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對面鄰居門前的櫻花樹開的璀璨耀眼,白色的櫻花,不畏今年北美的春寒料峭,英挺的綻放在枝頭,讓我感受到春分的來臨。
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夏日,早上十一點多,一部搬家公司的大卡車,停在我家斜對面的新屋前,那棟房子蓋好年餘,一直賣不出去,我好奇的開大門探頭去看,到底搬來的是何方神聖?
謎題很快揭曉,阮達(Rhonda)來按我的門鈴,問我有沒有電話簿,說她要打幾個電話,請人來幫忙。我趕緊拿出幾瓶冰冷的礦泉水給她消暑,再把最新的電話簿奉上。我隨口獻上我想幫忙的誠意,但心裡也知道,愛莫能助!搬家時,東西一定亂放,是熟人也許兩肋插刀,義不容辭,陌生人一旦插手,如果有個閃失,主人怪罪下來,豈不是要惹上無妄之災!
一個月後,阮達的兒子開始上幼稚園,好像她也把家安置妥當了,因此,常看到她抱著三歲的小女兒坐在門前,與過往的鄰居打招呼!一天,我去信箱拿信,阮達馬上向我招手,我也就施施然的走過去與她打招呼。
大部份的美國人都很健談,阮達似乎也頗好此道。她先向我道謝,說我的電話簿解決她搬家的諸多困難,我以為她應該要歸還我電話簿,但是她沒有,反而開始身家調查,並問起鄰里近況。
當時小布希總統一再告誡美國人,要愛自己的鄰居就像愛自己一樣。想到她帶二個稚兒,也許不方便去領電話簿,我就送佛送上天,先說電話簿她可以留著,反正我也不太用,就這樣,阮達也許覺得我是個夠意思的鄰居,開始把我當作她的知心朋友,打開心窗,述說起她的生平往事!
阮達善於察言觀色,她看我的外貌和口音,先問我從那裡來。我告訴她:台灣。她馬上得意的說:「我知道台灣,我去過台北!」然後她告訴我,她大學畢業後,應徵去日本教英語三年!也是在旅日美僑聖誕節派對上,認識當時美國空軍派駐在日本服役的男友,即現在的先生奎格(Greg)。
因為嫁給現役空軍,阮達必須隨先生調動基地而搬家,而每個基地最多只住二年!因為她的先生寵愛她,全家金權一把抓,所以每次先生調動,她就自己去看房子,下訂買定後,全家就搬來!
她得意的說:「妳知道,我買現在住的這房子,只花三十分鐘?」當然,她其實是太自信,不懂房地產的地段價值!她的前一棟房位於DC,因為房地貴,她買四十年老屋,受盡老水管與冷熱氣空調不順的氣,看到全新全磚的房子,價格又便宜十多萬,當場就下訂。往後的日子裡,有一次她對我說,她很後悔,應該買靠內邊的房子,她家後院靠馬路,有時警車鳴笛會吵醒她的兒女!「還是妳家好,好安靜喔!」她說。
阮達告訴我,她結婚七年了,這裡是她從日本返美後,歷經加州、DC後第三個基地,她喜歡喬治亞的田園生活,買了兩棵日本櫻花樹苗種在門前。又依照時髦家庭裝潢雜誌,粉刷牆壁,把家裡佈置的美輪美奐!每次有新的造景,她都會來電話,要我去她家參觀,她說房屋是非常有價值的投資,雖然在家帶孩子沒作事,但自從加州買房起,她一連賣了二間房,都是穩賺五萬到十萬!
看她這麼精明,我開始暗中自我警惕!雖然遠親不如近鄰,但是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通常自認聰明能幹的人,都是會佔人便宜的人,那麼倒楣被她獵中的人,就要吃虧!日後發生的事,也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阮達常說她和她先生都很喜歡吃中國菜!一天,她先生正好回家,我剛好包高麗菜蝦餃,就煎了一鍋送到她家,看她先生和她高興的樣子,我覺得心血沒白費!
過了幾天,阮達趁著還我煎餃盤子時,除了一再道謝,並讚揚我的煎餃好吃外,她開口問我,有沒有日本碗可以借她?因為一個月後,她想邀請他先生曾駐日、韓的同事夫婦們,來她家開晚餐派對!我剛好有一套精美的日本磁碗,就義不容辭的答應借她!
