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若抬起頭，在一個很少摩天大樓、很多綠色植物的大片天空的地方，你可能會發現真的像書上寫的電影上演的排成人字形一樣的候鳥往南劃過天際。

是的，秋天到了，季節的轉換像旋轉木馬一樣不停地轉轉轉轉，這次轉到我們這邊的是屬於紅色的、有風的、還帶著麥子味道的秋天景致了。

這裏的秋天其實很短，在你夏天的衣服還來不及收起來，而冬天的衣服又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的時候，秋天就已經結束了。但是候鳥則不，它們是一路從北方為了追逐那僅剩的短短秋日時光，越過了大半個地球，回到它們千百年來一代一代祖先留下氣味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永遠有著長長的秋天，過來不是冬天，而是春天。

我想起一個朋友，他一直對到底該叫舊金山還是三藩市的這個美國西岸城市有著相當複雜的情緒，他曾告訴我，每次他到唐人街，看到那些黃色臉孔，總會想起19世紀那些有關中國苦力的故事。他說，人類本來也是一種遷徙的種族，從非洲，到亞洲、歐洲、美洲，遷徙到全世界，有一天，也許會遷徙到別的星球。舊金山，或者說叫三藩市，其實這古老的大西部城市，就是人類遷徙的證據，百分之99的人來自世界各地，包括他們自己美國人，不也是從英國，歷經獨立戰爭、大西部開拓來的嗎？

他說他血液裏也流著祖先的愛遷徙、愛冒險的基因，於是從家鄉，到日本，到溫哥華、波士頓、最後到了聖荷西，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一個地方待太久。

每次到了秋天，心情就會像候鳥一樣，總是想遷徙到另一個城市啊！他說。

我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不是真的有道理，不過，如果你問現在的年輕人，人生有什麼願望，十之八九都想到世界各地去遊玩吧。不僅僅是渡假，一定是那祖先的愛亂跑的基因在作祟，像候鳥一樣，總是想飛，總想遠航，我想。

我的那位候鳥朋友，因為成了家，有了小孩，留在舊金山，已經很久不當候鳥了。這是失聯將近十年後輾轉從朋友的好幾次方得來的消息。至於候鳥小孩長大後會循著候鳥爸爸的軌跡再飛一遍嗎？我不曉得。

我是不是血液裏也流著同樣的基因呢？在這樣的季節會不會也想到關於古老的年代祖先們從這裏那裏遷徙到那裏這裏的故事，我到底從那裏來？又將往何處去？

關於這篇文章的主題，其實應該叫做「在一個秋天的傍晚看見南遷的雁羣想起一個失去聯絡多年的朋友」，但是這樣的主題不免過於冗長又缺乏想像力吧。唉！就是這樣的季節，總是覺得做什麼事都變得拖泥帶水起來，更糟的是，還牽扯著讓人掉入悲傷回憶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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