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1981年春節的大年初二，在香港的上水火車站看到一列將要開往大陸的普通火車，車廂裏已擠滿了人，但仍有人將挑在肩上的行李，由車窗塞入火車，然行再從窗口爬進去，他們都是50年代至60年代從大陸逃難到港的難民，他們在香港的生活很困苦，但他們省吃儉用，只為了過年的時候回鄉，因為鄉中的老少更苦！當我看著那一幕，眼眶熱了起來，那是我大學的最後一個寒假，第一次看到這般令我久久難以釋懷的情境！

第二幕
1996年因公往珠海市，在粵海酒店對開的大馬路上，綿延一兩百公尺，每盞街燈下、每棵樹下都站著女孩，或單身，或三三兩兩，身旁放著小背包。一位當地朋友說，只要你晚上給她一宿，你要她做什麼都可以！那情境，觸動了我沉埋已久的上水火車站那一幕，做中國人可真苦啊！

第三幕
後來在廣州火車站廣場前的流花賓館住宿，傍晚從賓館窗前望向火車站廣場，黑壓壓的盡是人群，很多是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拿著展開了的廢紙箱，在廣場前找一個可容身的位置，就這樣露天席地的渡一夜，那時已是隆冬的天氣！走出賓館，沿街行，天橋底、樹下，到處都是找位置露宿的人群，有單身的、有全家一起的，有抱著嬰兒在餵奶的婦人，有蹲在一旁獨自憔悴的老者，那一幅景象，可謂觸目驚心！那時候有一個很流行的名詞，叫盲流！其實，盲的不是露宿者，是高床暖枕的達官顯要！

第四幕
日前，因到廣州醫院探望舍弟，自廣州火車東站轉地鐵，轉了四條路線，班次頻密，人湧如潮，細觀每個人的面孔都已有著自信，與20世紀80年代、甚至90年代，有著很大的差別，這10多年間的變化，不是簡單筆墨可以形容！醫院中的護士，有來自遼寧、湖南、福建及廣東梅州等地，與她們閒聊，感覺她們大都樂觀進取，雖然在生活上、經濟上仍存在很多令人擔憂的困難，如房價過高，物價上漲的壓力等等，但與前面那三幕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也許自鴉片戰後，這個東方的文明古國，經歷了數千年未有之巨變後，終於開始擺脫了那被外族欺凌與自相殘殺的漩渦，走回到自我肯定的道路上，並且正胼手胝足的為著明天會更好在努力！四幕不同的場景，是不同階段的社會速描，個中有辛酸、也有悲壯，有歡笑、也有眼淚，這就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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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上述三張照片是小毛頭暑假在寧夏拍的！

《同時在「年輕的五月」及「心之界」發表》

江河水 / 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