接著阮達就常打電話來和我討論她的菜單。接近她宴客的那個週三,阮達突然來問,我能不能再為她作一盤煎餃作為開胃菜,我那時剛好有一個全時的季節性工作,忙不過來!好心告訴她,可以去這裡的韓國店買冷凍餃子,水煮好後再煎一下!看她的神色有一點不快,可我也愛莫能助!
幾個月過去了,我想著我的那套日本碗,既不好意思上門催討,又怕像電話簿一樣石沈大海,心中非常不安!一天趁著阮達和我都剛好去郵筒拿信,我趕忙走到她身邊,跟她閒聊!我先問她日本餐會辦的如何?她馬上意識到,還沒歸還我借給她的那套日本碗!除了謝我,還說因為用了我的日本碗,讓她的餐會非常成功!幾天後,阮達登門,奉還了我的日本碗組!
鄰居當守望相助,尤其好像大家都是基督徒!我常在週五垃圾日,當垃圾車倒完垃圾後,幫附近鄰居把垃圾桶歸放回每家車道上的垃圾桶區!輪到我必須要隨外子周五飛到外州開會時,我向阮達求助,她滿口答應,想想之前,不用她開口,我都不知道幫了她幾十回!滿心以為這麼簡單的舉手之勞,阮達應該沒問題!沒想到去了八天舊金山,計程車到家時,我家的垃圾桶還躺在街道上,沒被收入我家車道上的垃圾桶區!讓我對阮達的承諾,大失所望!
因為阮達表現出對亞州菜的熱愛,她會燉印度咖哩牛肉,會用越南米紙包蔬菜捲,連我送她的紅豆年糕,都說是麻糬,很好吃!所以偶而相遇,聊聊食譜,我還是當她是好鄰居!直到她又放了我鴿子,擺了我一道!
因為孩子上大學,先生上班,所以我報名參加旅遊團返台省親兼遊泰國等!阮達也喜歡旅遊,她說為我高興,打包票在我返美時來接機,因為那是下午三點,先生還沒下班!結果我興沖沖的拎著給阮達全家人的禮物,出了機場卻不見阮達身影,還好先生不放心,早請了假,在機場大廳等候,把我接了回家!
回到家,我第一時間把給阮達家人的禮物送去她家,阮達見我,竟然無一絲愧疚之情,只說她記錯了時間,言下之意,既然我已經到家了,那就事過境遷了!又一次,我感受到阮達的不靠譜,而有了遠小人的心理打算!
日常,阮達總會讓她的大兒子來串門子,我也本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心情,通常送他兩球冰淇淋,或健康兒童餅乾,讓他在家裡嘻玩一陣,義務看他一、兩個鐘頭!
經過與阮達的交往,我發現自己只出不進,明顯的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於是有一天,當阮達天真活潑的兒子出現在門口,告訴我他媽媽允許他在我家待一會兒時,我不得不硬起心腸告訴他,我沒空,而且我家的冰淇淋已經沒了,然後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奔回家了!從此以後,我和阮達不再有交集!
阮達的左鄰是一對中學老師夫婦,也擁有一對年齡比較大的兒女,大女兒上小學,小兒子和阮達的兒子同樣上幼稚園,常看他們玩在一起!但是幾個月後,也算住我正對面的老師夫婦,突然無預警要賣房子,接著學期一結束馬上搬家,不願與阮達為鄰?
兩年的時間逼近 ,阮達的房子上了市場求售,很快就被買走了,心想她終於要搬走了!就在阮達搬家那天早上,有個年輕的媽媽,帶著孩子來找她,過沒多久竟然叫來了警察,因為那個媽媽與阮達起了爭執,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想知道!我相信阮達處處想佔便宜的作風,註定作人失敗!
在美國,很多亞洲人戰戰兢兢的生活,不論走到那裡,只要透露了口音,臉上也貼著異鄉人的標籤!所以崇洋媚洋的亞洲人,處處對洋人卑躬屈膝,展現他們的忠誠意!也因此有阮達這樣的人,理所當然的以為能把東方人對她的好意,玩弄成刻意承歡!
定居美國近三十年,會遇上像阮達這樣的鄰居,實在是空前絕後的經驗,謹此為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