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天在電視看到美國影星普瑞特（Chris Pratt）推銷他主演的電影《侏羅紀世界》（Jurassic World，2015年）的錄影，他談到如何表演初遇恐龍時的驚嚇，說演戲其實不需要太多表情，演員的表情經過剪輯，音樂，等等加工就能讓觀眾感覺出他演的是吃生日蛋糕的喜悅，或是突遇恐龍時的驚嚇．他說表情太多會給人誇張表演的感覺，並且當場表演他如何銓釋「害怕」，「愛」，和「喜悅」，3個表情其實是同一個，在場觀眾認定他是搞笑，都哈哈大笑．

其實普瑞特並不是完全瞎扯，我對這件事略知一二．很久以前台灣有一本《影響》雜誌，專門討論電影藝術，某一期有一篇文章介紹電影剪輯．我從那裡得知1920年代俄國導演愛森斯坦（Sergei Eisentein）首創將蒙太奇（Montage）手法用在電影剪輯上，文章裡舉了一個愛森斯坦的實驗來幫助讀者了解蒙太奇是何物，憑記憶轉述如下：

愛森斯坦拍了3段影片，第一段是一個男子垂眼看著他的前下方，臉上沒有特別表情．第二段是嬰兒床裡熟睡的嬰兒，第三段是開了棺的棺材裡躺的故人．他把這3段影片剪輯成另兩段影片，然後放映給兩組不同的觀眾看．第一組觀眾看的影片是從熟睡的嬰兒跳接到無表情的男子，事後查證大部分觀眾都「能」感覺到那男子看著嬰兒時心中的愛．另一組觀眾看的是從棺內故人跳接到無表情的男子，有意思的是這組觀眾裡大部分的人都「能」感覺到那男子看著棺內人時的憂傷．

「蒙太奇」當然不是導演的萬靈丹，演員也不能靠「無表情」打遍天下，上面的實驗只是示範適當的運用「蒙太奇」能創造出的效果．普瑞特在電視訪談裡沒有提到「蒙太奇」這個字，但是他所說的和愛森斯坦的實驗意思類似．影劇界以誇張表演自豪的演員比比皆是（他們和粉絲們當然認為是好演技），我沒有看過普瑞特的電影，對他所知不多，只知道他參演的都是賣座的娛樂電影，沒想到他有這樣的見識，讓我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