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料理？

「阿嬤、阿嬤，你煮的這個是什麼料理？」

「好吃嗎？」

「嗯，好吃。」

「阿嬤，這是什麼？」

「好吃就好了，問那麼多幹什麼？」

兩個孫兒的回答，讓阿嬤唇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其實她心裡想著，孫子也太好養了，隨便弄弄的雜燴，他們就吃得心滿意足，還真是窮人家孩子嘴不刁。

「阿嬤，你煮這個到底是什麼料理啦？」

阿嬤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兩個小孫子說，這是餐館老闆讓她打包回來的牛肉湯，她只是把冰箱裡的剩菜加進去煮成一鍋，哪是什麼料理。

那些五星級餐廳的料理，用的是上等食材，講究的是精細的刀工，注重的是擺盤的藝術，低頭一看，自己這個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剩菜大加總，和自己幼年在親朋好友喜宴過後吃到的菜尾沒兩樣。偏偏現在兩個孫兒急急問起，可真叫外婆傷腦筋，要直接說是菜尾，怕壞了孫兒美麗想像，那麼，就想個動人一點的名稱，讓孫子從菜名上對這鍋雜菜湯有好感。

該說是什麼菜呢？

阿嬤轉著頭想，忽然瞥見已經吃飽抱著書看的大孫女，她手上捧的那本書書名是《神奇牛肉麵》，一時福至心靈，正要脫口而出時，又看見小孫女正將鍋裡粉絲拉得老高，這下又閃出一個念頭，兩個綜合，阿嬤流利說道：「這是絲絲縷縷神奇牛肉鍋。」

「蛤？」如翔、如欣兩兄妹嘩然一聲。

「牛肉鍋？」一旁翻著書的如幸也很疑惑。

「阿嬤，這是豬肉呢！」如翔夾起一塊瘦肉在空中晃著。

「呃……隨便啦！」阿嬤胡亂塘塞，「反正都可以吃。」

「阿嬤，你說過不可以隨便的啊。」如欣吞下筷子上的粉絲後說道。

「喔。」阿嬤尷尬了一下，「還不都是肉嘛！」

「阿嬤……」如翔不認同。

「嘻嘻，裡面也有牛肉……屑。」最後那個屑字阿嬤說得很小聲。

這時如幸放下向同學借來的書，把目光投射到阿嬤身上，阿嬤被這一看，尷尬的摸摸頭，口裡「嘿嘿」兩聲。

「阿嬤，騙人，哪裡有牛肉？」如欣抗議。

「連牛肉屑都沒有。」如翔抱怨。

「可是你們剛剛說好吃的啊！」

「阿嬤，我和妹妹是說這個好吃，可是妳不能隨便說啊！」

「呃呃……」

「唉呀，你們兩個，好吃比較要緊，還是什麼肉比較要緊？」如幸站起來問弟妹們，兩人一致點頭說道：「當然好吃重要。」

「那就對了啊，管它什麼肉，好吃就好。」

「對，好吃最要緊。」如翔說。

「我生日的時候還要吃這個。」如欣突然冒出這樣一句。

大家都愣住了。

這個家自從兩年前爸媽因為一場車禍過世之後，沒有人再有心情過生日，當然就沒有生日大餐可以吃。提不起那股慶生的熱勁是重要因素，之外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因素，那就是失去爸媽之後，跟著外婆過活的這個家清貧到極點，每日用度外婆都得錙銖必較了，哪還有閒錢買蛋糕。

阿嬤頓了一下，想著怎麼解決這問題，吃就吃，小孫女居然還點起生日宴席，她到底要拿什麼來當小孫女的生日美食？

再說她頂多是可以從自己服務的餐館弄回一鍋牛肉湯，但是要她再做出一模一樣的內容，那就有點難了。

看來信手拈來胡謅一個說詞是不好的示範，但說都說了，現在該怎麼扭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