金在地上的帽子內。
芙伊格蘿看了有趣,表示也想來上一段。小薇對著觀眾鼓掌,簡略介紹轉場,便把位置讓給了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卻不知這兩個人能表演什麼?
觀眾們見到一對身穿異族服飾的男女登場,也感到十分好奇。
異族美女芙伊格蘿拿起一顆水蜜桃,往大樟樹下走去,輕捧水蜜桃,手舞足蹈。
異族男子華麗伸展雙手,猛一轉身,手上多了兩把水果刀,不囉嗦便往芙伊格蘿身旁扔去,嘟嘟兩響,兩水果刀釘在芙伊格蘿身後的大樟樹上,刀子一左一右,正巧托住了她手捧的那一顆水蜜桃。
所幸芙伊格蘿及早把手放開,不然那兩把水果刀恐已插在她手掌上,觀眾們拍手叫好,許多人掏錢放入地上的帽子內。有位眼尖的觀眾細聲評論,看出芙伊格蘿以眼神指示那位異族男子何時拋刀、左一點或右一些,兩個人巧妙配合……
精彩的表演吸引更多民眾來圍觀,如此扔了五六次水果刀,地上那帽子內的錢鈔已經滿出好幾回,小薇就站在帽子旁,成了幫忙收納賞金的助理小妹。
表演氣氛來到了高點,芙伊格蘿先一個鞠躬,起身之後,居然把水蜜桃擺到自己的頭上,她雙眼溜溜轉,長眼睫眨了眨,又眨了眨。異族男子的手上耍弄起一把尖刀,那尖刀在他手裡靈活游走,如一尾活跳跳的秋刀魚,觀眾屏息以待……
冷不防颼地一響,銀光閃過,尖刀竟往芙伊格蘿的雙眼飛去,根本失去了準頭。間不容髮之際,芙伊格蘿微微一笑,轉身蹲下,射來的尖刀不偏不倚,將落下的水蜜桃牢牢釘在她身後的大樟樹上,水蜜桃汁液濺出,蜜桃香氣飄染開來。
驚險萬分!芙伊格蘿最後精妙的一蹲,才讓頭頂上的水蜜桃掉在尖刀的落點。
「啊!哇啊……」圍觀的民眾瘋狂尖叫,陷入極度恐慌,大人驚呼、小孩嚇哭,有人以手遮眼,久久不敢直視,還有人憤憤罵起粗話,卻豪氣地放了千元大鈔在地上的帽子裡,另外有人偷偷打了電話報警……這兒民風純樸,人們還無法接受如此嚇死人的表演吧!
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牽手謝過觀眾,也感受到氣氛不大對,小薇趕緊收起帽子,拉著兩個人逃離這處。
小薇也被嚇飛半條命,邊走邊罵:「怎麼可能有如此嚇死人的表演?一般就飛刀射向美女頭頂上的蘋果,已經夠嚇人了!飛刀竟直直射向美女雙眼,哇啊……」
想起剛剛驚險那幕,小薇忍不住又尖叫,自己嚇到自己,揉揉胸口又罵:「千萬別再這樣表演了!看的人真的會被嚇死!」
眼見小薇越說越氣,芙伊格蘿只好說起背後緣由:「其實,最後這段並不是精彩的表演,而是我被惡犬追兵捉住要脅,逼迫著芙伊衛森放下刀子,束手就縛……萬般危急當下,我們兩人以眼神暗中溝通之後,不得不使出的脫身之計。」
小薇聽了瞪大雙眼,顫顫脫口:「啊!天底下竟有這種事?」
芙伊衛森一向話少,此時冷冷說出:「正是如此……當我的尖刀射中那人眉心或咽喉,那些傢伙死前的眼神就是妳這表情!卻只能滿臉疑惑,緩緩軟倒在地。」
小薇望著手機翻譯出來的這話,暗暗心驚:「那些傢伙?所以……這麼死的人,還不只一個嗎?芙伊格蘿她究竟被捉住要脅過多少次啊?」
發動這招之前,芙伊格蘿得先貼身感受身後那要脅者的體重、力量,判斷之後,以眼神悄悄指引芙伊衛森射出刀子的時機、方向、位置……
眼見刀子飛來,卻往芙伊格蘿的臉上招呼,要脅者自己都看傻了,一霎時來不及思考或反應,抓住芙伊格蘿的手臂就不由得鬆懈了些。
芙伊格蘿趁機將頭一低,用力往下一帶,飛刀已從自己髮梢掠過,瞬間就感受到身後的要脅者失去了生命力,甚至感覺鮮血噴濺在自己後頸的溫熱與血腥味。
知道越多,小薇目光越感空洞,彷彿自己也軟倒在地,成了飛刀底下亡魂。
慶幸著自己仍有呼吸,小薇心中有感:「對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而言,兩個人的自由是曾經以自己性命拚搏,才驚險奪回的權利,世間常人難以體會。」
