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NSO蕭士塔高維契五號交響曲轟然的樂音中走出，計程車司機問我：「從音樂廳出來哦？」

個性不喜閒聊的我裝作沒聽見。他繼續努力：「好看嗎？」

略為沉吟後我僵硬地回答：「是用聽的。」終於讓他因為話不投機停止了聊天的意願。 

其實，音樂當然也可以是用「看」的，許多時候，忽而閉目沉浸樂聲，忽而張眼加入樂手，都各有樂趣。我想起我在倫敦那幾晚，真正是視聽享受達到萬分滿足的「夜夜笙歌」。 

僅僅五個晚上，倫敦卻讓人品嚐了各種藝術的風貌，你可以不喜歡那些一板一眼、老臉一張的老售票員，卻不得不愛上前來問時間順便告訴妳等下有Choir好聽的老奶奶，以及大英博物館與圖書館中駝背卻斯文滿腹經綸的老館員們。 

出Heathrow機場已是四時許，拉著一堆行李搭地鐵，得先check in再到Barbican Hall聽7點半的音樂會，趕得差點心臟病發。以為Barbican Hall是無人不知和Covent Garden一樣好找的地方，結果走出地鐵站，7時許的倫敦牆街(London Wall Street)冷冷清清，四週都是高樓，不見明顯標誌，竟半晌無人可問路。 

亂走中抓到一位法國青年，他指指不遠處的高樓，說自己也在找那『神秘入口』－－這，簡直是大人版哈利波特的「9又3/4車站」嘛！

( 你沒看錯....這是另場King's Cross車站狂奔的收穫)

7點18分，急如熱鍋螞蟻，只得安慰自己第一首聽不到損失不大。幸而差點衝撞上的一位老先生，氣定神閒地指出方向，原來得上手扶梯。他正要去，一直提醒我，不急、不急。 

不急？網路票還沒領，我可是快瘋了，一路在串聯個大樓的長廊狂奔，還得瞄路標。衝到換票區時，給了姓名，竟然神助般數秒間票就送到手上－－大英民族的效率此刻讓人感激涕泠，連表演前的「洗手間儀式」都如願完成！ 

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 今晚的曲目很棒，指揮古樂出名1998受女王封騎士的Gardiner 竟把現代風格濃厚的Bartok節奏與旋律都處理得精準果決，著實讓人驚豔，而年輕波蘭鋼琴家Piotr Anderszewski觸鍵的遒勁也讓巴托克這首血癌纏身流亡美國的作品更顯深厚。最好的位置不過27英磅，音樂廳座無虛席，沒有一絲突兀的掌聲，但也沒有熱鬧的Bravo，這就是倫敦罷！ 

Schubert The Great -1M (1/4) J.E.Gardiner Vienna Philharmonic

始終沒曾得我太多歡心的舒伯特『偉大』，總覺不如『未完成』「沉重與歡喜交織」有深度。在Gardiner與倫敦管弦樂團的分明層次下，我首度了解一些當初舒伯特自認此曲「與貝多芬合唱相比決不遜色」的豪語。

那刻忽然想到，能以 C大調彰顯恢宏的情感、人類亙久的平和，其實更加難以「傑出」，真錯聽了舒伯特。在Barbican Hall偏柔的共鳴中，我也才知，家中那張Abbado真是沒有給人家指揮好，情緒處理得太扁平了－－不然，也可能是我的音響太爛了。 

帶著興奮到兩腳發軟的幸福感，踏沁涼月光，與人群散入夜色。我一邊找地鐵站入口，一邊很確定，下次再來我還是會迷路。 

不過，本人早已興奮打定主意，後天必要再訪London Wall Street－－傍晚那場狂奔中，我已瞧見一直想找的某個東西囉！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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