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與雷擊之後
2025/01/18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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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lfgang Amadeus Mozart - Clarinet Concerto in A major, K. 622
生死之間與雷擊之後
〈一〉生死之間
外祖父去世的時候,我只是個國小一年級的學生。在小學當老師的瑞亭姑姑,到教室來帶我回家。我跟媽媽去奔喪。媽媽傷心的哭泣,外婆憂戚悲哀,但是在我小小的心靈裡,還不能真正了解死亡的意義。
國小五、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個夏天的下午,我走在鄉間小路上,要去祖父家。在途中,我看到有許多人擠在路邊。一個在旁邊的池塘玩水溺死的小孩,經施救無效,被放在路旁;那個小孩的母親正在傷心欲絕的痛哭著。那個景象令我感到害怕。對於死亡,我覺得很迷惘,很無知。
初中的時候,久病的祖母去世,我跟家人回老家,在大廳的棺木旁守靈。經過日以繼夜的各種儀式的折騰,沒吃好,沒睡好,疲累得腦中一片空洞的我,仍然對死亡沒有多少認識。
高中時的一個夏天,學校在水上運動會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一個學生在下水時,因為心臟麻痺而死亡。許多人擠到臨時停放屍體的池邊觀看,想知道是誰發生了意外。我是一個大近視,當時又沒戴眼鏡,只在遠遠的的地方,模糊的看到一個高大的身體,躺在游泳池畔。後來有同學,告訴我死亡者的姓名,我才心中感到一震,因為他是我初中同班的同學!
他是個沉默寡言,個子高大的鄉下孩子,而且也是個好學生。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在我所認識的,那麼年輕的生命中,也可能驟然消失。可是,那個時候,我對死亡,還是沒有什麼概念。
外婆八十六歲去世時,我在軍中的野戰部隊服預官役,無法奔喪。後來只能跟著媽媽、阿姨和舅舅,到她的墓地上香。我時常忍不住想起外婆,想起她慈祥多皺紋的面龐,和在微風中拂動的銀髮。
祖父九十幾歲去世的時候,我遠在美國當留學生,只在父親寄來的許多照片中,看到喪禮的隆重和盛大。可是對於死亡,我依舊沒有具體的認識。
一直到母親的去世,我對死亡才有比較深刻的體悟。
母親進出加護病房好幾次,一直等著和我見面。
我趕回台灣,在病房與她相處了一個星期。在她去世的前幾分鐘,她還試圖跟我說話。可是因為她受到長時間插管的影響,她說不出聲音和話來;於是她試著要用筆寫字,告訴我事情。我拿了紙和筆給她,但她久病孱弱的身體,右手已經無力握緊原子筆,因此在紙上劃出的一些線條,我並無法辨認是些什麼字。接著她的呼吸變得逐漸急促,然後一切就平靜下來。她不再有氣息,不再有心跳,不再有生命。
僅僅就是一秒鐘之別,就是生命和死亡之別!
這是在我此生中,第一次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到生命的盡頭。當時我說不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感覺,因為是那麼的複雜,那麼的難以置信!
我第一次深刻的感覺到,生與死,是那麼,那麼的接近!在一秒鐘之間,就將它們區隔開來了;而它們又是兩個,那麼,那麼不同,而遙遠的世界!
一步踏進陰間,從此就是天人永隔,再不相見!
生命就是那麼的脆弱。
一場疾病,一個意外,一次天災或是人禍,生命就可能頓然消失。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或是下個月,或是明年,我們和我們的親人及朋友們,會遭遇些什麼。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是否仍然會安好?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人會遭遇到一些什麼,而走入另一個世界。
這樣想著,那麼在我們仍然活著的時候,我們除了多欣賞和享受我們的生活之外,也要多珍惜和感謝,來自親友的關愛與情誼。我們哪裡還有時間和心情去怨恨或是憤怒呢?
