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台大唸書的時候，曾經在校園裡頭碰到外國人，問我「史丹佛中心」在哪裡？我依稀記得好像在辛亥路（那時好像還不叫辛亥路）後門附近，可是怎麼說老外都聽不懂，事後羞愧了很久，自己從中學開始學英文，連老外問路都答不上來。但是很久以後，更讓我羞愧的是，當時我也就聽過台大裡面有個史丹佛中心，但是我們的心裡老實說只有鄰近的那個語言中心──考托福的地方。

        大約二十年前，台大開始整理收回被佔用的校地，如國立編譯館、僑光堂等等，也波及到了史丹佛中心，我才知道歷來有一千三百多個美國人在這裡學過中文，有不少都歷任美國政界要津。最終在1997年，史丹佛中心從台大搬到了北京清華，不少媒體報導都十分惋惜。這一千多個從史丹佛中心出來的美國人，未必個個都對台灣友善，但是人不親土親，在台灣待過，總會對台灣有親切感。最後一年該中心向教育部申請補助經費由800萬上升至1200萬，似乎很不合理，但是這麼點錢教育部不可能出不起，因此而失去了史丹佛中心，現在看來真是可惜。

        其實從中華民國主政者遞嬗的過程，可以發現台灣在中華文化傳播的角色改變。1996到2008這十二年，是台灣所謂「去中國化」最厲害的時期，因此史丹佛中心離開台灣，大約也有跡可循，不是只因為要的補助變高了。而對岸的中共挾其經濟起飛優勢，即從此展開接收主導中華文化的地位。最讓人觸目驚心的，就是中共教育部開始與世界各國學術機構合作，成立孔子學院，從2004到2012，短短8年間成立了四百多所！名作家張曼娟就曾經氣憤的說，孔子原來是我們的，怎麼被他們搶去了！

        這一點我們實在得佩服中共，不但以其經濟實力為後盾，展開對海外的文化進攻，而且可以放下身段，就算自己有「批孔揚秦」的底子，為了宣傳，也能厚著臉皮把孔子從文革灰燼裡搬出來當招牌。那麼我們台灣，這個以復興中華文化為己任，自詡將正體字，傳統道德，儒家思想保留完好的台灣，哪裡去了？

        其實我們不應該妄自菲薄：台灣在這六十年間，因緣際會，成為一個既現代又傳統，當今舉世獨一無二的華人社會。撇開意識形態不談，我們的言行舉止，思維邏輯，風土人情，常常比大陸更有傳統中國文化的色彩，其實，我們才是能夠代表現代社會的中國人。中華民國傳承至今，香火未絕，我們在重視本土的同時，卻不必，不該，也不應笨到把中華文化也給捨棄掉。

        要說執政者完全沒有這樣的文化焦慮感，倒也未必，可是看台灣在海外推出「台灣書院」的狀況，讓人嘆息其志未免過小。到今年十月，台灣書院的第一所實體場所才在洛杉磯揭幕，而且有意避開美國大學，強調「文化推廣」，要與大陸「孔子學院」做區隔，這也太過於劃地自限了吧？

        然而現在機會來了，台灣能不能把握？大陸的孔子學院不過十年，擴張雖快，但竟然在北美踢到鐵板。10月1日，加拿大多倫多教育局決定停辦孔子學院，幾乎同一個時間，美國芝加哥大學和賓州州大也宣佈終止與孔子學院的合作。這些並不是個案，事實上稍早美國大學教授協會（AAUP）也呼籲美加上百所的大學，停止與孔子學院的合作，或是重啟與中共教育部「漢辦」的協議談判（請見：http://www.aaup.org/article/confucius-institutes-threaten-academic-freedom#.VDDnysVdUqM）。為什麼呢？除了經費與管理問題外，主要的原因是：

“ limitations on academic freedom and threatens their scholastic integrity”

這些還算含蓄，但這一段

“Most agreements establishing Confucius Institutes feature nondisclosure clauses and unacceptable concessions to the political aims and practices of the government of China.”

就講得很清楚，孔子學院是有政治目的的。而多倫多方面的講法，更是擔心中共藉由孔子學院從事政治工作。

        在我看來，這真是我們的大好時機。我們的教育資源過剩，大學苦等不到學生，而舉世學習中文乃至於對中華文化的興趣正是方興未艾，我們能不能利用這個機會，做一點實事，把原來就屬於我們的孔老夫子給搶回來？現今的外國人只知道中國大陸，已經很少有人知道我們台灣保留了豐富的中華文化，就文化廣被也好，國民外交也好，對於處境日蹙的台灣，這真是絕佳的機會。天助自助，得道多助，請中華民國政府，或是有心的企業人士留意！

田英奇

wcwang54@hotmail.com