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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準備好了苦思已久的說詞,再向韻心提起婚事。但腹稿顯然多餘了,因爲她很快發現,女兒竟不堅持,便喜出望外地拉住女兒的手,不停地說着有關結婚的種種細節。母女倆親切得不得了。
學心坐在一旁看報,臉色僵硬,像雕刻刀雕出來的一樣。他被母親與妹妹興高采烈的談話激怒了似的,突的將報紙往茶几一甩,走回房間,猛猛把門帶上,碰了一聲,嚴重抗議。留下了眼睛睜得斗大,不明所以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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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心坐在書桌前,重重地捶打桌面,爲方才聽見的談話而憤怒,也為剛剛粗魯的行為而懊惱不已。
『哥,我能進來嗎?』韻心敲門,輕輕喚着。
『門沒鎖。』學心隨手自書架取下一册書,攤開,假裝看書。
韻心走到書桌側,手指頭沿着玻璃桌面劃着,玻璃墊底下的照片裏,學心和浩明並肩坐在台階,豪放地笑着。她注視着那熟悉的笑容,多麼希望浩明從照片走出來,雙手突然從她背後掩住她的眼睛,要她猜:『誰?』
『什麼事?』學心兩眼盯着書本,很不友善。
『哥,你生氣了?』
『哪有?』學心粗魯地翻動書頁,發出紙張不悅的聲音。『我只是替人打抱不平。』
韻心拉了張椅子,在桌旁坐下。她曾考慮,是否把懷孕的事告訴哥哥,可是一想到這可能激怒哥哥,她立即畏縮了。
『其實我――』她說:『我不是虛榮,不是爲了享樂。你知道,浩明連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對我來講是越來越空幻了,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伸手觸碰得到的。』她雙手像要捏塑出什麼,却又頹然。『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妳和杜文誠認識並不久,這種婚姻太冒險了。』學心闔上書本,雙手握住書本,注視着妹妹。『只是浩明也過分,像煙一樣消失了。我跟所有的同學、朋友聯絡,他們也沒半點浩明的線索。』
『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韻心想到浩明,內心不禁感傷起來。現在婚事算是定了,對浩明,她又有一番沉重的罪惡感。
『妳愛他嗎?』
『你是指……』韻心不太明白。
『杜文誠。』
如果說『愛』,那是自欺欺人。假如說不愛,那也未免太武斷。這問題最難回答了。尤其現在,她到底喜歡誰呢?她不知道。因為她連自己也不喜歡。
『妳說。』哥哥一點也不放鬆。
『不要逼我!』她咬着自己的手指關節,激動得要哭出來。
學心被她這麼一嚇,窘得兩手停在空中,不知如何去擺。隔了一下,才拍拍她的肩,反過來安慰她:
『哪裏是逼妳呢?我是關心妳,希望妳永遠幸福快樂。』他伸出手臂護住韻心。韻心就趴到哥哥的肩頭,傷心地哭泣起來。
『不要哭,』學心輕撫着韻心的髮絲。『只怪妳和浩明沒緣分。不要哭,不要哭……』
韻心由哥哥的肩頭看過去,照片裏,浩明的笑容因着淚眼而扭曲、模糊起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