回到小薇家,算了一算,飛刀表演居然進帳幾萬元,小薇覺得真是好賺,但無法接受最後那一幕,把錢分了分之後,忍不住再罵一次:「你倆千萬別這樣做了!看的人會被嚇死!」
隔日無事,晚間天上無雲,月色溶溶照映大地,芙伊衛森沉浸這月光下,思念起父親最後幾句叮嚀:「月光有限,不可浪費……願天上月光照亮你路途前方!」
待到半夜,芙伊格蘿終於接到了長老阿婆的電話,長老團已經收到「自由座」的白紙黑字,與他們兩人拿著票券一起坐上自由座的照片,足以完成認定。
衛主與其死衛取得了愛情自由權,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在「不知族」首開先例,此認定被族內長老們載入長老團石窟的典籍中,成了典範。
自由權可以讓失勢的王族不受新王權之迫害,惡犬追兵再也無法追捕他們。
認定成功的關鍵是「自由座」的白紙黑字,這東方外族島所使用的象形文字已有數千年的歷史,那是長老團可以從石窟藏書之中清楚查明的古文字,長老們確認無誤,完全不需要什麼複雜的網路或手機翻譯。網路上的東西真真假假,長老團完全不相信那種不可靠的查尋結果。
望見芙伊衛森與芙伊格蘿在月光下相擁落淚,小薇沒去打擾,只拿手機偷偷拍了一張照片,留下自己也深深感動的這一幕。
在好心女子小薇家中住了好幾天,芙伊格蘿與她日日閒話,漸漸熟悉之後,隱隱察覺,外族島這兒的「自由座」三個字不全然是族內自由座的意涵。
文字的涵義有其微妙處,而文字組合排列之後,又有更多解釋,或更多誤解?
這兒自由座的意思比較像是隨便座,似乎哪個單位的哪些傢伙搞混了!
令人難以置信,「自由」這字眼如此神聖珍貴,卻被當成「隨便」在用?
這外族島上的人會不會太自由了呢?真是有夠隨便!
知道了其中原委,小薇還試圖安慰,笑臉對芙伊格蘿提起,有的語言,自由甚至與免費同字眼,所幸沒有免費座位那種事情!
坐上自由座的感動是否還存在心間?那可是一輩子無法抹滅的記憶,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一起歡心合照的笑臉,曾經相擁而泣的美好一刻,如何能隨便毀去?
愛情自由座是對還是錯?
無論真相如何,不知族長老團的認定已經載入族內典籍,或許正被刻在石窟內的某一張原木桌上,這結果不可能改變了。
不管世人認為自由座是什麼,那就是屬於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的愛情自由座。
最近這幾日,天空真的飄來了一個颱風,外頭怪風怪雨,忽大忽小,兩個人又在小薇她家多打擾幾天,漸漸來到分離的日子。
芙伊格蘿曾經在聊天時提起,有意購買一個自由座,之後要帶回族內。
好心女子小薇試著幫忙詢問,得到的回覆如下:
本公司並無販售「自由座」實體座椅之服務,日後若有列車更換了舊座位下來,可能會上網公告拍賣,再請自行注意相關消息。
翻譯之後,意思就是不賣自由座,而日後會不會賣?也很難說。
芙伊格蘿覺得萬分可惜,原本想著,日前兩人飛刀表演賺了那麼多錢,一定能夠買到自由座,但人家不賣也沒辦法。
「為什麼不賣自由座?」芙伊衛森冷冷一問,身為一名死衛,處處皆為芙伊格蘿而想,他暗暗盤算,腦中浮現不得不使出的計畫:「我來偷偷拆下一個自由座,包裝成行李帶下車、走出車站。或許先包下整車廂的座位,趁著沒人……」
從他眼神中看透了這大膽妄為的念頭,芙伊格蘿怒眉柔聲喝令:「芙伊衛森!你不可以這麼做,這樣非常非常沒禮貌!怎能褻瀆人家的自由座?不准這樣想!」
芙伊衛森點頭奉令,尷尬笑了笑,雖然心中惋惜,也只好作罷。
帶著些微遺憾、滿滿感動、一生難忘的回憶,芙伊格蘿與芙伊衛森搭上了飛機。
兩人翱翔天上,高空幾度臨窗,深深記住了這外族島形狀,猶然不捨回望,虔心悄悄輕喚:「再見了!屬於我倆的愛情自由座之島……」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