一些朋友覺得我太感性。其實,我只是對任何我所獲得的善意,加以珍視、欣賞和感謝而已,並不敢視來自他人的善意,為理所應當(take it for granted)。
〈二〉雷擊之後
兩個星期以前,在一次與朗的閑談中,他跟我提到 Dannion Brinkley 的書籍「Saved By The Light」(一九九四年出版)。我感到很好奇,所以到圖書館去,不但把這本書借出來,連他的另一本書「At Peace In The Light」(一九九五年出版)也一起借出來了。
在一九七五年的九月十七日,南卡羅來納州的 Aiken 地區,雷聲隆隆,閃電不止,正下著傾盆大雨。二十五歲的 Dannion,剛結婚不久,那時正在跟朋友講電話。
閃電暴雷就在這個時候通過電話線,以十八萬伏特的電流,電殛 Dannion。電流是那麼的強,他的鞋子和地毯下的鐵釘,都被消融而黏結在一起了,而腳下的地毯是一片焦黑。他燒得鐵青的身體被震飛起來,然後掉落床上。
他被送到醫院緊急救護無效,心臟停止跳動,被醫生宣佈死亡。在他被送往停屍間後,奇跡般的恢復了意識,然後被再送回急救,那已是他被宣佈死亡的二十八分鐘以後了。
在他被宣佈死亡到他恢復意識的這段時間,他體驗了一些難以想像的經驗。這兩本書,寫的就是他所看到的,和他後來所經歷到的許多事情。
這種「瀕臨死亡的經驗」,現在已有很多人在做研究和調查了。
那些有過瀕臨死亡經驗的人們,普遍的都有所謂的,靈魂飄浮到天花板上,看著醫生和護士在搶救他們的身體,以及走過隧道,見到明亮強烈,但又祥和不刺眼的白光的說法。他們被全身籠罩著白光的「天使」所迎接。死亡並不痛苦,在另一個世界充滿喜樂歡欣,他們都不願回到人世。
雖然他們言之鑿鑿,但許多研究人員否認有另一個世界的說法。他們的研究報告對這種現象的解釋是,這些只是瀕死之時的幻覺,這是因為腦中缺氧,才會感覺自己的身體飄浮了起來,而且會覺得安詳喜樂;這只是人死之前的自然保護作用,是由體內分泌一種類似瑪啡之類的物品,使人對死亡不覺得恐懼。
誰是誰非?這並不是我所能論斷的。
Dannion 本身不但有上述經過隧道,見到白光,以及快速經歷自己一生的經驗,他甚至還有十三個不同的「白光籠罩的人」,對他顯示世上將發生的事情,例如蘇聯車諾伯核子災難、蘇聯的解體、雷根當選美國總統、美國進軍伊拉克的「沙漠風暴」等等,這些預言竟然都一一實現!
他也變成能夠「看到」他人的思維和心靈深處的念想的能力。別人還沒開口說話,他已經看到對方要說的是什麼了。我們在說話前,都經過腦子思考,而腦子會產生腦波。我忍不住在想,這個人在歷經十八萬伏特的電殛後,身體細胞裡的電子,有沒有可能,因此而被重新排列組合,以致於他能「看到」,或感應到別人的腦波,而知道對方想的是什麼呢?我覺得這也許是有可能的。
在他的書中提到,他像看影片一般的回顧(review)自己的一生。最讓我感到興趣的是,在回顧自己的一生的時候,變成了角色互換。例如,在他小時候,他是一個粗魯而愛欺侮他人的野孩子。而在他回顧到自己毆打別的小孩的時候,他感受到的,是被打的小孩的害怕和痛苦。換句話說,也就是以前你如果傷害別人,你現在所感到的就是被傷害的痛苦。這可真是「你要怎麼收穫就先怎麼栽」了!
整本書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也不是我能充份了解的。不過,讀這本書,最起碼的一個收穫,是對我的這一個啟發:活著的時候,就多學習如何為人設身處地吧!
如果人在臨終時,真的要對自己的一生做個總結,那麼在世時越是帶給他人歡樂,在回顧時,自己就更覺得滿足快樂;在世時越是帶給人痛苦,在臨終時,就是越羞辱自己。
啊,在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要歡歡喜喜的離去,不要有悔恨,不要有遺憾,不要有痛苦。
是的,要怎麼收穫,就先得怎麼栽!看完 Dannion 的書,讓我更加確定的是,做人要多為別人設身處地,寧可厚道一點,不要欺壓別人,佔了別人的便宜,或是陷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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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18 於更生日報副刊)
【附記】
這篇文章刊出時,距離文稿寄出的日期,約四個月又三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