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一個午后，我坐在中研院伊老師的研究室裡，面對著窗外後山一片蒼翠，感覺十分愜意。房裡除了透著學者的書卷氣外，牆上掛的畫、盛咖啡點心用的瓷杯盤兒，更散發著伊老師個人品味所展現出的優雅。 

老師一面招呼我用點心，一面幫我解釋她之前做的研究：「誰是我家人」。她的研究設計很有意思，其中主要分成兩個問題。首先，她會問受訪者：從你主觀認定中，誰是你的家人？再來，她又問：你的年夜飯是跟誰在一起吃？ 

這個研究是分析男女之間，個人主觀意識與傳統制度規範下，每個人對「家人」的感受；以及在台灣的家庭中，血緣親族與婚姻關係親族的地位比較。 

除夕夜，跟你吃年夜飯的人，不一定是你主觀意識中「最親近」的「家人」；我想，這種感覺，為人媳婦者應該感觸最深吧？！ 

也是過年前，聽一個朋友的媽媽聊起她三十年前回婆家過年的情形：扛著棉被擠火車南下，一到家又要開始張羅年夜飯。這在我看來是滿辛苦的一段過程。不過，三十年後的今天，他們全家人不再固守傳統，在年節期間奔波返鄉團圓，而改成一家四口出國旅遊。家族團圓則是趁著其他日子，像是長輩生日的祝壽場合。 

我不禁在想，如果連「團圓」這種事都不需要在「過年期間」發生，中國舊曆年的「精神」、「年味兒」，豈不真的蕩然無存？ 

今年過年，除了高速公路塞車、遊樂區的人潮外，我們還看到什麼比較「有年味兒」的新聞？ 

是有關單位告訴消費者，紅包袋上面驗出的色素、香味，恐怕對人體有害；是撲克牌上面可能也有有毒物質。 

是宗教界大老在新年祈福的場合，拉著兩個總統候選人在台上，講些政治味兒比祈福意涵更重的話；是在祈福撞鐘時，這些政治人物到底拉斷了幾根繩子。 

是未婚的女士希望能「租個男友」回家過年，以避免被家人催婚的壓力；是精神科醫師大談所謂「年節症候群」。 

這些新聞看下來，真能把年節的歡愉氣氛搞得烏煙瘴氣。 

以前的人在歲末送灶神時，總希望祂「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看來，現代人對過年期間「言好事」的觀念，似乎是淡了許多…… 

不過，雖然我一直對「年節式微」這件事兒耿耿於懷，但伊老師還是很樂觀地說服我：在物質上，現代人可能不再利用過年大吃大喝；但在文化上，過年的核心意涵：「團圓」是沒有變的。她說：「人永遠有團圓的需要，這是一種社會的基本驅力」。 

我覺得她的話跟她的人一樣，有一股溫馨的感覺，讓我在年節的各種烏煙瘴氣消息中，對「過年」這個節慶，還不至於太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