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隔了不知多久，小四把我的照片收起，這間小閣樓終於也開始在半夜裡響起貓叫聲，小四和那些女孩們學著法語，學的又快又好，其中情話和罵人的髒話發音純正，我看著那些女孩來來去去，我愛你和我恨你是最常聽到的，在夢中，他們說著法語，我卻奇異的能夠明白那些字眼的意思，小四只是笑著，沉默著，不辯解也不回應，夏天時他和那些有錢女孩到海邊度假，幫她們拍照，偶爾也接接雜誌社的工作，後來工作和學業穩定以後，他在暑假就當了背包客，滿歐洲亂跑，我看著他一個人搭了火車，一個人去火車站寄物，到投幣式淋浴間洗澡，住青年旅館，到酒吧去搭訕與被搭訕，親吻那些女孩們，也被親吻。

他常在城市與鄉間亂走，偶爾停下來用巴掌大的小木板畫些油畫，到了遊客多的地方，就席地而坐，擺攤賣畫，有時木板上畫著一隻樹梢的不知名的鳥，有時是一幅植物寫生，有時是一道街景，有時是一個女孩的面孔，或微笑的臉，或一隻在桌邊打盹的狗。

他不再講究技巧之類的，他只是隨意的畫著，畫好的那些小畫席地而擺，賣的完便罷，賣不完的他就收拾了到了下一個適合的地點再擺賣，他的畫賣得很好，那些遊客和他搭訕閒聊。

偶爾興致來時他便幫他的畫與買它的遊客拍個照，回到法國以後，他把那些被拍下來的小畫合再一起，算一算竟有一百多張，每個人的臉上帶著閒適的笑意，有老人有少年少女，還有像他一樣的背包客，和新婚燕爾的夫妻。

他看著那些照片發呆，不知道在想些甚麼，過了一年又一年，小四褪去了年少青澀，身材變得結實修長，他開始習慣在每天傍晚沿著河岸慢跑一段，在某個固定的街角咖啡廳喝咖啡，久不久到某個固定的電話亭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他習慣在這城市游走著，帶著相機，拍偶爾閃現的某些光影片段，有時他的影像是一段深沉的藍，或一段豔紅赤裸的紅。

有時女孩的身體像安靜的鴿子，溫馴的停在他的快門瞬間。

我只是在他存在過的那些地方安靜地看著他，他的心底有一塊無法融化的孤單，我知道那是我的遺棄造成的，可是我只是看著他，無法做些甚麼。

在夢中我不恐懼他，因為那只是夢而已，而且他一點也看不見我，我這樣安慰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