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年的短詩—— 四則 / 席慕蓉
之一
煙塵滾滾 一路行來
我很可能是迷了路了
不然 自己怎麼會
在舉手投足裡
越來越不像起自己來了
曾經走過的,就不必再回頭
曾經擁有的,也不必怕失落
之二
到了四十歲 在燈下
終於也有了個資料櫃
卻發現 每一段記憶
都是一個無法整理的抽屜
之三
茫然四顧
彷彿 總是一場
趕不上的趕不上的熱鬧
輪到我上場的時候
燈火闌珊 人群盡散
而我也已經忘了
所有的歌和所有的舞步
我一直在努力做個循規蹈矩的人。 我一直在努力做個不願意循規蹈矩的人。
之四
我說 我棄權了好嗎
關於真理 真實 以及
在你們口中所熱烈傳播著的
真像
請容我獨自前行
獨自相信我那從來沒有懷疑過的
極微極弱 極靜默的夢與理想
當明天 , 也就是未來 , 來的時候 , 你又怎麼解釋 < 昨天 > , 也就是今天呢 ? 會出現 < 過去 > , < 過去 > 放在那兒呢 ? < 過去 > 不是一種結束 , 不是一種 over , 過去一直在你我心中延續著 , 發酵著 , 也許是一瞥後的微觀 , 是推陳後的出新 , 是電影底片的塵封 , 是 < 飛鳥之影 , 未嘗動也 > 的伏筆. ( 取自 李敖大師 ) 存在過都留下痕跡 , 智者把 < 過去 > 化為沉澱 , 而不是一味想回到 < 過去 >.... 聽說老人的健忘症就是忘不了 < 過去 >, 而才剛發生的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 所以老了是不是像一卷錄影帶 , 而我們常常在心中在腦中反覆的放映..... 我們因自己記得的而自得 , 卻因靜止而自失...... 每個人的時空都不再合一 , 不再具象 . 我珍惜的那一段最愛的一幕與你也不再吻合 , < 過去的時空 > 只能回憶 , 而 < 現在的時空 > 呢 ? 我們是不是會再有一場 < 美麗的時空 >.... Time goes, you say ? Ah no ! Alas, Time stays, we go. 說時間不再 , 你錯了 ! 常駐的是它 , 走的是你我 . Henry Austin Dobson ~ The Paradox of Time 戴布森 ~ 時間弔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